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喜新厌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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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南王刘逸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他脑子飞快转着,大概已经日上三竿了,片刻之后睁眼便是一片清明。

  嘤嘤的哭声小而婉转,颇有些一唱三叹的意味。刘逸摸摸身边,果然是空的。他直起身,昨晚躺在自己身边的人,现在蹲在床脚。

  刘逸心中暗叹,原以为这个比较乖,可也是个要哄的。他开始有些想月华了。

  靖南王妃月华可是识大体多了。

  想虽这么想,他还是凑到女人身边:“花红怎么哭了?”

  花红一脸惶恐,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没什么。崔之浊崔大人现在外面候着,说有要事相商。”

  崔家世代在王室供职,崔之浊三兄弟,分别在刘逸三兄弟家做总管。

  “让他在外面候着。”刘逸搂着花红,“现在花红哭什么?”

  花红心里万分得意,看来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分量可是不轻,于是婉转说:“今儿王妃回来了。”

  刘逸点头,恍然大悟:“原来月华回来了。”他当然知道月华今天回来。头天晚上,卫慎就用信鹰和他联络过了。眼前这个女人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能打听王妃的事?

  “王妃归来,王爷一定是陪在身边的。”花红哀哀地说,“只求王爷不要忘记花红才好。”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刘逸敲打着她,“花红来这王府才两年吧。”

  喜新厌旧?花红的心里立刻升起一种不安。莫不是刘逸已经厌烦她了?花红心里立刻打算,她在老家故里还有个妹妹,过两年王爷对自己的兴致败了,就把她接到王府里来。最要紧的还是眼下,王妃回来了。也不知道这王妃是怎样的人,听说是个挺严肃的人,王爷不太喜欢她。

  “王爷起来了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进来吧。”刘逸说,“什么事?”

  崔之浊进了门,行了礼:“卫慎飞鹰传信,王妃快到长京了,王爷请更衣。”

  “一个罪人,犯得着本王亲自去迎接?”刘逸嗤之以鼻。

  花红立刻安心了,如果王妃在王爷心中如此不堪,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崔之浊依旧水波不兴:“王爷要将世子置于何地?”世子是月华的儿子,也是刘逸唯一的儿子。

  “世子?”刘逸自言自语,“看来本王的儿子还是不够多啊。花红,可愿为本王生个儿子?”

  花红大喜:“这是奴婢的本分。”

  崔之浊低头不言,眼前的女子王府里不止一个,这么多年来来回回,他都看在眼里,“可愿为本王生个儿子”已经成为刘逸挂在嘴边的话。

  “那是否要和宫里通一声?”崔之浊又问。

  “去吧,看看能不能把她的食邑要回来。”刘逸说。

  月华有的食邑有两座城,食户共三千户,比刘逸还要多五百户。整个皇族,除了皇后,没有哪个人的食邑如此之高。她是太子长琴的旧部,太子长琴特别喜欢她,年年加封,又被宫里的长公主看上,收做义女,加封郡主,最后太子长琴又收她做妹妹,破格提拔为公主,嫁入靖南王府。

  后来她获罪,宫里就把一座城收回去了,另一座城还归在她的名下,由刘逸代为掌管。

  崔之浊称是,心里却不以为然。他早就和宫里通过气,答复是有一座城在就不错了,绝无可能将被收走的城再还回来。

  长京永宁门前,一排排暗红色的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旗下,羽林军士整齐归一,黑色的盔甲吸收了所有的光亮,带着些寒气。一辆略显寒酸的油布小车,由两只驴子拉着,从很远的地方飞快驶来,好像仓皇逃窜一样。

  “站住!”两个士兵站到路中央喝到。今天一早他们就接到急诏,守在长京十六个门前。这帮子大爷兵早就不高兴了,也是,羽林军里哪一个不是王公少爷,清早起来受这个罪,站在大门口吃一嘴灰。

  车子慢慢停下来,一个眼尖的士兵看到,车辕上居然有靖南王府的标记,他急忙拉住身边另一个。

  三十年前,靖南王还只是长京众多纨绔子弟中的一个,很小就继承了父亲的王爵,仗着祖母是太后声色犬马。后来,表姨母赵夫人又成为当朝皇后,表舅赵襄子又当上宰相,靖南王也跟着水涨船高,变成了长京最有权势的人。

  这另一个士兵袁勋当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可不买靖南王的帐。他袁家可是世代公卿,和赵家那种暴发户一点都不一样。他横起长戟,颇有些横刀立马的意思:“什么人敢在长京撒野!”

  驴车在他面前被拉停,驴子的腿高高扬起,又在他鼻子前前重重放下,可见驾车人手法非常高超。

  袁勋岿然不动,一看见驾车的卫慎,正要发作,小车的车帘掀开一角,里面露出半张脸,盈盈一笑,颇有几分脱俗意:“袁小公子,行个方便吧。”

  袁勋的眼睛立刻直了,他难以置信地喃喃:“月华?”

  月华一句话没说,放下车帘。卫慎立刻拉动缰绳,驴车缓缓从羽林军鼻子前驶过。

  “谁啊,眼都看直了。”先前那个打趣袁勋。

  袁勋却笑了:“今天爷爷我高兴,一会儿换了班,我请大家喝酒去!”

  穿过永宁门,就是朱雀大道,这条路可容下十六驾马车并驾齐驱,多大的仪仗也能容得下,每到庆典之时更是热闹非凡。大道两边,是高高的朱红围墙,将所有人的生活,困在了一个个的小格子里。

  朱雀大道的尽头,就是皇宫,皇宫的边上,就是靖南王府。

  大门正对着朱雀大道,除了皇宫,也只有靖南王府了。

  靖南王府原本是章台宫。长京中原先有做小山,叫章山,三代之前,将这山顶铲平,修成高台,再建上楼阁,做避暑之用,称作章台宫。后来,太后体恤年幼丧父的亲孙子,赐给靖南王当作王府。

  王府大门紧闭,在几十阶台阶之上,只有当贵客来临的时候,大门才会开。平时进去,都开的是小侧门,出入者从一个长坡道,纵马直接进去。

  崔之浊很早就在坡道尽头等着,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呢。卫慎将人交给崔之浊之后,就匆匆向南苑走去。崔之浊带着月华去她从前住的地方。

  月华和刘逸平时并不住在一起。王府坐西向东,月华住在靠近皇宫的北侧的牡丹阁,刘逸住在另一边的南苑。

  “十二花她们三天前都已经回来了。想必已经和夫人说过了,夫人走之后,她们就被王爷打散开来,各自做了管事。”崔之浊很恭敬地说,“目前还是各自领事,夫人要调一两个回身边吗?”

  “叫水仙来就好,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月华说。刘逸这么做可太合她的心意了。十二花都是月华手下的大宫女,现在被分配到各个地方,统管着王府的各项事务,就如同月华的十二双眼睛,十二双手,整个王府都能控制在月华手下。

  说不明的滋味从月华心上涌出。待她再走两步,感动的无以复加。

  王府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都和从前一样。一草一木都无比熟悉,月华从内而外感到舒心,就像是鱼回到了水中年一样。她缓缓走过昔年的土地,感受着这个宅邸的气息,好像追忆过往的青春年华。

  物是人非,莫过于此。

  刘逸的风流,月华再清楚不过了。他的身边一定会有许多其他人。

  “你这个小贱蹄子,就跟你那个妈一样!”一个暴躁的声音从树丛后面传来,“快把东西给我!”

  月华眉头一皱:谁?居然在王府中如此放肆?这声音可是一点也不熟悉。

  崔之浊心道不好,知道她心里不高兴,于是高声问:“何人在王府喧哗?

  那边立刻安静下来。

  月华一个箭步就走过去。一个胖夫人,死死掐着一个篮子,篮子的另一边,被一个小姑娘抓着。她不过总角,半边脸红着,像是被什么人掐过。月华觉得这姑娘好像在哪见过,可又不太可能——她见过的小姑娘,这会儿最少都及笄了。

  “这是新夫人花红的乳妈。”崔之浊小声说。

  那乳妈并不认识月华,但她认识崔总管,胡乱行了个礼:“见过总管、夫人。”

  “何事在王妃面前喧哗?”崔之浊沉声问,给对面两个人提个醒,这个可是王妃,王府的正牌主人。

  那乳妈偷偷抬眼看了月华一样,小孩子低着头,沉着地站在那里。

  “这小兔崽子偷了花红夫人的点心。”那奶妈理直气壮地说。

  月华也皱眉:“哪家的小孩,这么没规矩?”

  “可不就是白露台的那个如夫人生的嘛!”奶妈大声说,“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白露台在王府的东南角,四面环水,只有一座九十九曲桥与岸边相连。周围种满荷花,夏天遮天蔽日,无比宜人,是夏日天帝宴请宗亲的地方,月华和刘逸也时常泛舟至此饮酒为乐。

  月华扫向崔之浊,崔之浊心虚地避开头。她心里有数了,眼前这孩子,大概就是那个白露台如夫人和刘逸的女儿了。

  多多少少也算是个主子,怎么能这样被人搓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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