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翠姨哭得噎气不止的样子,叶歌儿感觉自己的脑壳象是被人拿锤子重重地砸了一下:萍姐姐…她不在了?
“什么时候?”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今天上午九点左右…呜呜…器官衰竭…”翠姨边哭边回答道。
叶歌儿仿佛又回到四年前,她在英语课上打瞌睡,突然就被老师叫了出去。那时老师站在她对面,就象翠姨现在站着的方位,犹豫了一下,才肃着脸对她说道:“叶歌儿,刚才医院来电话,你父母出了车祸,让你速速赶往医院…”
她觉得那种熟悉的恐惧感和心痛感瞬间袭遍全身,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回头就往自己的床上扑去:“不会不会!我在做梦!我昨天晚上才跟萍姐姐通了电话,她还笑着说医院的粥真难喝。怎么会今天上午就没了?我在做梦,我没醒…”
说完,她驼鸟一样将自己的头埋进被子里,躲进一片黑暗里不肯出来。她在躲避着死亡,死亡将她与所有亲近的人分开,她受了强烈的刺激,不敢去面对这个事实。
翠姨见她这样,怕她吓出点儿毛病来,对腹中的胎儿不利,赶紧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过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歌儿你要保重呀,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小姐在这世上留下唯一念想儿,你不要太难过,我们小姐病了这么久,大家都有心理准备的。”
叶歌儿依然躲在被子里流着眼泪,浑身都在着抖。
“歌儿节哀吧,现在还有重要的事等着你呢,郑律师和姑爷都在楼下等着你呢。”翠姨到此时才说出来她上楼喊叶歌儿的目的。
郑律师?叶歌儿悲伤的心里有些糊涂,她想不出来自己与伍海萍之间会有什么事情,需要律师来解决。可是她还是被翠姨扶了起来,也没记起来换衣服,就穿着她的小熊睡衣下了楼。
到了楼下才看到,可不止郑律师和明远泊在等她。客厅里坐一群人呢。郑律师身边有个年轻女子,显然是他的助手。明远泊躬着身子窝在沙上,叶歌儿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身后站着裘曼曼,让叶歌儿被悲伤糊住的心又扎进一根刺去。沙上还坐着几位老,即是坤大地老董事。也是伍世坤当年在世时的至交。其中一位是坤大的副董事长赵亚天,对待伍海萍象自己的亲女儿一样,伍海萍向来对他执长辈之礼。
所有地人都面色沉痛。客厅内寂静地吓人。
叶歌儿觉得这伙人聚在一起。十有**是关于伍海萍地财产分割。这种场合她出现。实在是有些怪异。于是她地脚步顿了一下。
身后地翠姨见她站住了。赶紧推着她往前走。一边出声说道:“歌儿小姐下来了。”
除了明远泊。其余地人一齐抬头。目光“刷”地聚到她地脸上。却没有一个人跟她打招呼。都用一种探究地目光看着她。
叶歌儿被他们盯着。更加不自在了。翠姨扶她在靠近明远泊地一张沙上坐下。她沉默地垂下头。等着有人话。
“人都到齐了。我来宣读一下伍董事长生前所立遗嘱。”郑南阳从她地助里手中拿过一份文件来。打开铺到面前地茶几上。
叶歌儿听到“遗嘱”两个字,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想起了那次在伍海萍办公室,裘曼曼跟她说过的话,她心里涌起一股莫名地恐惧。仓皇地站起身来说道:“我…这种事…我还是回避一下吧。”
说完转身想逃上楼去,却被一旁的明远泊一把抓住了手腕:“坐下!听完!”
回头看他一头被抓乱的头,还有他胡子拉碴地下颏,还有他微微浮肿的眼睛,叶歌儿乖乖地没有反抗,坐了回去。
明远泊将身子坐直,看向郑南阳说道:“郑律师,说吧。”
郑南阳看了眼叶歌儿,清了清嗓子。念了起来:
立遗嘱人:伍海萍,1975年10月22日出生,住址…见证人:赵亚天…李光东…邢志国…
本人因身患重病,为保证死后个人财产能按照我的意愿处理,在本人神智清醒的情况下,在以上见证人的全程见证之下,订立本遗嘱:
立遗嘱人所有的财产:房产…珠宝…汽车…股票…
遗嘱内容:
本人名下位于石道街28号的公寓楼,房产证号:XXXXX,由叶歌儿继承。
其余的房产、珠宝、汽车、多年收集的字画古懂。归我地丈夫明远泊所有。
本人名下的坤大68%的股权。分为两份:
第一份30%,由我的丈夫明远泊继承。继承的先决条件是:明远泊与叶歌儿一年内结为夫妻,共同抚养我的孩子长大成人。如果不能满足这个条件,这部分股权将转由我的孩子继承。
第二份38%,待我的孩子出世后,由我的孩子继承。孩子18岁之前,他名下地所有股权指定叶歌儿为代理人,代为行使各项权利。有听见,她只觉得脑子里轰轰乱响,一时之间无法消化遗嘱中的信息---继承的先决条件…果然是这样!伍海萍不愿意白白便宜了那个站在明远泊身后的女人,祭出了自己做为她的武器。明远泊要想得到股份,就得与自己结婚!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而且,在孩子18岁之前,坤大38%的股权都将握在她的手里,就为这一点,大概也值得明远泊被迫娶自己一回了!
她觉得一座大山从天而降,轰然屹立于她与明远泊之间。她抬起眼睛看向他,在他沉静地如一潭死水的脸上,没有现任何让她解除疑惑地信息。
她又将目光转向裘曼曼,后对着她轻扯了一下嘴角,展现一个轻蔑地笑意。她感觉自己象一个可怜的小羊羔,被圈进了一个坚固地圈子里,外面站着一群人在围观她。
她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现没有一个人能够帮她。最后她以求助地眼神看向郑南阳,他是律师!他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不同意!”她鼓足勇气说出了这一句。
明远泊听了她的话,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脸上仍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其他的人则以惊诧的目光看向她,赵亚天更是皱紧了眉头,以表示对她的不满。
郑南阳看了她一会儿,清清嗓子说道:“叶歌儿小姐,关于你的不同意,我需要向你解释一下。继承人有权利放弃继承权,这是你的法定权利。但是在伍董事长的这份遗嘱中,你可以行使放弃权的部分,仅限于石道街的那处房产。至于明总裁继承股权的那个先决条件,不在你不同意的范围之内。你有权利不与明总裁结婚,其后果就是明总裁失去这部分股份的继承权。关于指定你为孩子的代理人这一条…恩…你可以行使辞职权,但是…我个人认为,在孩子未成年以前,由孩子的生身母亲做为财产代理人是合适的选择,如果你向法院申请另行指定代理人,我相信法院也会考量到这一点,未必会支持你的诉求…”
“孩子有亲爸爸在,应该是他作为孩子的财产代理人。我…我要行使辞职权…”
“叶小姐!”一直沉着脸的赵亚天很大声地喊了她一句,“我觉得服从死的安排,是对她最好的怀念与最大的尊重。”
“我不懂公司运作,不懂股权管理,我不是一个合适的代理人,明先生他是坤大的…”
“叶小姐!”赵亚天再次喝止她要说出口的话来,“我需要跟你谈谈,你跟我来!”
说完,也不经叶歌儿同意,率先站起身来,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叶歌儿茫然地看了一眼明远泊,现他仍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对面的一架落地钟的钟摆,既不看她,也不一言。叶歌儿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在她二十二岁的生涯里,曾经压在她肩头最重的一件事,便是母亲在疗养院每年五万元的护理费用,她为了这五万元绞尽了脑汁,最后不得不出租自己年轻的子宫。
如今可好,本地著名的跨国企业坤大集团68%的股权归属,就等着她一句话了。她觉得那几页薄薄的遗嘱如一座五指山,而自己就是被压在那山下的一只猴子。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在心里反复地问着自己,身子沉沉地,不肯起身跟赵亚天上楼去。
一旁的翠姨看着她愣的样子,急得上前一把拽起她:“快上去吧,别让老爷子等久了。”说完,半扶半拽将她拖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