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最后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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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问路远远望去,只见萧粒粒被关在一个很小的“笼子”里,一动也不动。这个“笼子”实在太小,使得他只能蜷缩着身子,连背都挺不直,头也只能低下去,深深地埋在两膝中间。

  看着萧粒粒仿若囚犯一样的姿态和无法舒展的身体,萧问路心里一恸,多日来的担忧和挂念一齐涌上心头,让他禁不住红了眼眶。

  “粒粒!”萧问路大吼一声。吼声之大,让其他“笼子”里关着的魂魄也都听到了,他们纷纷冲着萧问路发出尖锐的嘶叫声,整个拘魂场顿时“魂”声鼎沸。

  萧粒粒慢慢抬起头,向这边看来。当他看到萧问路,却什么也没说,也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萧问路。

  萧问路注意到,萧粒粒的脸色极为苍白,两只大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原本鼓鼓的小脸颊也凹了下去。萧问路心急如焚,身体一用力,整个人便“漂浮”了过去。

  萧问路“漂”到“笼子”前,情急之下直接用双手抓住“笼子”的栏杆,想把栏杆拉断,好让萧粒粒出来。可没想到,手刚一碰到栏杆,就发出“咝拉”一声,一股白烟升起,萧问路双手一阵剧痛,被迫放开栏杆。他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心,好像被火烧过一样,出现了两道焦黑的痕迹。

  “这栏杆是用阳精铁铸的,魂魄最碰不得。还是别硬来了。”萧粒粒终于开口了。他看着萧问路,脸上的表情非常平静。

  听了萧粒粒说的,萧问路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笼子”的构成。上下是黝黑的两块铁块,四面的栏杆很细,按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排列,并且像霓虹灯管一样幽幽地发着光。

  既然这围栏是用阳精铁铸成的,萧问路的手被烧焦也就不足为奇了。阳精铁是阳间一种极为稀少的金属,是经太阳长久的照射,吸取了太阳的精气生成的,属于纯阳之物,连带有阴气的活人都碰不得,更别说纯阴的魂魄了。萧粒粒说得对,要是硬来的话,只怕萧问路的魂被这阳精铁烧得精光,他也不可能把萧粒粒救出来。

  “你等着,我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萧问路看着萧粒粒说道。

  萧粒粒摇了摇头:“太难了。地府的兵已经来了,你快走吧,别管我了。如果我回不去,你也少一个牵挂的人,未必就是坏事。”

  远处,果然有大片黑影慢慢接近。

  “别胡说!”萧问路坚定地看着萧粒粒:“如果真的不能把你救出去,我就留在这里陪你!”

  “地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尖细的声音在身后毫无征兆地响起,萧问路转身一看,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身后直挺挺地站着一个无头人,脖子断口处还能看到森森白骨和斑斑血渍。他左手上托着一颗人头,姿势好像餐厅的服务员托着盘子上菜一样,而刚刚说话的就是这颗人头了。

  那颗头颅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辫子,看样子应该是清朝时候被砍了头的人。这人脸上没几两肉,颧骨很高,一脸刻薄相,此刻嘴角边还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萧问路心知他定是这拘魂场的看守,倘若能把他说服,放了萧粒粒出来,自己也不用和他动手了。虽然希望有点渺茫,但他仍拱手深深一鞠躬,道:”不知鬼爷驾临,望您莫怪。地府神圣,不可乱闯,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小儿无端在此受苦,我不得不来把他带走,还希望您可以理解。“

  那断头人冷笑一声,说道:”带走?你打伤了拘魂场看守,已是死罪一条,自身难保,还想把拘魂场的犯人带走,未免太天真了!“

  萧问路虽然仍旧好声好气,但口气却十分坚定:”我儿是半鬼灵童之身,魂魄不齐满七日,自然魂魄归体,这是天数。却不知这次为何将他拘留超过时间限定?这也是罪名!“

  那断头人眼睛一瞪:”阎王说要多留他,谁敢准时放人?你还敢跟阎王作对不成?!”

  萧问路脖子一挺:“阎王也不能违背天数。谁违背天数都是罪!况且,我相信阎王不会做这等糊涂事。如果您能将小儿放出来,我愿意和他一起上审判殿找阎王说理!”

  “阎王岂是你说见就见!我看你也留下来吧!”那断头鬼暴喝一声,手将头颅往前一扔,那头颅好像长了翅膀似的直向萧问路飞来,大嘴一张,露出森森利齿。紧接着没了脑袋的身体也向他扑来,十指箕张,指甲尖利有如野兽。

  萧问路知道多说无用,把心一横,便与这断头鬼缠斗起来。这断头鬼攻击招数奇特,一头一身两处夹击,比起刚才那饿溺二鬼不知厉害了多少,萧问路既要躲避脑袋的撕咬,还要防备身体的袭击,顿时腹背受敌,险象环生。

  惊险中,萧问路飞起一脚正中脑袋,踢球一样将脑袋踢飞了老远。那身体向萧问路猛地扑过来,双臂环抱,指甲暴涨,要将萧问路活活钉死。眼看那身体已经近在眼前了,尖利有如匕首的指甲已经贴到了萧问路的衣服上,一股寒气渗入皮肤,萧问路暗道一声“够近了!”,突然扬起右手,只见右手食指尖燃起一团蓝色火焰,“焚魂冥火!”萧问路低吼一声,指尖点向那断头鬼的胸前,蓝色火焰瞬间吞噬了断头鬼的身体,继而熊熊燃烧起来。几秒钟的功夫,那身体就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断头鬼身体被灭,刚才被踢飞的脑袋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闪电一般向萧问路飞来,张开的血盆大口怒吼道:“还我身体!”萧问路如法炮制,右手食指尖向那脑袋的眉间一点,整个脑袋瞬间变成了一颗蓝色的火球。不过眨眼的功夫,这拘魂场的看守、相貌可怖的断头鬼,就被萧问路指尖的“焚魂冥火”烧得灰飞烟灭了。

  消灭了断头鬼,萧问路马上扑到“笼子”边,低声道:“粒粒,后退,我来救你出来!”说罢,两只手掌变成了蓝色,“焚魂冥火”瞬间裹住了手掌。

  萧问路两只手一握阳精铁铸就的栏杆,“焚魂冥火”与阳精铁一接触,顿时发出“咝拉”一声巨响,一阵白烟升起,中间还夹杂着隐约的皮肉烧焦的气味。

  萧问路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他仍牢牢抓住栏杆,用力向外拉。

  萧粒粒叫道:“放手!他们来了,你快走!”

  果然,刚刚还在远处的那团黑影,不知不觉地就站到了萧问路的身后。只见数不清的鬼兵各持兵器,黑压压地排成阵列,个个面目狰狞,使人目不敢视,胆子小的见了这么多恶形恶状的死人站在自己面前,只怕也要登时吓死,加入亡魂的行列。

  萧问路早就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丝丝寒意,那是鬼才有的阴气。此刻背后成百上千的鬼兵释放出的沉重阴气正一点一点从他的皮肤侵入身体,每侵入一寸,萧问路身上的阳气就被消耗掉一分,他甚至能够感觉到,自己的骨头正在一点一点地结上冰霜。

  但是他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加紧催生“焚魂冥火”,两只手释放出的耀眼蓝色光芒和愈发苍白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对比。

  后面的鬼兵在带头的一声厉喝之下,一齐涌了上来,眨眼间就将萧问路的身子淹没了。他们有的撕咬着萧问路的肩膀,有的咬着他的腿,有的用力拉着他的胳膊,有的撕扯他的头发,还有的用力敲着他的头。萧问路感到一阵强烈的剧痛从身上每一个角落传来,仿佛经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他死死咬着牙,拼命抓牢困住萧粒粒的栏杆,说什么也不肯松手,但手上的蓝光已经忽明忽暗,像风中摇摇欲灭的蜡烛了。他开始觉得头昏目眩,身体也慢慢失去了控制,要不是他两只手释放出的“焚魂冥火”本身就是鬼魂的死敌,那些鬼兵还有些顾忌,此刻他早就阳气消失殆尽,成为地府阴魂的一员了。

  萧粒粒从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两道亮晶晶的泪痕。他伸出两只小手,握在了萧问路的手上。顿时,“焚魂冥火”摇曳的蓝光大盛,而空气中的焦臭味也更加浓烈了,父子俩的手都被阳精铁铸就的栏杆烧坏了。

  在两个人的一起用力下,栏杆的间隙开始慢慢扩大,但萧粒粒几次钻出去都失败了。萧家父子俩渐渐感到体力不支,两双手都被烧得不成样子,合两人之力释放出的“焚魂冥火”也渐成风中之烛,眼看就要熄灭了。

  这时,无数双鬼手爬了上来,紧紧地扼住了父子俩的脖子。两个人眼前一黑,脸色由苍白变得通红,再慢慢发紫,眼看就要窒息而亡了。

  突然,空气中隐约浮现了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萧粒粒的手背上;接着,又一双手也覆盖了上去。最后,一共有五双手,紧紧地握住了萧粒粒的手背。本来已经快要失去意识的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突然精神一振,身体不知从哪里涌进了巨大的力量,将扼住他们脖子的鬼兵远远震飞,而且手中的“焚魂冥火”像爆炸一般突然猛涨,只听一声巨响,栏杆被拉开了一个足以让萧粒粒通过的缝隙,那两根被掰弯的栏杆原来的彩色也瞬间变成了黑黝黝的颜色。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萧问路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注意到那五双手是从萧粒粒手腕上佩戴着的一串珠子里伸出来的时候,他的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缕血迹从嘴角流了出来。

  他很想问问萧粒粒这串珠子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问了,而且现在也不是问这些的时候。他松开已经被烧焦的手,将萧粒粒从笼子里拉了出来,双臂一环,紧紧地将他抱在了怀里,父子俩的眼睛都不禁湿润了。

  那些鬼兵见萧粒粒被救了出来,一齐发出刺耳的怒吼声,加紧了向他们进攻,一副要将他们立毙当场的架势。虽然父子俩都身受重伤,但他们一联手专心对付这些鬼兵,哪怕鬼兵再多,却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只见两个人双手在胸前合什,萧问路身体被金光笼罩,萧粒粒身体被红光笼罩,凡是沾了这金光和红光边的鬼兵立马烟消云散,化为乌有。这是诀术中最厉害的防守招数,而且守中有攻,对付一般的鬼怪轻而易举。

  两个人披着一身耀眼的光芒,穿过重重鬼兵,有如进入无人之境,谁也拦不了他们,那些鬼兵只敢怪叫,哪个敢近身?就这样,两个人来到了拘魂场的边界,向无尽漆黑的虚空中一跃,一阵不辨方向的飘浮过后,两个人终于回到了阴阳路上。

  阴阳路上依然是新鬼幢幢。两个人脚一沾地,立刻朝与众鬼前进相反的方向跑去,那里是阴阳路的起点,也是阴间和阳间的交汇处。凌驾于虚空中的阴阳路在那里突然中断,从那里跳下去,便能回到阳间了。

  两个人跑了没几步,眼看就能到阴阳路的断崖处了,却一齐跌倒在地。两个人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脸色青紫,浑身发抖。刚才萧问路和萧粒粒两个人都被阳精铁铸就的笼子炽烤了许久,又被数不清的鬼兵侵入了一身的阴气,能够跑到这里已经是在勉力支撑,而现在体内阴气压过阳气,手上被阳精石烧伤的部位还在不停地损耗身体里的血液,现在他们已经精疲力尽,虽然出口近在眼前,但就是动不了了。

  萧问路瘫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才勉强把气息调匀。他把萧粒粒搂在怀里,看着他手上的那串手链。这串手链用一根细细的红绳串起五块黑色的小石头,石头表面有七色光彩流动,煞是漂亮。他轻声问道:“粒粒,告诉我,你戴的这串手链是谁给你的?”

  萧粒粒道:“我被带来地府的路上,一个女人给我的。”

  萧问路轻轻抚着他的头:“是不是一个很美、很年轻的女人?”

  萧粒粒道:“是的。”

  萧问路低声说道:“等你回去后,这个女人也许还会去找你。以后你就跟着她吧,她会像我一样照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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