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短信如同石沉大海,迟迟都没有人回复,陈风眼中露出一些失望,却没有过多的在意。
能够接到柳琪儿的这样一条短信,他心中已经知足了,感觉膝盖上的痛楚瞬间消失了。而且他回复短信的时候,压根也没有想过柳琪儿会回复。
他就是想要为她默默付出,不期待回报,或者说一样厚积薄发,期待最后时刻的修成正果。
他默默地躺在床上,脑中闪过了许多念头。他在谋划着什么,或者说在想着怎样在半年之内攒足一千万。尽管他被开除了,但他没有放弃。
有这条短信给他的勇气,让他坚持着。还有吴奇帮忙看住柳琪儿,她逃不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陈风的心渐渐提了起来。
“咔咔。”那是钥匙插进锁里发出的声音。
陈风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心中有一种小时候面对父亲时的畏惧。
他走到楼下,陈东和李霞若已经走进门,正将那扇门缓缓关上。
“爸,妈。”陈风笑着叫道,他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么僵硬,即使怎样伪装,也敛不去心中的紧张。
“小风,回来了!”李霞若有些疲惫的脸上挂上了一脸笑容,好像要把所有的慈爱都堆在脸上。
“嗯。”就是一向不喜说话的陈东,也不知怎么的竟然点了点头。
李霞若随意搬了一条椅子坐着,陈东则是脱了身上的工作服,露出许多肌肉虬起的身体,皮肤被晒得黝黑,显得朴实,但看在陈风的眼中却有些心酸。
走过陈风的身边,陈东顿了一下,又向上走了几步,似乎刚才在犹豫什么,这时才淡淡说了一句:“跟我上来。”
“是。”陈风答应道。从之前陈东和李霞若的神态来看,他本以为陈东还不知道他被开除的事,现在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走上楼梯,走进阳台,那里是一条竹子制成的躺椅,碰上极为难得的一天休息的日子,陈东都要来这里躺着,点燃一只有些呛人的雄狮香烟,微眯着眼睛看北方。
那是,京城的方向。
今天的陈东还是这个习惯,不过当他从口袋里抽出仅剩两根的香烟时,自己抽了一根,把剩下的一根丢给陈风,然后自己点燃了,又把打火机抛给陈风。
陈风略微怔了一下,没敢抽那支烟。他看不懂陈东在做什么,如此的平静,平静得可怕。或许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空气好像凝固住了,陈风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怎么回事!”陈东吞云吐雾了一阵,淡淡说道。没有质问的语气,有的仅是朋友之间一般的随意交谈,好像对于陈风被学校开除的事情,他没有丝毫的生气。
当然,也不排除陈东养气的功夫修到了一定程度,喜怒不形于色。不过至少陈风没有在他的身上感觉到任何发怒的迹象,这让他在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加看不懂这个父亲——似乎有些故事的男人。
“有人要整我,叫来的帮手被我收拾了,求我放过他们。我迟疑了一下,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的脑袋瓜不错,就上去把那个要整我的人弄进了重病房。”陈风有些不安地说道,他害怕父亲突然爆发,说完又补充了几句,“他家有些背景,校长忌惮他们,就把我开除了。”
陈东又抽了几口烟,点了点头,莫名其妙地再次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这次,有了一些质问的语气,语气也凌厉了许多的样子,眼睛似乎不经意间瞥过陈风的膝盖。
陈风脸色一变,惊骇得说不出话来。若说被柳琪儿看出来他受伤的事,那是他不经意间失态了。但是他能够肯定,在陈东面前他绝对伪装得很好,没有露出一丝破绽。
像是知道陈风很震惊,陈东解释了一句,“你吃了十几年中药,我也和中药打了十几年的交道,这种气味我是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很淡很淡,但你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应该是续骨膏吧!”
“是我自己敲断的。”陈风说道。
陈东的头略微抬了抬,眼睛盯住了陈风的眼睛,过了许久才说道:“我们陈家的骨头,也确实只有自己能够敲。”
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似乎有些失神。
他没有问陈风为什么要敲断自己的膝盖骨,就像秦老医生说的,他做事一向理性,知子莫若父,作为父亲,陈东太了解他的这个儿子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直穿着这双古装靴吗?”陈东怔怔了许久,才突然说道。
他像是回忆着:“自从你会走路,我便让你穿着这双古装靴。那时候你整条腿也不过这靴筒那么高。长大一些,你能四处跑了,仍是这双古装靴,靴子太大,就用一根身子系在靴筒上,像是扎着粽子。现在,你长大了,穿的还是这双靴子,我从来没让你换过,即使洗过了,也要马上晾干了继续穿着。”
“为什么?”陈风也不解,这双靴子他穿了十几年,没有换过,也没有被磨破过,也不知道这靴子是用什么材料制成的。
他曾经问过,陈东没有回答。
“我十六岁那年去了大兴安岭那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那里有一种黑色的蚕,吐出一种黑色的蚕丝,比钢丝还要坚硬许多,却又很是轻巧。我当时收取了很多,请了一位老匠帮我制成了这双靴子,本来还有一件长衫的。”陈东说道。
“后来那件长衫呢?”陈风彻底地放开了,蹲在地上,点燃了那支香烟,像是和老朋友谈天一般地问道。
他被勾起了兴趣。他的直觉告诉他,陈东不是一个普通的工人,而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现在他更加肯定了。一个没有故事的人,怎么可能十六岁去大兴安岭?怎么可能有如此历经沧桑的感觉?怎么会留下一双古装靴让他从小到大一直穿着?怎么可能从小教他练一种奇怪的拳脚?
许多许多的疑问,好像剪不断理还乱的绳子,在他的脑中结成了无数疙瘩,解不开,理不顺。
“被人撕裂了!”陈东的身体,好像佝偻了起来,望向北方,说道:“就在那个方向,京城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