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聂梓涵身边的时候,范晓鸥盯着他看了一眼,见聂梓涵也在看她,两人的视线纠缠,里面充满了深沉的情感,有着彼此躲闪逃避、还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只短短的一瞥,范晓鸥便把视线调转开来,犹如一个陌生人一般从聂梓涵面前经过。
聂梓涵怔怔地看着范晓鸥走远,而后转过脸来眯缝起眼睛盯着丁娜,丁娜逞了一时的痛快,眼下被聂梓涵盯得心底发毛,她赶紧也脚下抹油,准备溜之大吉,聂梓涵在她后面冷冷开口:“丁娜,限你在今天之内立刻离开北戴河,若是晚一刻钟再让我看到你,别怪我不念我们从小到大的情面,你就算再搬出我爷爷我也不会再、容、忍、了……”他后面的字眼是从薄唇里一字字逸出来的。
丁娜素来知道惹怒聂梓涵的后果,之前是因为实在对他心存愤恨,眼下恢复了理智再也不敢多说,立刻一路小跑离开,全身的汗毛都被聂梓涵冷冽地眼神盯得竖起来。
聂梓涵看着丁娜跑离他的视线,这才朝着欧阳明远走近,但刚走到欧阳明远的身边叫了一声:“小舅舅……”却没料到欧阳明远的一拳就忽地迎面而来,重重打在了聂梓涵的胸口!
聂梓涵没留神欧阳明远使出全身力气一搏,顿时闷哼一声,吃痛弯*子,背上又挨了欧阳明远的一顿痛揍,欧阳明远虽然受伤了,但力气却丝毫不减,犹如擂鼓一般痛打着聂梓涵,想将心头对聂梓涵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
聂梓涵的耳边,随着海风听到了欧阳明远沙哑的声音:“去死吧,你丫的聂梓涵,你连我都骗!是不是人啊你!”
聂梓涵没有还手,半跪在沙滩上,猫着腰久久都没有吭声。
……
*了,范晓鸥一个人徜徉在静谧的海岸边,听着海浪兀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只见海水不停地拍击着岸边的岩石,海风吹拂在脸上,带着丝丝的寒意。夜晚的海边果然温差很大,但是范晓鸥却不想回到宿营地去。且不说好事者的窥探眼神让她畏惧,就连欧阳明远和聂梓涵她都不想再看到,心里头乱糟糟的堵得慌,只能什么都不想。
也许她真的要离开远涵公司了,往后怎么待着啊,她充满愁绪地想着,慢腾腾地走到了海岸边一艘已经剥蚀的废船边,却赫然发现废船边站着一条黑色的人影。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要后退,大本夜的,这里离宿营地也远,万一是歹徒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但那条人影走出了阴影向她走过来,海边的月色照在他脸上,显出了他端正立体的轮廓,很英俊但带了点不真实。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聂梓涵在离范晓鸥几步远的地方站住,“跟我回宿营地吧。”
范晓鸥没有吭声,却摇摇头,转身还要走。
“晚饭你没吃,饿吗?”聂梓涵紧走两步从口袋里掏出了面包和水,“来吃点东西吧——”
“不吃!”范晓鸥边在前头走,边用手臂交叉搂紧了自己细瘦的肩头,对聂梓涵依旧没有好脸色。
聂梓涵难得地讨软和温柔,他没有再强迫她什么,只是跟在范晓鸥的身后,陪着她慢慢地往前走。在月光下变得浅白色的沙滩踩起来很是细腻柔软,在月光下的海滩上行走,就好像在梦里行走,连人说话和行动都有些梦幻了。
“晓鸥——”聂梓涵走了一会儿,突然在后面叫住了她。
范晓鸥停住了脚步,转过头,却看到月光下聂梓涵一脸郑重,“你——”看得出他在挣扎,“真喜欢欧阳明远么?”他问话的时候觉得一颗心都悬挂了起来。
“我喜不喜欢他关你什么事?”一听说欧阳明远,范晓鸥心中泛上一股厌烦。
“真若喜欢——”聂梓涵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向他解释——”他突然觉得有股难受和刺痛的感觉在心口汹涌,但他还是极力想忽略这种让他不知所措的异样情绪。
“哼,你向他解释什么?我还是*?谢谢您,不用了!”范晓鸥咬着唇转回去,继续行走,不过这次她迈起了大步,想把走在后头的聂梓涵甩脱。
但走出了很长的一段路,范晓鸥看着沙滩上的影子,发现另外一条的人影依旧执着跟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范晓鸥终于忍不住了,回头瞪着聂梓涵。
“你把东西吃了,我就带你去看海上日出,你没看过吧?很美的……”聂梓涵站在那里,月光下的他身材颀长,眼神明亮,嘴角带着宠溺的微笑,范晓鸥恍然间觉得,依稀又看到了多年以前第一次看到他的模样,阳光、温暖和亲切。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酸,倔强拒绝的话语竟说不出口。
聂梓涵走过来,“赶紧先喝点热水吧,暖暖身子,”他拧开水壶的盖子,将水壶递到范晓鸥的嘴边,范晓鸥不由自主地张开嘴,喝了几口热水。
热水下肚,这才发觉全身真的很冷,范晓鸥冷得牙关直打架,自己都能听到上下牙齿互敲的声音。聂梓涵离得她很近,她几乎都能接触到他散发着温热的皮肤,在这一瞬间她竟然很想触碰到他的身体,汲取他的体温。全身的冷意和脆弱让范晓鸥的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忘了聂梓涵之前正在积极地想退回到朋友之间原本的界线。
幸好范晓鸥及时意识到她有可能被拒绝,于是咬着牙忍着。
可就在范晓鸥勉强支撑控制着自己的时候,聂梓涵却脱*上的外套给范晓鸥披上,牵起她的手时,发觉范晓鸥的全身像冰块一样,他的大手自然而然地一揽,就将她抱在了怀中,“你身上怎么这么凉?我给你暖暖吧……”关切的话未经大脑就这么自然地脱口而出,引来两人对视时的错愕。
范晓鸥想挣扎出聂梓涵的怀抱,但聂梓涵却还是将她抱住了:“别逃了,晓鸥,我们……和解吧,我不想这么和你分开……不能*人,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我……我……”聂梓涵觉得喉咙沙哑,明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自私,可他就是不受控制。他发觉他真的很喜欢范晓鸥,喜欢得在知道要失去她的时候,一向坚硬冷血的心居然会很痛。
范晓鸥偎依在聂梓涵的怀抱中,无比贪恋这种熟悉的温暖感觉,她明白这辈子也许她都要和这个男人纠缠不清。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舍不得他,他竟也是。
也许是今夜的月色让范晓鸥无比脆弱,她将脸贴在聂梓涵的胸口,在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顺从了内心挣扎的结果。她软弱地低声应允他:“那……那好吧……以前,我是太固执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愿意做你的妹妹,聂大哥,只要我们不要再这么怄气下去,我愿意成为你的妹妹……我们永远都不要再分离了……”
她还是舍不得他。年少轻狂的倔强坚持到了现在,只有向命运妥协,虽然无奈,却让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有时候不能勉强一个人去爱你,有时候一些人做朋友远比*人要来得现实和实际。虽然这种认命来得太晚了一些,但总归是她的领悟。
聂梓涵没有说话,只是搂紧了范晓鸥,她听见他低哑的声音在应着她:“好……”
聂梓涵的心底里也有欣喜,干涸已久的内心好像涌进了甘泉,顿时饱满充溢了起来。他都不知道,他竟是如此期待和雀跃和范晓鸥的和解。不管是妹妹也好,下属也好,只要能感觉到她不曾离去,他的心都是满的,没有了空落的感觉。
……
凌晨时分,聂梓涵拥着范晓鸥爬上了海边僻静的山头,坐在一块岩石上,耐心等着太阳在海平面喷薄升腾的一刻。这是他第一次和女人约会看日出。天还没亮,清晨的海风轻柔得如同静谧的呼吸声,整片的汪洋大海依旧在酣睡,缱绻而温柔。
范晓鸥从聂梓涵的外套中探出头来,整个人蜷缩在他宽厚的怀抱中,只是睁着眼睛等着日出东方的那一刻。聂梓涵用体温熨贴着范晓鸥,想让她冰冷的身体暖和过来,他想了想,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瓶开过封的二锅头,递给她。
范晓鸥无言地接过去,对着瓶口猛喝了一口,呛得咳嗽了几声,酒液从喉咙里咕噜下去,却从胃里直烧上来,火辣而温暖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身子顿时不冷了。她正要说话,此刻天边却露出了鱼肚白,海水和天际成一色,渐渐地,天与地分离开来,一轮红日蓦地跃出了海平面,霞光透过海雾照来,将彼此的脸庞照亮。
“哇,真美——”范晓鸥仰起头,惊喜地赞叹道。聂梓涵低下头来,两人在霞光中互相凝望,望见了彼此眼中小小的自己。谁也没有说话,但谁的心里都明白,这一刻将永远铭刻在彼此的生命里,不管世事如何无常,人生如此变幻。
犹如受到蛊惑一般,两人的脸越靠越近,近得可以感觉到对方灼热的鼻息。范晓鸥微微叹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感觉到聂梓涵的唇轻轻触碰着她的发丝和脸庞,她的心跳有些快,但心底里却很安详。
末了,聂梓涵的吻落在了范晓鸥的额头,很轻,犹如一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