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野kao在假山旁。冷冷地看着她。“你说你曾救过我爹一命,那么对于是谁打伤他的应该也非常清楚,是不是?”
白兰似乎对他的问题感到奇怪,一时忘了害怕,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
扶野双眼微眯,一股冷冽的气息便弥漫开来,本来看着就让人双腿发软的少年,此时更是有了一种令胆寒的气势。白兰咬着唇,或许是太过害怕的缘固,本该红润的嘴唇也显得太过苍白,承受不住压力的女子倒退了两步,将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那个人——他,他不是被人打伤的,是、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坏了身体。”说着怕扶野不信,微微抬起头语气略为坚定地补充了一句,“这是——这是他自己说的。”
因为还是不敢抬起头看扶野,所以她不知道在听到这句话后扶野脸上的表情有多古怪,半天没有听到扶野出声,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内心更是忐忑,更加不敢抬起头来。或许又是低着头站久了的关系。白兰有些头晕,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
“你说我爹是练功走火入魔?”扶野的语气有点古怪,像是听到了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知是站久了还是太阳晒的,白兰的身体开始摇摇晃晃,一只手死死抱住怀里的孩子。等到扶野发现不对劲时,她已经身子一软后倒了下去,若不是扶野眼明手快扶住,只怕她会连自己带孩子摔个正着。
白兰kao在扶野怀里,双眼微弱地张开看着他,然后便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只是怀里的孩子仍然紧紧抱着,即使失去意识也没有松开分毫。
扶野心一惊,入手处一片冰冷,这白兰分明虚弱至此,不全是害怕的原因。望着女子怀里依旧睡得香甜的孩子,扶野眼神一时复杂难明。
当知道白兰昏迷的原因后,扶野心中疑虑并没有减轻,相反,内心的积虑变得愈深。
那名叫白兰的女子,兰花一样柔弱的女子,居然是心脉受了重创,已然性命垂危。重伤至此,就是身体强壮的青年男子只怕也已是举步唯艰,可这个柔柔弱弱的年轻母亲,居然抱着一个孩子从怀匕独立来到了梁渠,这是怎样一种力量在支撑!
扶野沉默地坐在椅子上,静静望着床头女子苍白的容颜,分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他作为一个杀手头子。几年来手底下不知葬送了多少人命,不会为这种事做无聊的感慨,之所以现在心绪晦涩难明,不是为了白兰身上的伤,而是她至伤的原因。那样霸道而狂烈的劲道,除了他的亲生父亲,上一代惊枭首领扶向天外,这世间还有谁能予人那样的伤势?
扶野双手平摊在膝上,慢慢握紧,而他垂着头,闭上眼,什么也不想说。
自父亲死后,他一心一意是收回惊枭,为父报仇,一念执着至今,却发现事情与最初的设想有了偏离,有什么事是他应该知道而不知道的。
想起秋长老和自己说的,他那日逃出谷中时正是爹闭关与闾丘风起了冲突,自那之后爹便失了踪,再见时已是阴阳两隔。
扶野起身走到房外,霍期等在门边。
“霍期。你说,闾丘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扶野在院子里静静站着,目光望着远处的天空,良久之后问了一句。
霍期微微一怔,他低下头,思索片刻后轻声回答,“风首惊才绝艳,其智绝伦,其心绝决,多情而无情。”
扶野颇为讶异地回头看他一眼,“看来此人果真是个枭雄之材,他将你去国流放,你还肯为他说话。”眉头微眉,语气略为不解,“不过你说他智计绝伦,内心绝决还好,为何又说‘多情而无情’呢?”不待后面之人回答,他忽然一拍手自己笑了,“不错,闾丘风此人自命风流,当年谷中的女子十有五六都衷情于他,他却眼高于顶对其弃之不顾,惹得多少女人肝肠寸断大骂无情——不过我倒怀疑,他是否真的有心,真的有情?”这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霍期抬起头,嘴皮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静默片刻后,扶野轻声问了一句:“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虽然扶野没有指明那个她是谁,霍期也明白。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禀告道:“属下已经命人去查那名女子的身份,此去怀匕不算远,三天便可一个来回。”也就是说,最迟三天便能知道那个抱着儿子找上门的女人有没有说谎。
扶野依旧愁眉不展,对于白兰和那个孩子的身份,在他看到那块玉时他其实已经相信了,现在有所疑虑的,是白兰最后说的那一句话。摇了摇头,笑得有些苦,“如果事情如她所说,她为何要拖到今日才来找我,那样的伤——”
霍期也面色微沉,低头不语。他知道扶野话里未竟的意思,如真如白兰所言,她一个未婚女子生了孩子,可想而知生活过的是如何辛苦,即便如此她也没立即找到梁渠,直到她的身体再也负荷不了。
扶野转身走出了院子,去看那个不出意外便是他唯一血亲的弟弟。
三天后去怀匕的人回来了,带来了肯定的消息,同时回到梁渠的还有今非。这个自跟了扶野后便甚少离开他身边的人,这次回来。带来了两个重要的消息——其中一个便是,文敛,来到了癸丘玄启。
扶野刚听完霍期的报告,守着白兰的属下来报说人醒了。一抹光芒闪过眼中,扶野神色凝然地来到了白兰的房间,问了三个问题。
“你是何时遇见我爹?”
白兰依旧怯怯,却回答地很清楚,“嘉喜十四年,三月初六。两个月后他便走了。”
如此说来,他找到父亲正是父亲离开白兰之时。
“你看到他时,他的状况如何?”
白兰忽然lou出害怕的表情。可见当日见到的场景确实吓到了她,令她至今想来尤自忍不住颤抖,“他、他在杀人,好多好多人,他们拼命求饶,他好像都听不到。几岁的孩子也、也被劈成了两半。”
扶野的表情说不出是伤心还是愤怒,原以为被追杀而身受重伤的父亲,突然之间变成走火入魔滥杀无辜的嗜血狂人,这让他有些反应不及。扶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出最后一个问题——他望着白兰,一字一字问得很认真,
“你生这个孩子,是自愿的吗?”
一直怯怯的有如小白兔的女子,此时却lou出了母性慈爱的笑容,似乎一切可怕的记忆都已不在,身上的伤痛也已消息。目光望着前方,她用一种异常温柔的声音说道:“发现自己怀孕后,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肚子里孕育一个生命,让我觉得很神奇。我很爱他,因为他我甚至可以不怪你的父亲。”说到这里她将目光放在扶野身上,脸上是认真的表情,“其实也不能怪你父亲,他做这一切事时都是身不由己,包括杀人。可事实上他却是一个好人,知道他为什么离开我吗?他怕有一天发作起来无法控制会杀了我,他初见时打了我一掌,而我不可能再挨得住第二下。”
扶野直视着她的眼睛,看到那里面满是平静与宽容,这个女子,也许并不是她外表看起来的那么柔弱,或许她可以算是父亲那一段时光里最后的温柔。扶野深深地看她一眼,许下了承诺。
“我爹的儿子,我会照顾。”
白兰柔柔弱弱地笑了,笑得满是释然的轻松。说了这么些话后已然累了,伤重的身体显然再经不起劳累。白兰躺回床上,看着扶野异常虔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或许。是我应该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