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京南京 第二十九节 钱谦益极力掩饰住心中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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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谦益虽极力掩饰住心中的焦急和慌乱,可还是忍不住把惊惶的来源说了出来:“马士英跑了!”

  原来司礼监召集议事,钱谦益早早就坐了轿子,向宫里而去。他特地吩咐轿夫,绕马士英的府邸而走。原因很简单,他也在为这场突兀的议事揣揣难安,奢想着能从马府的一动一静中,嗅出些今日议事的味道来。

  可当他路过马府,挑起轿帘,向那一向森严无比如禁宫的马府望去时,不禁大惊失色,险些从轿子里栽出来。只见马府大门洞开,门上挂着的灯笼竟掉到了台阶上,永远钉子般肃立的守门卫兵也无影无踪了!

  钱谦益急忙叫住轿子,不等轿子落稳,就钻出轿门,提起身上的官袍,风一般的冲进马府。马府前前后后,大院小院狼籍的已是空无一人,钱谦益的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他意识到,这不是抄家,而是逃跑,马士英跑了!

  他急切的想找人问个明白,可马府威大势大,方圆百步没有邻居,远处些的人家却谁也说不清,只说马府半夜扰攘,具体什么事就不知道了。

  呆了半晌,钱谦益才钻进轿子,火急的往宫中赶来。其实他惊惶的不是马士英的离去,而是这乍然剧变后所隐藏的那个深层原因。以他对马士英的了解,马士英绝不是轻易认输的人,更何况奏疏没有起到作用,皇帝非但没有降罪,还听从了马士英的建议,现在马士英怎么会弃了皇帝的恩宠、首辅的宝位,突然逃跑?

  除非是事情有了大变,使奸滑无比的马士英感到了绝望和恐惧!那么短短几个时辰,又会有什么大变呢?钱谦益的心砰砰乱跳,不自觉就想到了马士英和韩赞周夜访自己时,所托出的那个忧心理由。又想起自己在皇上面前说的那几句话,还有皇上当时略显暧昧的态度,以及即将在清议堂开始的议事。在清议堂而不是金銮殿,那就表示,皇上不会驾临。如此关键的时刻,皇上居然还不临朝,那就说明,皇上恐怕真的已经走了。

  一边想,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啊!这实在太突然了!便是要走,也应该辞别祖庙,诏告天下,领着六部九卿一起走,不是吗,如此君臣分离,朝廷不就亡了吗?

  至于马士英是自己走,还是随皇帝一起走的,现在,对钱谦益已经不重要了。他只是在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凄凄然,心神恍惚的几不知道是怎么走进皇宫,怎么走进清议堂的。

  听到钱谦益梦呓般的话语,高倬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钱谦益却不说了,只摆摆手,无力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定。高倬跟过来,抑不住兴奋,小声问:“钱公,马贼畏罪潜逃了?”

  钱谦益闭上眼,不说话。

  但高倬的话却被一直屏息关切着他们的百官听见了,“嗡”的一声好似炸开了锅,百官再也不顾秩序,不安的涌动着。兴奋激动,惊惧茫然,浮在不同人的脸上。

  便在这时,“圣旨到--”一声尖长的吆喝,韩赞周双手捧着卷成一轴的圣旨,带着一群太监疾步走进了大堂。

  百官肃然,等韩赞周在堂中的椅子前站定,捧着圣旨回过身时,便一齐跪了下去。

  韩赞周的目光凝重无比,先扫一圈跪着的百官,然后把明黄色锦缎的圣旨徐徐展开,一句一挫,慢慢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日:朕自登基以来,夙夜忧叹,临渊履薄,无时不思厉兵秣马,兴军北上,克复中原!然兵部尚书阮大铖滥用小人,无能无德,致使长江天险不战而溃,剿贼不成反为贼扰,联虽有好生之德,奈尔之罪何?着即革去阮大铖一切职务,交由三法司会审!”读到这里,韩赞周有意停了下来,望向百官。

  百官跪在地上,一阵的躁动。阮大铖的事发生在深夜,虽已下了大狱,但除了钱谦益,百官仍都不知道,因此听闻后,惊喜不已。马士英的党羽们却都垂下了头,惊惧茫然的觉得天要塌下了。

  韩赞周接着宣读:“内阁掌国家中枢,上承朕意,下领百官,然马士英窃弄威福,才浅德薄,实有负社稷之托,着免去首辅职务,回乡养老去罢,。礼部尚书钱谦益公忠体国,众望所归,着命为内阁首辅,兼领一切军国大事。另调王铎、高倬入阁,补任阁员。钦此。”

  圣旨宣完,底下却是一片沉寂。没有唇枪舌剑,没有你死我活,马士英居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倒了?还是刑部尚书高倬打破沉寂,带头山呼:“吾皇万岁,万万岁!”所有的人都跟着拜了下去。

  韩赞周合上圣旨,走到钱谦益的身旁,躬腰笑道:“钱阁老接旨吧。”说着,把圣旨恭敬的呈过去。钱谦益抬起头,没有丝毫升为首辅的激动,心眼底还有些噤若寒蝉!甚至不敢去接那道圣旨,只是用一眼的茫然,直钩钩的盯着韩赞周,仿佛要看到韩赞周的心底!韩赞周不回避他的目光,笑吟吟的回望着:“阁老,接旨吧?”

  钱谦益站起来,接过圣旨,仔细的又看一遍。工楷的小字,鲜红的玉玺,一切都没有问题,可钱谦益却分明的感觉到,眼前的这道圣旨,怕是大有蹊跷。

  可圣旨就是圣旨,权威不容挑战,钱谦益压住心底的疑窦,凭着半生的官场历练和心力修为,使自己镇定了下来,在百官悲辛期盼,合九死方得一胜利的激动眼光中,走到堂中的椅子边站定。

  所有人深深一揖:“见过阁老--”

  钱谦益手一抬:“诸位免礼。”

  “谢阁老-”

  高倬直起身,转向韩赞周:“我等联名上谏参马士英擅权误国的奏疏,皇上可看见了?”

  韩赞周点头。

  高倬:“皇上怎么批?”

  韩赞周:“万岁御批‘触目惊心,发六部各卿公议!”具体邸报已经由司礼监转交到了内阁,高大人回去一看便知。”

  高倬忍不住激动:“那就是说我等上疏无罪了?”

  韩赞周:“上疏是臣子的本分,何罪之有?”

  高倬立刻把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抛出来:“既如此,冒死觐见的卢耀阳是不是也应该无罪?”

  韩赞周依然不动声色:“上疏虽无罪,但闯禁惊驾之罪却不可恕,具体如何治罪,镇抚司自有公议!”

  高倬毫不掩饰地松了一口长气,会意的望向韩赞周。马贼既倒,宫中自然不会再和东林党为难,擅闯禁宫的卢耀阳一时虽然无法脱罪,但只要人还在,慢慢地总会有办法。

  放下了心中大石,他又问:“请问韩公公,马士英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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