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自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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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纨每月除了这二十两月例银子,并没什么额外的经济收入。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财不富,李纨在贾府显然是属于贫下中农。

  她心如枯井,把生活的全部希望都放在了儿子贾兰身上,不能相夫就一心教子。

  我刚走到她的院门,她的小丫头就喊:“林姑娘来了。”

  李纨笑眯眯地走出房门迎我,命大丫头蓁儿把紫鹃雪雁让到旁屋里去坐。亲切地拉着我走进她的正房,贾兰看见我站起来招呼道:“林姑姑好。”拿本书对我笑笑走了出去。

  丫头奉上茶与点心,悄悄退了出去。李纨瞅着我笑道:“时常想着去看望妹妹,又想着妹妹是个极爱清静的人,就一直没去打扰。妹妹倒是带着东西来看我,真真叫人过意不去。”

  我微笑道:“大嫂,黛玉年纪虽小,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亲离死别,这次重返府里,对大嫂的境况与心情,黛玉体会的亦比以往更为深切。兰儿是个很优秀的孩子,将来定不会辜负大嫂的重望,大嫂的锦绣前程定会光彩夺目。”

  李纨听我说的话,眉目舒展了许多,心情愉快地与我叙了一会家常。

  我告别时,她神情落漠地说:“妹妹,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给妹妹,这几个绢子还是我在做姑娘时绣的,妹妹若不嫌弃,就拿回去赏人吧。”

  李纨的针线活实在好。她在这薄薄的丝绢上,双面绣着不同姿态的小猫,荷花,金鱼。这些小动物一个个活灵活现,给人感觉是呼之欲出。这样的绣品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难得一见的工艺收藏品,那可真是很值钱的。

  我带着紫鹃雪雁回馨香园,穿过花径,远远的看见假山旁,池塘边上,好像是探春独自蹒跚而行。

  雪雁悄悄往前跑了几步,看了一下回来对我说:“姑娘,那是三姑娘,看她样子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

  我想喊住她安慰几句,想想又不好说什么。这个“才自清明志自脯生与末世运偏消”美貌女子,是个极聪明的,她对什么事情都看得清楚透彻,哪里会需要我去说些苍白无力的安慰话?

  我看她蹒跚在寒风中单薄的身姿,感叹她在这府里活得也真不容易。

  她容貌出众,思索敏锐,能诗善文,性格特别傲强,特别是那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真是了不得!她要是出生在二十一世纪,肯定是个著名的美女书法家,身后会跟一大群铁杆粉丝。可惜她却生在这样的封建大家族里,还是从贾政小老婆赵姨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命运就注定了她一生的艰辛。不管她如何努力,很大可能是于事无补。

  她的亲娘赵姨娘也就三十来岁,身材修长,皮肤细腻,丰乳肥臀,眉眼俊俏,是个很有风情的性感女人。要不然那个貌似道学家的贾政怎么会要她做小老婆,跟她先养了女儿探春,后又生了儿子贾环?

  只不过赵姨娘受身份所累,常年忍受贾母王夫人种钟辖制及众多奴仆种种编排,再加上贾政也不是个多有担当的男人,在对她是柔情蜜意,恩爱有加,下了床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终究使得这个赵姨娘性格有些扭曲,明知在这府里没有丝毫地位,说话没有丝毫份量,她还想时时刻刻显示自己与一双儿女的存在,不免处处遭人耻笑,说她是个三不着两的蠢货,典型的二百五。

  聪明貌美的探春讨得了贾母欢心,让她养在王夫人身爆得到了主子应有的待遇,孰不知这正是贾府上层人士的高明之处,是为了家族利益在雕琢一颗合格的棋子。

  探春为了维护自己的主子身份,应有的地位,不敢也不愿理睬自己亲生母亲,极力疏远自己亲弟弟环儿。全心全意投靠王夫人,竭力亲近异母弟弟贾宝玉。弄得亲人明里怨声载道,自己暗地里伤心落泪。

  看她在这凄风苦雨里愁绪满怀,孤零零地站在池塘边上,仰首望着天空发呆,我的鼻子发酸,忍不住想跑过去拥抱她,安慰她。

  可是,理智让我站着没有动。这个社会最讲究的是出生与门第,高官与厚禄。出生不好的女子即便是很有美貌,很有才华,前途也很黯然,除非是碰到了可遇不可求的机遇。

  我如今是个父母双亡的小孤女,美貌才华身份都有,可没了高官厚禄的家庭背景,也是泥菩萨过江,自己的前途也是淡淡无光。依这贾府人的看法:好人家子弟谁不想寻一门有钱有势人家的千金,不说以后能提携自己,最起码也能相互依存。象我这样一穷二白的贵族,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所以,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小人们是不把我放在眼里的,更有甚者还想欺负我而讨好其主子,或满足自己常年被压迫的阴暗心理。

  我扶着紫鹃站在那里,远远地看了一会探春,轻轻叹道:“我们绕道走吧。”

  贾府过年,我这个闲散懒人都感觉很累。我整天陪着贾母等人看戏吃酒,强行欢笑,感觉脸上的肌肉都快要僵化了。

  好容易挨到新年过去,贾母心疼我,说我体质弱,要我呆在屋子里好好歇息一阵子,没事不要出门。

  我躺在很无聊,思想着贾府过年还真是花钱如流水。不说其他的,就是那压岁的金锞子就弄了好几百个,那可全是真金纯银。什么梅花式的,海棠式的,笔锭如意式的,还有什么八宝联春式的,名目繁多的我都说不上来。

  过年打赏下人的清钱,都是成箩成筐的往外撒。贾家的男人女人人,老的少的,主人奴仆一个比一个讲究排场,铺张浪费起来就象疯子一样。我冷眼看着这些“疯子”,一个个就象是世界末日要来了,不花白不花,得乐且乐,要不没时间乐了一样。

  贾母常挂在嘴上话是:“我也老了,不中用了。能吃就吃一点,能喝就喝一点,没事就跟孙子孙女们玩耍玩耍,混混日子罢了。”

  府里真正的当家主持人王夫人,她今年心里特别快乐,女儿当上了贵妃娘娘,正受当今宠幸着。她在心里盘算着,要是以后娘娘为皇帝生个龙子,这荣华富贵那是想不要都难,跑不了的。

  有空她就琢磨着:如今府里的经济是有些出不入敷,这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贾薛联姻,官商真正结合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还不述滚而来。

  嘿嘿,林黛玉这个小病秧子怎有福气做贾府里的宝奶?这宝奶可是皇亲国戚,是当今的国舅夫人。

  且不说林黛玉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孤女,那个病歪歪的弱身子,那副尖酸刻薄的德性,怎能入我这双慧眼。更何况我的宝玉鼠妃娘娘的亲弟弟,就算林家族人为了讨好贾府,不要我的宝玉入赘林家,白白奉送林如海剩下的那点家产,又怎及得上薛家珍珠如土金如铁,泼天的巨富?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竟然想撮合狐媚子林黛玉这个小孤女与我金尊玉贵的宝玉儿,真真是异想天开。

  如今宝玉年纪还小,等忙完了贵妃娘娘省完亲大事,再考虑婚事也不迟,当前只做些舆论导向工作就是了。

  新年刚刚过完,王夫人就开始欢天喜地忙碌起来。先是要贾链从东府花园向西北,丈量了三亩半土地,找来名师画工先把省亲别院的图样子弄出来。再派人下江南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组建戏班子。又忙着派人去南方购买采灯花烛并各色帘帐及摆设。每天银子花的象淌海水似的,她不但一点也不心疼,还沾沾自喜很有成就感。

  这期间,宝玉就象松了僵绳的野马,在学堂里与薛蟠一伙人搅在一起,喝酒捧戏子玩女人,带着奴仆与人打群架。闹的学堂乌烟瘴气,气的老先生称病不起。

  老先生病了,宝玉也不用去学堂上学了。就在家里,或是与袭人偷偷摸摸地一试再试云雨情,或是与小丫头子调笑戏耍。

  结果是弄得王夫人侍女金钏忍辱含怨投井自杀,呆霸王薛蟠调戏柳湘莲被打,柳湘莲为避祸远逃他乡。忠顺亲王的家人闹到府上找到贾政,索要宝玉藏匿的戏子棋官。惹的贾政恼羞成怒,大发雷霆把贾宝玉的屁股打得坐不能坐,睡不能睡。晚上睡觉是脸朝下,屁股朝上。

  我住在人家的屋橼,况且宝玉平时对我还算不错。如今他被他老爸揍的不轻,贾府上上下下的人都争先恐后地去探病,我也得去应酬应酬,就悄悄地扶着紫鹃去看他。

  他躺在龇牙扭嘴疼得难受。挨打时大哭大叫,嗓子也叫哑了,眼也哭得肿成了一条缝。从眼逢里看到我走过来,以为我会为他担惊受怕,努力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装着轻松的样子说:“我虽挨了打,却也不很觉得疼痛,这是装出来哄他们的,我就是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

  嘿嘿,我很清楚这个宝玉。他嘴上说的,心里想的都是很好,就是做不到。

  他说为这些人死了都情愿,他调戏金钏,说要讨了金钏,在一处住。被王夫人发觉,辱骂打金钏嘴巴时,他早一溜烟地跑了。当金钏含冤受辱,要被撵出贾府,走投无路时,他连一句真话也不敢说,更不要说承担责任了。

  他觉得不妨事时,帮助忠顺王府的戏子棋官藏匿起来。当贾政的板子还没有挨上他的屁股,他就把琪官“在东郊离城二十里地有个什么紫檀堡,他在那里置了几亩田地,几间房舍”仔仔细细地给供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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