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兵未能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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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一辆的士停在阳光花园大门,车门开处,一个看上去显得瘦弱的年轻人从车上跨步下来,对司机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向大门里走去。

  “廉古六,你有个快递。”小区保安室值班的李大叔见廉古六没精打彩地走过岗亭,连忙出声叫道。

  “哦,谢谢!”廉古六从李大叔手上接过用塑料布袋包装密实的快递,沿着一条两边栽满灌木的道路,来到小区二单元,上得三楼,廉古六从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防盗门,将快递放在房内,进屋脱下皮鞋,扯掉脚上袜子向沙发上一丢,也不换拖鞋,就这样赤脚走进客厅,在电视柜下拉了几个抽屉,翻出一面小圆镜,小跑进浴室。

  浴室的镜面里,廉古六一手持小圆镜,一手扒开头上齐耳长发,正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查看头顶上的一个疤。疤有一元硬币大小,光秃秃的,不长一根头发。廉古六定定地看着镜中自己,长吐一口气,将头发拨弄几下,盖住那个地方,嘴里念道:廉古六,你有一个奇葩老妈!

  今天在区人武部征兵办公室面试,廉古六其它方面的条件都很不错,就是头顶上那个疤被细心的征兵领导发现,虽然廉古六一再解释那只是被蚊虫咬的,用错了药,很快便会长出头发,但军人就是军人,并不给廉古六一个可以通融的机会。廉古六想到这些,便感到有些脱力,拖着双腿走进卧室,关上房门,脱下外衣随手一扔,往床上一倒,顺手扯过被子,轻呼一声:“啊!我的军人梦,碎了!”

  陈凡轩是渝州市华江区中医院的医生,四十来岁,身材高挑,面容皎好,平时走路风风火火,医院里的同事都在背后称她是女汉子。然而今天下班后,陈凡轩却在办公室犹疑不定,自己要不要这么快回家面对儿子的质疑。陈凡轩清楚地记得,半个月前,正是自己精心策划了一个小小的阴谋,让儿子头上长出一个疤,正好没有错过今年参军面试的时机。作为老资格军嫂的她深知,儿子在五官面试中,铁定会被刷下来。想到一会儿回到家里,儿子满腔怒火面对自己这个始作佣者,陈凡轩不由感到内心一阵阵发虚。

  陈凡轩轻轻地摇了摇头,暗中给自己鼓气:不管这么多了!老娘是为你好,要是你也像你爸爸那样,长年累月见不了一面,谁家姑娘会嫁给你呀!就算瞎了眼嫁了给你,也跟守活寡没有什么区别!想到这里,陈凡轩有了底气,脚下生风,快步来到医院大门口的停车场,手里一摁遥控钥匙,只见前面一辆白色标致车灯一闪,并“嘟!”地叫了一声。

  “陈阿姨!”

  陈凡轩正要拉开车门,听得身后有人叫她,转过身来,笑道:“怎么?又要蹭我的车?”

  一阵格格格银铃般的笑声响过,一个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子走上前,绕过陈凡轩身旁,一把拉开副驾驶位车门,老实不客气地坐了进去。

  陈凡轩系紧安全带,一松刹车,性能优越的东风标致408一倒一进,便流畅地窜入了城市车流当中。

  “陈阿姨,您今天怎么了?我在停车场等您好一会儿了,您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会有什么事?瞧你这张嘴!对了,张凡,我给你说啊,上次我让你给我儿子头上涂抹脱发药水那件事,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不然,天知道这小祖宗又要闹出什么名堂?!”

  “陈阿姨,其实我觉得参军也很好啊!在部队里多锻炼人呐!你儿子看上去瘦瘦的,锻炼个几年,岂不是一个标准的帅哥?”

  “唉!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要是以后嫁个当兵的,你就知道我不要他去当兵的苦衷了。别说他了,说说你,在驾校学了多久了,拿到驾照没有?”

  张凡对着陈凡轩嘻嘻一笑,来了一句:“你猜!”

  张凡是陈凡轩医生手下一护士,平时聪明伶俐,深受陈凡轩喜爱,因为两人下班回家顺路,张凡多半时间都要搭陈凡轩的顺风车。

  陈凡轩把张凡在海棠苑放下,互道告别,车头一转,驶向阳光花园。

  在小区内将车停好,陈凡轩上楼打开房门,放下手包,换鞋进屋,拾起放在地板上的快递,见是儿子买的,便随手放在茶几上,四下瞧瞧,看见沙发上的臭袜子,穿过客厅,拧开儿子卧室屋门,发现廉古六缩成一团窝在棉被里,似也睡熟,也不叫醒他。轻闭房门,回转厨房,拿了围腰系上,打开冰箱,取出一应菜质,洗净切毕,在打燃灶火之际,不忘念叨一句:“唉!我这双拿手术刀的手啊!”

  “儿子,起来吃饭!”

  陈凡轩一共叫了三遍,蓬头垢面,嘴拱眼闭的廉古六才出现在卧室门口。

  陈凡轩忍了口气,换个语气说道:“去!把脸洗了,衣服穿好,坐过来吃饭。”

  不一会儿,打整清爽的廉古六坐过餐桌旁,正好与陈凡轩面对。

  “妈妈`,家里如此清洁,怎么会有蚊子?”廉古六开始找陈凡轩理论。

  “偶尔会有的。”陈凡轩一怔,随口道。

  “那很奇怪喔,蚊子怎么只咬我,却不咬你呢?”

  “这有什么奇怪的?个人清洁卫生的问题呗!”

  廉古六闷闷不乐,推开碗筷,说道:“我还是想要去当兵!”

  陈凡轩接口:“你该去考大学!”

  廉古六站起身来,想要回到卧室里去,却想到此刻是一个儿子的身份,只得强忍下来,又坐回座椅。

  陈凡轩也不说话,心里想,反正你今年是错过了,看你能跳出个啥舞,懒得理你!

  陈凡轩正要挟菜,廉古六却把菜碗往自己胸前轻轻一拨,望着陈凡轩,非常幽怨地说道:“妈妈,我最最亲的妈妈,麻烦您帮帮忙吧!”

  陈凡轩最见不得廉古六来死皮赖脸这一招,被他这么一闹,也没有办法装稳重了,只得坐正身子,喉头里干咳一声。廉古六见陈凡轩这般作派,知道她有话要说,立马将坐姿端正,洗耳恭听。

  “廉古六,妈给你说,不是妈不讲道理。妈不想让你与同龄人相比,输在起跑线上。你想想,你要是连个大学文凭都没有,你以后不论是工作还是结婚,都会被人看不起。你看你爸爸,这么多年的军人了,现在一家人一年见不了两次面,你若也去部队,要是以后也像你爸爸那样,谁家姑娘跟了你不委屈?你现在已经满了十八岁,算是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独立的见解,想追求自己的梦想,这些我们大人都经历过,都是可以理解的。人一辈子,看起来很漫长,但人生关键的际遇就是年轻的那几年。我要你把大学念完,学会独自谋生的本事,平时宠着你,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就中这么报答我的?这么不听妈的话?”

  廉古六耐心听完陈凡轩声情并茂的说教,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水,收敛心神,郑重其事地说道:“妈妈!我算真正明白您的意思了,您是在担心我,害怕儿子没得出息,不能独自谋生,以后成个啃老一族。”

  陈凡轩右手食指点了点,言简意骇地评价:“理解正确!”

  廉古六说道:“妈妈,我们母子俩打个赌如何?”

  陈凡轩有些恍惚,问:“打什么赌?”

  廉古六心中快速理了理刚才睡在被窝里想好的解决办法,说道:“您要我上大学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拥有独自谋生的手段,如果我可以证明拥有这种能力,妈妈,您就不能再强逼我去念书。”

  陈凡轩感到阵阵迷糊,这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儿子的语调吗?她恨自已像个捧哏一样接着儿子的话发问:“你怎么证明?要多长时间来证明?”

  廉古六站起来,说道:“我会很快学会一门技术,并找到一个事做,在帮助别人的同时,也能挣钱养活自己。时间就以一年为限,如若做不到,就依您所言,明年我去考大学!”

  陈凡轩感到与儿子谈话,最近一年来的节奏控制感越来越差了,当下板着脸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啊!那什么一口唾沫一颗钉,男子汉大丈夫,说话是要算数的哦!”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母子二人居然来了个击掌为誓。

  廉古六在房间收拾随身携带的东西,拆开新到的快递,是一些跑酷运动用得着的防护用品,廉古六将之和一些自以为野外生存必备的物品统统放进一个大大的军绿色帆布背包里。

  一直倚靠门框冷眼相望的陈凡轩见廉古六收拾停当,走过来伸手拎了拎放在地上的背包,说道:“很有一些重量啊。你这是要去全国各地当一名流浪汉?”

  廉古六拍了拍陈凡轩的肩膀,微微一笑,说:“妈妈,您老放心!我这是找大伯去,不会走远!顺便替父亲尽尽孝道!”

  陈凡轩想起前些时日自己对廉古六念叨的“父母在,不远游”,竟然一时语塞。

  渝州市长途汽车站,陈凡轩驾驶着白色标致408停在站外广场,解下安全带,从手扶箱内拿出一沓百元钞票和一个手机,微侧身子,面向坐在副驾位的廉古六,说道:“自己去选一些礼品送给婆婆,大伯与婶娘的也不能少,这个手机带在身上,有事打电话。”

  廉古六双手接了过来,手机放进口袋,将钞票数了一数,笑道:“哇!两千块!谢谢妈妈!”把脸凑在母亲脸上挨了一下,从后座拿了背包,下车离去。

  目送儿子将沉重的背包斜挎在瘦弱的肩膀上健步走进候车大厅,坐在车内的陈凡轩鼻头一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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