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真的不行了。
傅瑶本来不想进宫的,可是听了明月的话也觉得事情有些大条了。记得上次见周雪的时候她还是很精神的,怎么可能不行了?
唯一的原因就是马慧娴动手了。
她现在住在了宫里,身边又集合了很多人,想要对付周雪是轻而易举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明月来的时候正是晌午,云熙正不在家,所以傅瑶才得以出了门。一路倒是畅通无阻的进到了后宫。等她看到周雪时,饶是镇定自若,也是吓了好一大跳。
这还是周雪吗?
头发白了一半,面容憔悴,还生了些皱纹,全身上下也是瘦削无力的。傅瑶对周雪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时常用一副柔弱可怜的眼光看着你。
现在,再看到她时,她依然是这样的眼光,却让人觉得心酸。
周雪还不到二十啊!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容貌。没想到齐灵儿这么狠。
“五娘,你来了,吓到你了吧?”周雪一见傅瑶,立刻撑起了身子,只是她身体虚弱,撑到了一半就跌倒了下去,明月赶紧上前扶住她。
“娘娘先躺着吧!”傅瑶忍着心酸道。
周雪摇了摇头,示意傅瑶往前走了几步,她才在明月递过来的靠枕上躺下。虚弱的道:“五娘,我知道你现在不好进宫,可是我快要不行了,有一件事一定要托付于你我才走的安心。所以才请你进宫的,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将这里都清理了一遍,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她的身体的确很弱,说了这些话中间就停顿了好多次,说到最后还咳嗽不止。
傅瑶皱了眉头,马慧娴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明月,让人去请江太医过来,就说我在这里。”
明月看了看周雪,为难的道:“三少奶奶,没用的,江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他说……”说到这里,明月呜咽着哭了起来。
周雪终于稳住了精神,她制止了傅瑶,“已经找江太医来看过了,他说我中了一种罕见的花毒,会一天比一天变老,身体也会越来越虚弱,直至老死,没有医治的办法。”
花毒?
“什么花这么厉害?”傅瑶疑惑的问。怎么宫里老是有这种奇怪的东西呢?
周雪又开始咳了,只好由明月来为傅瑶解答。
“半个月前,大皇子从外面摘来一朵紫色的花,清香宜人,而且花色也好看。说是送给太妃娘娘的,娘娘很高兴,就养在了屋子里。谁知从那天后,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才几天时间就生了白发。奴婢看着不对劲,就急急地请了太医过来,太医也查不出根由。直到前几天江太医来了后才知道是那支花做的怪。据江太医说此花名叫美人殇,女子一旦接触过就会中毒,容颜和精气神会一天一天萎靡下去,没有任何解救之法……”
居然这么厉害?傅瑶蹙眉。
“五娘,我知道自己不行了,可是我放不下贤哥儿。他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他独自面对马慧娴她们。所以,我想拜托你保护他。”周雪努力的坐起身,郑重的看着傅瑶出口道。
傅瑶有些吃惊,她怎么也没想到周雪找她来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刚才听完后还以为她是要自己替她报仇呢!
可见,不管什么样的女人,最在乎的都是自己的儿子。
“我也很想保护贤哥儿,只是,我住在宫外,贤哥儿在宫里,总是不方便的,不如就将他托给太皇太后照顾。”傅瑶迟疑了半晌才道。她现在怀有身孕,也是一个母亲,当然要为了自己的孩子考虑。宫里现在这么危险,马慧娴这次出去不知道又带了多少这样的毒物回来,真是防不胜防,她还是少来的好。
周雪一听傅瑶拒绝了,当下急得就剧烈的咳嗽起来,甚至吐出了血来。
“五娘,太皇太后如今都是自身难保了,如果你不帮忙,我的贤哥儿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求你了。”周雪不顾自己的狼狈,伸出手努力的抓住傅瑶的手乞求。
傅瑶心里更酸了。她现在身为母亲,更能理解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担忧和爱。
只是……
“娘娘,对不起。”
周雪眼里的神色瞬间暗淡了下去,如一个失去希望的老人,让人不忍去看。
明月跪了下去,“求三少奶奶一定要救救大皇子,大皇子那么可爱,您忍心他被人害死吗?”
傅瑶想起贤哥儿,心里闪过一丝怜惜。
周雪见了,立刻升起了希望,眼睛直直的看着傅瑶。
心里挣扎了很久,傅瑶终是道:“如果你想让贤哥儿活着,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周雪伸长了脖子问。
“只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将贤哥儿接出宫去,到时候就住到周家,周家是他的外祖家,别人也不会说太多话。”
诚然,如果明目张胆的将贤哥儿接出去,对于自家是很危险的,毕竟皇上已经选定了,你却将另一个皇子接了回去,这是什么意思?相信到时候很多人都要怀疑的。
只是这也是个救贤哥儿的好办法,只有在宫外,才是最安全的。
何况,傅瑶心里已经冒出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
“周家?”周雪喃喃的自语,“他们愿意抚养贤哥儿吗?”
她当初可将娘家人得罪了个遍。
她的声音虽小,傅瑶还是听到了,她斟酌了片刻,终是道:“其实你母亲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坏,你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再易地而处的想想你母亲。如果是你,你是不是早就将别人的孩子赶走了?怎么可能将她养大。可是舅母呢?不仅将你养大了,还一直带在身边。甚至在琼州那么困难的情况下也是一直带着你,没有让你吃太多苦。你觉得她还是坏人吗?”
这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说这番话的,她讨厌周雪,自然不可能去开导她。
可是现在……
她也是个可怜人。
也许这个时候,周雪才真正恢复了她最本来的面目,听了傅瑶的话,她沉思了半晌。最后无力的跌倒在靠垫上,眼角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也许她是悔恨了吧!悔恨当初不该那么对自己的父母家人,不该伤他们的心。
“能不能请你让我母亲进宫一趟,我想见见她老人家。”良久后,周雪擦干了眼泪,嘶哑着嗓子对傅瑶道。
傅瑶点点头,这件事情主要的还是看朱氏,只有她同意了,接贤哥儿出去才名正言顺。
“还有我爹,此生恐怕是见不得他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怪我。”周雪遥看着远方,伤感的道。“以后就让贤哥儿替我尽孝吧!我现在不求贤哥儿大富大贵,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张大就心满意足了。”
她的面容很苍老,可是此刻,傅瑶却觉得她一生所努力营造的柔弱形象都没有此刻来的让人心酸。
该说的都说完了,傅瑶也要回去了。
见傅瑶起身,周雪最后道:“五娘,以前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介意。就看在我是一个快死的人了,就不要记得那些不好的过往了。”
傅瑶含泪点头,终是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周雪的寝宫。
古代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争斗呢?她现在是多么羡慕前世的和平社会啊!至少那里没有这么多的杀戮,没有这么多的算计,没有这么多的仇恨……
“娘娘,前面的人好像是二少奶奶。”南风突然道。
南风一直陪在傅瑶身边,不光如此,她还让徐公公安排了人过来贴身保护她,为的就是防备这一路进宫被人堵住。只是没想到,还真的是这么不凑巧。
前面的人的确是马慧娴,傅瑶立刻振作了精神。这个时候宫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尤其是马慧娴。南风也提起了精神护在身边,就是徐公公派来的几个太监也聚拢了过来。
两拨人慢慢的靠近,马慧娴身边并没带多少人,可是傅瑶却一个都不认识。她进宫很多次,宫女不说都认识,起码大多数都有个脸熟。可是马慧娴带的这几个人,她一个都没见过。而且,南风还悄悄在她耳边提醒了。
“少奶奶,那边的人都是会武功的。”
很显然,马慧娴这次是有备而来。
早就听云熙说马慧娴身边养了很多杀手,傅瑶真是万万想不到她居然敢将这些女杀手堂而皇之的带到后宫。
看来她今天的目的就是来杀自己的。
十米远的时候,两人已经能看到彼此脸上的笑容了。也许是觉得自己万无一失,大仇得报了,马慧娴的笑脸很温柔,比她多数时候的笑脸都温柔。而傅瑶也在笑,她可不想让马慧娴看出自己的担心来。
只是步伐再慢,也终于是走近了。
“五娘,好久不见啊!”马慧娴笑的温柔,只是那眼里却布满杀机。
傅瑶真真的看到了,心下一紧的同时也松了口气,幸亏自己有先见之明。要不然今天还真的是凶多吉少。
“是啊!其实我巴不得永远不要见到你,马慧娴,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一回来就要害人。”傅瑶笑容收起,眼神一凝,冷冷的道。
如今,她们早已撕破了脸,也不用再顾忌什么面子了。
马慧娴却是毫不在意,笑着仰头看了看四周的黄墙红瓦,然后才低下头笑看着傅瑶,“那可就要让你失望了,我还就最喜欢这京城,还有这皇宫,都是我毕生的梦想啊!”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至于害人嘛!我可不敢认同,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立场,如果清除侵犯了自己的敌人也叫害人的话,那傅瑶你又何尝没有害过人。所以,咱们是彼此彼此而已,谁也不要说谁。”
傅瑶冷嗤一声,“咱们能一样吗?我害的都是坏人,可是你呢?”她一想到周雪的惨状,就是一肚子的气,毁容,变老,这对于女人来说是最可怕的。
说着话的同时,傅瑶并不敢离马慧娴太近,这女人现在太邪门了,谁知道她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害人的东西呢!她可不想冒险。南风也很有默契的站在傅瑶身边,形成了一个保护的姿势。
马慧娴注意到了却不以为意,也许是成竹在胸,她反而放松了下来。说出的话却挖人心肝。
“什么叫坏人?什么叫好人?傅瑶,没想到你没了个孩子,还是那么天真啊!”
傅瑶一听这话,心下猛的一缩,眼神也迸发出了彻骨的恨意。她和云熙从来不去提那个孩子,可是,那却是他们心底永远的痛。现在,被罪魁祸首轻飘飘的提了出来,她怎么能不生气?
“是啊!我是没了个孩子,不过孩子总会有的,不像某人,哼哼!不知道会生个什么样的孩子出来。”傅瑶强压住心底的伤心,摸着自己的肚子讥讽的道。
云文风已经不行了,马慧娴要想生孩子就得跟别的男人生,可是她已经成了亲。跟别的男人生孩子那就是奸夫淫妇,生出的孩子也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论吵架傅瑶可不会认输,既然马慧娴敢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她也不介意撒上更多的盐反击回去。
马慧娴脸色苍白,嘴唇紧咬,眼睛里迸出骇人的光,恨不得生吃了傅瑶。不过最后看向她肚子的时候还是恢复了笑意。
“傅瑶你知道吗?我曾经发过誓,你怀一个我就害一个。你是能生,可是能生下来吗?”她阴狠的道。
傅瑶同样冷了脸色,双拳紧握,“就怕你没这个本事了。”
“有没有这个本事你马上就会知道,”马慧娴得意的朝自己两边看了一眼,她身边跟着的四个宫女立刻上前一步,亮出了武功,一看就是武功高强的人。
傅瑶没有后退,她的拳头捏紧了放松,放松了再捏紧,终是平复了心情。对着马慧娴劝慰道:“马慧娴,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那么热衷于权利。咱们是女子,你就算掌握了再多的权利也得站在男人身后,你这样谋算又有什么意义呢?”
其实她不想跟马慧娴这么多废话的,跟有救之人讲理可以。可是跟马慧娴讲再多,辩论再多也于事无补。
不过,她不得不说话,因为,她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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