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柽端着望远镜注视着会宁城南门外的激战。女真人看来也真在城防上下了番功夫,他们在城前二百步构建了纵深百步的防御阵地。其主体是间隔三、四十步不等,宽达两丈的夯土墙,并以原木和条石加固,但高度不足一丈。这显然是吸取了此前界壕失败的经验,通过加大了墙体厚度,降低了墙高度,从而使墙体能够承受火炮的直射,又降低了命中的几率,而骑兵又无法跨越。
金军又以坚固的夯土墙为基础加以隔断,将其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空间,上面覆盖原木和泥土作为被覆,既可以作为屯兵和储备物资之所,也可以让士兵在其中留出的通道往来相互支援,简直就是能打能藏的筑垒工事。而在这个距离上布置在城头上的抛石机可以给他们提供支援,即便宋军突入其中,城头的金军仍能居高临下的用弓箭、抛石机和火炮给予敌军杀伤。
加上金军取土筑墙挖出的宽四、五丈,深达三丈的深沟也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而敌人拿下城前这片筑垒区域,城前五十步便是更加宽阔的护城河,要想通过这关,就得承受城墙上敌军的打击。过了河城头上早就准备好了滚木礌石,金汤火油,只要到了城下便会倾泄而下。而城门修有瓮城,即使炸开城门,里边还有一道内城门等着,可里边还有内城、宫城数道障碍。
现在双方的焦点是对城外筑垒的争夺,他们修建的交错密集的矮墙虽然限制了士兵的机动,但也极大的减小了炮火对守军的伤害。而金军配置其中的士兵抵抗也十分顽强。不想其它城池听见炮响便惊慌失措,他们不顾伤亡不断向前推进的宋军射出密集的箭雨。同时以隐蔽在纵深的抛石机摧毁壕车、桥车,阻止宋军的前进。
眼看着强攻的士兵不断倒下。赵柽命令加大炮火打击力度摧毁敌军抛石机,放缓推进速度,通过构筑简易工事,挖掘交通壕向前逼近,同时以机枪压制躲藏在矮墙后的金军弓箭手,以减少暴露在空旷战场上进攻士兵的伤亡。
赵柽明白会宁城是仿造汴京城所造,城池面积广大,人口众多,又储备着一定数量的物资。本身又拥有完备的防御措施,加上增建的设施将变得更为坚固。而靖康年的汴京城即使没有这些,女真人攻打数次也都未能陷落,粘罕和翰离不能够攻占汴京,多半是托了大仙郭京以及赵佶父子及那些投降派的福,否则金国不可能如此轻松占领汴京。
但赵柽知道此时的会宁城内没有大仙郭京,也没有极品皇帝赵佶父子,改邪归正的完颜亶充分调动了全城军民的抗敌积极性,即使自己拥有强有力的火器。但如果金国君臣能始终保持坚强的抵抗意志,军民用命,能够充分利用既设工事和城内的建筑物与宋军逐步争夺,最后能攻打下来宋军也要付出极为惨重的伤亡。
“赵孝。你过来!”赵柽可不想强打硬拼,而要想以最小的伤亡战胜敌人,首先就要摧毁敌人的抵抗意志。而最具震撼力的还是火炮。
“陛下,有何吩咐?”站在皇帝身后的赵孝立刻应道。
“我们的弹药储备能否支持两次大的战役所需?”赵柽问道。
“陛下。完全没有问题。”赵孝略一思索道,他知道皇帝所说的大的肯定是万炮齐发。消耗的弹药也将以千斤计算。
“好,集中各个炮兵旅,给你一天的时间,将城南外线敌军工事给朕全部摧毁。”赵柽指着城前的壁垒肃然道。
“是,属下遵命!”赵孝毫不犹豫地答道。
“赵勇,持续对敌施加压力,不要让敌军闲着,多安排些神枪手,敌人露头就打,让他们时刻感到死亡的威胁,同时又要保持好节奏。”赵柽又对身边的赵勇说道。
“是,陛下!”赵勇点头答道……
隆隆的炮声经久不息,远离战场十里的行宫中也听得清清楚楚,夜色已深,地上的白霜在月光的下惨白一片,而皇帝的书房中烛光未熄,隐隐可闻谈话声。
“薛海,城中的形势如何?”赵柽喝了口茶问道。
“陛下,这几天我们持续不断攻城,又以炮火轰平了城外的寨垒,让城中军民不免惶恐。但完颜亶每日临城鼓舞士气,安抚百姓,所以并没有发生大的骚动。”薛海早在围城之前就进入城中,接到命令后趁夜暗潜出城来见皇帝。
“嗯,原以为完颜亶这厮把国家搞得民不聊生,上下怨声载道,稍失压力便会引起动乱,没想到他能在这危难时刻却能有如此举动,稳住人心,看来朕还是低估他了。”赵柽摸摸下巴有些惊讶地说道。
“陛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主张抵抗到底,金国左相完颜宗雄连日来接连上奏请求恢复和谈,显然他对和议仍抱有希望。”薛海说道。
“兀术是何态度?”赵柽点点头又问道。
“据我们的眼线报告,兀术得知完颜彀英战死,所领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后,当夜吐血不止,病情加重,已连续多日没有上朝,完颜亶几次入府探望问计,出来时面色黯然,估计他没几天活头了。”薛海回答道。
“兀术终究是金国的中流砥柱,完颜亶的主心骨,他活一天金国就不会乱!”赵柽叹口气抬眼看看薛海说道。
“陛下,您的意思是除掉他!”薛海轻声说道。
“兀术是病了不是傻了,他肯定知道城中有我们的眼线,且这乱世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杀他,太师府必定戒备森严,而其有极少出府,杀他太难了。”赵柽轻轻摇头道。
“陛下所料不错,其府邸周围驻扎着一个精锐的千人队,出门也有百人随行护卫,沿途还有人开路,难以靠近其身边,但若是能摸清其住所,选择一个精锐的小队潜入其府中强攻其住所定可杀之。”薛海想了想说道。
“这笔买卖不大合算,为一个将死之人浪费我们几名精锐不值得。”赵柽摇了摇头,他十分清楚进府刺杀一旦被发现,在重兵围困下绝难脱身,可以说是自杀性攻击,这不符合他的作战原则,当下便拒绝了。
“陛下,那我们就放过他吗?”薛海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不,我们气死他!”赵柽笑笑说道,其实他心中最大的渴望是能手刃兀术,这个愿望甚至超过了完颜亶,但如今恐怕难以实现了,可能弄死他也算达成了两世的心愿。
“陛下,属下愚钝,还请示下。”薛海沉默了片刻,还是不得要领,向皇帝请教道。
“你如此这般……”赵柽让薛海向自己身边靠了靠附耳说道,薛海频频点头,脸上浮起了笑意。
“陛下,属下佩服之极,这几招过后,兀术非得一命归西了。”授计完毕,薛海一脸服气的赞道。
“呵呵,朕这不过是打落水狗罢了,即便成功也胜之不武!”赵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欺负一个将死之人这事儿办的缺德带冒烟……
…………
宋金两军在会宁城下的战斗持续了十日,但两位为其倚重的老将让完颜亶有些失望了。曾早年在灭辽之战中屡立大功的完颜宗雄在长子阿邻战死黄龙府后就变得惶恐不安,初时表面上还能信誓旦旦要为子复仇,但宋军合兵围城后就瞬间彻底沦落了,成了怯懦误国的将领,多次上书要求不惜代价的议和。
而当那些金军‘愤青’们闯入驿馆袭杀宋使,导致和谈破裂,完颜宗雄又力主杀了那些金兵,赔偿宋朝损失,以求能继续和谈。在宋军大举攻城后,宗雄负责的北城还不是宋军的主攻方向,但他依然不敢发起主动攻击,甚至眼瞅着宋军将壕沟填了大半。战争已经展开,他还在做着愚蠢的议和之梦,这引起了金军将士的不满,他们情绪激动,在全城喧闹哄乱,纷纷向皇帝告状,要求撤换宗雄。
太傅完颜宗敏同样也沦落蜕化了,而其程度相当严重。当战斗打响后,其负责的城南方向受到了宋军最猛烈的攻击,一昼夜的炮火将城前的壁垒夷为了平地。城楼上观战的宗敏居然吓得言语失措,面无人色,也患上了深度恐宋症。当宋军发动冷枪作战袭杀城头的军将后,他吓得不敢登城。每当完颜亶登城慰问时,惹得众将不住的向皇帝抱怨主将的无能。
而皇帝完颜亶也不是那么完美,也做出了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出些奇葩的御敌之策,先是别出心裁地同意搞所谓的决堤战略,决堤失败后又搞议和方案,议和期间又胆怯怕战想出走,结果差点儿贻误了京师保卫战的战机。当然,他的新谋略、新战术还不仅限于此,依然不断的以士兵们的生命和京师的安危践行着自己的策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