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再和我说一遍,你当初举报的内容吗?”宇敇透过麦克风又问了一遍。与他们只一面玻璃之隔的张先生似乎笑了笑,脸上除了淡淡的疲倦,竟没有任何迟疑:“中垣控股当时资金链断开,手边的项目都遇到资金紧缺的问题,有人提出来要融资,中垣控股的董事长没有同意,只是过了一周的时候,所有的财务状况都恢复了良好。业内的人又不少人好奇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可一直没有调查出来。那个时候,业界有人盛传,他的外孙女和萧然关系稳定,公开进进出出,甚至已经同居,萧氏公司里的人都说她即将入主萧氏,成为萧家女主人,所以后来大家都以为中垣控股能度过难关是因为萧然出的钱。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人喝酒喝多了,在宴会上提起,中垣控股其实和黑道有染,沾上了不该沾的生意。不知道这个消息是怎么走漏的,过了没多久,就有公家去了中垣控股公司彻查。如今看过来,当初最早收购中垣控股的便是岳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撒手,原本我也只是好奇,但中垣控股最近一季度的财务报告出来后,我发现,如果当初真的涉及‘洗黑钱’的问题的话,整个公司现在的不良资产绝对超出想象,可这与事实恰巧相反。”大型公司每年都会出财务报告,只要有人,很容易就能弄到手,并查明真伪。一间公司如果涉黑,财务报告绝不会在短短的几年内会这么让人眼前一亮。
“那么,你认为岳晨是看上了中垣控股的利益,才故意设计了当初的圈套,诬陷中垣控股‘涉黑’?”宇敇紧跟着问。
“这件事,我觉得你们还是当面问他本人的好,我知道的只有这些,至于他为什么好不容易将中垣控股弄到手却又转手给了三位股东,这个问题,我也挺好奇。”张先生眯了眯眼睛,神情有些迷离,似乎已经濒临底线。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这已经是睡意袭来,分明困到极限的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宇敇冷冷地打量着他的每一分动作和神态:“中垣控股和岳晨都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来举报这件旧事?”若说张先生是中垣控股的直接受益者,或者和岳晨处于敌对关系,那么推翻一件冤案,他的确受益匪浅。可问题出就出在这里。他压根和这两者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跑来举报?岳晨虽然没有萧然那样权势滔天,但是因为莫需要的时候,凭白得罪人,这在商场上,向来是大忌!
“我前几天无意听到一则消息,貌似今天岳晨要在美国与道金斯家族的千金结婚,近期他的公司股票涨停,这让我想到当初中垣控股董事长跳楼的旧事,所以那天晚上看到卓风卓公子去酒店吃饭,便顺便说了两句,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张先生看了看自己身下的椅子,似乎有点哭笑。若说他是“举报”,这才叫真正的好笑。
宇敇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冷然的卓大公子,见他表情没有一丝异样,明白张先生说的都是实话,便转头去看自家boss的脸色。
云溪立在那里,静静地隔着玻璃看着张先生白到几乎透明的血色,显然已经筋疲力尽,却依旧在维持着最后的一点气势,尽可能地不要显得狼狈。
自己外公当年那边的惨淡结局,在这些人的嘴里不过像是个故事一样,淡淡接过,只有她,直面过那血腥浓烈的一切,所以,即便那冰冷的白色让人眼睛明晃晃地发疼,她依旧觉得一股无法压抑的寒意在心底蔓延。
“快到四十八小时了,boss,如果没有可疑的地方,差不多该放人了。”宇敇没有去看别人,目光在峤子墨的脸上寻找着所有的情绪起伏,却发现,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boss今天更是胜不可测,那一双寒潭似的眼睛似乎透过了张先生正在看着某处。
“滴——”宇敇的腰间忽然传来一声铃音,打断了整间房子的安静。
峤子墨回头淡淡地看他一眼,宇敇顿时皱起来眉头,拿起腰间的通讯设备:“什么事?”
“岳晨已经被带过来了,要不要现在就送上来?”门卫的声音显然一片平静,压根没有发现自己的这一声给房间里的几个人带来什么样的触动。
时间太快,快得有些不符合常理。按理来说,国际刑警,至少要和卓风好好地谈谈价格,用“稻草人”计划来换岳晨才对,可不仅没有坐地起价,竟然还这么快就能遣送回国,说句实话,就算并没有涉及过政权内的种种,云溪都不免觉得今天这事内有蹊跷。
“带上来。”卓风给峤子墨使了个眼神,两人目光微微一顿,随即回复道。
这时,张先生被安置的房间里很快就打开一扇门,两个身着军绿色服饰的工作人员将岳晨押了进来,堪堪与张先生侧身而过。
那一刻,岳晨的目光从张先生面上扫过,伶俐而冰冷,像是不屑,又像是轻视,只一地移开视线。
宇敇朝那两个同事做了个手势,很快,张先生被带离房间,由专车送出了此间“在地图上找不着”的地方,而岳晨,则坐在张先生滞留了四十八小时的地方,面对着那面单面玻璃,一直一直地保持着沉默。
接下来的时候,宇敇用尽了各种手法都没有让岳晨开口说话。
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冷声询问,对于当初中垣控股的一切事情,他统统闭口,决口不谈。
云溪的指尖一点一点地摩擦着桌面,面上一片冷凝,极力压下心底所有的疑惑和冲动,冷眼看着宇敇想着法的开始套岳晨的话。
“看他这样子,没有个三五天绝对不会开口。”试了将近两个小时,这人却依旧只字未提,浑然像是哑了一样,宇敇脸色那看地和卓大公子摇了摇头:“你们先休息,我这边盯着,等有结果了,再通知你们。”
审讯这种事,向来不是你来我往,直来直去就能问出结果的。卓风不是第一天看这种场面,也遭预测过以岳晨的脾性怕是被“请到”这里,绝不会自己开口主动说出当初的种种。若是可以直言,当初他在埃及亲自找上门的时候,他便应该毫不保留。无论他是不是真的无辜,中垣控股当初的种种绝对和他离不开关系。
“另外三个股东都还在?”卓风淡淡地问。
“都在这一层,每个人都把事情交代了一遍,根据笔录来看,没有任何冲突,和张先生说的也相符。”宇敇指了指隔壁的房间,回答道。
“我给你三天,三天后我要答案。”卓风抿了抿唇,对峤子墨点了点头,见他并没有异议,转身离开。
可在即将踏出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转身看向冷云溪:“你不走吗?”
“她和我呆在一起。”还不待云溪开口,峤子墨轻轻地牵起她的手,对卓风挑眉一笑。
盎然,神色冰冷的卓大公子脸色一转,有些无可奈何,又似乎有些啼笑皆非:“嘚瑟什么,搞得像是我肖想你女人似的。”
峤子墨不否认,当听到卓风喊云溪是他女人的时候,他心情很是不错。
只不过,当看到云溪压根没有注意到这里,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坐在那密闭空间里的岳晨时,就不免有些无奈了。
“放心,如果他真的没有做不该做的事情的话,绝对会还他清白。”他以为,云溪还是在为她堂兄的好朋友担心,毕竟,岳晨当初还帮过她。
云溪忽然回头看他一眼,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又似乎像是一片幽静,深不见底,终不过迩然一笑:“我想看看其他三位股东,可不可以?”
“好。”峤子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打开门,亲自将她领到隔壁。
就三步路,打开门的时候,云溪觉得就像转角走到了一间暗室一样。
和岳晨带着的那间白得刺眼的房间不同,这一间房,没有一丝光亮,像是所有的视线一下子都被剥夺了一样。
留守的工作人员见峤子墨竟来,极标准地行了一个敬礼,然后恭恭敬敬地将房内的光线调亮,坐在里面的人这时渐渐地露出了轮廓出来。
云溪眯了眯眼,见竟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家,神色惊慌,和张先生的那股强硬气势比起来,他显然被这片漆黑和毫无止境的询问折腾得不轻,视线都没有焦点一样,神色仓惶:“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真的只是因为生意才成了中垣控股的股东,涉黑的事情也是听别人说的,我特意还找了b市的熟人,都说既然不良资产处理了之后已经没有任何问题才认购的。”他是中垣控股三位股东中,持有股份最少的一位。前天晚上还在家含饴弄孙,没想到眨眼间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这段时间的审问几乎让他的神经都断了,整个人反反复复地就只会重复这两句。
峤子墨轻轻地将云溪拉出房间,来到第三间房门的时候,他微微顿了顿,却是云溪伸手将门亲手推开。
和上两间不同,这一间房子的摆设都很平常,甚至连光线都和一般室内没有两样,云溪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人便知道了原因——一位将近九十的老者,几乎是带着呼吸器勉强维持着生活的人。别说是审讯,便是稍微有一点刺激,怕是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负责他的公务人员恭敬地将这人自进来之后的所有表现都说的清清楚楚,和隔壁那个呼天抢地的人说辞完全一致,没有任何疑点。
“这两位股东都是外地人,当初中垣控股的事发之后,并不知道始末。因为岳晨的公关找上门,才逐渐对中垣控股生出兴趣,经过简单的商业背景调查后,发现除了不良资产,整个公司的发展前景很不错,便答应了岳晨入股。可是因为年纪渐长,每年除了公司分红,很少会出现在中垣控股。”峤子墨将事情细细地解释给她听。
云溪目光暗了暗,这时,峤子墨却忽然一笑,“不过,我想,这最后一位股东,你肯定猜不到会是谁?”
云溪蓦然抬头,那目光似是穿透了墙壁,静静地落在一点,那神情,饶是峤子墨都不禁为之微微一震。
下一刻,只见红颜妖娆,目中似有流光一闪:“你是在说陈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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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还有一章三千字,恩,十二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