第二十九章意外波折
过了一阵。
“还给他们。”墨突然开口。
另外两只很意外地看着它，不只因为难得听它一口气说出四个字，更因为四个字都字正腔园。
“还……给……他们。”墨再次重申，这次不太顺溜了。
桑果回过神，一口回绝：“不还。”
“他们的。”
“灵芝是他们的，地不是他们的。”
“地也……不是……你的。”
看小狐狸说话那么费劲还在力争，云苏阡陌万分头痛地揉起太阳穴。
“墨墨，不是我们不还，是不能还。你也听到了，他们已经发现灵芝的气息消失了，我们冒然拿出去会让他们起疑，不能冒秘境被发现的风险，对不对？”
他和孟禾一共在老鸭嘴找到三只灵芝，其中一只他、孟禾还有小萝卜一起吃进肚子去了，另两只拿到彤城的大药房，对方报价两百，据说还是因为灵芝的品相实在出色才报的高价，而云苏阡陌认为这个价太坑爹了，没卖──不错，灵芝是不值钱，但那是大面积人工种植的结果，现在距灵芝滥市还有好几年的时间，况且他手上这两只是如假包换的野生灵芝，又是长在老鸭嘴那种地方，卖两百块钱还莫如祭祀自家的五脏庙。
后来他在秘境中发现了“灵药园”（呃，是曾经的灵药园，他见到的时候已经变养鸡场了），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把两只灵芝移栽进园子，那个时候灵芝已经离开树根有些日子了，都快变“干灵芝”了，他本来没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在桑果的帮助下居然移栽成活，没过几天它们就在树枝上扎下根，重新恢复生机……以前只当是自己人品爆发运气好，听了两妖的对话才晓得原来是灵芝品种不同凡响的缘故，亲眼见证了这两只灵芝的非凡之处，现在让他吐出来无异于虎口夺食，门儿都没有。
于是……
第二天，听小两口结结巴巴地讲清楚来意，云苏阡陌先是诧异：“我们是有采到灵芝，你们怎么知道的？”
妖怪男连忙表示：“我们也不确定，只是听说你们下了老鸭嘴，我们想下面说不定有灵芝。”
妖怪女也在一旁陪笑：“是啊是啊，我们也是病急乱投医，家里长辈得了病，医生说灵芝效果好，我们就想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你们真的采到了哈……”
这俩夫唱妇随，完全就是一对非常普通的恩爱小夫妻情状，要不是有境墙，云苏阡陌做梦也猜不到他们是两只妖怪。
云苏阡陌万分苦恼地看着两妖：“太不巧了，你们来晚了几天，我们是采到了灵芝，本来想卖给药铺，可惜药铺给的价太低，只给两百块，我们就想价格这么低还莫如自己吃了保养身体，所以……”
妖怪两口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半张着嘴，大气也不敢出地紧盯着他。
“所以，上周末我们把灵芝炖来吃了，两只都吃了……”
“哇”的一声，女妖痛哭失声。
云苏阡陌这个人吧，离正直纯良颇有点距离，但你要说他有多坏，也不见得，看着妖怪夫妇互相搀扶着走出大门，背影说不出的无助，他心里面也有些不是滋味，突然觉得自己很操蛋，有种欺负了小动物的感觉。
暗骂一句要当坏人就当彻底，“倒好不好倒坏不坏”最坏事，负疚感太多肯定要折寿，还莫如打一开始就当个好人……算了，以后有机会帮他们一把，权当还他们的灵芝了。
这是昨晚他忽悠小狐狸的原话，此刻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虚伪：“以后有机会”？连两只灵芝都舍不得，以后他又能付出多大代价？何况不出意外他们从此陌路，所谓“以后有机会”，不过是骗人骗己让自己良心好过一点的借口而已。
送走妖怪小两口，云苏阡陌连忙留下字条逃之夭夭──今天老妈老爸都去二叔家看奶奶去了，等他们回来自己承包雁来山的事情弄不好就穿帮了，为了逃避云太太云先生的“说服教育”，还是等贷款的事情尘埃落定再露面比较聪明，正好，现成的借口不用找：送“走失儿童”小桑果回家！
整个周末云苏阡陌都呆在秘境中写计划书，周一上午先去彤城商城买了一身行头，下午拎着礼品带上计划书，打扮得象个伪精英一样（以21世纪的眼光，应该是象个农民企业家一样），跑南门外仙子河畔邂逅洛湘去了──洛美人有下午逛街的习惯，她也走不远，就在芝兰小区仙子河畔逛逛，每天都逛一个小时左右，云苏阡陌很怀疑这是洛美人自创的健身项目。
要问云苏阡陌为什么盯住洛湘不放？很简单，他虽然可以通过一系列送礼活动最终找上农行信贷部的相关人员，但耗时过长且结果难测，现在有一条捷径摆在他面前，他为什么不用？另外嘛，也是他对洛湘有着相当的信心。
监视宋家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去宋为民金屋的客人不少，他们对洛湘都很客气，却没有一个人给她送礼。想一想也就明白了，宋为民年纪到了升官无望进而打定主意要享受几天美人恩，但他也不可能见人就嚷嚷说自己包了二奶养了小，因为这个原因，知道洛湘存在的人仅限于彤城的某个阶层，而这一阶层要找宋为民压根用不着洛湘帮忙，至于没有门路无法登门的那些人，又大都不清楚宋家底细，送礼也是送到正牌宋夫人那里。
几天以前，云苏阡陌可能还会担心洛湘会不会收他的礼，但经过“郁八万事件”他连这点担心都没有了：资生堂购物袋里面可不只一个礼品包，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信封里面装了一万块钱。他也没跟洛湘绕弯，直话直说：一旦贷款下来，他返5个百分点。他申请的贷款总额是80万，5个点就是4万，吹吹枕头风就可以白得4万，他就不信，刚刚损失了8万块钱的洛湘会不动心──有谁见过不贪财的小三？不贪财她傍什么老头？！
如他所愿，第二天打电话到宋家，洛湘通知他说宋学民要见他，地点在芝兰别墅，时间是晚饭过后。跟宋为民的会面非常愉快，宋为民混到行长位子还是有两刷子的，书桌上放着云苏阡陌的计划书，上面有好些红杠子，显然已经翻阅过一遍，看得出来他对云苏阡陌还是很赏识的，两个人相谈甚欢颇有点忘年交的意味……得意忘形的云苏阡陌没有注意到，听宋为民连声称赞他的计划书，洛美人坐旁边若有所思。
接下去的日子，只能用兵荒马乱来形容。有了宋为民的条子申请贷款自然是一路绿灯，但光填表盖章就耗去整整两天时间，此后云苏阡陌东窗事发，被他老妈用鸡毛掸子追着绕院子一周，接受了一次“爱心教育”──他到镇上盖公章的时候消息彻底走漏，现在大家都晓得云家那个名字古怪的儿子发神经了，好好的城市居民不当，要跑山上当农民……可想而知，云先生云太太第一次听到流言的时候，脸上是多么的精彩！
再然后他又忙着跑雁来山，嫌上下山浪费时间，甚至还在伍建国长期空置的“家”中借住了几天。这阵子雁来山上上下下都把他当成了财神爷，走哪里都有人打招呼，就差没把他当活菩萨供起来了──雁来山滑坡三个月，他们天天晚上遭遇噩梦折磨，更有诸多吃不下饭肠胃难安等等不致命却又严重影响身心健康的小毛病，连病带吓，大家都快疯了，有门路的人家老早就跑了，打工的打工，走亲戚的走亲戚，只剩一些老弱病残无处可去，眼巴巴地盼着这笔承包款分到手上，他们好去彤城跟城管打游击……
如此过了两个星期，云苏阡陌白天考查雁来山，晚上刻苦攻读农学书籍，十一点钟准时进空间修练，鸡叫头遍出来，一觉睡到早上九点……他的日子过的极有规律，银行那边也是进展顺利，几次打电话都说贷款很快就要批下来了，时间就这样流水样地流向他乡。
快到国庆的时候，云苏阡陌突然觉得风向有点不对味儿了，这种改变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的：先是包括伍村长在内的村官们集体隐身，连续两天看不到人影；然后银行信贷部那边的经办人也联系不上，每次打电话都说人不在，音讯全无……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孟禾回家。
孟禾是标准穷娃，军训一结束就忙不迭地跑回家，想趁着国庆大假把山谷里面最后一批水果采收回家。第二天上山，他先陪云苏阡陌去了一趟村委会。
今天是国庆法定假日，前几天找不着人影的伍建国正呆在村委会办公，看到云苏阡陌颇有些尴尬。
“小陌啊，我正要找你，那个包山的事情，出了点问题……”
云苏阡陌心里面一沉，来了，果然来了。
面上却是镇定自若：“伍叔，我们是签过合同的，你不会忘记吧。”
“是，是，伍叔记得，记得，这次算我们违约，我们全款退还你的定金，另外再支付你6千块违约金……小陌啊，几个星期挣了6千块钱，也是能耐啊……”
“嘿嘿，伍叔，你们违约，可不只是赔偿金那么简单，我也不要你们的赔偿金，我要你们履行合同。”
“小陌你这不是成心为难伍叔吗！”
“为难？为难的应该是我吧？伍叔，为了承包雁来山我花了多少时间多少心力，你最清楚不过，还有你桌上的那份承包计划书，很眼熟呢，跟我的一模一样啊，那个东西我早就交给银行了，伍叔你这份又是打哪里得来的呢？”
伍建国沉默半晌，这个东西是新的承包人拿给他的，让他这个地头蛇看看可不可行……他跟云泽安是同学，面前这小崽叫他一声“叔”，可他这个叔当的……真的叫作问心有愧啊。
过了一阵，终于叹出一口气：“小陌，这样吧，叔再尽力帮你多争取一点违约金，这事你也不要怨叔，叔不是不想帮你，叔是没那个能力。叔跟你明说了吧，这事儿，你就当帮人写了一份计划书，挣了6千块钱辛苦费，这份承包书叔看了，很不错，你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叔知道你们年轻人接受不了，但是民不与官斗，自古如此，你回去跟你爸妈好好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伍建国话说到这个份上，云苏阡陌自知无可挽回，长长的一段沉默过后，木然开口：
“伍叔，我不为难你，你告诉我这个偷了我承包计划书，又偷了我承包合同的人，到底是谁。”
这次伍建国倒是很痛快：“这个不是秘密，很快大家就会知道了，他叫洛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