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清白,你有没有搞错,每隔半个小时就打个电话过来!你以为我现在在会干嘛?”舒清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山路旁已被濡湿的木栏,没好气的朝电话里吼着。头顶上是飞跃而过的水帘,径直落入山下湍急的水流中。电话那头,男孩子并不生气,反而撒娇似的讨好说道:“姐!这不守心你吗?还不是怕你想不开!”
“谁说我想不开了!我有那么差劲吗?不就是被一个相处十二年,恋爱八年的男人,在结婚典礼之上甩了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这么没责任感,在这种时候甩我,跟一个狐狸精跑掉。说不定就会在和那个狐狸精结婚的时候,也对她用这一招!骸”越说越生气。
本以为舒清白会附和,却没想到他却说道:“姐,你也不能怪嘉阳哥。你五年前参加国际野外救援队,就开始大半年不着家。前年当上队长……你说吧,这三年你见了我过我几次?见过他几次?”
“我……”一时语塞,走到一座木质古桥上,微垂了头。周围是青山环抱,身下是湍急的湖水,身后飞瀑奔腾而下,清凉的水珠,随着风,沾湿着她薄薄的衣衫,她的长发。
空气清新,天气晴朗。
就好像被人抓住了软垃静默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我不也就是想着现在这种情况,才决定和他早点把事情定下来吗?你也知道,我现在混的都是些鸟不生蛋的鬼地方。我如果错过了他,社交圈又那么窄,很可能将来会变成老姑婆的!”
“社交圈窄?”舒清白并不认账,大叫一声:“姐,你不是吧!去年你回家休假,半个月,我和嘉阳哥只见了你两个小时!其余时间你全用在和你那些狐朋狗友狂欢上去了!你朋友的国籍,加起来都可以办奥运会了!有钱的,混温饱线的,天天在报纸上都能见到的,明不经传我看着都恶心的小人物……这些人还算好,至少都正常!你居然还给吴浩天那个谁都说是疯子的男人留了半天时间,和他烛光晚餐!嘉阳哥虽然没说什么,可就连我都会想你是不是红杏出墙了!”
“清白,你不可以这样说吴浩天,他是一个天才,只是比较孤僻!”顿了顿:“我怎么可能红杏出墙呢?我对林嘉阳爱比海深,情比金坚,从第一天确定恋爱关系的时候,就决定和他海枯石烂的!决定和他一起生一对女儿,我们养着玩儿!”
赫然打断:“姐!你天天在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工作!怎么和他生孩子?”
她却一笑:“生孩子还是简单的!两个人一什么,肚子一大,哎哟两声,脐带一剪,孩子不就出来了!只不过嘛……我工作性质比较特殊,带孩子的事情,还得交给他。他是我先生,应该支持我!”
“姐!”舒清白头都要爆了,在大话那头不敢置信的大叫打扰:“你虽然是我的姐姐,世上最疼我,最关心我,我最敬爱甚至超过了爸妈的人!不过我还是要说,你这样对待一个男人,不论是谁,都!会!跑!”
“为什么?凭什么?我们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一咬牙:“舒清白,你这是讨伐我,还是安慰我?好歹我是受害铡”
“姐姐,感情是双方的事!如果你真的想嫁人,就把你那破工作辞了!在家安安心心的待几年,你的条件那么好,自然有好的姻缘!其实嘉阳哥……”
电话那头还未说完,这边突然出了状况。
“!”
一个雄浑甚至接近可怕的声音在舒清然耳旁炸响。接着,一只粗壮的、毛茸茸的手,猛的握住了她单薄的肩。一股恼人的腥膻味,顺着风,猛灌进了鼻息。
舒清然放下手机,头皮懵的一炸。汗毛刺刺的炸立了起来。在这鸟不拉屎,半个人影子都见不到的山里……怎么会突然……警惕、小心翼翼的扭过头!
“妈呀!有鬼!”还在这青天白日里。
虽然早已在深山中进出惯了,但望着那张挂着狰狞的刀疤的脸,如鬼魅一样乱七八糟披散的头发,仍旧惊慌失措大叫并挣扎起来。真是人倒了霉,连喝水都会塞牙缝!
双眼一横,飞起一脚,对那虎型大汉猛踢过去。
他显然不足为意,只觉得她是一片羽毛,在轻轻的着他。他很真诚的复又对她说:“,人生不如意,虽十有八九。但这世上,哪有过不去的坎。生命是父母给的,不管遇到什么,你也不可胡来!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他不薯?以为她是来自杀的?来劝她的?舒清然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觉得心里毛毛的。
厉声:“喂,你放手!我还不想死!我就没想过要死!”
可不管她怎么解释,那大汉拧着她,就是不松开。他似乎认定了,这女子到这人烟稀少的山里,站在这座半朽不塌的桥上超过十分钟,就是为了来寻死的。
天煞的,难道他就没有听说过散心,整理心情这一类的词吗?
“跟我住”
那人是个死脑筋,只以为必须抓着她过了桥,才算是保了她的平安。
“走哪儿去?”她却又是一惊,难道真是抢人的?“你抢人啊?喂,你别以为在这深山老林里,你就可以为虎作伥!你……你再抓着我,我就对不不客气了。我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这不能怪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这深山中,遇到这种面目凶恶的人,是很难产生信任之心的。
情急之中,她瞅准了他的“弱点”,趁其无防备,使出有史以来最大的力气,猛的踢了过去。
“啊!”一声痛苦的嚎叫。响彻整个山林,飞鸟为之惊心,扑扑的全飞上了天空。他突然松手,护住其身。清然自以为解脱,却重心不稳,踉跄退了两步。或许真是命运,那原本好好的护栏,不知怎的被她这么一撞,“嘭”的一声,裂开了。
“啊!”不可想象。
随着又一声惊心的尖叫,她和碎木、手机一起落下了湖中。“咚”的一声巨响,砸起三米高的水花。电话那头焦急的叫喊声:“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霎时被隐没进水里。
“救命啊!”三个字还未喊出口,湍急的湖水已经将她淹没。呛了两口冰凉的湖水,求生的意志却不容她放弃。扑棱着,拼命往水面上冲去。
她的水性并不差的。
可是……即使在水里,她的寒毛也炸立起来了,血液似乎快凝固了。
她分明感觉的到,有一只手,冰冷的如枯骨一样的手,死死的拖住了她的脚踝!
不会吧!她憋着气,继续用力向上,并狠狠的蹬着那只手。
可,一秒、两秒之后,一只手,两只手,四只手……她不敢想象了,更不敢回头看湖底。冰冷的笑声在湖中炸响。
幽魅的话声四处游荡:“来吧!和我们一起!这世上男人无情,到我们这里来!”
天煞的,就算世上的男人都无情,她舒清然也不想和她们在一起。
她身体不受控制,无数的湖水灌进了她的身体,她意识模糊没有了感觉,她心里还是这句话。她还不想死。
时间是很抽象的概念。特别是在那个四处都是白茫茫的积雪,没有尽头,也没有任何变化的空间当中,很难再把时间细化。
在这种地方生活长久了,便很难分清,匆匆流过的时间,是一分钟,还是一万年。
舒清然清醒过来的时候,确切的说,是她的灵魂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舒了一口气。她以为她没有死,只是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直到,有那么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在雪地上踩出一个脚印,无法掬起一捧雪,而她却可以透过她那越渐透明的皮肤,看到目所能及的一切,她才瞠圆了双眼,幡然醒悟。
来到这里的,只有她的灵魂,而无她的肉身。
可这里到底是哪儿,阎罗殿还是天堂?为何,天地之间,除了她,再见不到其他的灵魂,或者鬼神?她无法平静,无法处之泰然。甚至不想相信她已死了!她死了,舒清白那毛头小子怎么办?不停的向前走、奔跑,并不停的朝着天空中呼喊。恨得只想找到一条出路!
“有人吗?有没有谁在,不管谁都可以?答应一声!”
没人回答。
这里的空气是极为湿润、干净的,如同身处在清晨的山里一般,天空亦湛蓝的像是要滴水了似的。在这里,不管做什么,永远也不会觉得累,不会疲惫。
但,一定会厌倦!至少舒清然是这么觉得的。在她已经不知道跑了多远,叫了多久,按正常时间计算,应该已过了三天、四天,一个星期,一个月,而四周却还是没有一点变化,没有半丝声音回答的时候。她甚至想,有没有办法,让灵魂也死掉,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最恨孤独无依的寂寞!
她快彻底崩溃了。快疯了。大咧咧的倒在地上,厌倦了站起来。
突然之间,一个声音,在天地之间回响:“你终于承认你想死了。”那声音和此处一样的寂寞,冷冰冰的,没有一点点热度。
“谁?是谁?”这声音激起了清然火星沫子似的的期望。她忽的坐了起来,仰着头,贪婪的看着天空中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云。有人来了,她可就不想死了。
“好久不见!”毫无感情的话声继续从云里传了出来。
“我们以前见过?”舒清然却不在乎他有无感情,是否冰冷。她现在只是想和一个人说话,哪怕只是一个声音。一个人的滋味太难熬了。
“见过很多次了!”
“见过很多次?那我怎么不记得?喂,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一只鸟都没有?还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舒清然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直盯着那一团橙红的云。恨不得把它们看穿,看透,看清楚里边到底是什么。可是,那一缕缕的云翳,总是若有若无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只看到了一个单薄的人影。
而那人隔了很久也没有回答。就好像要消失了一样。
“喂!”舒清然后怕的叫了一声。她可不想再回到无边无尽的寂寞当中去。
又过了很久,天上的人才继续回道:“从古至今,只有我住在这里。这里是轮回禁地。”颇为落寞。
“轮回禁地?”
似乎忆起了什么,可却又觉着什么也想不起来。越想,脑子越像是要炸了一般。
那人叹息一声,幽幽的:“好了,不要再想了,你想不起来的。想离开这里,继续做人吗?”
清然的脑子依旧疼的厉害,无法说话,只好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做一个选择题:到了今天,对于爱情,你,相信,还是不相信……。”
话还没有问完,就被抢答了。“废话,当然是相信。我的爱情观,就算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在所不惜!”
而她的话音刚落,倏的一下,一缕金光刺破长空,整个人便立刻被吸进了光里面,片刻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云上的人飞了下来,失神的望着她消失的地方。这个答案,即是预料之中,又是难以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