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这么一晕,让宣旨的小黄门和家人都吓了一跳。
林立立即含了口冷水,朝母亲面上喷了一喷,又掐人中,闹腾了一番,王氏才悠悠醒来,喉咙里咯咯作响,将痰咳了出来,人才好了。
小黄门受了这一惊,连喜钱都没有拿,匆匆拐回了宫,将这事当个新鲜到处讲,弘恭又学了给刘询听,刘询更觉得林家是朴实的商人,一心忠君,没有什么歪歪肠子。
王氏哪里知道她这一晕还晕出来这么好的效果,让天子最后一点点怀疑都消除了去。
“儿啊,真没想到咱们林家也会有今日呢,”王氏抱着儿子女儿大哭一场,惊魂未定的林立,也跟着母亲哭了起来。
王氏定下心来,顾不上梳洗,拍着手笑道:“好儿子,我们要宴请邻里,大吃三日,这真是光宗耀祖的一件大事,若是你父亲知道,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快给你父亲写信报喜。”
林立连忙应了,和玉瑶扶着母亲朝屋内走,王氏又摸着玉瑶小小的双环髻,道:“一直担心我们玉瑶的婚事,如今可好,不是商户了,真好,真好。”
玉瑶有些茫然,但也知道家里有了喜事,令人羡慕的喜事。
林立迅速起笔给父亲和哥哥报告了这桩好事。
王氏连着几日都兴奋的睡不着,说话声音大了许多,腰板也直了许多,甚至开始计划着要去平陵县做老夫人了。
林立连忙劝住,给王氏道:“这个主意是娇娥出的,我们林家能娶了娇娥做嫂子,真是难得修来的福气,如今得先想着法子,让娇娥早点嫁给哥哥,吧婚事坐实了才好。”
王氏回过味来,自家夫君是个什么人,她知道再清楚不过了,怎么会知道什么时候献粮呢?也就是说,这件事情是好外甥女策划的,得了赵家和于家的指点,林家方得了这样的好事。
“对,要早点把娇娥娶进门来,”王氏眼睛发亮,道:“方士算的没错,娇娥是个旺夫的,人还没进门,你看咱们家都翻身了,为了你哥哥,我在余里做老太太就成。”
天下慈母心呐。
林天得了弟弟连着的几封来信,心里别提多乐呵了,连夜给姑父大人写信,说如今陛下看重平陵县以桑养农的方式,希望娇娥能够前来协助他一起教化县里的妇人们养蚕织布。
信中洋洋洒洒地将如何让平陵县百姓安居乐业和提升收入的想法,说了一遍,赵义在丞相长史的位置上,经常能够与各郡郡守密谈,被熏陶的更加识货,看了这封信,一拍大腿,叹道:“我这个女婿是个做太守的料啊,早点将女儿嫁过去,先学着做做县令夫人吧,也扬扬贤名。”
娇娥也得了林天的信,让她想法子说动父母,早日来平陵县会合。
林天在信里说,自打来了平陵县,事务繁忙,身边的大奴一点都不知道如何照顾人,廋的像个竹竿,连衣服都撑不住了,娇娥,你快些来啊,大表哥很需要你,平陵县的妇人们也需要你来帮忙教化,这可是莫大的功德。
娇娥本来还有些害臊,看到大表哥这般可怜,如此需要自己的帮助,内心的羞涩早压了下去,一心打算着如何说服父母,让自己去照顾大表哥。
没料到,赵义竟然被那一封信就说服了,还没等娇娥张口,已经和林氏商议妥当,亲自送女儿到平陵县成婚。
王氏也亲自上门,再次请婚期。
一时之间,大家的想法都非常一致,做起事情来,速度就快了很多。
终于定下了在麦收之后,由赵义护送女儿前往平陵县成婚,嫁妆已经全部备好,赵成和洛嬷嬷、夏婆子都作为女方的陪嫁人员一同前往。
洛嬷嬷和夏婆子还好说,一个是事先说好要由着娇娥养老的,一个是娇娥的乳母,如今广哥大了,等娇娥一走,便到前院独自住个院子,不再需要乳母了,夏婆子愿意跟着娇娥去,伺候小娇娥和小林天。
赵成作为赵家的大奴,却一口咬定也想跟着大娘子,这让娇娥颇有些不解,但不管如何,身边有个得力的大奴总是好事。
夏婆子私下问赵成,赵成道:“你懂什么,大娘子能管得住林大人,我这个大奴做起来才有意思呢。”
洛嬷嬷听了笑道:“真是个滑头,想的倒也长远。”
林氏万分不舍,千叮咛万嘱咐,天天坐在娇娥的闺房内,舍不得挪步子,就连小小的赵霸也似乎知道了姐姐要远行,搂住娇娥不停地吐泡泡,依依哦哦的说个不停。
广哥不能去,这一点让广哥很生气,大表哥和姐姐的婚礼,他赵广是天子封的赵福娃呢,竟然不能去。
哭闹没人理,广哥赌了好几日的气,直到刘念安慰他:“本公主带你去不就成了。”
“对,驾着你的羊车去,”广哥高兴了,届时让大表哥好好看看。
刘奭看着这两个,在一旁只是摇头,叹道:“胡闹。”
近来刘奭经常摆长兄的款,让刘钦很不耐,所以专门唱反调,道:“孤觉得长公主这个法子甚好,我们一同去,太子哥哥不愿去的话就算了。”
刘奭:“……”
快要启程时,魏相病了,而且病的很重,赵义作为丞相府里的重要属官,不能告假。
可婚期都已经定下,亲朋好友、尚德里和余里的邻居都已经吃过贺酒了,平陵县那边也筹备妥当,就等着新娘到场了。
林立急的跌脚,娇娥也闷闷不乐的,于夫人看外孙女这个样子,回到家就对于廷尉念叨,于大人指着儿子道:“有这个做舅舅的护送外甥女出嫁,不就行了?”
于永倒是乐意,于夫人虽然不乐意也没得法,只是嘴里还在不停的念:“舅舅还没成亲呢,却要送外甥女成亲,他啥也不知道呢,莫要搅合了我们娇娥的婚事。”
“林家的大人也要去呢,他们懂啊,你别瞎想了,于永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于大人放下手里的酒坛子。
“都快三十岁的人了,就是不成婚呢,你怎么说,”于夫人杠上了。
于永插不上话,气闷地走了出来,想想能陪着喝酒的就是许嘉了。
许嘉起初见于永来喝酒还满开怀的,拿出新得的佳酿盛情招待,后来知道于永要送娇娥去平陵县成婚,默了默,道:“我陪你去呗。”
于永放下酒盏,愣了愣,问:“你不是要随你叔叔出征吗?”
“是啊,在这之前我有假期,也不知道做什么,就和你一起去平陵县喝喜酒吧,如何?”许嘉眨了眨眼睛问。
许嘉的生父许延寿作为强弩将军即将率第五路大军出发,许嘉作为随军中郎将跟随,于永看着他,心中转过了无数个念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我帮你问问啊,”于永这样回话,并没有说问谁,许嘉只是点了点头,道:“等你的消息。”
三日后,于永和许嘉护送着娇娥的成亲队伍朝平陵县而去,林家的人都去了。
林立是不高兴见到许嘉这个人的,但是这么多人,许嘉又能做什么说什么呢?林立只是心里紧张着,防着许嘉做些什么不得体的事情,让母亲看到了,又别生枝节。
许嘉一路上都很安分,举止得体。
王氏对许嘉、于永都是赞不绝口,而且官民有别,王氏除了表示自己对于于大人和许大人的感激之情之外,也并不多言。
林立觉得安心了许多。
抵达平陵县的前一晚,许嘉站在娇娥的马车前,虽然隔着帘子,但足足站了有小半个时辰,林立心中大怒,就让妹子去找娇娥。
玉瑶有些晕车,一路上吐的昏头胀脑的,被哥哥这么一说,稀里糊涂的也没有多想,便步履不稳地朝着娇娥的马车走了过去。
等玉瑶摇摇摆摆地到了,许嘉也已经离开了,林立这才吐了口气。
于永瞧了瞧他道:“许嘉是个汉子,你也防范的太过了,他要跟着大军出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出征总是有危险的,临行前尽点心意罢了。马车里还有洛嬷嬷和夏婆子的。”
林立叹道:“于大人,许将军这般做,总与娇娥的闺誉有碍的,若是让我母亲误会,岂不是白白增添枝节,娇娥被婆母不喜,受苦的是娇娥,你……你是不会懂的,我大哥为了娇娥不晓得费了多少心,许将军这般随着相送,已经算是能尽心了,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
于永愣了一愣,道:“我们的确没有想到这些……”
林立转过身去,幽幽地道:“女子不比男子,以后于大人成亲了,就知道了。”
于永奇道:“你成亲了么?”
林立并不回答,看看姑姑,看看母亲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和于永这样的人说话真是累呢,也不知道那家的小娘子嫁给这样的人。
于永这晚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日的下午,众人赶到了平陵县,远远就看就有一群人夹道欢迎。
最前面是一群小孩子,光着膀子,光着脑袋,只有头顶处留着头发,扎成个总角,都骑在竹竿上,排成两列,唱着歌儿一般叫道:“林县令的新娘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