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真假千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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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故迁怒于小孩子。李默也觉得自己太窝囊。

  李默的脸色忽然缓和下来,柔声哄道:“好啦,好啦,哥哥答应你,等过阵子一定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李锦抬起头来,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李默又道:“最近长安城坏人比较多,专抓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子。所以啊,锦儿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安全。那,哥哥现在就去抓那些坏蛋。等把他们抓到了,你就安全了。到时哥哥再带你去逛大街,行不行?”

  “嗯。”李锦点点头。

  李默抚摸着他的脑袋,温和地道:“锦儿乖,听话。去找嬷嬷们玩一会儿吧。”

  他已站起,向门外走去。

  李锦是点过头,也答应了。可他鬼灵精的,踅脚在他哥哥的身后,偷偷地跟了出去。

  这时曹敢已将人质藏身信息告诉了颜榉,在路上又碰到了李默,便一起赶往藏匿地点。谁料,等他们到达时,已是人去楼空。却见钟泽站在空房中。

  “钟侍郎,你怎么会在这里?”颜榉疑惑的,“难道你……”

  钟泽没有让他臆测下去,淡淡地道:“别想太多,我也是才知道这里。”

  李默与颜榉面面相觑,待要问他。钟泽却向曹敢瞥了一眼。

  “他?”李默疑惑地瞅向曹敢。

  “我可没告诉他。”曹敢立刻道,又向颜榉,“我只告诉了你。”

  “是我听到了。”钟泽解释道。

  “那你也不能比我们快吧?”李默道。

  钟泽冷冷地道:“在你们调兵的时候,我已经出发了。”

  恍然大悟。兴师动众,果然是拖累。

  曹敢忽然道:“对了,钟大人,你前两天不是问我千语吗?”

  三人同时看向他,目中都闪着奇异的光。

  “她还好,身上的毒也解了。”曹敢道。

  “人呢?”三人几乎是同时问出。

  如此反应,曹敢不觉向后仰了仰脖子,皱着眉道:“她去洛阳了。”

  大动干戈,未有成效,颜榉等人只得草草收场。早有暗探向李隆基详细汇报。

  李隆基正在杨良媛寝宫逗他几个月大的儿子玩。杨良媛等侍从走了,便问道:“方才听说户部的钟侍郎也去了那儿,可会是为了千语妹妹?”

  李隆基已将儿子举起来引逗,望着婴孩可爱的小脸,他缓缓地道:“他以为千语也被他们绑了吗?”

  这句话不是在问,而是在思考。是他担心会如此。

  杨良媛放下乳娘刚送过来的小衣服,缓缓走向李隆基,一面笑道:“心急之人,只要一有点可能,他也会犯疑心病。”

  李隆基听着,淡淡地问道:“为什么?”

  “殿下还不知道吧?”杨良媛笑道,“钟侍郎就是千语口中的任天阶。”

  李隆基一怔,惘然呆住。

  没有注意到他脸色的变化,杨良媛兀自絮絮:“千语那样牵挂他,他又怎会不急?”

  婴儿忽然哼哼叽叽,杨良媛便走过去看。失神的李隆基将儿子递给她,边朝门外走,边喊道:“秋刈。”

  秋刈忙走进殿。李隆基招他一起走出去。

  “钟泽就是任天阶。”李隆基沉声道。

  秋刈一听,震动了一下,肃然道:“殿下放心,属下即刻命人除了他。”

  李隆基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执行。忽又问道:“还有那个崔划,找到了吗?”

  “已得到消息,他仍在长安城内。他似乎在寻找我们的人,以求庇护。只是公主的人也在寻他,官场中,他还不能判断谁是谁的人。在没有得到确切的肯定之前,他不敢冒险现身。”

  “一定要在姑母的人找到他之前先找到他。”

  关乎生死成败,找人也要跟时间赛跑。

  逃命更是分秒必争。

  崔划正在逃亡,东躲西藏,温饱堪虞。

  生命如蝼蚁。

  崔划三十多岁,年轻力壮,也疲于奔命。人有些虚脱,走路还有些跛,是夜间躲藏时磕伤的。

  他从幽静的小巷中一拐一拐正要走出来,转角处忽现一人,年轻力壮,而且很像刚饮了血般精神,眼神凶残地盯着他。

  “崔划,你不该还活着。”

  那人说着,手腕一翻,刀光一闪,向他刺去。

  崔划虽虚弱,但生死攸关,他狗急跳墙,急翻身子,又将靠墙的他人遗留下的高粱秆子、竹竿子,奋力扫倒抵御,图谋一线生机。

  追打至巷尾,崔划仍是未逃脱,被那人飞起一脚,踹出了巷子。

  崔划痛苦挣扎,忽有一颗五彩宝珠在震荡下自他怀中滑出,借着地势滚了起来。

  崔划惊急,奋力爬起欲捡,却被那人自身后拎起,拖至小巷。

  一群孩子正在巷口的平地上玩琉璃弹珠游戏,李锦也在其中。他偷偷跟着哥哥出门,见街边有孩子们嬉耍,他小孩天性,贪玩加入。

  这时,他见有一颗奇异的珠子滚过来,便跑过去捡。这五彩的琉璃珠比他们玩的珠子要略大一些,他觉得新奇,正要拿给小伙伴们看,一起身,转头,却见那些小伙伴一窝蜂笑闹着往人堆里去了。

  他落了单,呆呆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里嘀咕着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岂料,刚提起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抱起,同时捂住了他的口。

  被拖进巷子里的崔划眼见着小孩拾了他的珠子,又眼见了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把小孩抱走,他却不能动,心急如火烧。

  他被两方势力裹挟在中间。那凶残的人要杀他,却突然跳出另外两个人来保护他。他们对厮,他也只有闪躲的份。但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那五彩宝珠的走向,一如盯住的是他的生命。

  那“生命”已在他眼前没入街市人潮。

  人潮汹涌,气味浑浊。但见一倩影匆匆行走,芙蓉色长裙摇摇曳曳,飘至一家小酒楼,名曰“尘梦楼”。

  “天阶!——”

  闻声侧转头来,任天阶楞住。那背着光扶着门站着的正是桑千语。

  任天阶还未从惊诧中调整过来,桑千语已扑了上去。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苦!”她抱住坐着的任天阶,咬着唇道。眼泪已流出。

  突如其来——

  但,他终于知道惊喜。

  他缓缓地伸出手,环抱住她。

  久别重逢,情逾骨肉,该是涕零如雨才能表达情意。但任天阶没有流泪,他只是拥抱着她,紧紧地拥住她。好似他不抱紧,她就会转瞬消失。

  桑千语忽然推开他,拭去两行泪珠,在他侧旁坐了。

  任天阶凝视着她,目中的惊喜涌出一丝沉郁。看着她恍如她是熟悉的陌生人。

  “我饿了,叫东西吃,好不好?”桑千语微笑着问他。

  任天阶点点头,一面招来堂倌添菜。

  堂倌看见桑千语,楞了一息,搔了搔后脑勺,仿佛有什么想不明白似的。但终是听着吩咐到后厨下单去了。

  “这些天,你都去哪儿了?”任天阶沉声问道。

  桑千语沉吟着,道:“嗯——没去什么地方,都是随便走走。”她忽而问他,“几月不见,你有没有想我?”

  任天阶微怔,看着她的眼睛,匆匆挪向一旁。

  桑千语嘴角微微一扯,也不追问,从桌上的竹筒里抽出一副筷子,吃菜。

  吃毕饭,桑千语忽说要吃桂花糕,使他去买。见他出了门,她便走至后院,推开一间客房的门。

  房间内的女人怔住,因为她看见了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是谁?”房间内的桑千语失声问道,一面已站起身,双手依然扶住桌缘,仿佛怕自己站不稳而摔跤。

  “我是桑千语呀。怪不得刚刚那个堂倌看我时会有那种眼神。”走进来的桑千语颇有玩兴地道。她忽而厉声反问道:“你又是谁?”

  “你胡说!你根本就不是桑千语,我才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易容成我的模样,居心何在?”房内的桑千语大声道,一面向后退去。

  另一个桑千语漫不经心地走到桌旁坐下,冷哼一声,道:“有一个人一直在找桑千语,我怕他真的找到她,完成了任务,所以特来阻拦。”

  退在一旁的那个桑千语瞅着她,不转珠子。

  另一个桑千语便瞥她一眼,叹道:“你就是把眼珠子瞪出来,我也不会可怜你。而且我还会是桑千语,还会阻止你们见面。”

  桑千语望定桌旁的她,忽然冷冷地道:“你是冷玉。”

  “哦?你猜出来啦?”易容成桑千语模样的冷玉惊讶道。

  “不难猜出。”桑千语微微扯了扯嘴角,道:“你一向都这么奸诈。在新罗我已领教过。在我跟前,你还要伪装吗?”

  桑千语的气势渐渐上涨,一扫初见她时的震惊和慌乱。

  冷玉笑道:“我从不掩饰。”

  桑千语冷笑:“说谎都不眨眼睛。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吧!”

  冷玉一把扯下人皮面具。

  “一张面皮而已。”她闲闲地说。

  “他在哪里?你把他怎么样了?”

  “你说谁?”冷玉故意问道。

  “任天阶。”

  冷玉没有回答她,只定定地瞅着她。半晌,她笑道:“你别担心,他很好。他正和‘桑千语’在一起,你说,他能不好吗?”

  “你以为你能骗得了他吗?”桑千语不屑地道,“他是任天阶,就算你的易容术再高明,他也会知道你是假的。”

  “兴许吧。”冷玉道,“不过,那要看他愿不愿意相信了。他若不愿意,我便是假的;他若愿意,我就是真的。”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冷玉嘲弄的冷笑一声,“这还需要我解释给你听吗?他想见你这张脸时,我便是真的。他若不想见你这张脸时,我就是假的。”

  桑千语不说话了。她心中很矛盾,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他相信,还是希望他不相信。

  冷玉似已看出她的心思,故意叹了一声,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呢?就让我做‘桑千语’好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过,我是来阻止你们会面的。”说这句话时,她目中的杀意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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