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长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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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华的朝服是绛红色,比照的是夫人的衣服。禁步璎珞步摇一一穿戴,比皇宫中的任何女人都要美艳三分。

  女人上朝,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搞不好将来皇帝宝座都由女人坐。这也是由太子长琴开始的,这个男人,改变了天界太多太多,给所有人都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夫人依旧是那样气度不凡。”水仙一边给她穿戴一边说。

  “别给我带高帽子。”月华笑着说,嘴角的笑却有些枯萎。昨天的事太多,她反正是一夜没合眼。

  不知道王府另一端的靖南王怎么样。昨天靖南王并没有留下来,想必是去找其他女人去了。这么些年,一直一个人,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找了又怎样?早说不愿理他了。她重新整理了两个人的关系,他们是盟友,一直都是,不应该因此事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所以,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回到了两人刚成婚的那个时候。

  水仙欲言又止,最终说了出来:“夫人,要不要奴婢……”她做了切的手势,意思是要清理门户。所有人都不曾料到王妃能够咸鱼翻身。月华既然回不来了,唯一的侧妃如夫人被王爷软禁,南苑的几个侍妾通房也就越发张狂。现在月华回来了,一群人必然要扑腾几下,垂死挣扎的。

  “不用,让她们闹去。”月华说,“本宫没那么小气。——再说,本宫何必自降身份和这些贱,人过不去。”

  水仙不敢多说什么,让崔之浊在牡丹阁门口备了车。一路出了大门,都没有看到刘逸。

  依着刘逸的性子,他大概会在踩着点去。月华想,还是抬起了帘子,看向前面的长明宫。

  长明宫修筑在千丈高台之上,从靖南王府就能看到。不仅仅是靖南王府,包括长京在内的整个第八天都能看到。

  因为长明宫在第九天,是这世界之中唯一一个,白昼永恒的地方。

  宫门口,月华又瞧见了昨天在城门口值班的袁勋,他今天在宫门口当值。水仙挑起帘子,他走了过来,验明身份,抬眼,两个人对视了一下。

  袁勋有话要说,月华看着他,几不可见地摇摇头,他又咬牙退了回去,目送载着月华的马车,穿过朱雀门。

  进了朱雀门,前庭有个白玉雕像,直入天际,整个长安京都能看到。雕的是一位蛇尾人身的女神,正是传说中的女娲娘娘。她手执莲花宝灯,这灯火发出五彩的异光,打从建都开始就没灭过。

  月华长叹了一声,这位娘娘不知道死了有多久了,要是她还在的话,天界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上古神明已死,留下来的天人,和其他族群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能活的久一点而已。

  随着魔界等势力的崛起,能活得久的种族,也渐渐多了起来。天界的势力也在渐渐衰微中。不说远的,原先作为坐骑的神兽一族,现在也渐渐与天界保持距离。

  马车在一处通天石阶前停了下来,水仙扶着月华下车,周围还有不少马车。

  石阶上方就是早朝的含元殿,所有的侍从不得越过石阶的第一级阶梯,阶梯前总是这么热闹。

  水仙目送月华,重新登上通往这最高权力的阶梯;一路上,无数人都看着月华,看着她骄傲地抬着头,像只胜利的孔雀。

  那头银色的长发格外醒目。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些许凉意。月华总是觉得,这才是整个天界最黑暗的地方,赤红的柱子,玄黑的屋顶,上面雕着一排朝风,如同一只长大翅膀的乌鸦,等待着别人走到它的口中。

  含元殿笼罩在一片光霞之中。这里,才是神居住的地方。

  大殿的正中是一道玉壁,玉壁前有玉台,玉台上,有一个玄木雕的王座。这就是传说中天帝的宝座,玄黑色的王座,用的是上古神明夸父幻化的桃木所制。那桃木枝叶轻便,树干却异常沉重,这么一把椅子,要用九九八十一人才能抬起。如今,这把椅子却是空着的。

  王座上,空空的,什么人都没有。

  是的,什么人都没有。

  陛下已经失踪将近五十年了,这张椅子也已经空了将近五十年了。

  可是他偏偏没有死。

  传说中,所有的天帝都是由祥云幻化而成,在他们消亡的时候,自然也会化作祥云而去,整个天界,不论什么地方,都能看到这朵云。

  天帝刘充的祥云没有出现,说明他依旧活着,只是,从长琴登上太子之位以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天帝还活着,太子就不能登基,只能监国。于是,出现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太子、摄政王和丞相共同议政。摄政王共有三个,刘逸就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摄政王分别是刘逸的两个弟弟,平西王刘过和清河王刘速。

  这个格局,直到二十年前,长琴死在战场上,才被打破。

  后面的事月华不知道,她已经被羁押起来。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刘逸称病不朝,昔日的王族公侯一个个沉默下来,丞相赵襄把持朝政长达二十年,俨然第二个太子长琴,只可惜,这位赵丞相是一点皇室血统都没有,无法控制皇族三件定江山的宝物,从而不能继承皇位。

  大臣们来了个七七八八,要好的官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月华知道他们在说的就是自己,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门前,她是戴罪之人,也没谁愿意过来搭话。

  这大殿和以前比,也没多大变化。月华想,盘龙柱子上的油漆都没掉。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多了一座椅子吧。

  黑色王座边,是另一座木椅,月华没见过,可却能感受到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香气,想来,这把椅子是沉香木做的。按理说,天帝之下便是太子,可是长琴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位置上,到底是谁呢?

  “殿下……”一个年轻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月华回头,是她当年的部下,看他的官服,如今已是骠骑将军了。

  月华笑笑,拍拍他的胳膊:“你小子混的不错啊。”她当年最高也就做到了羽林长。

  叫秦周的青年露出得意的微笑,可却不让人讨厌:“全是殿下当年的功劳。只是,您的头发——”

  “银色也挺好看的。”月华微笑着,秦周读不出她的表情,“我一个待罪之身,怎么能称得上是殿下了。”

  “只要您还是王妃一天,您就依旧是殿下。”秦周意有所指。

  “那张椅子,你知道是谁的?”月华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死磕,抬起下巴,指了指那座沉香椅。王座的下方设一张椅子,有资格坐那的只有太子,可是长琴已经死了,他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在那儿设过椅子,每日临朝也只是站着,看着下面的众臣。

  “殿下不知道也是正常。”秦周说,“那把椅子,是新太子的。”“谁?刘速还是刘过?”月华问。这两人是刘逸的两个弟弟,也是天帝的侄儿。长琴不在,也就刘逸兄弟三人和天帝的血缘最近了。

  “都不是。”秦周摇头,“刘速找来的,说是长琴殿下的儿子。”

  “长琴殿下还有儿子?”月华吃了一惊。她和太子长琴朝夕相处几十年,却从来不知道长琴还有个儿子。

  “刘速殿下找来的。照影灯已经验过了。”秦周说,“和长琴殿下非常相像。”

  照影灯是皇家的一个宝物,和大殿前面女娲手上那盏灯样子差不多,大小正好能托在手心里。它能分辨出皇族的血脉,只要皇族的血滴到灯芯中,宝灯就会发亮,血缘越近,亮度越大。

  月华还想说话,秦周却已经站回自己的位置上了,紧接着,“太子瑜到--”内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所有人立刻面向中间低头站好。

  月华低头看着脚下,一袭墨绿色的衣摆从她眼前飘过,上面绣着黑色的龙纹,边上,还有一道更为华丽的红衣裙摆。

  “吾皇万岁--”所有的朝臣喊。

  “免礼。”一个女人的声音。

  月华不着痕迹地抬起头,一个盘着高头的女子正好也打量着她。那女子抱着个年幼的孩子,坐在那张沉香椅子上。月华立刻把头低下,眼前这个女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内侍又说了句。

  几个文官相互看看,最后,刘逸的表舅赵丞相赵襄子走了出来:“启奏文王夫人,臣有事,前日特赦的月华,已经回京了。”

  月华跨出一步,低头伏在地上。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文王夫人正了正怀中的孩子:“你就是刘月华?”

  “臣刘氏月华。”

  “本宫听说,先太子长琴殿下就是你害死的。”妇人说,可语气也并没有多少愤怒,“照理说,你与本宫深仇血恨不共戴天。于公,你害死了天界擎天之树,于私,你害死了本宫的丈夫。”

  月华的罪名,正是谋害了太子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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