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谦的婚事过后,傅家就在长平街租了个一百平米的铺子,将傅记酒楼正式开到了京城。
当然,现在他们专门请了掌柜的帮忙,另外的主要业务也是傅谦去做,傅瑶除了在选址和装修的时候去看过一趟,别的时候都被限制出入那里。
按王氏的说法是,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做回大家闺秀。
于是,傅瑶只好乖乖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时间进入秋天,芳花园里总是铺满了金黄的槐树叶,有时候一个不察,连庭院中的那对大鱼缸中也会被落叶给铺满了半缸。莲蓉早已经让人给那两个鱼缸中放了一对锦鲤,想必鱼缸里的锦鲤整个秋天也在为时不时的乌云密布而烦忧。
落叶满地总是给人一种萧条寂寞的感觉,于是莲蓉特意谴了两个婆子专门扫院子里的落叶,捡鱼缸中的落叶。有人打理,萧条之意自然是不见了踪影。
忽视了那满地的金黄色,秋天其实是一个收获的季节。
这不,刚到主院,外面就传来了好消息。
傅珊要生了。
王氏急急地就要赶过去,临走还不忘吩咐傅瑶,“就在家老实呆着,不许趁乱瞎跑。”
直接把傅瑶想跟着一起去的心思拍翻。
傅珊因为是头胎,生产比较困难,一直到第二天,王氏那边才传回了消息,生了个儿子。
傅权泽连同家里的人全都松了口气,长女这下在赵家算是站稳脚跟了,不怕被人诟病了。
晚上的时候,王氏回来了,一到家就满面欢喜,对傅瑶道:“明天一早随我去看你姐姐。”
“三姐还好吧?”傅瑶关心的问。
“好,你姐夫别提多开心了,现在好了,他们赵家要是再敢埋汰三娘,看我不去找他们理论。”王氏眼神微暗,恨恨的道。
之前他们家被流放到琼州,傅珊因为是新妇,又嫁到了赵家那样的大家族里,自然是受到了很多委屈。再加上傅珊嫁过去三年才有了身孕,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女儿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好在女婿是个不错的,”傅权泽欣慰的道。他在外面走动,自然经常接触傅珊的相公赵文博。
这个女婿虽然没有大才,但为人还是很本分的,也没有像别人一样欺负自己的女儿。傅权泽也打听到了,好多时候还是他站在傅珊面前挡住了那些中伤她的人,包括因为傅珊没孕,他也顶住了家里的父母,硬是没有纳通房小妾。
这点,是傅权泽最赞赏的。是以,虽然查出来自己的女儿这几年很吃了些苦头,但他却没有怪罪一点赵文博。
“这下可好了,他们夫妇都是苦尽甘来,日子越过越舒服的。”王氏笑道:“这是结的善缘呢!”
关氏嘴巴甜:“咱们家也是日子越过越好的,阿爹阿娘福泽绵长。”
“福泽绵长,”小宝在旁边跟着学舌。
王氏更高兴了,抱着孙子不撒手。间歇看了眼新嫁娘水婉琳的肚子,想来过不了多久他们家应该就又可以添丁加口了吧!
被看的水婉琳面色一红,又想到了丈夫的温柔多情,心下也是一甜,她也希望能尽快多个小箩卜头出来。
次日,王氏带着傅瑶去赵家见傅珊,傅权泽等男宾要等到洗三的时候才能去看望。
傅珊带着产妇都有的一点疲态,表情却是高兴的:“阿娘,你们来了?快坐。见过太夫人了么?”
王氏道:“见过啦,太夫人、夫人都很欢悦。”嗯,两位很高兴,直说‘傅氏有福气’。
知道傅家重新得到了皇上的看重,那些人也转了态度,王氏想到从前自家落魄时亲家的嘴脸,心里就很不舒服,不过为着女儿,这些都忍了下来。
“好可爱的小猴子,”傅瑶戳戳正睡的香甜的小外甥。小婴儿还没长开,睡得很香。
傅珊拿住她的手,虚弱的嗔怪,“你又调皮了,等他长大了再戳。”
王氏:“……”
她怎么生了这样两个闺女?
正闹着,前面的赵文博过来了,见到王氏立刻上前行了一礼。
“岳母大人。”
“这么早就回来了?”王氏问道。
“那边也没事,我就早点回来看看三娘,”赵文博道。
赵家并不像傅家似的用男女通行的大排行,傅珊嫁到赵家后就用了在娘家时的小名,夫妻俩只在私底下这样叫。
赵文博在崇文院任职,赵家虽然是百年世家,但是枝大叶茂,显要的职位都留给了家里重要的人。他在赵家虽然是嫡子,也是嫡枝,但他父亲上面有三个兄弟,他自己又有四个嫡亲的兄弟。
好的职位要轮也很难轮到他。
现在傅家启复了,傅权泽是想让这个女婿更上一层楼的,尤其是傅琇还在太子府任中书舍人,想要往太子府塞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
赵文博也知道岳父的想法,任何一个有想法的男人都希望能够发光发热的,他现在任职的地方就是一闲散部门,担任的职位也是混饭吃的。委实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好在,马上就要离开了。再加上,妻子又为他生了个儿子。
所以,这两天,赵文博都乐的飘起来了。
傅瑶也上前跟姐夫行礼。
“五娘长这么大了,”赵文博笑道。
傅瑶一扬脖子,“当然,我都是大人了。”
赵文博长的斯斯文文的,并不特别帅气但也不算丑陋,中人之姿吧!不过这个朝代男人最重要的还是品行。
好的男人会对妻子很尊重之外会多丝疼爱,平常的男人则是三妻四妾,差的男人就很混账的欺负妻子或者宠妾灭妻之类的了。
赵文博算是好的男人的行列。光凭他现在身边就傅珊一个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说最开始是畏惧自家的权利,可是傅家被流放几年了,他依然是这样,就很能看出一个人的好坏了。
各自行完礼后,赵文博就走到床边看了看儿子,看的出来他很高兴,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
王氏就过去抱着小孩子示范给他看,学习了几遍后赵文博才紧张的抱起了儿子。那小心翼翼的样儿惹得傅瑶直笑。
傅珊的儿子洗三礼过后没多久,周雪就嫁进了太子府。
周元建还是守在边疆,那边的战事已经停了,但边疆地处险要,必须得有人把守,所以,也就一直没回来。
不过,他人没回来,也正好为傅权泽助长了后力,毕竟,周元建的兵权还是让人忌惮的。
也因此,傅权泽慢慢收拢了一批向着自己的官员。
皇帝看得分明,启用傅权泽,再让周元建的女儿嫁给太子,再有半世家半勋贵的云家,这几家互相制衡,但是关系又不错,不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再配上减了势力的世家,构成一个稳固的政权,便于太子统治。有了这样的制衡,则世家翻不起风浪,朝臣也不会一家独大,这样的政治布局,是皇帝精心为自己儿子准备的。
皇帝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跟自己比,那是比不上的,半路出家,还学得不太好。
聪明,谈不上,魄力,更不足了。
好在他尚算仁慈,皇帝也就不用担心自己死后,那些抢过皇位的儿子们被太子清算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都是他的儿子。
这也是他选来选去选中这个太子的缘故。
太子娶侧妃,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也没什么大仪式,也没什么华丽的嫁妆,毕竟不同于太子妃。
周雪却觉得自己很委屈。以她爹如今的身份,就是自己当个太子妃也是可以的,可是现在却低调的变成了侧妃。
本来,周雪比较满意的状况是能够嫁一个上进的丈夫,然后妻凭夫贵。当然,如果能够丈夫比姐夫更出色,自然更好。她自觉一直屈居人下,但是除了是庶出之外自己也不比别人差到哪里,总不会卑下一辈子。
如今天随人愿,她嫁进了太子府,虽然开始是侧妃,但往后谁说的准呢!太子将来是要做皇上的,到时候后宫会重新洗盘,她还是很有希望的。
坐在车上,用力地握紧了拳头,她就不信,她会比别人差,她总要令所有的人刮目相看。只要侍奉好太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总有一天,周氏门楣要由我来光大。小瞧过我的人,都要后悔。我会证明,我比别人强!
周雪斗志昂扬,傅家和周家,却没有那么多的喜悦。
“希望她能早日诞下儿子,以后在太子府也好有个立足之地。”朱氏是担心这个庶女的。毕竟养这么大了,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尤其周雪还是那么个绵软的性子。给太子,真不如给个比较能干一点的年轻人做正室。
“就看在咱们两家的份上太子都不可能慢待周雪的,你别担心了,就是太子妃,我也是见过的。虽然看着强势点,但为人是一点心机也没有的,至于不好相处,也全在各人了。只要周雪依礼而行,太子妃还是不错的。何况,太子之前也有了好几个良娣,现在不也好好的?”王氏安慰她。
周雪因着周元建的关系,一嫁进去就是侧妃,位置仅次于齐灵儿。
“希望如此了,”朱氏叹道:“就是担心她好脾性,恐受气呢!”
她本来就一副受气相好吗?傅瑶暗自嘀咕,脑子里又想着自家如今的情势。
因着周雪的关系,朝中很多人肯定会将傅家与她联系在一起。毕竟,周家一直是依附于傅家生存的。
这样一来,他们在无形中肯定会树立一些敌人,包括如今站在太子妃身后的云家。
可是傅瑶和傅权泽心里都明白,他们绝没有要扶持周雪的意思。
傅权泽不了解,她可是很了解周雪的。这是一个心细如尘的人,什么事她都放在心上。这样的人,心胸不会宽广,为人不会大度。又自觉不顺遂,是以有恩未必会记得,有仇却誓不肯忘。一朝得志,越是亲近的人就越要倒霉。
所以,她们躲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扶持她。
可惜,世人不这样想,这就是傅瑶憋屈的地方。
等到冬天来临的时候,宫里突然传来了皇帝病重的消息。
这些自然是保密的,但是各家自然都有自己的路子探知消息,一时间,各个大臣还有诸皇子公主后妃全都聚集到了大正宫皇帝的寝宫。
皇帝确实病的挺重了,好在目前来说,一切都算是没脱离主道。太子是正统,反对的人也很少,背后支持的人很多。
“一切都麻烦傅尚书了,”因着皇帝的关系,太子还是很信任傅权泽的。
“是,请太子放心。”傅权泽连忙垂首。
云熙也进了宫,他也深得皇帝的信任,主要掌管京城的治安。
天气很冷,傅瑶就在家里等着宫里的消息回来,皇帝本来就药不离口,现在一病重,估计情形不容乐观。
如果现在是春天,那么皇帝的病也许还有好的可能,可是现在是冬天,冬天是个让人颓废的季节。很多病症都拖不过去。
果然如傅瑶所想,半个月后,大正宫里钟声一声接一声地传来。
皇帝殡天了。
皇帝死了?!即使早就知道他已走向衰弱,也猜想他过不了这个冬天。傅瑶一时之间还是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大家都觉得皇帝行将“山陵崩”,可一旦听到他真的“崩”了,还是觉得像是被晴天霹雳给劈了。
一旁的莲蓉也是手足无措,相信在这一刻,整个京城的人们都呆掉了。傅瑶很快回过神来,对莲蓉道:“我们家要入宫举哀,速换素服!翠柳,把头上的首饰赶紧卸下来!”
翠柳上来给傅瑶卸装,又找了个空匣子将首饰装起来。傅瑶已经一连串的命令发下去了:“青竹,去跟卓妈妈说,家中乐伎不得再演习,五彩纹饰统统撤下来,夜间换上白蜡烛,家下人等不得肆意走动,出府须有腰牌。再去跟管家说,叫他亲自盯着男仆。遣人去几个庄子上,那里的陈设也统统换过!把家里人的素服都找出来!”
说完,自己也在另一妆台前坐下,莲蓉去找衣服。
她们从来没有经过什么皇帝的丧事,心中都很紧张。这其中傅瑶的紧张并不是针对“死了皇帝”,而是思考以后的政局,可以想见,未来不会很太平。翠柳因心慌,也不小心扯断了傅瑶的几根头发,这个时候,大家也都没心情计较这些了。
等素服拿来后,傅瑶飞快地换好装,然后去了主院,王氏也正在惶恐中,母女俩带上下人匆匆出门登车。
“去大正宫。”
马嘶轮响,傅瑶一跺车厢的底板:“慌什么!稳稳地走!”
好在她们住的地方离大正宫挺近。从府中往大正宫去的路上,就见沿途门户紧闭,金吾卫、京兆尹都已经派员出动。路上的人行色匆匆,很快就闪进坊区里面。傅瑶乘的是标配的车,沿途倒没有士卒拦截搜查,倒是在路上遇到了许多同路的人,且多是乘车的诰命妇人。够资格第一时间入宫哭灵的,都是些中高级官吏,这些人本来就已经在大正宫的办公区里上班了。
马车到了大正宫门口,见宫门大开并不禁出入,里面已经有了哭声。御林军去红缨,腰间、头上已缠白布,傅瑶便知一切井然有序,想来她爹现在举措得宜。
“阿娘,咱们现在先去哪里?”傅瑶问。
“先去东宫吧!太子妃那里肯定很难过,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咱们的时候,”王氏已经稳定了心神。
这个时候,自然要表明自己的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