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节车祸(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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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节车祸(一)

  有事则长,无话则短,郑浩在这山林中又露营过了一晚,第二天上午时分,他到了进山时曾吃过一次饭的那个小电站。不过郑浩没有马上进去休息,而是先避开众人,神不知鬼不觉就找了一块塑料布,弄了一件雨衣,以他的身手很容易就能做到。将那两只汤姆森冲锋枪和十几个弹夹包得严严实实,在山林中找了一块比较显眼的大岩石,在它脚下,用腰刀挖了一个坑,将用塑料布和雨衣包扎得紧紧的两只枪放入了这个坑中,填上土,掩埋好,又用落叶等堆撒了一些在上面,将人工挖掘的痕迹消除掉。然后郑浩大大方方地走进了电站,电站的工作人员见到郑浩很是欣喜,大家对他上次弄的野鸡是记忆由心,这次自然又提出了要求,郑浩自然满口答应。在餐桌上,大家听郑浩讲述这苏宝顶的绮丽风光,一个个啧啧称奇,要知道这些电站的工作人员在这山区工作只觉得枯燥无味,每到轮休的时候就急急忙忙赶去山外,根本没有登山揽胜的逸致闲心。吃过中午,郑浩告别了这些热情的朋友,踏上了通向潭洲的公路。他这下决定不在绕道苦行了,就沿着公路走,以便节省时间迅速赶回潭洲。

  在娄底到湘乡的盘山公路上,郑浩在靠近山谷的一侧快速行走着。身后一辆跑长途的大客车超过了他,不过这辆车开得歪歪扭扭,不时开到对面的车道上来了,郑浩看到这情形,感到极惊异,要知道,这段盘山公路非常崎岖,道路几乎每隔五六十米就要转弯,路面又非常狭窄,在这种路况下开这么快,又开成这个样子是很危险的,这段公路本身只能双向对开,而且这一段道路曲折,弯道多,陡坡多,车道窄,一般的司机都开得特别小心,在这些路段时速能开到五十公里左右就已经不错了,而现在这辆车的时速巳经远远超过了,而且先前刚下了一场大雨,虽然大雨过后,这种盘山公路一般不会有太多积水,但湿滑路面一样容易引发追尾和侧滑等事故,所以这种时候,有经验,老跑长途车的司机都会有意识的跑慢一些,跑稳一下,而这辆车的司机却恰恰相反。

  郑浩觉得很奇怪,就多看了几眼,这下他感觉不大对劲了,虽然这辆大客车速度很快,但以郑浩的眼力,还是能看出在车头驾驶室那里,有几个人正在与司机拉拉扯扯,这车要出事,郑浩心内意识到,果然就在这一刻,汽车像离弦的箭向悬崖冲去……

  郑浩长吸一口气,连忙取下登山包,猛一运气,将这包扔向了一棵从山坡上向公路斜斜探出的一棵大树的树丫之间,凭着他所学的运劲法门,这登山包稳稳地卡在了树叉里,一点也不打眼,除非是有目的地寻找,才会发现。郑浩发力狂奔,疾若奔马,很快就跑到了汽车冲下悬崖的地方,这一看,他倒抽一口凉气,情况太惨了。

  大客车在这个拐弯处冲出公路冲下悬崖,这个悬崖是个坡度近六十度的极陡峭的山坡,上面生长着不少大树,客车一冲下来就撞断了一棵大树,然后在空中翻了两个滚,虽然受到悬崖上生长的树的阻拦,减缓了下落的速度,郑浩能清晰地看到一条车辆坠落的轨迹,在这条轨迹上,茂盛的野草被折断,悬崖上生长的一些碗口粗的树木也被撞断,受了这么多的阻拦,大客车仍滚到悬崖底部才停下,可见当时客车冲下来的速度之快。客车在翻滚中不断甩出很多东西,从破碎的玻璃窗中还甩出好些个人来。这悬崖差不多有六七十米高,客车在翻滚下来的过程中受到了树木的一路阻挡,接连撞断了好几棵树,在滚落到崖底时几乎散了架,客车车头一半完全瘪了进去,别一半车头则不知去向,车顶几乎和车身分家。车箱与底盘被摔得几乎已经分离,车内的一排排座椅完全暴露在外,车子近乎报废。客车周围到处是散落的橘子、甘蔗和旅客们的其他行李物品。,而坡上到处都是受伤的人,有些人看那情形应该己经死了。多数人的头部都被鲜血染红,还有一些人被压在客车底下,郑浩看到汽车周围很多血迹,附近还散落着一些鞋子、伞等物品,受伤乘客们躺了一地,呻吟声、孩子的哭喊声交杂在一起。

  这悬崖虽然陡峭,但以郑浩的身手而言,根本不是问题。郑浩飞快下到悬崖底部,开始察看受伤者的情况。由于这些伤者分散在悬崖下面,郑浩没办法迅速地对每一个人进行救治,他只能对最需要的重伤者抢先急救。这个时候徐静川教郑浩的种种对外伤跌打的救治方法就派上了用场。郑浩先飞快地将整个车祸现场巡视了一遍,这辆客车里连司机一共坐了二十二个人,眼下还有气的不过的寥寥七个人了,甩出车外的十六个人中除了五个受重伤的人外全都断了气,在郑浩看来,这些受伤的人受的都是车祸时常出现的撞击伤,以及车辆翻滚时发生的挤压伤。因为高速的冲撞、挤压常可导致头部损伤、胸部损伤、四肢骨折甚至脊柱骨折。郑浩没有随便搬动这些伤者,他知道外伤现场首要的是生命救护,他看了现在还有呼吸的几个伤者,感觉他们都没有受能危及生命的严重外伤,如颅脑损伤、胸外伤、血气胸、内出血等,这下郑浩松了口气,因为骨折伤他完全应付得来。包括一个小朋友在内的这五个人的伤势虽重,但这伤都不至于致命,车里还有六个人,除了司机就只有一个坐在车尾的人还有救,特别是坐在车尾的那个人可说是福大命大,这么严重的车祸,他只是头部撞开了个小口子,受了点轻伤,郑浩叫他爬到公路上去拦车报警救人,可这悬崖非常陡峭,即算是正常人想爬上去也很艰难,这个人虽说没受什么伤,但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惊魂未定,手足发软,根本爬不上去,郑浩也没办法,只好先自已给这些受伤者采取急救措施,呆会再想办法报警。郑浩查看了这七个人的伤情,按照轻重缓急对他(她)们施以援手。

  郑浩用腰刀砍了几棵树,临时制作了几副夹板,又从四处散落的行李中找了几件柔薄的衣物撕开做成绑带,开始抢救这些伤者。郑浩将徐静川与老何教他的中医瑶医治跌打损伤的手法都用了出来,各式手法异彩纷呈,传统的正骨手法与现代的固定绑扎手法相结合,很快就将几名伤者包扎好,郑浩在给这几名伤者包扎的时候,发现他们目光总是盯着被卡压在驾驶室的女司机,那目光满含着愤怒,却又隐含着极强烈的恐惧。郑浩对他们目光里含着的愤怒感到很好理解,毕竟这么严重的车祸,死了这么多人,对肇事的司机自然是充满愤怒,可怎么还有恐惧呢?郑浩想不出原因,摇了摇头,现在这些伤者都处理好了,再把那个女司机从卡住她的驾驶室弄出来就大功告成了。

  但郑浩发现残存的半边驾驶室被撞得严重变了形,前挡风玻璃脱落破碎,左车门严重变形,女司机被撞得身受重伤,她的双腿被驾驶室严重扭曲的方向盘紧紧卡住,动弹不得,郑浩看到这女司机微闭着双眼,表情非常痛苦,嘴巴喃喃自语着什么,郑浩问她话,她却没回答,驾驶室里有着极多的鲜血,这下麻烦了,郑浩明白这女司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过去,如果不迅速将她弄出来,给她包扎止血,只怕这女司机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他暗自懊恼,开始查看的时候太粗心了,没注意这女司机被压住的下肢竟然有创口在流血,以至现在出现险情,早知道应该先抢救这个女司机的。而今唯一的办法是把这被撞毁的驾驶室扩张开一点点间隙,把变形的车门打开,将这个女司机从方向盘左侧慢慢移动出来。郑浩抓住车门把手,紧紧握住,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只听见“咔吱”一声怪响,郑浩急退一步才拿桩站稳,车门把手被他从车门上扯脱下来,但卡住的车门只是被拉开了一道缝隙,郑浩把把手一丢,双手插到那道缝隙里抓紧车门,这下郑浩先呼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扎马站牢,沉腰下腹,双臂发力,大喝一声,车门随着他这一喝,竟然从插销连接处被拉断,郑浩俯身钻进驾驶室,想把这女司机抱出来,却发现她的双脚还是被紧紧压住,不能动弹。郑浩知道此时不能用力去拉拽这个女司机,以免对这个女司机造成二次伤害,他爬上车头,反向抓住方向盘,叫那个只受了一点轻微伤的人过来帮忙,在郑浩在向车前方向拉方向盘时,让他把那个女司机抱出来,没想到那个人满脸的不情愿,磨磨蹭蹭不想过来,见此情景,郑浩心头火起,怒喝一声:“过来!”听到郑浩这这一声充满威胁的怒喝,那个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过来,郑浩叫他用双手抱好女司机,然后说:“听我口令,到‘三’的时候就赶快把人抱出来,明白了吗?”那人点了点头,郑浩站在车头上,调了调位置,换了种能发上力的姿势,抓住方向盘,吸了一长口气:“一……二……三!”一声大吼,郑浩腰腿聚劲,双手发力,握住方向盘向后一拉,只听见“吱、吱”几声怪响,那方向盘明显被郑浩从女司机腿上拉了开来,那个人被郑浩喊“三”的那声大吼吓得打了一哆嗦,整个人不自觉向后连退几步,就这样把那女司机抱了出来。郑浩跳下车头,明显的可以看出郑浩刚才站脚的地方有两个凹陷,郑浩从那个人手里接过女司机仔细检查了一番,应该只有小腿有大血管被弄破导致大出血,需要立刻止住大出血,郑浩连忙用自己做的绑带给她扎上止血。

  又重新将掉下山谷的这些人再检查了一遍,郑浩发现剩下的人确实都没有生命的痕迹了,应该是全都死了,没必要抢救了。这几个伤员都处理完了,郑浩松了一口气,现在要赶快通知政府、公安和医院来处理、抢救这些伤员了。郑浩用腰刀砍出了一条小道,把那个轻微伤拖拽着弄上了公路,这时正好有辆小车开来,郑浩对路中间一站,将它拦了下来,小汽副座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郑浩一边将那轻微伤往车里塞,一边对那下来的人说出车祸了,要他们赶快去通知有关方面来救人,那人一听,返身上车,立刻一溜烟开走了。这些伤者虽然伤势轻重不一,但让他们自己从郑浩砍出的那条小道爬到公路上去,确实是太难为他们了,所以没办法,郑浩只好小心翼翼把这几个伤者一个个背上悬崖。由于草丛中的鲁班草太多,郑浩又要照顾伤者,以至身上、腿上都被鲁班草拉出了几道口子,衣服也被伤者流出来的血染透了。

  当郑浩最后去背那个女司机的时候,她己经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看着郑浩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些人都是我害死的,我不想活了,死了才好,一了百了!”郑浩连忙安慰她:“你别胡思乱想,车祸也不是你想出来,是天意!”那个女司机闭上双眼,稍顷,两行泪水从她眼角流了下来:“小兄弟,你是好人,我给你讲个故事。”郑浩二世为人,又兼受徐静川教养多年,对人情世故的了解远超常人,他感觉这个女司机不像别的被救者,对于能获救有着极大的欣喜,而她却毫无一丝喜悦,在她身上,看不出对死亡的恐惧,从内心里流露出一种对于生命、生活的厌倦感,可以说她觉得生无可恋,如果不能改变她这种心态,迟早她会自杀的。郑浩柔声应道:“你说,我听着了。”

  “在娄底,有一个女孩子,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父亲很爱她母亲,也很爱她,没有再娶,就这么既当爹,又当妈的把她拉扯大。父亲是客运公司的司机,上班的时候,经常把她带到汽车上,一起跑长途。就这样女孩很小就学会了开车。高中毕业,女孩没考上大学,家里也没有什么关系,女孩没能找到一个工作,天天在家里,很烦闷。她父亲真的很疼她,就在单位找关系办了病退,让女儿顶替他也在客运公司做了一名长途客车司机。这个女孩长得还算漂亮,性格也开朗活泼,很快大家都知道娄底到湘乡的客运公司有个女司机车开的好,人也漂亮,有人还给她取了个外号‘汽车西施’,又过了二年,有人给这个女孩介绍了对象,小伙子长得挺英俊,家里条件也不错。对这女孩和她父亲都很好,男孩家里也很喜欢这女孩,双方已经定了婚,家里还谈定就在今年结婚。那女孩的未婚夫还找了关系,将女孩从司机班调到了调度室,女孩虽然很喜欢开车,但想到结婚以后,要照顾丈夫,还有将要会有的小孩,也就同意了。今天是她最后一次跑长途。跑完了这途,她就要去结婚了,然后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调度室了。车开到半道的时候,上来了三个年轻人,没想到这三个人却不是好人,一上车就盯上了漂亮的女司机,刚开始只是风言风语的调戏,女司机没理会,全车人也没一个人出来制止这三个流氓。到后来,这三个流氓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动手动脚起来,女司机大声斥责,没想到竟更激起了这三个流氓的歹意,他们竟然强迫客车停下,要带女司机下车去“玩玩”,女司机情急向车厢里的乘客呼救,说她就要结婚了,那三个人笑得更得意了,说教教她床上功夫,免得以后不会服侍她男人,还淫秽地地笑着说,今天就让她知道一下男人的好。没想到全车十几二十个乘客竟然噤若寒蝉,要知道他们大多都是青壮男子,人数是这歹徒的五六倍。对于女孩的哀声求救,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响应,大白天的,这些乘客都闭上眼睛,好像在睡觉,竟然还真有呼噜声。就这样,十几个青壮男人任凭三个歹徒将女司机拖至路边的山林草丛里。”女孩说到这里,郑浩听到这里,捏紧了一下拳头,眼中满含怒火,声音低沉:“畜生、懦夫!”骂了一句,郑浩压低声音:“那三个畜生什么样子?”他暗下决心,如果这幸存者里有那三个畜生,他不介意再多几个遇难者,女司机顿了一下,歇了口气,将那三个歹徒的衣着长相说了一下,郑浩回想了那些遇难者的衣着、长相,笑了一下:“恶有恶报,三个人都死了!”女司机有点凄楚的笑了一下,接着讲述:“差不多过了一个小时,这三歹徒与衣衫不整的女司机回来了。这时,那些先前都在睡觉的人现在都醒了过来,他们好像没发生任何事一样,催促女司机开快一点,‘你快点开车,我们还有事呢,先前耽搁了不少时间呢。’三个歹徒在车上高声讲笑,得意洋洋地讲述先前的畜生行为:‘没想到还真是个雏,哥还是第一次遇到了!’,其中有个黑皮无赖毫不知耻地对女司机说:“哥们今天可把你玩恣了,爽吧?”另外两个歹徒也在一边胡言乱语,女司机宛如聋哑人,对这三个畜生的言谈视若无人,汽车又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女司机用一只手梳理了一下头发,客车快开到山顶了,过了前面的拐弯就要下山了,车左侧是劈山开的路,右侧是山谷悬崖。女司机踩在油门上的脚缓缓加力,汽车悄悄地加速了,女司机脸上十分平静,双手紧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着前方,淌出了晶莹的泪水。这时有个歹徒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说:‘慢点开,慢点开,**的想干什么?’,女司机并不说话,车速越来越快。几个歹徒企图扑上去抢方向盘……后面的事情,就是你来救人了。”说完,女司机平静地看着郑浩:“你说,这个女司机她该不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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