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沧湖不说话。韩赞周却明白他的意思,显然他认为吴真凶多吉少,怕是已经从别路到达赵府了。
韩赞周站起身,眼中涌满了悲愤和苍凉,几乎不能站稳。两个太监连忙扶住他,他凄凄地望向窗外沉沉地夜色,眼角流下一滴泪。突然一咬牙,挣开两个太监的手臂,站直身子,紧望着刘沧湖:“不,我们不去北门,我们回皇宫!”
刘沧湖一惊,立即劝道:“不!公公,还是去北门,吴将军即便是有事,但他的部下是史督师一手训练出来的,都是心存忠义的汉子,绝不会从了赵之龙,我们早一些去,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韩赞周摆手,叹道:“群龙无首,军心必然散乱,这支人马是指望不上了,啊”忍住悲声,哽咽道:“局势变幻如此之快,我们不能再存什么奢望了,而今还有一件大事,需交由你去做,你立刻随我回宫。”
刘沧湖却是不肯回皇宫,握着剑把,手臂在微微颤抖:“公公!回了皇宫,我们就是瓮中鳖,网中鱼,只有等死挨宰的份,还谈什么大事!”几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韩赞周摇摇头,说道:“不!这件事极为重要”
“公公!”刘沧湖少有的打断他的话,黑脸涨的通红:“事仍有可为,你不能灰心啊!”
正在这时,忽听得马蹄声脚步声急响,不知有多少人马,沿着街道向这里奔来。刘沧湖心中一凛:“如此急骑,难道是冲着我们来么?”返身折回窗户前,向外张去。
屋内众人,也都屏住呼吸,手握住了刀柄。
只见火把耀眼,几百名的军士拥着街道压了过来,在大屋的前面列阵排开,同时听得隐伏的锦衣卫呵斥大叫,显是大屋的四下也发现了敌兵,并交上了手。
“砰!”刚才迎接的那个锦衣卫撞门而入,大喊:“公公快走,叛贼们围上来了!”
不容韩赞周反应,两个大内太监立刻一左一右夹起他,举步向外奔去。刘沧湖仰天一叹,拔剑跟了出去。
大屋东面临街,后面和侧面各有一条小巷,因为临着繁华街道,小巷都很宽敞,并排可走两辆马车,此时,却各有一条火龙从远处蜿蜒而来,脚步渐近,都是挺枪的军士。他们与街上的军士一起,眼看就要把大屋围起来。
两个大内太监扶着韩赞周,刚打开屋门,就听风声急响,无数的羽箭当面射了过来。两人见机的快,赶紧关门,只听“砰砰砰砰”如雨打窗棂,那道木门之上,不知攒射了多少的羽箭。
原来,旁边的几处屋脊之上,火把熊熊,突然站满了弓箭手,瞄准了这里。
一声呼哨,黑暗中闪出十几个黑衣劲装汉子,背负长刀,双手连挥,只听“哧哧哧”响声不绝,点点寒星在暗夜中闪烁,向屋脊上面的弓箭手们飞去。其时天黑夜暗,视界不明,弓箭手们又忙着张弓搭箭,根本躲闪不及,是以或死或伤,惨叫着倒下了一片。
小巷中的军士们大呼,挺枪冲了过来,十几个汉子又连连发镖,将屋脊上的弓箭手射死十之七八,余者纷纷退避,这才拔出背后的长刀,舞刀霍霍,与挺枪军士战在一起。
两个大内太监在门缝中看得清楚,飞脚踢开木门,抓提紧韩赞周的左右肩膀,呼的,急奔而出。刘沧湖和屋中的几个锦衣卫各舞刀剑,紧随在后。
听的一将大喊:“休走了一人,给我上,上!”
暗夜中,火把摇动,喊杀大作,军士们密密麻麻的涌将上来。两个大内太监练的虽是拳脚功夫,但出手狠辣,掌风到处,敌兵矛断戟折、非死即伤。刘沧湖挥舞长剑,也是一剑一个,几个锦衣卫也不是庸手,各舞刀剑,紧裹着中间的韩赞周,向外冲去。
几人势不可当,转眼就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巷子,可不想,巷子外密密层层早堵上了无数的军士。生死关头,几人齐声大吼,奋勇冲了过去。
敌人愈杀愈多,杀退了一层,外面又围上一层。几番冲突,却冲不出去,所幸地方空间有限,敌兵虽潮涌不断,却施展不开,大家一时还可抵挡。又战了一会,敌兵长枪大矛一齐攒刺,一个武功稍弱的锦衣卫,微一疏忽,立时被捅成了马蜂窝。
两个大内太监本欲提着韩赞周,上房而走,可眼望去,临近的院墙屋脊之上火把熊熊,站满了敌兵,都是弓上弦,刀出鞘,守的严严实实。远处,那十几个发镖的汉子,初时还听闻他们的刀枪之声,渐渐却没了声息,想来已经全部战死。
刘沧湖剑光霍霍,当者披靡,力杀几十名敌兵,眼望着周遭无尽的敌兵,心中忧急,却也是无计可施。突听两声大叫,伤痕累累的两个锦衣卫被刺倒在地。重重包围圈中,便只剩下刘沧湖、韩赞周和两个大内太监了。韩赞周不会武功,但左右的两个大内太监死命护卫,刀剑交加之中,仍是毫发无损,不过目光中却渐渐透出了绝望,不时向皇宫方向望去,脸上满是懊悔痛恨之情。
就在这时,陡听一声长啸,右前方的屋脊上,突然多了一个黑影。正是卢耀阳。卢耀阳行动敏捷,连踢带抛,将屋脊上的弓箭手和刀斧手全部赶了下去。四下的军士见屋脊上有人,立刻箭如飞蝗般射将上来。
卢耀阳拔开箭雨,从屋脊上一跃而下,落入敌兵群中。刘沧湖看的清楚,一剑砍翻个敌兵,对着韩赞周:“公公,我们靠过去!”韩赞周也看到了卢耀阳,精神一振,连道:“好,好。”
卢耀阳见刘沧湖和韩赞周被军士包围,知道赵之龙已经开始疯狂行动,局势危急了,心中悲愤,下手便也不再留情,剑光过处,叛军倒下一片。
身后阴风陡起,灰影追了上来,一掌直击他的后心。卢耀阳但觉寒风刺骨,一股大力来袭,知道对手已然运起寒冰掌,当下反过身来,“哧”的一声,直刺对方的掌心!灰影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收回手掌。卢耀阳得势不饶,长剑横削直击,迅睫无比,皆是奋不顾身的打法。刘沧湖纵身冲了过来,见灰影运掌如风,冷气飕飕,左右双掌上更蒙起了一层白霜,心中惊骇,知道对方运的正是寒冰掌,当下挥剑助攻!
灰影挡不住两人攻势,连退两步。
卢耀阳对刘沧湖大吼:“我挡他,你们快走!”刘沧湖也不说话,舞剑在前,一个大内太监背起韩赞周,另一个在旁护卫,卢耀阳则一人断后,一齐向外急闯。
灰影退了两步,随即回身反击。只见铁掌翻飞,激起一层层的白雾,周围挺枪的军士但觉寒气逼人,脸上、手上被疾风刮得隐隐生疼,不由自主的后退,围在他和卢耀阳身周的包围圈子渐渐扩大,几有两丈方圆。
卢耀阳深吸口气,运转内力至全身,抵挡着迫人的寒气。同时反步倒走,挥剑急刺,将灰影挡在身后。
几人边战边进,叛兵却愈聚愈多,数十枝长矛围着他们攒刺。刘沧湖、大内太监剑刺脚踢,叛兵倒下一片。但叛兵枪林刀丛,重重叠叠,一时竟杀不出去。正是焦急中。
“咦--”忽听得一人的惊奇之声。兵刃交加,众军呐喊中,竟是无比的清晰,仿佛是有人在耳边惊叹一般。
就见右前方的屋脊上,张弓搭箭的军士们啊啊大叫,接二连三的滚将下去,灯笼火把扔的满天都是。巷子里叛军都是吃了一惊,举头望去,只见一个中年乞丐,肩上背着大红葫芦,手里提着根绿竹仗,突然站起在房檐。
不容众军细看,中年乞丐已飞身掠下,大袖飘飘,像大鸟一般,正落在包围圈的中间。卢耀阳和灰影同时一惊,就见中年乞丐大袖一起,正佛住灰影的一掌,寒着脸,喝道:“你便是赫连老怪的徒弟吗?!?”
灰影正是赫连铁树的徒弟路青峰。路青峰一路追逐,几番急攻,却奈何不了卢耀阳,正自恼羞,见中年乞丐冷不丁的蹦出来,随便的大袖一佛,便架住了自己的手掌,知道来者不善,不过却更激起了他的凶悍之气,他阴恻恻一笑:“你便是丐帮的关山越吗?好好好,省的我麻烦,今日一并料理了你们!”寒冰掌运到十分,呼呼呼,连劈十几下。
乞丐知道寒冰掌的厉害,不与他正面接触,却也不愿用竹仗相击,占兵刃上的便宜,于是将竹仗插回腰间,只用衣袖挥佛,把路青峰的掌力和寒气都挥洒回去,同时对卢耀阳等道:“你们快走,这里有我!”
卢耀阳见他气概轩昂,神色凛然,身上的衣衫虽然破旧,却洗的干干净净,再看他背后的酒葫芦,手中的绿竹杖,立时便想到了一人,心中一喜,随即又想到:“江湖传言,丐帮的当代帮主-红酒绿杖铁嘴丐-关山越,前一年带着十万帮众投靠了闯贼李自成,为闯贼驱使,闯贼能破北京,关山越是出了大力的,朝廷的通缉名单上,关山越是名列前茅。”刘沧湖见到中年乞丐,眼中涌出喜色,拉一下卢耀阳:“快走,你在前,我断后!”
卢耀阳也不再想,返身和刘沧湖等一齐向外杀去。只见青刚宝剑寒光闪闪,杀的拦阻的军士矛折戢断,翻翻滚滚,不住向两旁散开。
一直在小巷口督战的大将见势不妙,拔刀大喊:“上,给我上,走脱了一人,军法从事!”众军不敢再退,蜂涌向前。
卢耀阳叹息一声,再不容情,宝剑挥斩开来,激起一片的血雨。真如切瓜砍菜,堵在巷口的军士转眼就被杀倒一半,剩下的面色骇然,四散而退。督战的大将见抵挡不住,拨转马头,飞驰而逃了。
几人冲出重围,还未喘息,就听弓弦急响,迎面就是一阵箭雨,急射而至。卢耀阳挥舞宝剑,拨挑拍打,将迎面射来的羽箭一一拨开,脚下丝毫不停,向前冲去
四下里,弓弦急响,屋脊上、街道口、房间窗口、伸出无数的箭头,一时,羽箭如飞蝗般攒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