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诏书下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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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沙府,湘阴县。

  左家大宅里面,正在热热闹闹的唱花鼓戏,湖南之人,性情热烈,不喜欢那些水磨腔的南戏,所以每逢热闹的聚会,生辰,节庆之时,都免不了邀一班花鼓戏来唱曲儿,用城里人的话来说,花鼓戏是给乡下人瞧的,演的都是种田种地,男女情感,家庭生活的,实在是俗不可耐,可这一日,自湖南巡抚、布政使、按察使、长沙知府等一干湖南省高官,各个正襟危坐,就是看这往日极俗的花鼓戏。

  正堂之中,高踞正座的大胡子老者,穿着一袭暗红色五福夔纹的棉质长袍,正是归乡扫墓荣养的军机大臣二等公左宗棠,他笑容满脸的看着一个憨厚老实的粗布衣裳的男子上了台,叮咚叮咚的伴奏响了起来,边上又来了一个穿着大红衣裳的旦角,虽然是旦角,但是看上去年纪有些大了,倒是可以称之为老旦,男的先开口唱了,用的是湖南土话,“胡大姐!”

  那个女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喜滋滋的应了一声,“哎!”

  “我的妻!”

  “啊!”

  “你把我比作什么人咯?”

  那个旦角喜滋滋的唱道,“我把你比牛郎,不差毫分咯。”

  “那我就比不上了咯!”

  “你比他还要多咯!”

  看戏的人无人不哄笑,左宗棠下手的湖南巡抚转过头,对着左宗棠笑道,“朴存公久居北方,没想到最爱看的,还是这家乡戏。”

  “美不美,家乡水啊。”左宗棠唏嘘的说道,他端起了茶喝了一口,听着外头的花鼓戏手搭在膝盖上打着拍子,“别的倒是罢了,听着这花鼓戏,倒是年轻了不老少。倒是你们几个地方大员,今日还来陪我这个老头子一起看这些村戏,只怕是无聊的紧吧。”

  抚台藩台等连连说不敢,左宗棠捻须看着右手边的官员,不免得动作微微一凝,右边坐着的长沙将军,体态雍容,不怒自威,坐在位置上亦是威风八面,只是这会子大约是累了。正靠在官帽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还时不时的打着轻微的鼾声,左宗棠哑然失笑,“这个常四,还真不给老夫面子。”

  满庭红顶戴双眼花翎,众人言笑晏晏,今日左宗棠原本是自己自娱自乐,请了一班左近的乡下小戏班来唱一会子的花鼓戏,没想到到了下午,在长沙府的自湖南巡抚以降,文武大员悉数到齐,来给左宗棠拜年。

  湖南巡抚见左宗棠兴致颇高,于是开口笑道,“今年乃是西圣五十慈寿,却不知道老大人,准备了什么好的礼物进献呢?”

  左宗棠拍了拍肚子,“西圣最是不计较这些小玩意,所以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进献的,前几日花了我三千两银子,”他的脸上露出了肉痛的表情,虽然左宗棠不缺钱花,但是他是军机处里头难得的不谋私利之人,和宝鋆等人,天差地别,所以这三千两对他来说是极为可观的财富了,故此不免要露出心疼的表情,“得了文征明的一副真迹百寿图,上面写了不同字体的寿字模样,倒也稀罕,就拿这个为贺礼就是。”

  湖南巡抚不免暗暗腹诽,三千两就连文征明的一个字都买不到,还能买到一百个寿字?这八成是赝品吧,只怕献上去,内府的书画大拿了见了要笑掉大牙。边上的布政使连忙接话,“老大人勤俭,实在是为吾辈楷模,老大人乃是三湘俊才,给西圣贺寿,这银子怎么好意思让老大人掏腰包?银子应该由我们藩库出才是。”

  左宗棠摇了摇脑袋,“不成,这是我自己的心意,那里能和你们混在一块,你们自己送自己的,我送我的。”

  巡抚小心翼翼的说道,“朴存公,这字可使人瞧过,这个,自然我是信得过朴存公的眼光的,只是要进献给西圣,只怕是要再仔细着些。”

  左宗棠哈哈一笑,“我知道抚台你的意思,无非是觉得这三千两的银子着实是太便宜,怕老夫买到西贝货是不是?毋庸担心,长沙的致宝斋出的,必然是错不了,再者,”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百寿图这原本的价格倒也不是这个,掌柜的开价三万两银子,我说便要还还价。”

  就还到了一折?巡抚和布政使面面相觑,“老大人,”边上一位穿着御史袍服的中年男子听到了左宗棠的说话,不由得笑道,“您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这个强买强卖的事儿,可真叫我难做啊,我到了长沙来,知道老大人的事儿,可是要往上报的。”

  “那里是能强买强卖呢?我只是还了价而已。”左宗棠笑眯眯的说道,“莼客你是巡察都御史,监察地方,职责所在,往上报就是,我居家休养,不欺行霸市,欺男霸女,那不是丢了军机大臣的面子?再说了,我和掌柜的说了,这是要进献给西圣的,他自然就舍得下价了。”

  李慈铭微微一笑,看着外头的戏曲也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外头突然跑了一个伴当进来,朝着湖南巡抚的耳边急切的说道,他不免脸色微变,站了起来,对着左宗棠说道,“朴存公,京中来了电报,要宣旨于你。”

  现在紧急的圣旨都用电报来先进行传送,然后再用八百里加急,或者是火车,轮船等进行书面圣旨的传达,左宗棠眼睛微眯,站了起来,“旨意?快给我更衣!”

  正月初三,会有什么旨意紧急的用电报来传送?要知道,长篇大论的电报,按照字数收费,耗费极大,许多人不免就要猜测这旨意是什么来头,倒是有不少人看的极远,知道这军机处,恭、左两人不合,如今左宗棠暂时归家,避开了恭亲王的锋芒,难道是恭亲王来赶尽杀绝了?

  大家纷纷议论,花鼓戏自然也无人再看,管家连忙让他们退下去,再准备好香案等物,穿着正一品朝服的左宗棠走了出来,伏在香案之下,这时候专门接收旨意的湖南省一位礼厅主事展开了电报,说道:“罢左军机,授左钦差大臣,总管云贵、四川、湖广、两广、福建,总管八省军政事,主对法作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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