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的多宝阁是最有名的珠宝首饰店,陈夫人为了表示歉意,出来的时候要陈依然一定要选一款首饰送给傅瑶。所以进到里面陈依然就拉着傅瑶走到了放置最华丽的珠宝的地方。
傅瑶正想推辞,门口突然涌进来一大群人,当先的一个丫鬟直接将陈依然挤到了一边,冲着多宝阁的掌柜道:“今天我们夫人将这里定下了,暂时将闲杂人等请出去。”
掌柜的很为难,打开铺子做生意,谁都是客人,怎么能将别人赶出去呢!何况这两拨人他都不认识,得罪哪方都不好。
傅瑶本不想在这里买东西,刚才她看了一下价钱,随便的一个耳坠就几两银子,更别提陈依然想带她去看的那些了,动辄就是几十两的,她可消受不起。正好现在有这个借口可以离开,她连忙道:“掌柜的,没事,我们可以改天再来。”
陈依然也不是与人争斗的性子,也没有表示反对,两人正想离开,一个尖锐的声音传了过来。
“哎哟!这不是五娘吗?”
这声音?傅瑶蹙眉。
同时,声音的主人在丫鬟的扶持下走了过来,居然是一直没消息的林氏和傅微如。
两人俨然比曾经在京城的时候更风光,全身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弹指间满是爆发富的嚣张。
傅瑶看着丫鬟婆子环绕的母女俩,心里疑惑丛生。上次她们想跟自家合伙走私私盐,遭到拒绝后就一直没有她们的消息。真没想到,才短短两个月没见,她们居然来了个大变样。
这显然是暴富了啊!
难道是……
傅瑶正在猜测,那边林氏的声音更大了。
“你怎么跑来甘州了?莫不是偷跑过来的吧?”林氏咋舌的大嚷,好像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傅瑶是偷跑过来的罪犯似的。而刚才还很殷勤的掌柜伙计们立刻眼神戒备的看向了她们。
“是啊!五娘,你快点回去吧!我和娘会好心的不揭发你的,你也不会受皮肉之苦的。”傅微如也在旁边装模作样的为她好。
陈依然在旁边轻轻扯了下傅瑶的袖子,显然她想帮傅瑶可是不知道怎么应对。
傅瑶对她笑笑,转而对林氏道:“二婶,你是不是记性不好啊!咱们两家是一起到琼州的,怎么你们能来我就不能来了吗?我是经过指挥使大人的授意正大光明出的琼州,就是不知道你们……?”傅瑶意味深长的问道,后面的话故意不说出来,惹人遐想。
果然,那几个掌柜的和伙计将戒备的目光又看向了林氏她们,同时,因为林氏刚才的嚷嚷已经进来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此时都一脸兴味的看着她们。
傅瑶其实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跟人吵架的,尤其是对她们这样的未婚女子来说,就算是再有理也会显得粗鲁无礼的。
但不吵架不代表自己会被人诬陷,所以,她准备速战速决。
“如果你们真的想去揭发我的话,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在这里就可以了。”说着她看了看身边紧张的陈依然一眼,“指挥使大人就是依然的爹,你可以告诉她。哦,还忘了告诉你了,我现在暂时就寄居在她们家,晚上回去的时候我可以替你们带一下话。”
林氏和傅微如脸色一白,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傅瑶居然这么得陈指挥使家人的青睐。
“咱们是姐妹,姐姐怎么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呢!”傅微如打着哈哈,转而得意的说:“五娘啊!我们刚在甘州买了栋四进的宅子,等下去我们家看看啊!”
四进的宅子?傅瑶更诧异了。她是猜到傅微如肯定搭上了云文风或者是沈明成,但绝对不可能这么暴富。唯一的原因就是:她们的确走私私盐了。
可是看她们这么嚣张说明背后肯定有人,是那个姜千户吗?除了他不可能有别人。
傅瑶不想跟去看她们显摆自己现在有多富贵,所以只是淡淡的道:“不用了,我们还要早点回去呢!”
说着就想走,可是林氏横在面前。
“哎呀!五娘,既然你来甘州了,怎么能不住在二婶家里呢!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可比别人亲多了。”林氏阴阳怪气的说,眼睛不时瞥向陈依然,显然是想挑拨她们俩的关系。
“谢谢二婶的好意,只是我觉得陈夫人家很好,起码晚上睡的很踏实,不会担心半夜被人抓走。”傅瑶语调深沉的道。这些话别人可能不明白,但她知道林氏和傅微如一定明白。
果然,母女俩顿时脸色一僵,同时恨恨的瞪向傅瑶。
果然是母女,连表情都一样,傅瑶心底嘲笑。
“哎呀!我知道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算了,微如啊!既然人家不领咱们的情,咱们也别计较了,还是先来选几件首饰吧!明天去参加周太太的游船会,你可要赚足风头啊!”
周太太的游船会?正踏出门槛的傅瑶一听,顿了顿,问陈依然,“你母亲收的请帖是不是明天周太太的游船会?”
“啊!好像是的,我差点忘了。”陈依然惊呼,“等下回去咱们再问问。”
傅瑶点头,看来林氏和傅微如还是有些手段的,来甘州这么快就站稳了脚跟,居然也能参加这次的游船会。
回去之后问陈夫人,果然,她们参加的也是明天的游船会。
“看我,记性越来越差了,要不是你们提起来我真的都忘了。”陈夫人歉疚的说,她本来担惊受怕了一场,回来之后又强打起精神照顾女儿,还要派人去琼州那边,还有府里的安全……
这一忙还真的忘了此行的主要目的。
“你缺什么就跟张嬷嬷说,她会帮你安排的。”
陈夫人对傅瑶道,见陈依然没有给傅瑶买礼物,嗔怪了她几句后又从自己的首饰盒子里拿出一个赤金点翠镶珠的发簪,还有一对赤金镶珠坠子,两样东西显然是一对,很好看,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是去年的时候我跟着老爷去京城的时候买的,因为太扎眼了一直没戴,”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还是留给依然吧!她正好适合。”傅瑶推辞。
“她呀!首饰多的是,给你就拿着,”陈夫人干脆将发簪和坠子直接放到了她手上。
陈夫人是个爽快的,傅瑶不好再推辞,只好收下。
“对了,我想去外院看看我哥哥,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来陈府后就一直没见过傅谦,傅瑶很担心,他是第一次来甘州,还真的不知道他习不习惯。还有,她还没有问昨天他跟那些胡人交手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昨晚婆子只告诉她傅谦很好,但如果真的交手了,肯定会有或多或少的小伤的,她必须得去看看。
“嗯,我让婆子带你去看看,有什么需要的就给外院的管事说,别客气。”陈夫人道。
“我也去,”陈依然嚷道。
陈夫人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这孩子,活泼是活泼了,但就是喜欢黏着傅瑶。不过幸好傅瑶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人,这让陈夫人也放心了不少。这样也好,起码女儿多了一个真心待她的玩伴。
傅谦住的外院地方很宽敞,陈夫人也给他拨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傅家以前的丫鬟奴仆比陈府的不知道要多了多少,傅谦从小教导的内涵是无论何时也不会磨灭的,所以倒一点没有拘束感。
“四哥,”进了院门后就看见傅谦正拿着个小竹竿在那挥舞着,傅瑶看着心下放松了,这样看来他身体没什么不好的。
“五娘,”傅谦不好意思的偷偷放下手上的竹竿,陈依然和傅谦先前已经见过了,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互相见了礼,几人坐到院子中间的石凳上。
傅谦问道:“你们没事吧?还怕不怕?”在这安顿下来后他自然也很担心傅瑶,只是知道现在是在人家家里,男子是不好随便进入人家内院的,所以才一直忍着。
“早就没事了,也不看看我是谁?”傅瑶冲他皱皱鼻子,娇俏的说。“你呢?四哥,有没有受伤?”
傅谦不好意思的摸摸手,“我没事,那些护卫都很保护我,我根本没有跟胡人交上手,所以没有受伤。哎!我太没用了。”
“四哥,谁说你没用了,昨天要不是你的话我们早就被胡人掳走了,所以,我和依然都是你救的。”傅瑶安慰他。
“对啊!”陈依然也在旁边小声附和,“傅大哥你真厉害,要不是你我真的吓死了。”
傅瑶闻言好笑的看了陈依然一眼,说的好像真的一样,好像在傅谦上马前她就晕过去了吧!
陈依然撅着嘴抗议的瞪了傅瑶一眼。
傅瑶笑笑,转而问傅谦,“四哥,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就是想练点功夫,这样以后就可以保护你们了。那几个黑衣人那么厉害,我要是有他们一半厉害就好了。”傅谦崇拜的道。
傅瑶心下一暖,这四哥,居然不知道他这么会说动听的话,看来跟二哥还真是挺像的。
“那我叫我爹给你几个武功很厉害的护卫,你可以跟他们学。”陈依然道。
傅谦闻言很高兴,但随即又眼神黯淡下来,“可是我的年纪早已过了可以学武的时段,恐怕会耽误他们的时间,还是算了。”
“没事的,先练练看嘛!”
傅瑶没有跟着劝,傅谦都已经十六岁了,的确是不再适合学武了,到时候肯定会受到打击。既然如此,又何必去鼓励他呢!
“四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项,你看他们武功厉害,说不准人家还羡慕你满腹诗书呢!他们武功厉害可以救人性命,但是你读书厉害却可以利国利民。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也不要羡慕别人而忘了自己的长处。”傅瑶道。
傅谦听了后心情并没有太好,如果是以前,读书好可以考科举做官,就算不考科举,以他爹的能耐也可以轻轻松松的弄个官当,那时候的确可以做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现在……
当然,这些他没有表现在脸上,傅瑶是为了他好,他没必要将这些说出来让大家一起烦恼。所以傅谦笑容满面的道:“还是五娘厉害,几句话就让我又恢复了自信。”
见对方都好,兄妹两又简单的嘱咐了两句,又说了明天要去游船会的事情,傅瑶和陈依然才告辞。
毕竟是外院,呆久了也会惹人闲话的。
到了甘州,一切都不可能像在琼州那么自在了。
傅谦明天不会去游船会,不过陈夫人还是安排了管家带着他四处去玩,这也让傅瑶放了心,好不容易来一次甘州,她可不想傅谦就只记得被胡人追杀。
第二天,傅瑶刚到陈依然的房间,便看到陈依然面前站了好几个捧着衣裳的丫头,陈夫人也站在一边,想是正在挑选今日赴宴的衣衫。
见到傅瑶,陈依然眼睛一亮,急切的道:“五娘,你帮我看看穿哪一件的好?”
傅瑶摇头失笑,先去给陈夫人行礼。
“五娘你今日一定要帮我,不能让周雁儿就这么欺负了我去!”陈依然急急拉了傅瑶的袖子道。
傅瑶闻言笑道:“不是去赴宴吗?怎么听着像是要去打架?”
“就是昨天晚上了,那个周雁儿非得又来请了一次,好像生怕我不去似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她想的什么呢!”陈依然轻声嘟囔道。
“她想的什么?”陈夫人也好奇道:“我看你跟周家的小姐关系挺好的,可是最近一段时间怎么变了?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就拉着我来给你挑衣裳首饰的。”
陈依然闻言抿了抿唇,看了陈夫人一眼,最后犹豫着对傅瑶道:“五娘,你过来一下。”说着拉起傅瑶就往右次间里走。
留下陈夫人无奈地摇头笑道:“这孩子。”
傅瑶笑着任由陈依然拉着,右次间里没有人,陈依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要怎么说,傅瑶便耐心地等着。
“五娘,你当周雁儿真的当我是朋友?”陈依然轻声道。
傅瑶偏头问道:“为什么?你们关系不好吗?”
陈依然摇了摇头,咬着唇道:“我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因我平日里不喜与人交往,朋友也不多,我一直都当周雁儿是我的好姐妹。可是那一次我听她跟她的丫鬟讲,她喜欢跟我在一起玩是因为想让我当她的陪村。”
说到这里陈依然脸色一暗。
“她说我脸色不好,长的也不好看,更不会穿衣打扮,我站在她身边人家就会更加注意到她的美丽。这一次她非要我去游船宴也是如此,昨日周夫人说要我今日一直陪在她身边。”
傅瑶闻言半响无语,这时代的小姑娘心眼可真多。
陈依然抬头看向傅瑶道:“五娘,你帮帮我,今日别让我丢脸好不好。”
傅瑶看着陈依然信任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软。点了点头,眨眼笑道:“你放心,我今日一定让你的风头盖过那位周雁儿。”
陈依然闻言抿嘴一笑,高兴地拉着傅瑶出了右次间。
“五娘,你先帮我挑一挑衣服吧!这些都是新做的,还没有上身,料子都是我娘派人送来的时兴花样。”陈依然指着几件五颜六色的衣衫道:“等下你也选几件。”
傅瑶想推辞,但想着这是陈依然的一番心意,只是点了点头。
“五娘,这件绿色水草纹的怎么样?”陈依然指着其中一件问道。
傅瑶拿着朝陈依然比了比,摇了摇头,转手拿起一件粉紫色菊花刺绣粉色镶边的褙子递给她道:“就这件了。”
陈依然很信任傅瑶,拿了衣服二话不说就让身边的丫头伺候了去换了。
“怎么样?”陈依然换了衣服走到傅瑶面前,有些忐忑地问。
傅瑶笑着点了点头,粉紫色让陈依然偏黄的肤色提亮了不少。且淡紫与淡黄色搭配,本就是很鲜亮活泼。
陈依然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果然觉得身上这件衣服很衬自己,不由得朝着傅瑶甜甜一笑。
陈夫人看了也很满意,捧着陈依然的小脸看了看,叹道:“这面色怎么就随了你父亲,这般的暗黄,用些妆粉遮上一遮吧!”
张嬷嬷忙去寻妆盒,一边还不忘安慰陈夫人道:“小姐年纪还小呢,女大十八变,再过几年,等五官长开了自然就好起来了。”
“五娘跟我一般大,脸上怎么就如凝脂一般的?”陈依然看了傅瑶一眼,有些委屈地低头道。
张嬷嬷语塞,只迅速地把装盒捧了来,笑道:“小姐别急,等嬷嬷帮你上了妆,小姐自然也白白嫩嫩的了。”
陈依然看了张嬷嬷手中剔红牡丹纹的粉盒摇了摇头道:“我不要搽那个,周家小姐说我搽了那个就像是带了个假面皮,难看死了。”
“小姐你别听那周家的小姐胡说,她自己脸跟个炊饼似的……”。
“嬷嬷,”陈夫人无奈地喝止张嬷嬷。
张嬷嬷也知道自己失言,看了傅瑶一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傅瑶也轻轻一笑,却是对陈依然说:“其实我也觉得这妆粉颜色太白,不太自然。”
陈依然以为三娘也是笑话她面色蜡黄,不好看,抿了抿唇,低头不语。
傅瑶又接着道:“不过我那里倒是有一种落葵子粉,是紫色的,攃到脸上自然剔透,鲜华立见,你要不要试一试?”
陈依然闻言知道自己是误会傅瑶了,抬头不好意思道:“我这肤色,怎么抹也是不好看的。”
傅瑶偏头笑道:“那可不一定,女孩子的容貌可是七分靠装扮的,另外的三分气质也可以弥补。你不是说我脸色好看吗?我就是擦了那种落葵粉的,你看,看不出来吧?”
傅瑶平日里并不喜欢涂脂抹粉,只是前一世她也是个爱美的,于化妆打扮上也小有心得。陈依然长相虽说不上美,但是五官清秀,只是脸色偏黄。而紫色的粉是可以遮黄的,以后若是好好装扮,也算是清秀佳人。
陈依然闻言有些好奇地盯着傅瑶的脸仔细看,又有些怀疑道:“真的吗?”
傅瑶眨眼笑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陈依然就隐隐有了些期待。她因为脸色不佳,在甘州的时候总是让别府的小姐们笑话,慢慢的她就不喜欢来甘州了。有时候陈夫人要带她来甘州出门会客,她甚至会装病逃避。看了看傅瑶脸上那白皙剔透的皮肤,陈依然很是有些羡慕。
傅瑶朝跟着她的丫鬟道:“劳烦姐姐去我屋子里的梳妆台上将那一盒紫色的妆粉拿来,顺便把那盒颜色略深的缠枝花盒子的干粉也一起拿来。”
丫鬟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多久拿着一个粉彩人物的粉盒与一只略小一些的缠枝花纹的瓷盒回转了。
“我倒是听闻如今时兴起一种紫色的妆粉,却一直没有用过。”陈夫人让张嬷嬷将粉盒递给她看一看。
这是傅瑶上次来甘州的时候给周兰带的礼物,这次出来的时候周兰就把它贡献出来了。
陈夫人接过张嬷嬷递来的粉彩人物盒子,打开瓷盖,一阵淡雅的芬芳气息便弥漫了出来,白色的瓷盒里是粉中带紫看上去很细腻的泥状物。
“这个又是什么?”陈依然看着另一只缠枝花纹的盒子问道,眼中跃跃欲试。果然,不论是现代还是古代,化妆品对女人的吸引力都是巨大的,不管这个女人有多小,傅瑶心道。
“这是定妆用的干粉,擦了紫粉之后再用这干粉,可以让妆容更加自然持久。”傅瑶索性拿过张嬷嬷手中的那只盒子,揭开了盒盖解释道。
缠枝花纹的瓷盒里是颜色偏暗的黄颜色的干粉。以前在大街上看到很多女生将脸抹得很白,其实选底妆的时候并不是越白越好的,而是要选择与自己肤色最接近的色号。傅瑶看了看陈依然的肤色,想着如果粉的颜色能再暗一些效果更好,只是古代的粉大都是偏白的,这种深色的都少见。
傅瑶指导张嬷嬷先用玫瑰露给陈依然润肤,再上紫色的妆粉均匀推开,最后淡淡扫一层干粉定妆。材料与工具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一部。
傅瑶看了看陈依然的脸,想了想,翻开了张嬷嬷放在一边的妆盒,挑了一盒颜色略黯的胭脂,用银簪挑起一些在手心上,用双手拍匀了。
“依然,试着笑一笑。”傅瑶朝陈依然笑道。
陈依然闻言下意识地抿嘴微笑,傅瑶便将手心的的胭脂轻轻拍在了她面部的笑肌上。又打量了陈依然一番,笑着点了点头。
肤色明亮了很多,又不会因为太白而显得不自然。陈依然的眉浓密亮泽,不画而黛,是整个五官中长的最好的,眉形也只需要稍微修一下,只是现实不太方便,便先罢了。
“呀,小姐这样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张嬷嬷见了,欢喜道。
傅瑶一笑,她能说化妆术是现代女子必备技能么?化腐朽为神奇,本就没有什么难的。何况陈依然底子本就不错。
陈夫人也笑着点头道:“确实是好看了,五娘好巧妙的心思。”
傅瑶淡笑着道:“那也要依然的底子好。”
陈依然拿着小靶镜仔细照着,也很满意的样子。
其实并没有张嬷嬷说的那么夸张,毕竟工具有限,无法像现代一样将化妆术当易容术用。只是陈依然肤色虽偏黄,底子却是好的,肤质细腻看不见毛孔。五官也是清秀柔和,因此只要将肤色调和一下便好看了许多。
“五娘,你的妆粉是在哪里买的?”陈依然看了看两个粉盒,问道。
“是我上次来的时候在一个小街上买的,下次我带你去看看,”傅瑶道。
“嗯”
“这两盒粉就给你拿去用吧!”傅瑶将粉盒递给了陈依然。
陈依然忙摆手道:“那怎么行,父亲说君子不夺人所爱。”
“我的肤色其实更适合用珍珠粉的,这盒紫粉很少用到,放着也是浪费了。你先用着,等你日后买到了再说。”
“可是……”陈依然有些犹豫。
傅瑶微微一笑:“本来就应该给你礼物的,而且你也欠着我一份回礼。刚听夫人说你刺绣的功夫很好,若是不嫌麻烦,可以给我绣一个扇面吗?”
陈依然闻言眼睛一亮,忙不迭地点头道:“不麻烦,不麻烦,你喜欢什么花样的?”
傅瑶便又与陈依然讨论了一番如今时兴的花样子,因这是陈依然擅长的,她说起来倒是头头是道。而傅瑶对刺绣并不在行,便也认真请教。
陈夫人与张嬷嬷在一旁笑看着,并不插话。
等陈依然装扮完毕,照了照镜子果然十分满意,不由得对今日的游船宴多了几分期待。
在太阳没有升高的时候她们便出门了,尽管马车里放上了冰块,但天气毕竟太热,早点去的好。
齐河,是甘州城的一大河流,在城北与京杭运河相交,平日里行船往来,颇为热闹。只是今日,城中一段水路却由几架官船拦住了两头,不让船只通行。因公文前几日才发下来,除频繁往来的船只听到了消息今日改走了他道,一些外地的船只被拦下之后只有驶入环城河再另行转道。
这周夫人的丈夫在甘州任布政司,权利很大,所以能轻而易举的将这条河化作自家聚会的场所。
傅瑶一下马车,就见靠岸停着一艘三层的装饰华丽的大船。船上大桅和前桅上的四张大帆已经收了起来,此刻正静静地停在岸边。
陈夫人领着陈依然和傅瑶上了船。
“你可有感到不适?”傅瑶低声问陈依然道,没有忘了她之前曾经晕过马车。
陈依然此时正带着些紧张小心地四处张望,闻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偏头想了想摇头道:“你刚不提我倒是差点忘了。”
傅瑶失笑,正想打趣她两句,却见迎面走来了一群人。
“陈夫人,你可算是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派人去府上再请一回呢!”当中的那一位装扮十分华丽端庄的夫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
“周夫人,你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哪一次我答应了的邀约不是上赶着去了,何曾要你三催四请过。”陈夫人嗔怪地回道,
众人听了都笑了。
陈夫人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傅瑶,只说是娘家的一个侄女儿。
傅瑶忙向周夫人行礼。
“陈依然,你今天怎么这般打扮?”周夫人身边的一个十岁左右五官微微扁平,脸型稍大的姑娘皱着眉头打量了陈依然一番,突然出声道。
陈依然闻言下意识地揪了揪衣角,见傅瑶正鼓励地看着她,又见眼前虽已经修饰过一番,但是样貌终究很是一般的周雁儿,终于有了些勇气。
“五娘说这样更适合我。”
“谁说的?丑死了,你快去换了!不然我不理你了。”周雁儿不知怎么的突然发飙,竟忘记了长辈还在眼前。
“雁儿!不许无理!”周夫人呵斥道。又对陈依然道:“依然你别生你周姐姐的气,她可是一直盼着你来的。”
陈依然看了周雁儿一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生气。
周夫人忙道:“瞧我们站在这里多久了!失礼失礼,先到厅里坐坐去,陈夫人,韩夫人等人也候你多时了。”
陈夫人寒暄了几句带着陈依然和傅瑶跟着周夫人往船上走。
周夫人口中的厅,设在三楼船房的正中,大的能容纳一两百人的样子。此时已经布置得跟一般的宴客厅类似,只是两面敞开的窗户下是奔流的河水,河风迎面,倒也舒爽惬意。
厅里已经到了十几位夫人小姐,周夫人引着诸人相互见礼。此次来的人非富即贵,城中数一数二的人家几乎都来了,陈夫人很快就跟相熟的人聊起了天。
傅瑶和陈依然则去女孩子聚集的地方玩,也是因为今天陈依然的出彩,周雁儿就不愿跟她多站到一起了。也许是周夫人训斥过她,这才没有继续挖苦陈依然了,不过那嫉妒的眼神却时不时的飘过来。
傅瑶不由得失笑。
不过很快,周雁儿放在陈依然身上的嫉妒就被转移了,因为傅微如和马慧娴来了。
傅微如果然如林氏所期望的,打扮的很漂亮,她现在也学会了装饰自己,不让自己显得太庸俗。一身大红色盘金绣牡丹百花裥裙穿在身上既好看又显眼,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可惜,没有一个男子。
傅瑶暗笑,真搞不明白傅微如怎么想的,按照她们一贯的行事方法,不是都想靠上一个富贵公子吗?今天来的都是女客,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干什么?这不是摆明了来抢风头的,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花一般的年纪是最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出风头的。傅微如原本长得就好,若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得往众官家小姐面前一站,想不讨人嫌都难。
果然,傅微如一出现就收获了嫉妒无数,她自己还在那沾沾自喜呢!
那个周小姐刚才还在眼红陈依然的打扮,现在把所有的嫉恨都堆给了傅微如。
反观马慧娴就要高明多了,只穿了一件花牡丹掐腰织锦薄罗交领小衫,腰中系着一条五彩连波水纹刺绣百褶裙,既不凸出又显得温婉怜人。
两人一进来,马慧娴就跟傅微如分开了。马慧娴身边跟着几个人,她很自然的融入到了聊天的小姐们当中,看样子跟一些人还很熟悉。
看来,她在甘州的上流圈子里很受欢迎。
而傅微如,虽然获得了多数关注,但很显然,这些小姐们都不喜欢她。
傅微如也不介意,她将那些人对她的冷淡很自然的归结到了嫉妒上,所以心情很愉快的四处观看。
“五娘,那不是你那个堂姐吗?”陈依然小声问。
“是啊!”傅瑶淡淡的道。
她们俩正坐在偏一点的角落里,这里比较安静,视野也很开阔,可以看到甘州城内的一些街道人流。今天的天气有点阴,太阳也不大,徐徐的微风吹来,很舒服。
眼见着宾客渐渐来齐了,既然是游船宴,船自然不能停着不走。
河岸渐离,船入河道。
有的人趴在船沿上看两岸的风景,有的人继续聊天。
陈依然被周雁儿拉着去了人多的地方,陈依然本来也想拉上傅瑶的,不想刚好看到马慧娴带着几人过来了,她只好跟陈依然分开。
“五娘,你来了,”马慧娴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怎么坐在这里?”
“哦,那边人太多了,我就在这里看风景了,”傅瑶无所谓的摊摊手。
马慧娴身边跟着两个女子,一个是马云燕,还有一个已经做了少妇打扮,傅瑶看着熟悉,却不记得是谁。
马慧娴见她面露疑惑,笑道:“这是我三妹,五娘,你还不认识吧?”
三妹?傅瑶瞪大了眼,怪不得觉得熟悉呢!原来是马当林的其中的一个庶女。可是这副少妇打扮明显是嫁了人。
“三妹现在可好了,做了甘州布政司都事大人的小妾,”马云燕道,语气很酸。傅瑶一想就明白了,布政司都事是从五品,官位虽然不高,但属于布政司协管,能够接触真正的权利中心。
看来李氏的这步棋走的很妙。
怪不得她们能这么快就在甘州站稳脚跟呢!看来这个女儿又用在刀刃处。
“知道二姐一直都嫉妒我,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长的漂亮就是得母亲的疼爱多一点了。”那个三妹看来也不是吃素的,用手帕轻轻扇了扇风,轻声细语道。她虽然比起马慧娴来稍逊一点,但比马云燕却是美艳很多。这也是一直以来打压马云燕的资本。
果然,马云燕脸色一白,气呼呼的瞪着她。
这马家,真是没有一个善茬,傅瑶暗叹。
马云燕忽而笑了笑,又阴阳怪气的道:“其实咱们以后真的不能再叫三妹了,要不然容易搞混,人家现在的排名可是在十六位,所以以后还是叫小十六好了!”
十六,原来这都事大人居然有了十六个小妾,傅瑶愕然。
不等傅瑶问,马云燕兀自解除她的疑惑,“布政司都事大人今年都六十了,哎呀!一天一个下来,真是不知道咱们的小十六要排到何年何月啊!”
“也不看看是在哪里?由着你胡说,”马慧娴突然冷声呵斥,“幸亏是咱们自家人在一起,这要是别人听到了,还不知怎么背后笑话咱们呢!以后再这样没教养就别再跟出来了。”
奚落的两人立马老实了,再也不敢出言讽刺了。
看来马慧娴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傅瑶想。
马慧娴没再看两个庶妹,转而看向傅瑶,脸色已经恢复温柔,笑问:“听微如说你现在住在陈指挥使家里?”
“我就是陪陪陈夫人和她女儿,”傅瑶谦虚道,然后转问马慧娴,“怎么没跟傅微如在一起?”
傅瑶发现,马慧娴和傅微如的关系好像变得越来越冷淡了,虽然是一起来的,但好像没见她们说一句话。而且隐隐的还有攀比的意思在,不过这都是傅微如表现出来的,马慧娴一直是温文尔雅的。
“微如可能喜欢独处吧!”马慧娴柔柔一笑,似乎对傅微如并没有任何不满。
傅瑶不置可否,对马慧娴,她一直看不懂。她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温柔的,似乎林氏和李氏之间的那些龌龊她都没有参与过,可是却又享受着那些龌龊带来的富贵。如果说她真的是单纯的,无论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可是若说她真的参与了,傅瑶又不敢肯定了,毕竟马慧娴跟李氏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李氏精于算计,马慧娴大方温婉,不过这母女俩有一点很像,就是都很善于人际交流。
这不,就连喜欢嫉妒人的周雁儿都不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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