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惟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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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确如此,家大业大的贾府,看起来是繁花似锦,富贵无比。谁能想到管家婆凤姐为筹措过年银子是费尽心机,实在想不出弄钱的路子,就求鸳鸯悄悄取了几件贾母珍藏的古董,偷偷典了二千两银子应酬高朋贵友的礼尚往来。

  王夫人为过年银子也是心力交瘁。元春身为贵妃娘娘,宫里那点月例银子连塞牙逢都不够,过年要打赏的人很多,漏了哪一关节都是问题。银子是通行证,若没有丰厚的银子打点,不但贾府与贵妃的桥会断,就鼠妃在宫里也会象瞎子聋子,一切信息都会中断。

  王夫人将心比心地设想着,宫里面子上最讲究的是礼节,内里拼的是众妃身后家里的实力(即权力与银子)。美貌是必备的,银子却是必要的。过年众妃要送太后皇后年礼,这需要娘家进供。家里没有银子进供的妃子,不能送上让太后皇后眼热心跳狂喜的礼品,怎能讨得太后皇后欢心?在宫里怎能站稳脚跟?一个过气的妃子,又怎能照应得了娘家?千难万难也不能使贵妃娘娘为难,贵妃娘娘身系整个家族福祉,更系宝玉光辉灿烂的未来。想到此,起身往凤姐院子走去。

  “凤丫头,这年快到了,送宫里你大妹妹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吗?”王夫人两眼直视着王熙凤。

  “我正想着去回太太呢,今年庄子上送来的东西比去年少多了,听说乡下庄子遇旱灾交不上银钱,听说逃走了不少奴才,明年可能更不好了。”

  王夫人皱皱眉头道:“我只问你,给宫里的东西准备好了没有?”

  “回太太,都准备好了,等太太过了目,就送过去。”王熙凤把预备送元春的银子与物品一一报给王夫人。

  王夫人听罢,脸拉得比驴脸还要长,满脸怒容道:“我只当你素来是个懂事的,可你这事做的让我怎么说你好?难不成你不知道宫里比不得别处?这点银子让你大妹妹怎么打点?还有这东西看起来数量是不少,要是拿去打点一般人也就算了,可你大妹妹打点的是太后皇后?你这哪样东西能拿得出手?”

  凤姐满眼含泪跪下道:“太太说得是,我……”她嗓子发硬,说不出话来。王夫人拉起凤姐道:“我的儿,我还能不知道你的难处吗?不管怎么说,我们娘们再想想办法,千难万难也不能让你宫里的大妹妹犯难,你说是不是?”

  凤姐点头正不知怎么说时,平儿在门外传道:“太太,奶奶,姑苏林家来人了。”

  林良玉派管家林忠从姑苏给贾家送来了五千两银子并丰厚的土仪特产。

  后来,我看了林忠呈给我看的礼单,除了五千两银子,那些土仪特产估计折合银子至少也在五百两以上。

  贾府真正的当家人王夫人见了林家的年礼,很不客气地全部笑纳。若说有什么回赠,就是赏了林忠五两银子的路费。

  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领着林忠来潇湘馆探望我,他给我带来了四个箱子,说哥哥林良玉带给我两箱子笔墨纸砚及姑苏特产,大姨娘为我精选了两箱子绫罗绸缎和首饰。临走时又交给我一千两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银票和碎银,说这是我哥哥林良玉特意换成这样方便我使用的。林忠临走时对我说:“我家大爷十分挂念,来时他特地要我转告,三年孝满打算来京参加科考,再接回家兄妹团聚。”

  林忠又对王嬷嬷千叮咛万嘱咐说:“我家大爷说身子弱,需要的补品药材只管拣好的买,银子要是不够用,以后再多送些来,不要心疼银子。”

  王嬷嬷笑着对他说道:“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吃多少?就是天天把人参燕窝当饭吃,也吃不了千把两银子。”

  王嬷嬷说的是实话。贾府王夫人的月例银子是二十两,姑娘们的月例银子只有二两。那个与贾府拐了八丈远的穷亲戚刘姥姥穷极思变,落带着孙儿来贾府谋求帮助。凭着她能说会道,逗得贾府大小主子开心,得了二百两银子回家买田置地成了个小地主。

  送走林忠,我坐在窗前思绪万千,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雪鹰捧给我一碗新沏的茶道:“要不,我陪姑娘出去走卓”我摇道:“算了,你到门口看着,不要来了不相干的人。”

  王嬷嬷带着紫鹃雪雁收拾着林忠送来的四个箱子,她们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赞叹着林良玉出手大方,心里是真疼爱妹妹。也赞叹大姨娘心思细腻,送来的东西件件精美。

  她们把东西刚收拾好,宝玉来邀我去陪贾母说笑。

  我郁郁寡欢地站起身道:“宝二哥,请你先去,我换件衣裳再去。”宝玉想说等我一块去,看我满脸不快活,也就答应着悻悻走了。

  我带着紫鹃走进贾母房,见刑夫人王夫人带着丫头媳妇们正围着贾母在说笑。贾母看见我笑着招手,我走过去依在她的身旁,当着众人面,掏出一把大大小小银票递给贾母道:“这受家林忠临走时交给我的,说是我良玉哥哥带给我过年的零花钱,玉儿想孝敬老太太。”

  贾母接过银票环顾一下众人笑着说:“你们瞧瞧,我的玉儿有多孝顺。林家这个林忠倒也是个难得的。快过年了,林家送给你过年的零花钱,你就自己拿着吧。手里有点钱,想要什么吃的玩的,你凤姐姐或一时没有想起来,你就叫婆子去给你买回来,岂不便利。”

  我站起来对贾母行礼道:“谢谢老祖宗,要不然,以后我的吃穿用度都让王嬷嬷负责,过去娘亲也是让王嬷嬷负责的。”

  王夫人马上反驳道:“那怎么能行?要是给人家知道了,还以为我贾家连个外甥女儿都养不起,这会被人笑话死的。”她一点也没透露林忠送给贾府的银子与礼物。

  我心里暗暗笑道:谁说这个二舅母是个木头人,看她整天佛珠不离手,心里可会算计着呢!她一定是怕我不要贾家负责吃穿用度,每年林家就不会再送五千两银子给贾家,说不定以后的年礼也不会象现在这般丰厚了。

  贾母对王夫人点点头道:“你想的很有道理。不过玉儿身子弱,得要好好调理。凤丫头,明儿你派人把林丫头住的小院后面的房子,收拾两间出来,给她弄个小厨房。瓜果菜蔬肉,柴米油盐茶统统大厨房里供给,只要王嬷嬷动手,做些林丫头合口饭菜就是了。”

  王夫人面无表情地坐着不语,刑夫人等人笑着称赞老太太对小辈人真守心体贴,能有这样的长辈真是福气。

  我心里很高兴。老太太发话了,王嬷嬷出贾府买东西,算数了明路。

  王凤熙两口子虽然很贪财,但看着贾母的面子对我还是很可以的。

  回到馨香园,我要紫鹃把林忠送来的东西挑捡了几份,先让雪雁带着小丫头送给三春姐妹及宝玉兄弟等人,凤姐与李纨的东西我亲自送过去。

  凤姐听到小丫头招呼我,从屋里走出来看我身后紫鹃雪雁捧着的东西,笑道:“好妹妹,你这叫我怎么受啊。快要过年了,我还没来得及给你送东西,你倒先来了。”随后叫她的贴身丫环平儿把紫鹃雪雁带到厢房说话,拉着我走到屋里炕沿上坐下道:“好妹妹,你家的管家林忠回姑苏之前,来见过我和你链二哥哥了,他嘱托我们多疼你一些。说真的,就是他不嘱托,我们对你也会尽心尽力的。且不说姑妈在这世上只留下你一个,又是老太太唯一的嫡亲外孙女儿,就是你本身这样一位知书达理,聪明美丽的女孩儿,想不要人疼爱都难。”我听她提到贾敏,勾起我的往事,不由得眼泪汪汪。她看我伤心的样子,搂着我说:“我真该打!怎么与妹妹说着说着就忘情了,惹得妹妹伤心。”

  我送李纨的礼物与凤姐的份量花色基本没有差别。本想送点银两给她,转而考虑到目前贾家的架子没倒,看起来还是富贵万千,她娘儿俩的生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还是不送银两为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纨对人温柔体贴,很有亲和力。就是婆婆王夫人看她不顺眼,对她总是冷冰冰的不言不笑。在生活上,对她和她的儿子贾兰从不多花一文钱,李纨娘儿俩的经济来源就寿中的定例。因她带着幼子贾兰忠贞守节,月例银子与太太一样,每月二十两。

  每月二十两银子若在普通人家是很不少的,可是在奢华无度的贾府,她显得非常寒酸。她这个嫡长孙媳带着的长孙是个弱宅因为她没有坚强的娘家做靠山。

  她的父亲是个刻板的读书人,靠苦读书考试成绩好,才得到一个无权无势的清水衙门里小小的文官。全家老老少少仅靠他那点奉禄过日子,又加上李纨还有一个寡婶带着两个女儿,也靠她父亲养活着,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那一年,贾家托媒人来李纨家说亲,她的父亲以为天上掉下了甜馅饼,高高兴兴答应了这桩亲事,并依贾家意思很快把她嫁给了贾政的长子贾珠。谁知成亲不到三个月,贾珠就撒手人寰,好在给她留下了个遗腹子贾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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