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佩晓细细回想赵睿飞的一举一动,内心越发的迷茫不安。
她虽凭借上一世的记忆,想尽办法早苏佩昀一步在赵睿飞面前大放光彩,但即便她一步步的按照苏佩昀上一世行走的轨迹行赚赵睿飞对她惮度与上一世相比,也有了很大的改变,她的心却依旧感到不踏实。
她觉得他看着她时的目光,隐约少了一丝她最想看到的情愫,那丝情愫在上一世赵睿飞看苏佩昀的目光中,能够轻而易举的寻到。
苏佩晓将目光落在廊下挂着的鸟笼上,思绪一时飘得有些远———上一世她倒是意外的得到一门旁人梦寐以求的亲事,嫁入尊贵无比的皇家,由庶女摇身变成了人人羡慕、名字刻入玉碟的皇侧妃。
她的夫君贵为皇子,对她又十分宠爱,新婚伊始,她真的感到很满足、很幸福,觉得在庞氏手下熬了十几年后,她终于苦尽甘来,等来最懂得珍惜她的人……
可惜她的幸福是旁人施舍给她的,短暂且虚幻,甚至当她得知一切真相后,她的幸福变得可笑而讽刺。
后来她死了,她心想死了也好,总算是从那场噩梦里解脱了。
谁曾想再一睁眼,她却重生回到还是小婴孩的时候,她从最初的迷茫、惶恐、害怕,到慢慢的接受现实、坦然接受重新获得的一切。十几年过去了,如今的她已然淡定从容、遇事不慌,甚至已经会利用比别人多来的那一世记忆,倾尽所能的改变周围对自己不好的一切,改变自己的命运。
她的确是成功了,成为众人眼里成熟稳重、聪慧过人,却低调内敛的二姑娘;她最大程度的降低了嫡母对她的不喜,努力争取到祖母的看重和喜爱,和姐妹们更是相处得十分融洽,一路走来比上一世顺利平坦许多。
这一世她给自己定的目标只有两个———一是努力的让赵睿飞喜欢上自己,代替妹妹苏佩昀嫁给赵睿飞,争取属于自己的幸福;二是想尽办法躲开上一世的夫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见到她。
重生后,她有那么多选择,为甚么她唯独选择代替妹妹嫁给赵睿飞呢?
是因那一直埋藏在她内心的和羡慕———上一世她一直十分羡慕苏佩昀,羡慕她和赵睿飞能够彼此相爱,能够为了在一起而一起反抗长辈、一起为幸福努力;更是羡慕赵睿飞对苏佩昀一片真心,那片真心是她一直想得到,却从她夫君身上得不到的。
她真的很羡慕苏佩昀,她能够得到赵睿飞唯一、全部、毫不保留的宠爱,那是由最纯粹单纯的爱衍生出来的宠爱,无关功利、毫不作假。
虽然苏佩昀最后遭遇一场大变,意外被休、早早的香消玉损,但她依旧很羡慕她———那是场谁也不想面对的意外和动乱,苏佩昀还没来得及得知真相便香消玉损,但她事后却知道了所有的真相。
当时她在内墟苏佩昀感到不值,又默默的注意赵睿飞的一举一动,知道赵睿飞得知苏佩昀的死讯后悲痛欲绝、后悔莫及,他执意将她的牌位重新迎娶进门,他让害了他们未出世孩儿的人万劫不复,他此后一直未再续弦,直到死那一日都抱着苏佩昀的牌位……
她知道苏佩昀死后,他没有一刻不自责,知道他因为愧疚而选择自暴自弃,知道他由始至终都只爱苏佩昀一人。
这样的爱是她奢求却得不到的,上一世她因为自己的遭遇,一直默默羡慕苏佩昀轻而易举得到的那份爱,远远的望着赵睿飞这个痴情的男人。
这一世她既然得以获得先机,她便想取代苏佩昀,成为赵睿飞一生的挚爱。
当然,她从未想过伤害苏佩昀,她只是想既然苏佩昀注定要早早的香消玉损,那她的取而代之也许能够挽回她的性命,让她走上一条不会早逝的新路。
而她,若是能够和赵睿飞结为连理,她愿意陪他一起面对那场意外的动乱,前世的记忆会让她全心全意的信任赵睿飞,哪怕薛秀凝依旧如同上一世般出现,成为赵睿飞休妻再娶的女人,她也不会像苏佩昀那样因伤心而早逝。
她从接受重生的那一刻起,就想着如何取代苏佩昀,成为赵睿飞的挚爱。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一遍又一遍的回想苏佩昀当初和赵睿飞是如何相爱,费心设计了一切……
她知道上一世赵睿飞是因安神香对苏佩昀生出兴趣,所以她特意去和苏佩昀讨了调制安神香的法子,可惜初战并未告捷,赵睿飞并未像上一世欣赏苏佩昀那样欣赏她;
但她并不气垒,十几年的成长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做准备,且她还知道苏佩昀是如何一点点的俘虏赵睿飞的心———先是用安神香吸引赵睿飞的注意;紧接着便是一次二人偶然对弈时,苏佩昀赢了赵睿飞一局,引来赵睿飞的不服气以及此后不断的交集。
再往后便是分茶了,苏佩昀同样在分茶在极具天赋,这让赵睿飞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惊喜的发现他和她竟有着如此多相似的喜好……
这些点点滴滴一点一点的印在赵睿飞心头,让他逐渐对苏佩昀刮目相看,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想从这个与众不同的小姑娘身上,挖掘出更多让他惊喜的秘密。
苏佩晓有着前世的记忆,她又早早的苦心研究棋艺和茶艺,并且反复演练、揣摩赵睿飞的棋路,成功的记住上一世他和苏佩昀对弈时,下的每一步、落的每一子……这十几年的心思她没有白费,她终于如愿以偿的让赵睿飞对她刮目相看!
她似乎正一步步的按照苏佩昀上一世的轨迹,一点一点的俘虏赵睿飞的心……
可当一切都成功后,那些微小的、上一世未曾发生的事,却又让她有些不安———譬如赵睿飞送给苏佩昀的那尊锡甑,她知道那一定是赵睿飞用心寻获的;譬如赵睿飞的目光已经开始下意识追随苏佩昀,哪怕苏佩昀对他不甚搭理。
这些种种让苏佩晓内心汹涌澎湃、无法平静,她的手紧紧扣住窗台,目光逐渐一片坚定———既然她已经选择了一条全新的路走下去,那就一定要用尽全力走到底,直到迎来她想要的光明。
…………
苏佩昀自是不知道姐姐苏佩晓也重生了,就如同苏佩晓也不知道苏佩昀得以重生一样。
苏佩昀听闻苏佩晓在赵睿飞面前展现分茶之技后,并未往别处多想,只觉得天助我也,暗暗窃喜这回苏佩晓既阴差阳错的走了她上一世的路,便一定能够俘虏赵睿飞的心———上一世她和赵睿飞可不就是这样开始的?
能够把赵睿飞推给苏佩晓,苏佩昀的心情十分愉悦,一时兴起也不再窝在院子里躲避赵睿飞了,兴致高昂的领了红鸾去逛园子,赏赏雪、剪剪梅,再寻了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在结冰的池子凿了个小洞,悠闲惬意的垂钓苏老爷养的鱼,自得其乐、玩得不亦乐乎。
可惜苏佩昀没能悠闲多久,身边便多了一位讨厌的不速之客。
赵睿飞不请自坐,如墨的眼眸有暗光涌动,语气却一本正经:“真巧。”
“……”苏佩昀懒得搭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目不斜视的盯着浮标,直接当他不存在。
赵睿飞却一点都不自觉,似乎不知道自己不讨苏佩昀喜欢般,竟拣了一旁的空竿,动作潇洒的一甩,把鱼钩甩进苏佩昀垂钓的那个冰窟窿里,气定神闲的和苏佩昀抢鱼儿。
苏佩昀一脸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想钓鱼自己不会另外砸个冰洞啊?”
赵睿飞一派悠哉的靠在摇椅上,侧脸望向苏佩昀,目光如炬的审视那张似嗔似怒的娇颜,把苏佩昀看得浑身不自在,很快就率先败下阵来,气哼哼的重新别过脸———她才没他那般厚颜无耻!
赵睿飞这时却突然开口,只是答非所问:“你真的不会下棋?”
苏佩昀回答得恶声恶气:“无聊!”
“我怎么听说你闲来无事最喜欢打棋谱,甚至还会自己编写棋谱,”说着顿了顿,状似随意的补了句:“你大前年不才送了一本自己编写的棋谱给齐宝律?”
赵睿飞话音才落,薄唇立即抿得紧紧的,第一次恨自己话太多,内心更是后悔莫及———最后那句话怎么就那样自然而然的溜出嘴?
他一主动提及齐宝律,这丫头不就晓得他特意去打探他们之间的事,还把几年前的老皇历都翻了出来……
原来赵睿飞一见苏佩昀和齐宝律在一起时,有说有笑、态度亲昵,就鬼使神差的去打探他们之间的事,原因呢,他自己也不清楚,反正他就是突然想打探、然后就真去打探了,这在他身上绝对是少见的反常,只是他一直选择忽略这个反常。
“你管我!”苏佩昀冷冷的瞪了赵睿飞一眼,随后开始动手收杆,并对红鸾说道:“来了个煞风景的人,不钓了,我们回去吧。”一副对赵睿飞避之不及的样子。
赵睿飞目不转睛的望着苏佩昀,她的疏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也让他很想弄清楚他们之间的结症所在。
于是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支开红鸾,待池边只剩下他们二人之时,故意一脸不解的望着苏佩昀:“三妹妹有胆量把宋炎踩得半身不遂,却没胆量和我说两句话吗?”明明是句激人的话,他却说得一本正经,语气里却满是不解和疑惑,仿若他真的对苏佩昀的胆量感到质疑。
苏佩昀一听赵睿飞提起宋炎,猛地抬头同他对视,他目光里毫不掩饰的欣赏和调侃证实了她的猜想———他果然全都知道了,甚至当日还旁观了她对宋炎所做的一切?
他突然在她面前提及此事,是想要要挟她吗?
她才不会让他得逞!
苏佩昀心想赵睿飞既已见识过她的彪悍,她也就不必再同他客气,态度索性比之前更加恶劣:“不是‘不敢’,是‘不屑’、‘不想’!现下你既已知道我不喜欢见到你,就该识趣的自动滚远点,别没事总在我面前出现!”她想把话说得狠绝一点,最好是伤了赵睿飞自尊,让他从此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苏佩昀这番话让赵睿飞瞳孔骤然,狭长黝黑的双眸微微眯起,眸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当真如此厌恶我?”
他的直觉告诉他,也许用“恨”这个字眼更为合适,因为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似乎只有刻苦铭心的恨意。
可他和她才相识不久,之间不可能有深仇大恨……
这个丫头如此的与众不同,从初次见面就带给他一种奇妙难言的感觉———那种感觉很微妙、很神奇,隐约告诉他,她和他注定要嵌在彼此心里,一辈子纠缠不清。
这种奇妙的感觉他只在她身上找到,即便是这几日大放光彩、让他刮目相看的二姑娘,他在她身上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只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切磋的对手,无关男女。
唯独苏佩昀与众不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让他产生奇妙感觉的女人,可她偏偏又视他为毒蛇猛兽、对他避之不及,甚至还会偶尔对他流露出恨意。
赵睿飞觉得苏佩昀身上似乎隐藏着许多谜团,而这些谜团又恰恰和他有关,让他不由自主的靠近她,想要把那些谜团一个个弄清楚……
他的身子像是自由主张般,不由自主的往前迈了一步,瞬间缩短和她之间的距离,嗓音低沉霸道:“告诉我,此刻你心里在想甚么?”
苏佩昀傲慢的扬起俏脸,一双美眸蕴涵着挑衅和嘲讽:“在想怎么做,才能让你滚得远远的。”
她越是以这样的姿态抵触他,他就越是想要靠近她,牢牢的抓住她……
他毫无预兆的伸手捉住她的手臂,猛地把她往自己身前拉近一步,目光如破冰而出的利剑,牢牢钉在她的俏脸上,似要穿透她的伪装、看透她的内心。
他犀利深邃的目光由她的黛眉开始,一寸寸的往下移动,直至将她的五官全都描绘一遍,深深刻在心里:“我确定来渝州之前并未见过你,所以我很好奇你为何对如此痛恨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他的目光极具攻击性,似要掠夺她身上的一切,又似要一眼看到她脆弱的内心,让她不安的侧开脸,倔强的进行反击:“我喜欢谁、痛恨谁,无需向你解释。”
他的脸近在咫超她不喜欢和他靠得如此之近,她奋力的扭动手臂想要摆脱他的禁锢。但他的手臂却像一把坚韧碟钳,紧紧的钳住她的手臂,无论她如何挣扎都牢牢的被迫固定在他面前。
她不甘心一直处于下风,处在劣势被他逼问……
电光石火之间,苏佩昀弓起膝盖重重的朝赵睿飞跨下撞去,赵睿飞身手敏捷的避开她的袭击,却不愿松手放开她,反而改用手牢牢环住她的柳腰,不让她轻易逃脱他的桎梏。
她依旧不从,奋力反抗、对他拳打脚态两人一路从池边纠缠到结了冰的池面上,最终脚下一个不稳、齐齐滑倒,竟脸对脸的侧倒在那面的寒镜上。
这一摔,让他们比先前离得更近,四目相对、鼻尖抵着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