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庄园里却没有一点黑夜的影子,四处灯火通明,映得园中的花草也分外耀眼。
虽说是夏天,但血岩门庄园的晚上却显得太过清凉。此处原叫作“飞石岭”,群山怪石丛生,两旁是潺潺流水,细细簌簌,在炎炎夏日带来丝丝凉意,到了晚上,却蝉鸣渐弱,更深露重,就是再惧怕炎热之人,此刻恐怕也忍不住要打个寒颤。但卓远和严无极就静静地站在屋子外,静静地等着。
严无极的脸上看起来似乎异常平静,谁都看不出他内心其实已经波涛澎湃。他既期盼凌珑能够醒来,又害怕她醒来。
只要凌珑能醒过来,他自然是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的。
但是这血岩门主又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要他归顺?还是要他的命?抑或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即便他很清楚血岩门主想要的是什么,却又不肯让自己的脑袋更清楚些。
有时候,做人还是糊涂一些的好。糊涂一时,便也逃得过一时。
半晌,卓远才开口道:“你是在担心他们会对无双教不利?”
严无极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中的痛处,脸色变得灰白。
很明显的,无论是血岩门主,还是换作其他人,有此举动目的也无非就是无双教,江湖纷争便是如此。严无极只不过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想到罢了。
卓远道:“你也莫要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总可以想到办法的。”
严无极苦笑着摇,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救得了凌珑,便救不了无双教。”
卓远道:“看来她在你心中的位置比无双教更重要。”
严无极把目光投向远处的黑暗,淡淡道:“她还只是个孩子……”
卓远笑道:“你将她当成孩子,她却并未将你当成长辈。”
严无极却道:“我本就是她的下属。”
卓远道:“那么无双教呢?”
严无极忽然叹了口气,却并不说话。因为他也不知道,当凌珑和无双教变成了相互对立的两个词,他究竟该何去何从。
卓远像是第一次见到严无极一样,怔怔地盯着他。他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严无极,从前那个冷漠无情的魔教杀手,即使伤心难过也会强压在心底不曾流露在脸上,此刻却又是苦笑又是叹气,无奈的神情仿佛瞬间将他变得沧桑。
近来的变故太多,严无极再如何坚强,但人心不过就是肉做的,变不成铁石心肠,更何况卓远知道,其实他是一个多么重情重义的人,只是别人看不到,不了解他的人不知道。
至少他现在的变化变得明显了,卓远既感到欣慰,又开始担心。一个杀手,变得不再冷漠那么他便不会再肆意夺人性命。但身为一个杀手,倘若有了太多的感情牵绊,那么离他的生命界限便也不太远了。
门忽然开了,红枫搀着那妇人缓缓走了出来。
卓远迎上去道:“如何?”
一旁的月儿道:“你们现在可以去见她了。”
那妇人道:“严无极,待你见过她之后,再好好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
卓远道:“什么条件?”
那妇人只暑秘地一笑,便由红枫搀着,慢慢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
严无极急着抬脚想进门去看看凌珑,却忽然又停住,脸上浮现出难以言喻的奇怪神情,似紧张,似关心,似害怕,似期待,纷繁复杂,纠结难平。
那“血岩门主”真的就醒了凌珑么?卓远也不免开始怀疑。
倘若真的醒了,此刻即便他们不走进去,她也应该跑出来呀。
可是屋里屋外俱是一片寂静。
卓远忍不住打破了这片沉寂,道:“不如……我们……”
“进去看看”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严无极已经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他已经没有太多的耐性去静静等待事情发生,有时候还是自己先采取行动比较好。
卓远没有跟进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自己竟和严无极一样感到害怕?他猜不到里面会是怎样一副光景,“血岩门主”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逼严无极乖乖就范,接受她的条件?
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里面太过安静,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他忍不住也走了进去。
屋里很亮,不光是因为点了十几盏灯,还因为整个屋子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床靠在墙爆而凌珑就缩在床角,两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眼泪一点一点地浸湿她的明眸,却没有渗出来。
严无极慢慢地蹲下来,伸手扶住她瘦弱的肩膀。
可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换作是平时的她,见到严无极只怕要欢呼雀跃起来,可是现在,她就像一个木头人偶一样呆呆坐着,连眼睛都不知道眨一下,任凭眼泪充满整个眼眶,再慢慢涌出来,流下来,却也不知道难受,不知道疼痛。
严无极轻轻地却着说道:“是我。”
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好像没听见,也没看见。
“待你见过她之后,再好好考虑要不要接受我的条件。”
“血岩门主”的这句话就好像锥子一般扎在严无极的身上,也扎在卓远的身上。
她果然是有目的的!
凌珑醒了,却和没醒一样。血岩门一定有办法令凌珑清醒过来,他们这么做只不过是要牵制严无极背叛无双教。
严无极忽然又叹了口气,柔声道:“对不起。”
卓远愣了一下,一向冷傲的严无极居然会和别人道歉!但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凌珑此刻又能听见么?
正想着,又听严无极缓缓道:“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让你遭遇了这么多的痛苦。”
“你一定……很害怕,对么?”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