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斯听得背后有人,旋即转过身来,忐忑问候:“上尉先生。”
唐劭明的目光在马克斯右手停留了片刻,从他拇指指腹发现了几道跟密码齿轮匹配的凹痕。小兔崽子,拨弄了不止一会啊!
可惜这箱笼除了密码,还有道指纹锁。此前唐劭昌和魏将军得见箱中物事,都是他凑巧病发,未及启动指纹锁才发生的意外。这一次唐劭明可锁得无比结实。“你小子似乎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啊。”唐劭明扣住马克斯的手腕,让他自个看那罪证,“别试了,你下辈子也打不开。”
马克斯嗫嚅道:“我,我听见您床下虫子叫,就过来抓。那虫好像跑进了箱笼里……”
“大冬天哪来的虫?”唐劭明步步逼近,马克斯步步后退。“马克斯,你又调皮。”
须律律,须律律。
蛐蛐叫声渐响,箱笼之中虫鸣阵阵。
“您听,真的有虫!”救命稻草出现得及时,马克斯抓着唐劭明胳膊,激动地跑出哭腔来。
唐劭明听着那悦耳声响,一愕。这不是ipad铃声么?莫非有人给他来电,碰巧接通了二十一世纪的4g信号?“哦呵呵,给我弟弟置办的小玩具,压着就会叫。”
马克斯心脏在腔子里扑腾地厉害,赔笑道:“不是虫就好,虚惊一场。我这就给您收拾回去。”
“慢着。”唐劭明笑意还未消退,目光已经变得凌厉,“马克斯,我几时有吩咐过你捉虫?”
“没有,上尉先生,是我自作主张,我知错了。”马克斯喉咙发紧。
“哦?马克斯,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究竟是你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还是海德里希让你偷东西?”
马克斯惊惶之色没掩盖住,后退一步贴上了墙。他喉咙发痒待要干咳,又抖索着摸了下口鼻。“我……我真的只想捉虫,您误会了。”
“海德里希这教唆犯做得不不称职,居然没提醒你,恰才你的小动作都是编谎话的大忌?现在是冬天,出这么多冷汗也不是好兆头啊。”唐劭明揽住他腰身,顺势往身怀里一带,“怕什么,我不吃人。”
马克斯动作敏捷,撑着他的胸膛保持住平衡,下意识往门口瞄去。
“不过我也没打算放你走。”唐劭明阴笑着,把他的脸硬生生拧过来,“不着急,你有的是时间,慢慢酝酿。谎话编圆了就说给我听。”
唐劭明言之凿凿,似是早已洞悉真相,只待马克斯签字画押。马克斯没遭遇过逼供诱供,所以唐劭明的演技收效甚速。
终于马克斯身子一沉,若不是唐劭明提着他,这小子几乎瘫软在地。“我对不起您!”
“说。”
“手帕和窃听器。”马克斯颓然道,“海德里希说办成了这一件,就再不找我的麻烦。”
唐劭明虽有预感,此事从马克斯嘴里得到确证,仍然让他有些意外。海德里希没有他预想地那么瑟缩。“天真!知道这两样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马克斯摇头,这种事海德里希能告诉他才有鬼。
“海德里希跟男人上床的证据。”唐劭明的战术也随之调整,替海德里希说了。
“您……”马克斯一惊非同小可,由不得他不信。
得益于唐劭明此前偶尔为之的重口味□,马克斯脑子里现出了唐劭明把蛇蝎美人压在身下肆意凌虐的画面。唐劭明不好这一口,但不代表他不能。马克斯回想起他最后一次密会海德里希,问到这两样东西的具体情状,海德里希突然露出一副要咬碎他喉咙的恐怖表情,颇有古怪。如果按照唐劭明所说的原因,蛇蝎美人的敏感就可以解释了。
“等他用完你,就叫党卫军的喽啰灭口。再往后的确会如他所说,再也用不着找你的麻烦。”
“上尉先生,我不想死。”在生死的抉择面前,马克斯倒向了唐劭明。
“无需为我担心。你记着,不想死就别插手这事。东西你不用惦记,我放在安全的地方,一旦我遭遇不测,它们便会出现在元首的办公桌上。海德里希成日盯着,我又怎会把它们带在身边,而且还锁在这么个扎眼的箱笼里?”唐劭明好笑道。
马克斯一身冷汗,可劲地点头称是,感激唐劭明宽大为怀,发誓肝脑涂地替他卖命。
待他退下,唐劭明方才反锁了房门,打开密码箱查看究竟。
ipad屏幕上闹铃闪烁,网络照旧没信号。
而那诡异的铃声,不用猜便知道是魏将军探索未来科技的杰作。
海上航行之时,光屁股马克斯不与魏唐两人同住一间,所以魏将军从容地将“切西瓜”纪录刷到令人叹为观止的一千五百分。而且打从魏将军无师自通了触控功能,平板电脑的操作系统已经无法阻止他的好奇心,每个应用都没逃过他的魔爪。
唐劭明苦笑着关了机,把所有电子设备挨个检查了一遍,尽数锁回箱中。今日算是有惊无险,然而马克斯这种摇摆不定的家伙留在身边难保什么时候变成颗定时炸弹,得赶快脱手,让他物尽其用。
他琢磨着马克斯的去处,突然灵光闪现——何不叫税警总团的孙团座收了这小子?
去年为了调校战车,唐劭明跑了六趟海州大营,被孙立人视同新兵狠操了六回。他看过的资料上说,自1932年往后的六年时间,孙立人一直没有间断对税警总团士兵的操练。而孙氏练兵法除了重视士兵体能,还特别强调射击技能,1933年**48个单位参加的射击比赛,孙立人的税警第4团豪取个人前十名的七个席位,将团体第一也收入囊中。射击勋带上有四颗橡果的光屁股马克斯接受过严苛的狙击训练,闭着眼打得都比唐劭明准。如果发配到岗哨森严的税警总团,有施泰因等人盯着,说不定能助孙立人一臂之力,对狙击手操练大有裨益。
事不宜迟,他用军线电话拨到税警总团第4团团部,给孙立人送“年货”。
听说唐劭明专程从柏林兵营裹挟了一名枪法了得的狙击手给他,孙立人大喜。当他得知饲养马克斯只需出点米面菜蔬,无需给付薪饷之后,却感到不对劲——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劭明,这人没什么古怪吧。”
唐劭明嘿嘿笑着,给他交了个实底:“不瞒您说,这个上等兵枪使地好,但是好奇心比猴子还重,我把他搁在身边总不踏实。下放到别人的部队,生出的麻烦又比益处多。我思来想去,能让这小子安安分分派上用场的,恐怕只有英明神武的孙团长你了。”
“少给我灌**汤。特务连正好要训练狙击手,先让他过来试几天,合用就留下。”唐劭明最初跟税警总团扯上关系是因为一号战车,孙立人忍不住又扯到了战车上。“还有一事。你也知道,紫金山的炮兵学校有邵姆堡看着,梅尔副官也经常往87师和88师跑,他们的战车还有柏林来的技师调校,装甲兵初训颇有进展。海州离南京远,就靠着一本小册子,团里战车队的弟兄一个个被逼得自学成才哪。”
孙立人说得隐晦,也足够唐劭明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税警总团是财政部宋子文建的,军饷装备来源都独立于军政部之外,虽然现在归孔祥熙打理,始终不算蒋校长的嫡系部队。唐劭明与魏将军出洋这几个月,替班的邵姆堡少校跟梅副官遵从蒋校长指示,着重看顾炮兵学校和87、88师的战车营,至于税警总团,顶多忙里偷闲发个电报回几封信,三个专事车辆保全修理的技师也没分到税警总团头上。于是在孙立人看来,嫡系部队强行分走了一半的装备,还在人事安排上厚此薄彼,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这岂不要误事!”唐劭明暗骂门阀观念流毒之深,为孙立人他们不平。
“幸好兵工署长官俞大维对咱们团战车上的陶瓷装甲感兴趣,给技术科的人许多便利,新车调校总算过得去。”
俞大维是个懂行的奇人,念完了哈佛的哲学博士,又跑到柏林大学研究数理逻辑,短短数年间已精通弹道学与各种武器构造,称得上通才。而且此人一腔热血,数年前在柏林购置军火时搭上自己的佣金多买了三门大炮,轻描淡写说是毛子商人送的;蒋校长着意让他进参谋本部当少将主任秘书,也被他推辞,辗转数月调入军政部兵工署兼任兵器教官,擢升中将。
有俞大维襄助,唐劭明稍觉宽慰,但他随即发现一个严重问题。“孙团长,我们可是说好的。俞大维怎会认得陶瓷装甲?这才几个月,就教外头的人知道了?”
“唉,这是个意外,我拿性命担保,弟兄们绝没走漏风声!只怪那俞大维眼尖,在团里兵工厂调适新炮,踩着块陶瓷片,端详了一会裂纹,好像就悟出了其中玄机,叫士兵拔枪去射。若不是顾行云机灵,差点教他捅出篓子。最后是他自个言之凿凿,猜中了那玩意是德国人都不晓得的新装甲。”孙立人这回真是躺着中枪。唐劭明用八万美金换回八十辆新式战车,四条子弹生产线和一个待建钢铁厂的事虽说机密,但作为军政部兵工署的头儿,俞大维有份知情。而他跟唐劭明心有灵犀,潜意识觉得这么一个老谋深算的商人不会轻易把老底卖给外国佬,果然兵工厂一游,发现了令他血脉贲张的新大陆。
“也罢。如果是俞大维,陶瓷装甲的事迟早会被他发现。不过他一定会替我们遮掩,所以未必是坏事。”唐劭明口气缓和下来,“至于初训装甲兵,我来劝魏将军,及早增派人手去海州协训。”
“好兄弟,就知道你靠得住!往后你来海州,招呼一声,碗口大的炊饼包子上八个,管饱!”了却公事,孙立人心情大好,冷不丁翻出让顾行云肚子饿瘪的旧事打趣他。
唐劭明也不甘示弱,笑道:“孙团长您要是改行做炊饼西施,冲这碗口大的份量,保准顾客盈门,三天赔个精光。”
“你小子绕着弯骂我是武大郎?”孙立人佯怒。
唐劭明装怂:“武大郎那长相怎能比作西施。”
孙立人转念一想:“那岂不是潘金莲?”
“有道理。”唐劭明一本正经地附和,“炊饼西施非潘小姐莫属。”
等到挂了电话,孙立人才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道,可惜为时已晚。
从颐和路往百子亭唐公馆,汽车喇叭跟黄包车的铃铛响个不停。快到黄昏,街头巷尾都氤氲着好闻的米面熟食味,阔太太和少爷小姐催促佣人们把采办的大小物事可劲往车上装,行人则拖儿带女,拎着穿绳的鱼、肉、米酒回家忙年,一派喜庆。唐劭明焐着怀里热乎乎的金链子,心思已经尽数飞到家里那温柔可人的芸姐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某轻松保持住半月更3000+,继续提速。
唐大少与梅副官不忿:这章居然教孙立人占据字数之利抢了镜,下几章爷们果断抢二少奶奶的戏!
下章一名重要人物出镜。
如惊见香艳情节,十八岁下请自戳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