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房二房就像是生怕叶柏昊反悔了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包好了箱笼,第二天便搬进了圣上赐给叶柏昊的三进大院子中。
替叶柏昊打理皇宅的管家钟期求见叶柏昊,两个人在书房议事,直到黄昏时分,钟期才从叶柏昊的书房走出来。
许嘉仁想听壁脚又拉不下脸,只好在叶柏昊的书房门口徘徊流连,看着能够自由进出叶柏昊书房的子文甚至有些羡慕。
“大少奶奶,大少爷请您进去喝杯茶。”子文对许嘉仁道。
许嘉仁总觉得自己是个客人,而子文才是叶柏昊院里的女主人。从理智上来说,她知道是自己多心了,只要鄂国公府一天不倒,她的正妻地位就是不可动摇的,除非她死,否则谁也别想取代她的位置。可是,她似乎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位置,而她究竟想要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必了,我有些庶务需要处理。”许嘉仁对于钟期带来的消息原本是很感兴趣的,可是她的好奇心已经在等待中消耗殆尽,她的丈夫不是想见就见,而是要通过其他女人的转达。
许嘉仁感觉很恶心。
她以为子文和叶柏昊情投意合,当初还想着要不要给子文抬姨娘以成君子之美,可是这才不过十天,她便发现自己根本容不下别的女人的存在。
所以,许嘉仁回了屋,交待妙梅把自己攒的四十多根金条一并装进行李带到杭州,惹的妙梅忍不住怀疑她是要离家出走。
“少奶奶,您是不是又跟姑爷闹别扭了?其实……这事不能怪姑爷的……”
许嘉仁听了眼皮一跳,“什么事?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么?”
妙梅会错了意不说,还不小心说漏了嘴,恰好这时孙妈妈也进来了,见状忙打马虎眼道,“少奶奶别动怒,不就是个贱婢么,老奴就算得罪夫人也替您把那丫头收拾了,根本不用您费心。”
许嘉仁发现自己想的和孙妈妈、妙梅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这孙妈妈和妙梅一定有事情瞒着她。
在她的威逼之下,妙梅才说出实情,“少奶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天您喝醉了酒,大少爷伺候您到深夜,后来便去净房洗漱了,只是大少爷是一个人进的净房,出来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个妙兰……我把这事告诉孙妈妈,孙妈妈便去叫妙兰问话,妙兰说她和大少爷没什么,只是亲自伺候大少爷洗澡而已……”
确实没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洗澡有人服侍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问题就出在对方是不喜人近身的叶柏昊身上,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子文掌管着叶柏昊院里的大事小情,妙兰能有机会对叶柏昊献殷勤是不是在子文的默许下。
许嘉仁怒骂道,“混账!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你从小就跟着我,现在竟然学会对我隐瞒了,我要你何用?!”
孙妈妈还是第一次看见许嘉仁发那么大的火,“少奶奶,这事是老奴拿主意的,老奴也是怕您生气……”
“让我生气的事多了去了,这是你欺上瞒下的理由么?难道要等到妙兰爬上了叶柏昊的床你们才打算让我知道?孙妈妈,一直以来我都很敬重你,你实在太让我失望!”许嘉仁的手指着门口,“你们都给我出去!”
孙妈妈还想解释,可恰好这个时候叶柏昊进来了。
许嘉仁染了蔻丹的食指恰好对着叶柏昊的鼻子,她听见动静看向门口,见叶柏昊来了也没有把手放下的意思,反而疾声厉色重复了一边,“还不走?要我打你们几十板子才知道这里谁是主子?”
那孙妈妈和妙梅灰头土脸的退下,而搀扶着叶柏昊进屋的子文则是有些进退两难,许嘉仁冷笑一声,对她扬着脸道,“怎么了,没看见这一屋子下人都退下了么,你留下来是拿自己当主子了?”
子文眼中有忿忿不平之色,她看了叶柏昊一眼,叶柏昊虽然皱着眉头,但并没有说什么,想必也是维护许嘉仁的脸面,她如今也只好咬着牙出去了。
许嘉仁站在房中央和立在门口的叶柏昊大眼瞪小眼,许嘉仁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进了卧室,为了让自己凝神静气,她甚至开始做起绣活儿来。
她一针一线正在绣一朵牡丹花,这是她打算送给白冰的生辰礼物,眼下她要离开京城,所以要提前将礼物送给白冰。
对于许嘉仁而言,送金银首饰这样的东西再简单不过,可是有送就有还,白冰手头拮据,比不上她和顾澜漪这样不愁吃穿的公侯小姐,若是自己送了太贵重的东西对于白冰而言也是一种负担,所以许嘉仁便和顾澜漪商量好给白冰送些小玩意儿。
许嘉仁最不耐烦做针线,除非是为了最亲近的人,否则许嘉仁万万不会如此为难自己的。
没一会儿,叶柏昊进了卧室,站在许嘉仁身后静静的看她做绣活儿。
许嘉仁能感到身后高大人物带给自己的压迫感,但她还是忍住回头的冲动,因为她确定自己肯定会出口不善,到时候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要开口。
叶柏昊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发出“咚咚”的声音,但许嘉仁仍然不为所动。
终于,叶柏昊忍不住问她,“下午为什么不进去?”
“我不是说了么,我有事,你的子文没告诉你么?”
叶柏昊闻言,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耐着性子道,“你有事还在我书房门口晃悠一下午?”
明明知道她在门口,却一直不请她进去,许嘉仁冷笑一声,“行,我错了,以后我离你地盘远一点成么?”
“随你的便。”叶柏昊说完这四个字,双唇抿成一条直线,之后便转身出去了。叶柏昊走了以后,许嘉仁把针随手一扔,把枕头下藏着的那本棋谱撕了个粉碎。
当天晚上,叶柏昊留在书房住,二更的铜锣响过之后,书房依然灯火通明,叶柏昊又把妙梅叫进来问话,妙梅还是那个答案,“少奶奶房里的灯还亮着……”
“她不睡觉干什么呢?”叶柏昊翻着书,漫不经心问道。
妙梅哭丧着脸,“奴婢……奴婢惹了少奶奶生气,少奶奶不让奴婢打扰她……”
叶柏昊把书往桌子上一撩,用手揉着太阳穴。
等到妙梅从叶柏昊房里出来,孙妈妈赶紧迎上去问东问西。
“我就怕少奶奶这性子随了段夫人的善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孙妈妈忆起当年,这段夫人也是动不动就吃飞醋,不管是不是许洪业的错,这段夫人都要大闹一场,虽然许洪业偏宠着段夫人,但总为鸡毛蒜皮的小事闹腾还是会伤了夫妻的和气。“我就是不想少奶奶步段夫人的后尘,又和姑爷闹别扭给别人可乘之机,所以才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寻个错处把妙兰偷偷赶出去,虽然这样势必会得罪窦夫人,可我也管不了那么多。”
妙梅安慰她道,“孙妈妈,您是好心,少奶奶不会怪罪的。”
孙妈妈只是叹气,好在天一亮叶柏昊便径直去了许嘉仁的屋子。
许嘉仁一夜没睡,熬的双眼通红,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被叶柏昊推门的声音惊醒,好不容易放松下来的神经立刻又紧绷起来。
叶柏昊站在原地,“许嘉仁。”
他吐字清晰,一字一顿的喊她名字,许嘉仁有些发怔,一颗心扑通扑通飞快地跳了起来,不受控制似的。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电光火石之间,许嘉仁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的无理取闹,她的喜怒无常,她的小题大做……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只因为“许嘉仁”这三个字。
她喜欢听他叫她的名字,更喜欢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名字。
许嘉仁不由自主的站起来,和叶柏昊静静的对视,她动动嘴唇,又觉得说什么都不能表达她的心情。
叶柏昊朝她走过来,每一步都走的很沉稳,然后他忽然抓住了许嘉仁的胳膊,力气很大,似乎再向她传递着什么。
许嘉仁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待她终于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的时候,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所有的思考都停滞了,整个人一下子犹如置身冰窖。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我二姐姐她怎么了?”
叶柏昊叹口气,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今早东阁府来送信儿,你二姐姐半夜小产,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大人也是凶多吉少,我已经派人去请谢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