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母子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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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并不在意浮红的存在,她嫁给刘逸本就是因利而聚。刘逸喜欢谁,讨厌谁,说实话,跟她的关系不大,只要不影响两个人的合作,他怎么样月华没有一点意见。

  只是,刘逸和别的女人生的这个孩子,严重挑战了月华的权威,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

  靖南王府的一切,应该由月华和刘逸的孩子继承,这是当年站在靖南王身后的赵家和站在月华身后的太子长琴之间的默契,现在,长琴死了,刘逸亲手打破了这份默契。

  月华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心情很是复杂。生都生下来了,还能怎么办?好在,这是个姑娘,而且刘逸也不太喜欢她。

  月华的心思又转了一转:浮红虽不受重视,到底是王府的庶女,将来也是要有封号的。现在不管不顾,以后不成体统,到时候外面人只会说王府没教好,丢的还是王府的面子,于月华自己儿女的名声也有害。

  月华吩咐,将浮红送到大丫鬟红杏那儿,让红杏照顾她。浮红对未知的未来有些许的恐惧,不乐意去,要留在老妈子身边,加上红杏自己也就是个姑娘,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月华也就没有强求。

  只是,她也不想亲自照看这个孩子,挥手让崔之浊带着孩子下去,又吩咐好好照看,什么心情都没有了,独自回去牡丹阁。

  刘逸正头疼。

  奶妈被赶走的事,花红立刻就知道了。她匆匆跑去见自己奶妈,只见得老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收拾行李,边上站着两个高大的内侍,完全不容她磨蹭。

  当下,花红就红了眼。

  喝退了两个侍卫,花红就执起奶娘的手:“奶妈这事怎么回事?崔之浊他怎么敢!”她只当是崔之浊要赶人。

  “浮红那小东西偷咱们的体己。”奶娘眼泪汪汪地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怪异,“王妃不由分说就把我赶出去……”

  花红有些发憷,却也硬着头皮说:“我去求求王爷……”

  奶妈说:“恐怕是没有用……小姐,我是没关系,大不了上我儿子家养老去,只是这王妃来了,您日后可就不一定有好日子了……”

  花红也知道,她日子可能会不好过。早上才和王爷哭诉一番,谁知道,下午自己的人就被撵了出去。

  本来她还想忍的,还想表现得温婉一些,可是奶妈的话,让她重升起戒心,也就顾不得王爷是否会烦了,一定要缠住王爷,不能让他重新回到王妃身边,否则她可就没好果子吃了!

  送走了奶妈,给她几十两银子先安顿下来,花红立刻跑去找刘逸,抑扬顿挫一顿哭诉,把自己说的是可怜无比。

  刘逸被她吵得无法,只能答应她,先到月华那里去看看。

  花红失望极了,她以为刘逸能驳斥月华的命令,可刘逸仅仅是要去和月华商量。

  刘逸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给花红闹得受不了,才去找月华的。一瞬间,花红就明白了,自己和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对等的,一丝丝凉意漫上心头。

  那个女人,也是歌姬出身,原来,地位是如此重要。

  刘逸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就见月华,他还没准备好,如何面对这个与自己绑在一起的女人,准备先拖一拖再说。

  他和月华几十年后重新见面,居然是因为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想要他求情。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不过,他可以选择无视花红。刘逸不愿意为一个妾,得罪自己的夫人。

  多情的人,最是无情。

  他来到牡丹阁,水仙一如既往落落大方,对着他行礼,又亲自为他上了杯茶。

  “这么多年过去了。”即使在水仙面前,刘逸依旧感到有些惶恐,水仙越是大方,他越是惶恐。

  水仙说:“牡丹阁的柏树长得越发好了。”说完,打开了朝向后花园的窗子。

  刘逸顺着她的动作,看向窗外,后院种着几棵龙须柏,柏树长得很好,树皮间渗出一些树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非常祥瑞。

  水仙默默地退了出去。有些话,不必明说,稍稍提点就好了。

  比如,明明被称为牡丹阁,为何全是松柏。

  刘逸走过去,背着手,站在窗边,外面的亭台,极其讲究,错错点点。昔日的牡丹花,不知道开的有多热闹,姹紫嫣红,中间站个王妃,人比花娇。

  现在时令不对,已经入夏,牡丹怕是都谢了。

  就是时令对了,牡丹也不会开了。月华走后不久,刘逸新宠了一个侍妾,忘了叫绿意还是绿舟的,叫人把牡丹阁的花全都拔了,水仙拦不住,只能由她去。

  刘逸很恼火,却不动声色,没过几年,就给一个叫黄莺的丫头开了脸,小丫头用了几招,就把那侍妾撵了出去。

  都是多久的事了?久得都快忘记黄莺的脸了。刘逸想,看着眼前,野草野木倒是很旺盛,一点也没埋没这块风水宝地。哪天要是有空,再把牡丹种上,到时候园子一定很漂亮。

  远远地,月华就看到水仙领着一大帮子小丫头正在院子外等着。看到月华过来,水仙快步上前,小声说:“王爷就在里面。”

  月华心中一紧,环视了众人。这些面孔,她大多熟识的,有她自己牡丹阁的人,也有刘逸南苑的人。她们都看着自己。月华想从她们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可她们什么表情都没有。

  月华大步进去,看着窗边的刘逸,轻轻唤了声:“王爷。”

  几十年不见,他们的第一句话。

  刘逸的样子,还如往昔一般,背挺得笔直,一派风流,如同流连人间的蝴蝶,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月华自己却是满头银发。

  纵使相见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刘逸回头:“你回来了。”这语气,就像是几日不见,月华从外面踏春回来似的。两个人本就是聚少离多,也没有多么热烈。

  月华嗯了声,无尽的辛酸宛如决堤的洪水漫上心头,慢慢将她淹没。月华对刘逸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恐怕连她自己都说不清。对她来说,最亲近的人是太子长琴。她从前就是太子府的幕僚。

  当年太子长琴说她应该嫁给刘逸。月华知道,长琴需要一个与赵氏家族联合的理由,于是就这样默默地嫁了过去。

  她这一生,好像从没爱过刘逸。

  就是这样一个风流的人,却是这长京中最为温暖的存在。纵然薄情,却比任何人都要宽容,从来都是问声细语,也未曾有过赶尽杀绝。

  如同掩埋在土中、等待着冰雪融化后的禾苗,月华无限依存着刘逸,不断汲取着他散发出的温暖。

  刘逸回到桌边,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不发一言,上下打量着她。月华比以前瘦了,虽然不太看得出来,却比以前更漂亮了。刘逸拼命回想她从前的容貌,却想不出来。岁月在她的脸上沉淀,侵蚀了原本的眉目,加上满头的白发,更是锤炼出一种咄咄逼人的气势,美的让人心惊。

  刘逸打量着月华,月华想要躲避他的目光。

  “府里都没变,一切照着原样来。”刘逸不知道说什么好,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相对无言,只能用有些公事公办的口吻。

  “怎么照着原样?哪里有原样!白露台可曾有别人住过!”月华的辛酸立刻涌了上来。背负莫须有的罪名被关押、长琴势力被瓦解、一切都已物是人非,怎能不难过?眼中波光莹莹,泪水几乎喷涌而出,可却没有一滴滴落下来,“你不一样了。我也不一样了。”

  “白露台四面环水,撤了浮桥就是。”刘逸手足无措,他心中那个淡然的女孩子,从来没有哭过,他解释说,“把她关在那里也就算了。”

  月华眼睛红红的,像极了兔子:“她住那,我怎么办?”

  刘逸看着她,目光变得深邃,如同两块磁石:“那么,你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呢?”

  月华的脸刷就白了。她回想起从前曾说过的一句话:

  我们只是盟友。刚嫁过来我就说过,你以后喜欢谁,和我无关,不必告知我。

  这是一种最简单的关系,也是我唯一能够驾驭得了的关系。

  “抱歉,是我逾矩了。”月华说,强忍着难受与不甘,却又极力展示的笑,如同凌霜的冬梅一般的笑,把刘逸看呆了。

  正如同刘逸没有见过月华哭,他也没有怎么见过月华笑。月华永远是克制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让人感到有礼亲切,却又带着一股疏离感。

  此刻的她,突然鲜活起来,好像皮影戏里的人偶,活生生从纸里走了出来。

  足以倾国倾城了。

  至于月华特别在意的那一头白发,刘逸只觉得漂亮,更添了异域风情。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刘逸想,让别人看见了,难免要起什么心思,漂亮老婆还是要藏起来的好。

  此情此景,能冒出如此不解风情想法的,大概也只有刘逸了。

  “你比南苑那群人可好看多了。”刘逸说着,想要抱住她。

  月华却闪开了。这些年,她越发讨厌别人碰她。

  “平儿和元让呢?”由浮红,月华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和刘逸的两个孩子。

  “皇祖奶奶说要把孩子们留在宫中。”刘逸淡淡地说,“要把他们接回来吗?”

  “那就算了。”月华说,“想必祖奶奶会把平儿他们照顾好。”抚养孩子这事不是刘逸能决定的,月华不和他计较。

  现在赵家势大,孩子们和赵家走得近一些,也更安全。

  “我们自己的孩子,当然还是自己养。”刘逸的话里有一种志在必得。终有一天,我们的孩子要养在自己的膝下,不需要寄人篱下,不需要仰人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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