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汝颍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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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高是古人衡量美丑的重要标准之一,于男子而言,七尺算标准,七尺五算佳,八尺算上佳,孔子长九尺有六寸,人皆谓“长人”而异之。虽然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前各国尺度单位不同,但大体上是在一米九左右。

  另一个为人重视的标准是腰围,这是冷兵器时代一个人武艺高低的直观体现。所谓一力降十会,无论用不用兵器,力气大总要占些便宜。而想要使用重兵器,必须靠腰力支持,腰壮气便足。

  许褚长八尺余,腰大十围,是时人以为最标准彪悍的猛士身材,再加上容貌雄毅,一身血污,手里还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仅仅在营门口站着,就有藏不住的血腥悍勇之气。

  他是豫州州治谯县人,少年时在家乡聚集了数千户人家,共同抵御贼寇,有一次因缺粮与贼寇用牛交换粮食,牛到对方手中后又跑了回来,于是单手倒拖牛尾走了百步,贼寇大惊,不敢要牛就走了。从此淮、汝、陈、梁之地,听到他的名字都感到畏惧。

  这次南阳兵越境剿灭颍川、汝南黄巾,其中一股溃兵慌不择路,东逃沛国,被他探到形迹,率领部曲逮了个正着。黄巾贼中的为首者高喊自己是黄巾首领黄邵,连声请求饶命。许褚鄙视他的为人,直接一刀砍下,让部曲回庄等待,自己提着黄邵首级来到军营,准备投军。

  在营门口等了一会儿,忽听营中有些喧哗,许褚好奇地抬头望了望,便见营中疾步走出一人,黑衣戴冠,步履生风,腰间革带上悬着宝刀美玉。眉目尚看不清,通身的威严贵气却不言自彰,不晓得是多大的官。

  他这人也有些痴气,看到人了还傻站在营门口探头探脑张望,把原本被他雄壮身材震撼住的营门士吏彻底激怒:“竖子无礼,见到将军——”

  话到一半,被快步赶到的王琅用笑声打断:

  “虎士来何迟也!”

  随王琅一起出帐,落后王琅一截的王粲这时也到了。他的身材本就比寻常男子要矮一些,站在长八尺、腰十围的许褚面前不由倒吸一口凉气,由衷赞叹道:“真虎士也!”

  许褚对“虎士”这个名号喜爱得抓耳挠腮,却不明白王琅的意思,有些奇怪地问道:“吾砍下贼子的狗头立马就来此投军,怎生会迟?”

  这话言辞粗鄙,然王粲被他这股纯净痴气打动,竟没有拂袖离去,而笑道:

  “将军是夸汝勇猛如虎,恨未能早点见汝呢。”

  这回许褚听懂了,摸着头傻笑一声,提起黄邵首级:

  “此狗贼求饶时自称黄邵,被吾一刀砍了,献予平西将军。”

  随后忽然反应过来,一脸惊奇地看向王琅:“君也是将军?”

  汉时将军之号极其尊贵,即便近十年来战火四起,添置了许多杂号将军,如王琅这般年轻却已拜将者依然世间罕见。

  王粲哈哈大笑:“平西将军就在汝眼前,汝竟不识么?”

  “君为刘平西!?”

  看着许褚瞬间瞪大的牛眼,王琅也笑了笑:“正是。虎士来投军?”

  虽然和想象中平西将军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人以后,许褚竟觉得将军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惊叹一会,想起对方刚才的问题,立刻抱拳行礼道:“闻将军善养民,能爱人,故携部众来投。”

  他这一抱拳,手中拎着的黄邵首级就落了地。自有军中士吏捡起首级,交由认识黄邵的黄巾俘虏验看。

  王琅却没有多看首级一眼,向许褚笑道:“今日不喜得黄邵,喜得卿也!还请虎士入营说话。”

  自入豫州以来,奔着刘表与她善养民名声而来的百姓不计其数,没想到连许褚这样闻名淮、汝、陈、梁之地的壮士都因此投奔。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对于不愿离开故土的乡人而言,得到一个善于养民、能够爱民的官员自然是天幸之事。南阳兵算是越境击敌,理论上来说应该在击退黄巾之后返回南阳,然而两郡的百姓都声泪俱下地请求她不要返回,便是这个道理。

  话又说回来,乱世中除了这两条,最重要的其实是善于用兵,能够击退来犯之敌,保护境内安宁。许褚之所以只提前两条,大概是觉得以自己的武勇,不需要考虑这些?

  王粲头脑中想的事情却与她不同。

  他近日发现一个现象,身边这名公子虽然一直着男装,但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性别。奇怪的是所有新来投效或是初次见她的人都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或者是最初意识到,很快又忘记。

  他想了一两日都没有头绪,刚才突然明白过来。

  大概是这位公子的言谈风度太过让人心折,而且总善于掌握主动。与她交谈的人纵然一开始各怀心思,两三句话之后却不知不觉被她主导,顺着她的话题思考,自然而然忘却先时顾虑。

  真是天生的英雄之率。

  四名黄巾首领悉数被击杀,颍川、汝南两地基本平定,身为颍川人的三位军师被轮流放了两天回乡假。虽然三人均表示家人已被接到南阳,不需要放假,但王琅本就抱了假私济共的念头,打的是让他们这些本地人看看家乡变化,回来给她交报告的念头,因此没有理会。

  同属颍川郡,郭嘉是郡治阳翟人、荀攸是颍阴人、徐庶是长社人,三地在黄巾之乱中遭受的破坏不同。比如阳翟就被颍川黄巾首领波才攻破,长社则因皇甫嵩的火攻之计得以保全。

  然而十三路诸侯讨董后,位居九州之中、农田极多的豫州成为各方势力竞相争夺的地盘,孔伷、孙坚、周喁、刘备、郭贡均曾被任命为豫州刺史,董卓的部将李傕、郭汜、张济等抄掠颍川、周喁与孙坚在豫州相互攻打、颍川汝南一带黄巾趁机作乱,几场大仗打下来,豫州就像被梳子梳过,又被齿更密的篦子篦了一遍,十室四五空。

  从繁华富庶的南阳回到凋残破败的故乡,对比之下,感触更深,即使是常常用冷酷心境计算得失的谋士也不能不为之伤怀。

  陆续从故乡返回军营的三名颍川人相顾默然,谁都没有开口的情绪。

  倒是刚陪王琅在汝南逛了一圈的王粲看见了,很富有牺牲精神地安慰道:

  “汝颍一带的情况还算不错,想想兖州,该知足了。”

  兖州先有曹操、吕布交兵,后有蝗虫肆虐,连用人脯充军粮之事都出来了,民间的惨象自不待言。以他的印象,最坏是落到程昱手上,其次吕布,最好则是荀彧治下。不管怎么说,荀彧的人品还是比较值得相信的。

  而他的故乡,也是刘表的故乡,现在被吕布占据,只希望身为兖州人的陈宫能够劝服吕布,不要抄掠太过,给普通百姓留条活路。

  郭嘉的家境不好不坏,上能与荀彧、郭图、辛评这些颍川大族里的精英子弟结交,下能与贫寒单家、乃至从事贱役的底层民众结交。入王琅幕府之后,与出身天下名族,性格通脱的王粲关系也处得不错,王粲刚才那句话主要就是对他说的,因而勉强回了他一个惨淡的笑容,道:“仲宣不妨想想伯侯。”

  伯侯是杜畿的字。

  王粲“啊”了一声,也说不出话了。

  杜畿是京兆杜陵人。今年四月至八月关中持续不雨,一斛谷五十万,一斛豆麦二十万,百姓无以为生,遍野都是累累的白骨。除了已经搬至南阳的杜畿一家,留在京兆的数百族人中能够存活的可能只有个位数。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还远远只是乱世的开始。

  到明年,关中百姓相食略尽,长安城内强壮些的人四散逃去,病弱些的人以彼此为食,二三年内,关中找不到一个活人。

  到后年,徐州吏士相食,江淮百姓相食。到了袁术败亡前,江淮间相食殆尽。

  三国鼎峙以及西晋初立时的情况要稍好一些,却只是病人回光返照的最后一束光亮。

  仅仅距此百余年后,前秦苻坚领兵征战,将杀死的敌兵称为“熟食”,出战前鼓励军士们说:“你们早上作战,晚上就可以饱餐肉食,不必担心挨饿。”于是部下甘愿效力,打完仗就吃敌人尸体,吃饱后继续作战,因此勇猛异常。

  这不是特例,也不是最恶劣的情况,仅仅是当时社会的常态。

  可以说,在三国以前,中国社会的历史从未发生过如此惨痛恶劣的事件,即使战乱不休的春秋战国也没有。而在三国以后,社会的底线一跌再跌,似此竟成为乱世中时常发生的事情了。

  “对了仲宣,这几日公子在汝南巡行,可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么?”

  诗人的心思总是比较多愁善感,不愿看王粲好心来安慰人,最后却自己陷入低落,郭嘉另起了个话题。

  王粲知他好意,不让自己再沉湎于伤痛的情绪中,想了想,道:“确有几件事值得一提,奉孝见过公子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彻底进入冬天了,昨天吹了风,头一直很疼,大家也要注意保重身体>3<

  关于上一章人设里的衣冠形制问题,你们要相信我画之前肯定考据过很多东西。

  但是完全按照时代来真心……不太能符合现代人的审美_(:3∠)_

  而且姜尚在这篇文里的设定部分参考了封神,神仙的话……不必拿时代约束吧……

  所以权衡之后,我是按照人物特点做的人设。比如姜尚这身常服,是他梦境中经常穿的,参考了隋唐时期的袍服,将下裳两侧裁开。而为他设计的齐侯装则更多使用了青铜器上的图案,以及根据齐桓公喜爱紫色,齐人衣着宽大的特点,最终选用了宽大飘逸的紫色深衣+广袖大氅。

  我再考虑看看。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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