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十一章鹿死谁手第十一节
八月下,河东郡,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
李玮在得到中官再次入宫的消息后,敏锐地察觉到洛阳的危机不但没有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他一面把洛阳发生的事迅速通告晋阳行辕和云中行辕,一面上奏朝廷,催促大司农府加快调拨远征大军的粮草辎重。同时,他急召典农中郎将张白骑和盐铁都尉谢明到行辕议事。
张白骑正在襄陵一带训练士卒,接到李玮的急书后连夜赶到了临汾。李玮把洛阳的情况详细说了一下,然后问道:“这十万屯田新兵什么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张白骑吓了一跳。“李大人,这些人没有半年的训练上不了战场。十月是秋收季节,这一个月内屯田兵必须要下地收割,所以,大人如果要征用,至少要到明年初。”张白骑紧张地问道,“大人有什么事吗?难道洛阳要发生什么事?”
“张大人误解了。”李玮笑道,“我还没有征调十万屯田兵的大权。我想问问你,这十万屯田新兵能不能负责河东水陆两道的警戒?”
“李大人,现在警戒河东水陆两道的是两万屯田老兵,人手已经绰绰有余,没有必要再增加兵力。”张白骑说道,“由于要全力支持远征大军,我们的武器和军饷严重不足。如果不是太守大人给我们临时募集了一部分军资,我这两万驻防屯田兵连军饷都没有,只能考虑将来给他们多发点粮食了。”
李玮想了一下,说道:“张大人,这两万屯田老兵车骑大将军府要调用,你从十万屯田新兵中挑选两万人警戒水陆两道,这事要立即办,不能拖延。”
张白骑沉吟不语。李弘临走时,一再嘱咐过张白骑,河东的事务务必要听从李玮的调遣。李玮现在是车骑大将军府的长史,官职和北疆的四大将军属于同一级别,而且李弘给了李玮全权处置北疆以外事务的所有大权,张白骑不听也不行。但张白骑必须要考虑河东的驻防和水陆两道的运输问题,屯田兵临时征调,必须要配备武器和粮饷,这两样缺一不可,否则大军的安全和士气从何而来?
李玮看到张白骑犹豫不决,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己年纪轻,资历嫩。虽然平时在一起大家都还客气,但到了关键时候,自己还是很难得到张白骑的信任和支持。
李玮对张白骑的态度没有感到不快。要让张白骑这种人完全信任和遵从自己,凭官职和命令是不行的,要有真本事。李弘和张白骑早在五年前就认识了,当时两人从对手变成了朋友。张白骑就是服李弘,而李弘对张白骑也非常信任,他把并州的军屯交给了张白骑,让他全权负责。军屯可是北疆大军的兵源所在,也是将来北疆大军的粮仓,由此可见李弘对他的绝对信任。
李玮不想得罪这种人。两人要是在这个关键时候闹矛盾影响了远征大战,李弘即使暂时放过自己,将来也不会重用自己。这说明自己无能啊,下属不听自己的话,不遵从自己的命令,难道还能说自己有本事吗?
“刚才我把洛阳的形势已经对你说了,洛阳危机重重,后果难料。”李玮端了一碗水递给张白骑,神色焦虑地说道,“今天距离上次驱逐中官的时间已经快一个月了,大将军何进竟然至今还没有完全控制西园军,这简直不可思议。他在想什么?控制西园军有这么复杂吗?大将军手上有一万北军,还有七路进京的兵马,实力远比西园军强悍,他为什么不趁机迅速解除曹操、淳于琼和鲍鸿的兵权,把西园军牢牢地抓到自己手上?”
“大将军不能控制西园军,他就不敢把七路进京兵马并入北军,以免在大军合并的时候发生混乱,遭到西园军的攻击。”李玮苦笑道,“大将军不能及时扩建北军,不但兵力分散,各个统兵将领的忠诚他也就无法保证。所以他现在很棘手,他既不能放心使用西园军,又不敢把自己的军队全部调进城内。但洛阳目前的形势迫使大将军又要尽快驱逐中官,以免夜长梦多发生意外,他必须要利用军队来威逼天子和太后。因此,大将军现在唯独能放心使用的只有屯兵函谷关外的董卓。”
“董卓在函谷关外,只要他不入关,洛阳的安全就有保障,同时还能保持对天子和太后的威逼。”李玮摇头道,“但大将军可能没有想到,如果天子和太后执意要把中官留在宫内,双方僵持不下,事情就很麻烦了。那时,大将军到底要不要董卓入关?”
“李大人的意思是说,董卓一旦入关,有可能引发京畿大乱?”张白骑吃惊地问道。
“我不知道,但我在洛阳的时候和卢植卢大人、何颙何大人,还有洛阳的诸多门阀士族都有接触,我知道他们既决心铲除奸阉,也决心铲除外戚。”李玮小声说道,“你不要看士人现在在洛阳没有实际控制的军队,但他们要想杀死奸阉和大将军,还是有足够的办法。”
“我多次对将军大人说过,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南下洛阳,稳定朝堂,等将来洛阳彻底稳定了,再北上远征。”李玮说道,“但将军大人固执己见,他认为大将军何进会迅速掌控洛阳局势,他急于要远征,要为北疆灾民开拓更大的生存疆域。张大人你看看,将军大人刚刚率军越过阴山,中官就再次入宫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将军根本无力掌控洛阳的局势。他在将军大人、董卓、七路回援京师兵马的情况下,依旧不能以雷霆手段迅速扫清洛阳奸佞,不能完全掌控京畿军队,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洛阳局势再度恶化而一筹莫展。”
“中官再次入宫,大将军彷徨无计,京畿各路大军虎视眈眈,洛阳大乱瞬息将至。”李玮无奈地说道,“尤其是董卓,此人如今手握大军,一旦进京帮助何进铲除了奸佞,必将入朝为三公,而士人必定要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和董卓联手再除外戚。外戚之祸,天下皆知。董卓会站在哪一边不问可知。董卓狡诈血腥,又有士族大臣相助,何进岂是对手?何进一死,当今天子和太后还能稳居皇宫吗?除非董卓和朝中的大臣们不想活了。他们杀了天子的舅舅,杀了太后的兄长,他们还有几天的寿命已经屈指可数。”
张白骑神情震骇,急忙问道:“那远征大军的粮草辎重怎么办?将军大人和十几万北疆将士怎么办?”
“所以我要征调你的屯田兵。”李玮镇定自若地说道,“洛阳怎么乱,我们不管。谁做皇帝,谁继承大统,我们也不管。我们只要远征大军的粮草辎重。如果朝廷敢少了我们一粒谷子,缺了我们一个钱,我们就要插手洛阳的事。”
“可我们只有两万屯田兵可用。”张白骑忧心忡忡地说道,“李大人应该把洛阳的形势急书将军大人,请他考虑一下是否暂缓远征,以免北疆大军远征失利。”
“不,这种猜测我们不能告诉将军大人,更不能要求他放弃远征。”李玮摇手说道,“我们应该告诉将军大人洛阳一切平安,粮草辎重正在源源不断地送到北疆。”
“为什么?”张白骑浓眉紧皱,“李大人难道担心洛阳的人要对付将军大人?是何进还是董卓?大将军率部回到阴山以南,恐怕没人敢动他吧?继续远征的危险太大了,李大人怎能行此下策?”
“何进已经和将军大人达成了默契,他不会对付将军大人。士族大臣和董卓如果杀了何进,控制了朝廷,他们更不会轻易招惹将军大人。那时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为了荣华富贵和性命,他们有更急迫的事要做,所以他们也不会对付将军大人。”李玮笑道,“告诉将军大人洛阳稳定,粮草辎重供应正常,并不代表将军大人就会远征两千里,他也可以远征一千里嘛。只要能占据北部鲜卑和弹汗山,我们的远征也算是大捷。”
“京畿目前有十一万大军,隶属于不同的权势,如果洛阳一乱,何进一死,势必要大打出手,哪里还有粮草辎重供应远征大军?”张白骑急切地说道,“即使大人只远征一千里,但十六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如果突然断绝,大军如何在大漠立足?”
“但北疆数百万灾民问题要解决,边郡的屯田安全问题要解决,所以这远征还是有必要的,否则北疆步履维艰,将越来越难以支撑。”李玮说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力让洛阳保持稳定,即使乱了,我们也要竭力让它迅速稳定,我们要逼迫朝廷持续不断地给远征大军提供粮草和辎重。”
“将军大人让我们留在这里不是给他报警的,他是要我们保证远征大军的粮草辎重,要我们保证洛阳和北疆的稳定。”李玮看看脸显钦佩之色的张白骑,心里暗暗一笑,躬身问道,“张大人,你说呢?”
“李大人有何良策化解北疆的危机,请尽管吩咐,本官当竭尽全力,誓死效劳。”张白骑站起来,必恭必敬地躬身说道。
“好,那我先谢谢张大人了。”李玮说道,“我要你的两万屯田老兵。这两万人立即赶到风陵渡,前军五千人渡过黄河在对岸扎下大营。”
张白骑吃惊地问道:“过河?大人不经天子的同意征调屯田兵已经违律了,如果再进兵京畿地区,我们……”
“我们是为了大汉国,为了铲除奸佞,为了重振大汉社稷,我们有什么错?董卓都敢过河,我们凭什么不敢?”李玮不屑地挥手说道,“我们也过河,但我们过河的目的是保持对洛阳的威胁。你不要小看这两万屯田兵,这代表了将军大人的决心,也代表了北疆大军对京畿的威慑。谁敢断我们的粮草辎重,他就等死吧。”
张白骑被李玮的豪气所感染,心中顿时大定。
“你安排两万屯田新兵警戒水陆两道之后,立即带领其余八万屯田兵增加训练时间。”李玮说道,“这八万人,将来我们还要用。”
“李大人,我们要不要向天子和朝廷上一份奏章?”张白骑问道,“这样我们也师出有名,免得给将军大人惹来麻烦。”
“不写。”李玮坚决地说道,“洛阳的人都疯了,他们为了自己的权势和利益连国家社稷都不要了,我们还客气什么?这奏章天子看得到吗?”
张白骑想想也是,接着他又问道,“大人,这两万屯田老兵的粮饷你是不是帮忙解决一下?大人既然不同意从从远征大军的粮饷里调拨,你总得想个解决的法子?”
“我知道。”李玮笑道,“你让统领这两万屯田兵的都尉郭勋和刘遇立即到行辕来一趟,粮饷我都会给他们的。”
盐铁都尉谢明晚些时候也赶到了行辕,同行的还有卫阀的家主卫逐和长安巨贾徐陵。
李玮和他们寒暄一番后,随即说到了洛阳的局势。卫逐和徐陵都很担心,洛阳一旦动乱,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现在远征大漠的车骑大将军李弘和他的十六万远征大军。李弘如果远征失败,北疆如果因此陷入大乱,受损最大的就是卫逐、徐陵这些巨商富贾。他们在北疆投入的巨额钱财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李玮和谢明一再向他们保证,说洛阳即使大乱,远征大军即使粮草断绝,车骑大将军和北疆大军也会安全撤出大漠。由于各方的努力,尤其是各地商贾们的大力帮助,现在云中城和晋阳两地已经囤积了三个月的粮草,足够十六万大军撤出大漠了。
“现在的问题不是北疆的事,而是洛阳的事。”李玮笑道,“你们的消息远比我们灵通,你们应该知道洛阳的现状是什么。不论车骑大将军是不是远征大捷,洛阳的大乱都已经不可避免了。如果洛阳长乱不止,北疆势必难以为继,很可能在短期内陷入崩溃的险境,所以……”
李玮故意停下不说了。卫逐和徐陵相视一笑。徐陵说道:“将军大人要了我们半条命,但李大人更狠,竟然连我们另外半条命也要了。”
李玮哈哈一笑,手指徐陵道:“伯羽,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你这么说,未免太不近情理。今日的大汉国已经风雨飘零,你们这些商贾再想年年赚个盆满钵满已经不现实。你们一向自诩眼光独到犀利,那你们说说,今日的大汉国,哪里的前景最好?”
徐陵苦笑道:“你让我想想。北疆和洛阳的局势现在都不明朗,我无从揣测将来的命运,但你建议我把所有家财尽数迁到河东或者晋阳,还是有一定的道理。将军大人已经要了我的半天命,我再把另外半条命交给李大人又有何不可?”
李玮笑道:“还是伯羽兄眼光独到啊。请伯羽把我的意思带给麴忠和长安的一些商贾,让他们考虑考虑,是否举家迁到河东或者晋阳来,将军大人一定会举手欢迎。”
徐陵连连答应。
这时卫逐问道:“李大人,京畿一片混乱,这河东的安全……”
“我已经征调了两万屯田兵赶到风陵渡驻防,后期还要视洛阳的情况再征屯田兵到黄河北岸一带驻防。”李玮安慰道,“十月谷物就要收割了,为了能给远征大军囤积一些粮草,我必须要保护好河东的安全。所以你们放心,洛阳即使战乱纷飞也不会波及到河东来,不过……”
李玮不怀好意地笑道:“典农中郎将张大人对我抱怨说,他的屯田兵缺少武器,没有军饷,不知道诸位能不能捐赠一点?”
送走了卫逐和徐陵后,李玮和谢明两人难得轻闲,随即坐在大帐里对弈一局。
“敛之,你这次娶亲,将军大人和我们都没到安邑来恭贺你,你不会不高兴吧?”李玮看看谢明,笑着问道。
谢明笑道:“不会。将军大人和你们都忙着远征的事,我哪敢打扰?”
李玮轻轻放下一粒黑子,不动声色地说道,“你还记得徐将军主掌镇北将军府的时候,在龙山大营对你说的话吗?”
谢明微微一笑,点点头。
“听说你娶亲的时候,府门前车水马龙,数日不绝。”李玮说道,“是真的吗?”
谢明神色一紧,勉强笑道:“我主掌盐铁,成天和商贾打交道,朋友难免多一点。”
“王瀚王大人主掌大司农府四年,到河东上任的时候竟然连掾史都征募不到。”李玮笑道,“敛之,你要好自为之啊。”
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十一章鹿死谁手第十二节
八月下,洛阳。
前将军董卓兵逼函谷关的消息传到洛阳后,中官非常恐惧,赵忠和张让等中常侍一面派人携带重金贿赂董卓,一面派人联系上军校尉曹操,同时齐聚长秋宫苦苦哀求太后。
太后听从赵忠和张让等人的意见,下旨拜前将军董卓兼领凉州牧,主掌西凉军政,命令他接旨后立刻返回凉州。
司隶校尉樊陵亲自赶到函谷关会晤曹操。樊陵和曹操父亲曹嵩是多年的故交,他是看着曹操长大的,两家的关系非常密切。樊陵对曹操说,你祖父过去是大长秋、费亭侯,主掌皇宫,赵忠、张让这些人都是你祖父的故吏。我和朝中许多大臣当日受你祖父的举荐和提携得以入朝为官,也是你祖父的故吏,所以我们和赵忠,还有你父亲,都属于中官一系,这是事实。现在大将军何进和朝中的一帮大臣要置中官于死地,假如中官一倒,我们这些人还能活多久?大将军何进和太傅袁隗这些人能信任你,重用你吗?现在你牢牢抓住西园军的兵权,不就是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吗?
“宫内的侯爷非常信任你,他们甚至把西园军的实际兵权都交给你了。”樊陵说道,“上月车骑大将军率军南下威逼天子和太后要铲除中官,你迫于京畿形势带领西园军站在了何进一边,此事侯爷们理解你当时的处境,所以都没有怨怪于你。此次黄河以北已经没有了车骑大将军的威胁,你应该怎么做?你不会再帮何进对付侯爷、许大人和我,还有你祖父的一些故吏,你父亲的一帮老朋友吧?”
“伯父大人不要担心,我抓住西园军不放,当然不会是为了对付宫内的侯爷和几位伯父大人。”曹操笑道,“伯父大人回城后告诉几位侯爷,此次只要几位侯爷能够说服太后坚决顶住大将军、太傅大人和朝中部分大臣的压力,这洛阳的形势马上就会发生变化。”
樊陵惊喜地问道:“孟德,你是说袁隗那个老混蛋要对大将军动手了?”
“对,伯父大人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大将军心里自然也有数了。”曹操捋须笑道,“不过太傅大人在中官未除之前是不会对大将军动手的。太傅大人行事稳重,此时正处于肃清宫内中官的关键时候,所以他不会做出让大将军感到生命已经受到严重威胁的事。如果让大将军感到了士人对他的威胁,大将军势必要和中官互相妥协联手对付士人,那士人就有灭顶之灾了。”
“太傅大人最近和董卓在函谷关秘密见了一面,然后又悄悄赶到孟津和执金吾丁原大人、河内太守王匡大人密谈了很长时间。”曹操低声说道,“丁原的父亲过去是袁阀的故吏,王匡是袁阀的亲戚,东郡太守桥瑁是前太尉桥玄的儿子,桥玄和袁隗的关系你是知道的,那可不是一般的莫逆之交。还有从泰山募兵而回的骑都尉鲍信,他父亲也是袁阀的故吏。回援京师的七路兵马里有四路和袁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正是大将军何进迟迟不愿意把这些军队并入北军的真正原因。”
“丁原已经快做了一个月的执金吾,但他至今没有统领北军,而他的军队也一直滞留在孟津,根本没有到平乐观北军大营的意思。王匡已经是河内太守了,朝廷不催到他河内任职,他竟然也无意北渡黄河。桥瑁也是,前段时间洛阳无事,他应该回东郡了,但他借口陛下大婚执意留在洛阳不走。”曹操小声说道,“这些人表面上看都是大将军何进的人,但其实都是太傅大人手上的力量,他已经在暗中悄悄做好了对付大将军何进的准备。”
“大将军何进肯定清楚这一切。他要想独掌权柄,控制洛阳,他首先就要把京畿一带的所有军队牢牢地控制在手。北军、南军、西园军、董卓的西凉军,还有七路回援京师的兵马,他都要完全控制才行。”曹操手捋浓密的胡须,眨眨一对精干的小眼,轻轻说道,“伯父大人你看,现在大将军何进手上只有一万北军和张辽、张扬、毋丘毅的三路兵马,南军的虎贲羽林因为是戍守皇宫的精锐,所以大将军和太傅大人各自控制了一半,目前就剩下西园军和董卓的西凉军还在两人的争夺之中。大将军只要稳住董卓,控制西园军,他就能控制洛阳局势,彻底掌控国家权柄。”
“所以……”曹操望着樊陵,一字一句地说道,“今日洛阳的危机,完全是大将军刻意制造出来的。”
樊陵浓眉紧皱,脸显惊色。
“太傅袁隗和袁绍、王允等人为了逼迫大将军诛杀中官,他们以大将军的名义一面命令各州郡府衙捕杀中官亲族,一面在河南尹和洛阳城内大肆捕杀中官,大将军为什么迟迟没有做出回应?他为什么不响应士人以雷霆手段诛杀中官?他为什么对袁隗和袁绍欺瞒他的行为视而不见?他为什么纵容袁隗和袁绍假借各种罪名捕杀中官?”曹操冷笑道,“大将军的纵容和士人的杀戮激怒了太后,她把中官又征召回宫了。中官再次入宫后,大将军又干了什么?他命令虎贲中郎将袁术带着虎贲羽林封锁了皇宫,他听从了袁绍的建议,暗中命令董卓率军逼近函谷关。大将军先是有机会杀中官,但他不杀,现在中官入宫了,他却不惜和太后翻脸又要执意杀中官,为什么?大将军和太后反目为仇,这对大将军有什么好处吗?大将军是不是太愚蠢了?”
樊陵霍然惊醒,“大将军这是在逼迫太傅大人让步,以便让他完全控制西园军。”
“对,伯父大人说得对。”曹操得意地笑道,“太后和赵侯爷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大将军手上的棋子,而太傅大人和朝中的那帮大臣们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以为大将军缺了他们士人就无法治理国家。他们根本看不起大将军,结果大将军步步示弱,把他们全部诱进了圈套。”曹操大笑道,“洛阳稳定的根本其实不是由谁掌控这京畿的十一万大军,而是朝堂上的权力平衡,这一点只要不是白痴都能看得出来。中官一死,朝堂上就剩下了大将军和士人两大权势,双方为了国家权柄,势必要针锋相对,斗得头破血流。这就象大将军窦武死后的十几年里,中官和士人互相倾轧恶斗一样。但那时中官和士人都没有控制军队,谁都奈何不了谁。现在不一样,现在双方手上都控制着军队,一旦朝堂上的权力纷争不能解决,双方肯定要动用军队,所以这大乱是无法避免的。”
“大将军不是白痴,他当然知道士人对权柄的渴望,他更知道维持朝堂上的权力平衡对国家稳定的重要。所以他不会杀了中官,他要用中官来牵制士人,用中官来达到自己完全控制京畿军队和攫取权柄的目的。
“大将军韬光养晦许多年,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结果朝堂上的权贵们都把他当作了一个平庸的屠夫。其实仔细想想,他当年能把太后送进皇宫,还扶上了皇后的宝座,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平庸的屠夫?”曹操摇头笑道,“这次士人肆无忌惮地杀戮手无寸铁的中官,已经完全激怒了太后,何况现在车骑大将军已经远征大漠,京畿再无致命的威胁,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步的。只要太后坚决不让步,时间一长,洛阳的局势就对士人越来越不利了,但对大将军却越来越有利。”
“董卓正在进逼函谷关,西园军、七路回京兵马和北军屯兵于八关以内威胁京城,洛阳大乱一触即发。现在最着急的是谁?”曹操手指北方,“是车骑大将军李弘,是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的李玮。如果不出意外,李玮马上就会再起十万屯田兵直逼黄河。”
樊陵已经从曹操的话中想明白了洛阳的局势,所以他轻松地笑道,“十万多了一点,李玮不就是摆个姿势威胁一下袁隗和那帮居心叵测的士人嘛,一万人就可以了。”
“重要的不是李玮用多少人威胁京畿,而是他对洛阳危机采取的态度。”曹操说道,“为了保证远征大军的粮饷,现在洛阳绝对不能乱,李玮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迅速结束洛阳今天的乱局,所以李玮不会再上书天子和太后提出驱逐中官的要求。相反,他为了不激怒太后节外生枝,他还会顺从太后的懿旨,也就是说,他支持天子和太后重召中官入宫。”
“李玮主掌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是李弘的绝对心腹,他完全能代表车骑大将军做出最有利于远征大军的所有举措。所以他的上奏将帮助大将军何进摆脱士人的逼迫,迅速与太后、中官恢复关系。但太傅袁隗和朝中那帮叫嚷着要杀死中官的大臣们却陷入了困境,尤其他们假借大将军的名义诛杀中官和虎贲中郎将袁术带领虎贲羽林军封锁皇宫的事,将把袁阀直接推上绝路。袁阀一倒,洛阳的门阀势力大减,大将军即可一人参隶尚书事暂理国政,独掌国家权柄。”
“伯父大人,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太傅大人要不要让步啊?”
樊陵微笑点头。
“西园军的四万军队,我和鲍鸿各领三营,淳于琼领两营。如果袁隗退让一步,淳于琼首先就要离开西园军,他的两营人马立即就会并入北军。鲍鸿因为董卓的关系,估计要高升,但他的三营人马也会被大将军拿走,最后只有我这三营人马了。”曹操对樊陵说道,“伯父大人回到城里后,务必对几位侯爷说清楚,我这一万五千人不能给何进,否则将来车骑大将军远征归来后,我们还是无法在洛阳立足。”
“我知道,这次我们被何进和袁隗逼得很惨,差点连性命都丢了,当然要痛定思痛,无论如何都要留点军队了。”樊陵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事你不要操心,几位侯爷心里明白,不会再便宜何进了。只是这样一来,何进手上的北军就有五万人,洛阳从此就是他的天下了,将来……”
“将来北有车骑大将军李弘,西有前将军董卓,大将军受到他们的掣肘,若想重现当年跋扈将军梁翼权倾天下的威势根本不可能。”曹操说道,“目前士人手上有左将军皇甫嵩的两万军队,其他的都不足为虑了。执金吾丁原现在是京官,他的军队是河内兵,大将军会让河内太守王匡马上把他们带回河内去。至于桥瑁和鲍信,自然是各回本郡了。如此一来,大将军、士人和中官三大权势再现鼎足之势,洛阳大定。”
樊陵连连点头,十分赞赏地说道:“孟德,你长大了,不再是过去那个混蛋小子了。我们老了,脑袋也朽了,是该象你父亲一样回老家颐养天年。这天下,看来是你们的了。”
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孟德,你说董卓在得知车骑大将军府改弦易辙之后,会不会继续进逼函谷关?现在,他在京畿可是一个关键人物,如果他遵从太傅袁隗的指令,执意威逼洛阳,这事……”
“伯父大人的担心非常有道理。”曹操脸显忧色,“太傅大人如果坚决不让步,并且联手董卓的话,这洛阳的危机短期内就很难解决。如今天子年幼,皇权旁落,大汉律法形同虚设。想想看,既然车骑大将军都可以无视天子的威严率军南下威逼朝廷,其他人自然也可以仿效。不过,太傅大人一向以国事为重,他应该能审时度势,主动退一步以缓解洛阳危机。董卓也毕竟不同于李弘,他为官三十多年,深谙政事,熟知律法,不会有胆子做出那种无法无天公然蔑视皇权之举。”
樊陵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地告辞走了。
太后一日三旨,命令大将军立即撤走虎贲羽林,解除对南北两宫的封锁,同时,她把留在宫外的所有中官全部召回了皇宫。太后坚决不让步。
八月下,董卓的大军到了新安城。河东的两万屯田兵进驻风陵渡,都尉郭勋率前军五千人渡过黄河。京畿震骇。
执掌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的李玮以车骑大将军李弘的名义上奏天子和太后,他恳请天子和太后以国事为念,立即下旨遣散屯兵京畿的各路兵马,以维持京畿的稳定和洛阳的安全。李玮在奏章中说,只要天子和太后能保证持续供应远征大军的粮饷,他愿意带十万大军南渡黄河,驱赶屯兵京畿的各路兵马。
李玮以车骑大将军李弘的名义急书大将军何进,说自己愿意率军南渡黄河以帮助大将军迅速控制西园军,稳定洛阳局势。李玮说,大将军能否完全控制西园军将直接关系到京畿的安危,此事千万不能再拖,迟则生变。至于奸阉再次入宫的事,李玮认为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奸阉已经遭到了沉重打击,短期内根本没有复起的可能。只要大将军控制了数万大军,掌控了国家权柄,那时,这些阉人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时候杀,为什么非要现在杀?如今大将军为了这件小事不但和太后闹翻,还把洛阳的局势搞得一发不可收拾,有必要吗?到底是杀奸阉重要还是掌控国家权柄稳定洛阳重要?
李玮以车骑大将军李弘的名义急书太傅袁隗。李玮说,洛阳今天的局势已经严重危及到了远征大军和北疆的安危,如果太傅大人依旧没有办法帮助大将军迅速控制局势,他将率军渡河南下,直接介入洛阳危机,保护天子和太后的安全。
李玮以车骑大将军李弘的名义急书董卓。李玮说,将军现在已经是凉州牧,天子和太后也已下旨命令将军率军返回凉州,但将军无视天子的威严依旧滞留于京畿,以至于洛阳局势越来越紧张。如今北疆十六万大军已经攻入鲜卑国,洛阳急需稳定,恳请将军大人以国事为重,立即率军西进,以化解洛阳危机。
董卓先是收了赵忠等人送来的重礼,然后又看到了李玮的信。董卓打开书信匆匆看了一眼后丢给了李儒。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如此嚣张。”董卓冷声骂道,“他以为自己是谁?不要理他,我们继续逼近函谷关。”
这时有人来报,谏议大夫种邵前来犒军宣旨。
董卓笑笑,对李儒说道:“看样子,我们要回西凉了。种劭是我故主之孙,朝廷派他前来宣旨,其用意不问可知。”
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十一章鹿死谁手第十三节
种劭的祖父种嵩是大汉国的前度辽将军,后来官至司徒,其父种拂乃当代大儒,现为九卿之一的宗正。董卓当年在护羌将军段颎帐下效力的时候,深为段颎赏识。段颎回京任职后把他推荐给了自己的上官种嵩。时为司徒的种嵩随即征辟董卓为司徒府掾史。
因为本朝用人实行的是辟举制度,所以在本朝的官场规则上,故吏、门生、门客对故主(又称府主、举主)的忠诚并不亚于对君主的忠诚,甚至犹有过之。故吏对于举主的后代也是礼遇有加,不能有丝毫的造次,以免影响自己的声名和仕途。
董卓现在是前将军兼领凉州牧,位同上卿,地位尊崇,但他因为种嵩是自己故主的关系,还是亲自到辕门外迎接谏议大夫种劭。种劭三十多岁,白净儒雅,彬彬有礼。董卓亲热地问道:“申甫,老夫人身体可好?”种劭回道:“谢谢大人挂念。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已经卧床两年了。”
“三年前我回京的时候曾到府上拜望老夫人,那时老夫人身体不错,她还记得我,和我说了老大人许多过去的事。”董卓感叹道:“没想到……”
两人闲聊了一会家常,随即说到正事。
“申甫,是不是大将军让你来的?”董卓笑着问道,“李玮那小子张口就是十万大军,是不是把他吓倒了?诛杀奸阉的事他打算暂时放一放?”
种劭笑道:“大将军有大将军的打算,我们有我们的打算。”说着他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董卓。“这是太傅大人的信,请大人过目。”
太傅袁隗在信中义正辞严地痛骂奸阉阴狠狡诈,擅权祸国,车骑大将军蔑视皇权,骄纵枉法,大将军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以至于洛阳危机一再反复。他嘱咐董卓务必以国家社稷为重,不要被奸阉狡猾的手段迷惑了双眼,不要被车骑大将军的威胁震骇了心神,他希望董卓能痛下决心,坚决留在京畿并继续举兵进逼,最好能迅速进入函谷关。
董卓看完书信后,把这封书信又还给了种劭。
“车骑大将军已经远征大漠,留守临汾行辕的李玮不经天子同意,私自征调屯田兵屯兵风陵渡,无非是担心洛阳大乱造成远征大军粮饷断绝而己。”种劭笑道,“他威胁太后说,他要带十万大军南下,其实这不过是他的一种姿态而已。他的目的是要告诉太后和洛阳各方,趁早解决京师危机,免得祸及北疆,害了国家社稷。但大人注意到没有,这次李玮一句都没有提到铲除奸阉的事。”
董卓点点头,微微眯起眼晴看着种劭说道:“这正是大将军所希望的。”
“太傅大人和尚书台的一帮大臣们打算趁着现在京中形势一触即发之际,督请大人和执金吾丁原大人、河内太守王匡大人、东郡太守桥瑁大人和骑都尉鲍信大人同时从南北两个方向兵进洛阳,以逼迫大将军以雷霆手段彻底诛杀奸阉。同时,我们还可以趁此机会控制西园军,围住都亭的北军,把大将军手上的实力全部解决掉。”
董卓暗暗吃惊,不动神色地问道:“申甫,这事稍有不慎。洛阳就要陷入战乱,太傅大人有这个把握吗?”
“此事难度的确很大,需要大人鼎力相助。”种劭低声说道,“此事要快,一定要在几天内解决洛阳所有棘手问题,否则大将军一旦和奸阉联手,河东的李玮又举兵南下,我们就非常被动了。”
“多路进逼?”董卓稍加沉吟后问道,“函谷关怎么办?谁给我打开函谷关?”
“为了坚定大将军诛杀奸阉的决心,也为了逼迫大将军痛下决心和太后决裂,太傅大人打算把西园军一分为二,把其中的五营人马按照大将军的意思并入北军。中军校尉淳于琼的三营人马驻守函谷关,由他给大人打开函谷关关门。”
“上郡校尉曹操和下军校尉鲍鸿带五营人马到平乐观北军大营驻扎,驻守都亭的北军也回到平乐观,北军中侯张辽和都尉张扬、毋丘毅的三路兵马也进驻长乐观。同时,大人和丁原、王匡、桥瑁、鲍信、鲍鸿等五位大人各领大军缓缓逼近北军大营,团团围住平乐观。”
“当然了,大人入关的事千万不能让大将军知道,否则大将军定会猜测到我们的意图。本来大将军就对丁原、王匡等人不放心了,如果再加上大人你的两万西凉军,他定会嗅到其中的杀机,抢先和奸阉联手,以五万大军攻击围住平乐观的各部大军,那洛阳的形势就无法控制了。”
“曹操?”董卓问道,“曹操愿意离开函谷关?”
“现在函谷关内有淳于琼、鲍鸿、张辽、张扬,孟津有丁原、王匡,都亭有北军,再加上函谷关外大人的西凉军,曹操在这么多军队的包围威胁下,难道他还敢反抗?”种劭不屑地说道,“曹操为了保命,定会遵从大将军的军令赶到平乐观去,这一点大人无须担心。”
“大将军呢?大将军看到丁原、王匡、桥瑁等人不但违抗自己的军令拒绝退出京师,反而率部逼近洛阳,围住平乐观,他难道不会怀疑我们另有图谋?”
“在车骑大将军十万河东大军的威胁下,太傅大人和朝中的诸多大臣愿意退一步,帮助大将军何进迅速控制西园军以稳定洛阳局势,其实也就是承认大将军独掌权柄了。此时太傅大人和大臣们提出,为了避免将来奸阉势力复起,士人遭到他们的血腥报复,要求大将军诛杀奸阉,大将军有什么理由不答应?”种劭十分自信地说道,“等奸阉尽除,大将军就可以让大人、王匡和桥瑁等人各回州郡,洛阳的危机不就完全解决了,他有什么好怀疑的?难道他会想到我们竟敢冒着玉石俱焚之局对付他?”
“哼……等大将军杀了奸阉,突然发现大人的西凉军和各路兵马已经包围了平乐观,他会怎么办?”种劭冷笑道,“他死定了。”
“申甫,不要忘了,大将军还有几千门客和私兵。”董卓笑道,“还是小心一定好。”
“大人不是以保护大将军为由,在得到大将军的同意后让一千亲卫秘密潜入洛阳了吗?”种劭笑道,“大人的这些亲卫是不是都潜伏在奉车都尉董旻府上?大将军何进也许以为这些人是保护他的吧?”
董卓微微一笑,眼神略显尴尬。种劭视而不见,继续说道:“洛阳城里除了大人的这一千甲兵,还有袁绍的一千多门客。这一千多人都是武功高手,当年袁绍和何颙屡屡营救党人得手,靠的就是他们。另外还有城门校尉伍琼、河南尹王允、虎贲中郎将袁术的几千手下。这么多人解决大将军府内的三千门客私兵还不是绰绰有余,所以大人放心,目前洛阳的形势还是控制在我们手上。”
“大人……”种劭躬身深施一礼,郑重地说道,“洛阳的危机即将尘埃落定。大人不要再三心二意,还是遵从太傅大人的指令,帮助太傅大人速速肃清奸阉和外戚之祸吧。”种劭诚恳地劝道,“这样大人既能搏得一世清名,又能贵为三公,成为我朝一代名臣,将来还能青史留名,大人何乐而不为?”
种劭刚刚离开新安大营,前将军董卓就上奏天子和太后,说自己即刻奉旨西上凉州,为大汉戍守边疆。
同一时间,执金吾丁原、河内太守王匡、东郡太守桥瑁和骑都尉鲍信却率部逼近了洛阳城。
八月二十三,太傅袁隗和尚书令卢植亲自赶到大将军府会晤大将军何进,三人密谈了一天。
八月二十四,大将军何进和太傅袁隗联名上奏天子和太后,提出驱逐中官出京,并保证他们安全返回各自的封地和老家,不再做出任何赶尽杀艳的事。大将军同时下令虎贲中郎将袁术率虎贲羽林撤出复道,解除了对皇宫的封锁。少帝和陈留王刘协匆忙赶到南宫和太后相聚。
同一天,大将军何进命令驻守函谷关的曹操和鲍鸿即刻率军返回平乐观驻扎,同时接到军令的还有张辽、张扬和毋丘毅,屯兵都亭的北军随后也回到了平乐观大营。
当天黄昏时候,天子下旨,拜上军校尉曹操为御史中丞。御史中丞掌图书秘籍,受公卿奏事,纠举不法,是“三独坐”之一,算是重用了。拜下军校尉鲍鸿为谏议大夫。
当天夜里,平乐观灯火通明,五营西园军的几十位军司马和假司马全部被请到中军大帐,接受大将军府司马何津最新的调派。五营西园军士卒在和北军中侯张辽的安排下,迅速并入北军各营。
也就在这天夜里,董卓率军悄悄进入了函谷关。
八月戊辰日(二十五日),洛阳。
上午,骠骑将军何苗携太后懿旨赶到了大将军府。太后不愿屈从于京畿重兵的胁迫驱逐中官,她让何苗告诉何进,她绝不会让步。
何苗旧调重弹,再次说到中官对何氏一族的恩惠,恳求何进得饶人处且饶人。何苗说,当初我们随妹妹一起从南阳来到洛阳的时候,一无所有,身份低贱,都是依靠宦官的帮助我们才有今天的荣华富贵。洛阳的形势你也清楚,一旦奸阉出宫,士人势必吸取上次的教训,捕而杀之。这样朝堂之上就剩下我们和士人对垒,其结果如何,谁能预料?如今外有北疆的李弘,内有洛阳的士族权贵,维持洛阳的势力平衡才是重中之重。兄长可不要上了那些士人的当,给自己惹来无穷祸患。
何进诧异地问道:“看不出来你还有长进了,不错不错。你这话是不是你府中的长史乐隐说的?”
何苗不理他,继续说道:“你只要利用现在京畿的复杂形势迅速控制西园军,这洛阳就是你说了算,你何必这么急着要杀中官?”
“我无意诛杀中官。”何进说道,“既然你知道洛阳的事怎么处理,那你就回去对太后说,我需要时间,需要用缓兵之计稳住太傅袁隗和那帮士人,我需要中官暂时离开皇宫。”
何苗担忧地说道:“这缓兵之计如果让袁隗看出来,他抢在你掌控西园军之前把中官全部杀了,那这事……”
“西园军的五营将士已经被我完全控制,现在就差淳于琼的那三营一万五千人了。”何进不慌不忙地说道,“只要董卓的大军进入潼关,我就可以彻底解决西园军。所以,你告诉太后,请她为了我们何家,务必相信我一次。”
下午,太后的懿旨送到大将军府。太后宣何进到长秋宫议事。
何进迟疑不决。他不想去,但如果何太后不能理解自己的意图,执意坚持己见拒绝驱逐中官,自己就无法趁此良机彻底解决西园军和稳定洛阳的局势。今天这个机会千载难逢,稍纵即逝,不能耽搁。何进想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决定亲自进宫劝说太后。
为了安全起见,大将军何进让吴匡、张璋两人带了三十骑,三百亲卫随行,并急令虎贲中郎将袁术带五百虎贲羽林在南宫外负责警戒。
何太后上午听了何苗的回奏后,将信将疑,她和赵忠、张让等人商量了很长时间,觉得大将军的话不可信。赵忠说,现在大将军和太傅两人根本无视天子和太后的存在。他们随意处置西园军,撤换西园军校尉,把西园军并入北军,大将军居心何在?还不是为了独霸权柄?
张让说,即使大将军所说是真的,那也要和他约法三章。太后应该独掌内廷大权,让大将军和太傅同掌外廷大权,无论如何不能让大将军独霸权柄,只手遮天,为所欲为。
何太后为了说服大将军,特意让赵忠等人退出了长秋宫。大将军何进详细向太后奏禀了今日洛阳的局势,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很多遍,但何太后从何进的字里话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何进想独霸权柄的野心。何进说的句句在理,何太后无力反驳,最后她只好搬出赵忠的话说道:“本宫可以答应你们罢免中官,把他们驱赶出宫,但西园军不能并入北军。西园军是先帝所置,你们不能在先帝尸骨未寒的时候,就把他费尽心血建立的西园军给解散了。本宫无论如何不答应。”
何进头一昏,气得差点吐血。何进想了一下说道:“考虑到先要稳定洛阳局势,所以西园军暂时还是并入北军为好。至于西园军的事,待洛阳形势好转后,陛下和太后可以颁旨重建,太后以为如何?”
何太后无奈答应了。接着就是谈太傅大人是否继续参隶尚书事的事。何进要太后下旨,借口洛阳危机的事把太傅大人参隶尚书事的权力给免了。太后不答应,说太傅大人是先帝临终前托付国事的重臣,而且太傅大人为少帝能顺利继承大统立下了大功,怎能随意免除太傅大人参隶尚书事的权力?
何进很失望。他不想在这件事上争执太长时间,等自己控制了洛阳局势后,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何苦现在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太后纠缠不清。何进随即告辞了。
出了长秋宫之后,他一路疾行,就在他要到宫门的时候,一个中黄门飞步而来,气喘吁吁地喊道:“大将军请慢行。太后懿旨,宣大将军到嘉德殿接旨。”
自从先帝在嘉德殿归天后,这里就成了大臣们的朝议之地。因为嘉德殿距离长秋宫较近,太后可以立即知道朝议结果,再把自己的意见让中常侍传递给朝议的大臣们。一般来说,只有事关国家命运的重大圣旨才会在嘉德殿颁布。何进立刻想到了罢免中官和免除太傅大人参隶尚书事的的事。太后大概已经同意了自己的建议。何进心里非常高兴,随即跟着几名中黄门急速向嘉德殿而去。
进了嘉德殿,何进看到了一脸愤怒的赵忠、张让、郭胜等十几名中官。接着黄门令袁赦和尚方监渠穆带着几十名中黄门从大殿两侧冲出来拿着刀剑围住了他。
何进知道上当了,这些中官竟然矫天子诏把自己骗进了嘉德殿。何进夷然不惧,连正眼都不看他们。他现在不担心自己被杀。奸阉这个时候如果要杀了自己,根本就是自取死路。现在宫门外就有几百亲卫和警戒南宫四周的虎贲羽林。另外城外还有数万大军。奸阉如果杀了自己,想不死都难。这宫内有几千名中官,再加上他们的九族,就有几万人的性命。何进谅他们也没有胆子敢杀了自己。
何进轻蔑地看看这些怒不可遏的中官,撇撇嘴,连话都懒得说。
郭胜张口就骂开了。接着段珪、高望、张恭等人也愤怒地指责何进。赵忠等众人骂过瘾了,这才笑嘻嘻地问道:“大将军,我们可否谈谈?”
何进冷笑。
张让接着说道:“骠骑将军把你的话都带给我们了,我们能谅解大将军的难处。但我们想知道,你此次是否言行一致?”
何进依旧冷笑。
赵忠、张让和段珪等人随即围着何进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张让说,如果我们再这么继续斗下去,势必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朝里的那帮士人和党人,最后被杀的不仅仅是我们,还有你何氏一族。何进勉强把自己的想法解释了一下。但双方随即就为西园军的事争了起来。赵忠说,你不把西园军交出来,就说明你还是想杀我们。那时你手握大军,独掌权柄,还不是想什么时候杀就什么杀。
这时郭胜看到何进趾高气扬的样子,气得睚眦欲裂。想想自己几十年来给了何家多少恩惠,但何进非但没有一点感恩戴德的意思,反而至死都要夺了自己的性命,寒心啦。郭胜站在何进背后,愤怒地骂了一句,然后抬腿就是一脚。何进措手不及,前冲数步,飞身撞上了站在不远处的尚方监渠穆。渠穆下意识地举手去挡,不料他手上拿着长剑,那锋利的长剑笔直地戳进了何进的身体,洞穿而过。何进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瞪大一双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插在胸口的长剑,倒地死去。
嘉德殿内一片死寂。
赵忠望着死绝的何进,望着地上的猩红的血迹,眼睛内露出了深深的恐惧,脸上的肥肉剧烈地哆嗦着。突然,他指着渠穆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疯狂吼叫:“杀了他,给我杀了他,给我剁成肉泥。”
站在大殿内震骇不已的中黄门们蓦然惊醒,一个个像发疯的野兽一般蜂拥而上,刀剑齐下,顿时将惊骇过度的渠穆砍倒在地。中黄门们瞪着一双绝望的眼珠子,愤怒地吼着叫着,把渠穆不但大卸八块,还真的把他剁成了一块块的肉泥。嘉德殿内血肉横飞,血腥恐怖。
空荡荡的大殿内回响着宦官们绝望的叫声。
赵忠和张让等人望着血腥的大殿,慢慢从极度的震骇中恢复过来。众人一个个面如死灰,心里冰凉冰凉的,再也没有了求生的**。何进死了,生机尽绝。
现在把何进杀了,不仅仅是宫外的人饶不了他们,就是天子和太后也饶不了他们。为什么何进突然就死了?
“关闭宫门。”张让突然挥手叫道,“关闭宫门,立即关闭南北宫门。”
黄门令袁赦象疯子一样冲了出去。
“封锁长秋宫,把天子和太后控制在手,快……”张让指着段珪说道,“还有陈留王,一定要看住他,不要让他死了。”
段珪转身就跑。
“立即下旨,命令北军紧守平乐观,没有天子符节,不许出营,违者诛杀九族。”
“下旨给城门校尉伍琼,命令他立即关闭洛阳城门,没有天子圣旨,不许开门,违者诛杀九族。”
“下旨,诏告天下,说大将军图谋不轨,阴谋弑杀当今天子,已经伏诛,现拜骠骑将军何苗为大将军,统领北军。”
张让指着呆若木鸡,失魂落魄的中官们,厉声吼道:“快点,不想死就快点。”
中官们霍然心惊,一哄而散。
赵忠走到面无人色的郭胜面前,摇头苦笑道:“你真狠啦,这么多人给何进陪葬,你是不是觉得很风光?”
张让狠狠地瞪了郭胜一眼,挥手说道:“杀了。”
南宫朱雀门。
袁术和吴匡、张璋两人正在宫门外神侃,突然看到一群中黄门从宫内纵马飞驰而来。几个人顿时紧张起来。袁术沉声说道:“快,派人回去召集援兵,宫内有变,快……快……”
吴匡心悬大将军安危,毫不迟疑,立即命令几个手下飞驰而去。
中黄骑到了宫门附近纷纷下马,大声命令当值的卫兵把巨大的宫门关了起来。
袁术脸色大变,指着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大声叫道:“快去禀报太傅大人,说宫内有变,大将军生死未卜。”
“速去袁府,叫袁绍带人来,就说宫内有变,急需支援。”
“速去骠骑将军府禀报何大人,就说大将军危在旦夕,性命堪忧,请他速带人马赶到南宫。”
“快……快……快”
急骤的马蹄声敲击在长长的大道上,让人窒息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传我军令,命令虎贲羽林全部出动,封锁两宫,快……”
袁术的手下们大惊失色,一个个惊骇地看看他。一个郎中小声问道:“大人,没有天子的圣旨和符节,擅自调动虎贲羽林,这可是……”
“怕什么。”袁术满不在乎地挥手说道,“只要大将军性命无忧,我就没事。现在这洛阳城里,是大将军说了算,你知道吗?给我快点……”
“袁大人,大将军不会出什么事吧?”张璋走到焦躁不安的袁术身边,心惊胆战地问道。
“当然出事了,否则大白天关什么门?”袁术回头对几个亲卫喊道,“给我去叫门,催请大将军出宫,快……”
几个亲卫急忙跑到宫门处拍打叫喊,但没有人应声。
袁术气得大声吼道:“一帮蠢货,连叫个门还要老子教。给我砸……拿东西给我砸……”
宫门被虎贲卫士们砸得地动山摇,但依旧无人应声。
袁术、吴匡和张璋的神情越来越恐惧,知道事情不对了。这么砸都没有人回应,大将军十有**是出事了。
“给我继续砸,砸出人来为止。”
时间不长,何津、许谅、伍岩带着两千门客和卫兵赶到了朱雀门外,接着奉车都尉董旻带着一千多名穿着大将军府卫兵衣甲的士卒也飞速跑来。不久袁绍也带人飞马而来。
几人聚在一起,惊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黄门令袁赦出现在朱雀门左侧的瞭望楼上。袁绍袁术和自家的这个亲戚非常熟悉,急忙上前高声询问。
袁赦拿出圣旨高声诵读。大将军何进阴谋弑君,依律诛杀,接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从天而降。
站在朱雀门下的将士们惊呆了。
“杀进皇宫……保护天子……”袁术突然转身面对数千将士,举臂狂呼,“兄弟们,杀进去,随我杀进去……保护天子……”
“杀尽奸阉……”
“杀……”
黄昏,夕阳如血。
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十一章鹿死谁手第十四节
太傅府。
袁隗接到袁术送来的消息后,非常吃惊,急忙派人到北宫尚书台,请尚书令卢植速速到南宫觐见太后,看看大将军何进是否安全,宫内到底出了什么大事需要紧闭宫门。
现在宫内的奸阉无论如何都不会置身家性命于不顾杀了何进,但太后和奸阉们可以用各种借口把大将军禁闭在皇宫或者直接关进北寺狱,并以此来要挟何进答应他们的条件。袁隗最担心的就是大将军和奸阉联起手来对付自己和朝中的大臣们。
袁隗背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忧心如焚。他觉得太后和奸阉把大将军何进禁闭在宫内的可能非常大。昨天夜里五营西园军已经并入北军,大将军手上的实力大增,此时他如果突然变卦,遭殃的必是士人。大将军何进和奸阉联手之后,洛阳必将陷入血雨腥风。袁隗心里一阵战栗,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怎么办?如何应对?
这时给卢植送信的从事飞奔而回,神色非常惊慌,“大人,北宫宫门全部被封,下官无法进宫。”
袁隗霍然心惊。看来自己猜对了,何进要变卦了。他冷冷一笑,摇了摇头。
“通令全城百姓,洛阳戒严三天,任何人不准上街行走,违令者格杀勿论。”
“命令城门校尉伍琼封锁洛阳城门,所有出城圣旨一律截下。”袁隗走到案几后面,提笔写了一份手令,“告诉他,大将军被奸阉劫持,生死未卜,叫他务必守好城门,任何人都不准放出去。”
“命令河南尹王允王大人立即带着府内卫兵控制洛阳城主要街道,包围城内所有奸阉的府邸。”
“请将作大匠朱俊朱大人、前光禄勋刘博刘大人、前荡寇将军周慎周大人速来府内议事。”
“叫袁绍来见我。”
太傅府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大小掾史进进出出,快骑来去如飞。
黄昏时分,惊人的消息传到了太傅府,大将军何进被奸阉杀了。
袁隗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大将军被杀了?”
“大将军的人头在此。”前来报信的虎贲卫士把何进血淋淋的人头高高举了起来。
袁隗仔细看了一眼,心里一喜,接着面寒如霜,拍案而起,“奸阉擅杀大臣,罪在不赦。”
“命令虎贲中郎将袁术,立即率虎贲羽林包围皇宫。”
“回禀大人,大将军的手下不听袁大人的指挥,正在攻打皇宫。”那个卫士急忙说道,“袁大人带得人少,无法劝阻。请大人……”
袁隗不待那卫士说完,挥手说道:“围攻皇宫就是谋反。他们是不是不想活了?回去告诉袁大人,立即阻止,不要惊吓了天子和太后,快去……”
城门校尉伍琼派人送来急书,说天子圣旨刚刚送到自己手上,圣旨上的内容和袁隗的命令是一样的,也是封锁城门。伍琼问袁隗,如果大将军和奸阉联手了,这圣旨就不是奸阉矫诏,而是真的天子圣旨了。此时,太傅大人将如何应对?是不是立即派人到城外求援?
袁隗回书道,大将军已被奸阉诛杀,天子和太后已被奸阉胁持,所有圣旨皆为奸阉矫诏。凡持天子圣旨者,皆是奸阉同犯,就地格杀。
袁隗望着摆在案几上的何进头颅,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奸阉发疯了,这个时候杀何进,不但自掘坟墓,更帮了自己一个天大的忙。
当车骑大将军府临汾行辕的李玮突然陈兵黄河,扬言洛阳各方如果不停止争斗将率十万大军南下后,袁隗就被逼到了绝境,他不得不冒险在短期内同时解决奸阉和外戚这两个危害大汉社稷的祸患。他和卢植等人商量了很久,觉得难度虽然很大,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将来就再也没有拯救大汉社稷的可能了,于是他们决定誓死一搏。但谁能想到就在他们最紧张的时候,何进和奸阉却自相残杀,两败俱亡了。
“天佑我大汉。”袁隗抬头看看窗外昏暗的天色,捋须叹道,“先帝啊,臣马上就能完成你的心愿了,请再帮助臣一次。”
就在这时,一柱火焰冲天而起,霎时映红了半边天。
袁隗大惊失色,急步冲出了屋外。难道走投无路的奸阉要纵火焚烧皇宫?
袁绍飞一般冲进了太傅府。
“叔父大人,公路胆大包天,不但带人攻打皇宫,撞击宫门,还纵火焚烧朱雀门。”袁绍愤怒地挥手叫道,“叔父大人,他根本就是一个疯子。”
袁隗一听不是奸阉在皇宫内纵火,顿时放了心。
“这个混蛋,主次不分,一点头脑都没有”袁隗低声骂了两句,“这是诛杀何进手下最好的理由,随他闹去,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袁绍冷哼一声,“洛阳平息之后,此事必定会影响到叔父大人在朝野中的威望,也会影响到叔父大人独掌权柄。所以,叔父大人还是让公路立即带着虎贲羽林退出朱雀门为好。”
袁隗毫不在意,轻轻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两件事,一是立即派人到平乐观控制北军,二是杀死何苗。”
“天子和太后被奸阉胁持,大将军被奸阉所杀,现在洛阳我说了算。”袁隗神色平静地说道,“我拜你为司隶校尉,你立即让奉车都尉董旻冒充大将军府的人杀进骠骑将军府,把何苗等人尽数诛杀。你自己带着人马把少府许相、司隶校尉樊陵和一千奸阉的门生子弟尽数诛除,一个不要留,给我杀干净。”
“叔父大人,我们应该先控制北军,然后再杀何苗和许相等人。”袁绍犹豫了一下,小声劝道,“叔父大人,我们只有控制了北军,才有实力说话,才能说服大臣们废黜当今天子,否则……”
“废黜当今天子?”袁隗看看袁绍,突然激动地说道,“本初,你怎么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我袁氏四世三公,饱受皇恩,怎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受尽天下人唾骂的事?我今日之所为,都是为了彻底铲除奸阉和外戚,彻底根除危害我大汉社稷的祸患,为了重振大汉天威,我没有任何私心,我怎么能做出废黜天子的事?当今天子有什么过错?如果我提出废黜天子的主张,就算我控制了北军,这洛阳也没有我存身之地。我袁家势必要成为天下之敌,这洛阳的宗室和其他门阀士族势必要把我袁家生吞活剥了。”
“本初,你太让我失望了。”袁隗说到后来,已经是怒不可遏了,“你难道要让我袁家的几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要让我袁家遗臭万年吗?”
袁绍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辩解道:“叔父大人,我们纵容大将军的手下攻打皇宫,火烧宫门,还要纵容他们冲进宫去诛杀奸阉。你知道我们犯了多大的罪吗?我们为了彻底杜绝外戚之祸,还要诛杀何苗,还要矫诏诛杀许相樊陵等朝中重臣,此事能瞒过一时,又怎能瞒过一世?一旦将来洛阳城里的宗室门阀们为了夺取大权,联起手对付我们,我们袁家可就成了众矢之敌,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当今天子和太后知道了实情,他们又怎会放过我们?”
袁绍颇为失态地挥动双手,提高声调说道:“叔父大人,现在你是大汉国代理国事的辅弼大臣,你操控这洛阳城,你带头诛杀奸阉和外戚,那些下臣们为了自己的将来和前途,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支持你帮助你。可一旦宫内的奸阉没有了,宫外的外戚也没有了,他们还会言听计从吗?还会真心诚意地帮助你吗?我袁家几百年基业还不是一样要毁于一旦。”
“如果我们废黜了当今天子,幽禁太后于永乐宫,立陈留王为新君,叔父大人代理国政,则我袁家不但功勋显赫,还能独掌权柄。那时,这天下人还有谁会说我们袁家的长短?还有谁是我们袁家的对手?”
袁隗怒气冲天,抬手就给了袁绍一个巴掌。
“混帐东西,你就是这么为人臣子的吗?”袁隗指着门外大声吼道,“你给我滚,把今天的事给我做好了,把将来的事给我想清楚,否则,你永远都不会成为袁家的家主。”
袁绍不敢回嘴,躬身施礼后匆匆走了。
袁隗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我袁家即使九族尽诛,那也是青史留名。”
何苗接到宫内送来的圣旨和符节,一时间呆若木鸡,跪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长史乐隐急忙催促道:“大人,我们快走,快出城,迟恐有变啊。”
何苗突然哭了起来,“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哥哥?为什么?为什么杀我哥哥?”
司马子劭急得连连顿足,他指着站在门外的侍卫督贼曹大声叫道:“快,集合人马,我们立即出城,立即出城。”
主薄牵招一把拽起何苗,“大人,快走吧,再不走,何家就完了。太傅大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不但要杀奸阉,还要把你也杀了,这样太傅大人就能独掌权柄了。”
“大人,想想天子和太后,还有你母亲,没有你,将来他们怎么办?”乐隐一边陪着何苗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们快走。只要到了平乐观,这洛阳就还是太后说了算。”
何苗擦了把眼泪,狠狠地骂道:“等我回到洛阳,我要杀了那帮阉人,他们竟敢杀我哥哥。”
天黑了,皇宫上空的烈焰愈发的惊心动魄。
洛阳城的街道上空荡荡的杳无人迹。奉车都尉董旻带着人马一路狂奔。
“前方是谁?速速让开。”
“骠骑将军在此,谁敢挡路?”
董旻举刀狂吼:“杀,给我杀……”
霎时间,号角长鸣,弩弓齐射,一千西凉兵迎着疾驰而来的马队呼啸而上。走在最前面的十几个侍卫猝不及防,纷纷中箭而亡。何苗肝胆俱裂,调转马头就跑。几个西凉兵虎吼一声,对准身穿大红战袍的何苗掷出了手中长矛。三支长矛厉啸而至,同时洞穿了何苗肥胖的身躯。
何苗惨嚎一声,一头栽倒马下。
乐隐、子劭、牵招等人在一帮侍卫的保护下,飞速退进了一条小巷。
“射,密集齐射……”董旻拎着何苗的人头,一边纵马猛追,一边声嘶力竭地叫着。
长箭如雨。奔逃的人群里接二连三地发出凄厉惨叫。乐隐身中数箭,早已气绝,但他的弟子牵招依旧抱着他狂奔不止。
刚刚冲出小巷,迎面又是一阵密集的箭雨,几个冲在最前面的侍卫顿时被射得倒飞而起。河南尹王允大声喝道:“逆贼速速就擒,否则格杀勿论。”
子劭听出对面是王允的声音,不禁又惊又喜,扯着嗓子叫道:“前方可是王大人,我是子劭。”
子劭是当今名士,和王允曾是同窗。王允急令士卒上前,把子劭、牵招和史路几人带到了自己身边。
董旻带着骑卒飞马而来。
“王大人,那是逆贼,为何不杀?”董旻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子怒声问道。
王允笑道:“哪有逆贼?逆贼都给你杀光了。”他对士卒们挥挥手,“走了……”
牵招抱着老师的遗体,望着董旻咬牙切齿地说道:“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朱雀门在烈火中轰然倒塌。
袁术兴奋地举手狂叫:“兄弟们,杀进去,杀进去……”
吴匡、张璋、伍岩、许谅和近三千名愤怒的门客、卫兵高声咆哮着,象潮水一般冲进了南宫。
“把没有胡子的都给我杀了……”袁术一马当先狂奔而入。
皇宫内顿时杀声震天,血肉横飞,两千多名大小宦官全部被杀,赵忠、高望、张恭、韩悝、袁赦等人被愤怒的士卒砍成了肉泥。张让和段珪等几十名中官胁持着天子、太后和陈留王刘协往北宫逃窜。尚书令卢植带着尚书何颙、韩馥、周毖,还有几十名掾史在复道把他们截住了。张让和段珪看到卢植持戟而立,大为惊恐,慌忙夺路而逃。何太后拼死挣开段珪的胁迫,从复道窗口跳下逃生。
袁术带人正要杀进北宫,被卢植和何颙挡住了。
“逆贼攻打皇宫,惊动圣驾,罪在不赦。”卢植指着还在北宫内四下抄杀的吴匡、张璋等人说道,“公路,立即召集虎贲羽林,把他们尽数诛杀。”
袁术望着惊魂未定的何太后,跪地高呼:“臣遵旨。”
第一卷立马横枪篇第十一章鹿死谁手第十五节
将作大匠朱俊、前光禄勋刘博、前荡寇将军周慎匆匆走进太傅府。
三人惊惶不安,不知道洛阳出了什么惊天大事,但看到袁隗神色平静,泰然自若地站在回廊下迎接他们,心里顿时大定。一切都还在太傅大人的掌控之中。
“太傅大人,皇宫为何起火?出了什么大事?”朱俊急切地问道。
“奸阉杀了大将军。”袁隗淡淡地说道,“大将军府的人在激怒之下纵火烧了朱雀门,冲进皇宫肆意杀戮奸阉,现在袁术正带着虎贲羽林在捕杀叛乱逆贼。”
“陛下和太后呢?”
“陛下已经被奸阉胁持到了北宫,太后被卢植卢大人救下,已经回到长秋宫。”
袁隗一边把他们迎进大堂,一边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已经拜袁绍为司隶校尉,带人围住了北宫,但考虑到天子的安全,不敢发动攻击。”随即他把发生的事情稍微说了一下,“请你们来,是想让你们立即出城控制北军。”
朱俊三人惊骇不已,一个个瞠目结舌,站在大堂上半天没有说话。
“昨天晚上,大将军刚刚把五营西园军并入北军,大营里混乱不堪。”袁隗焦急地说道,“现在曹操、鲍鸿和几十名西园军的军司马、假司马都在平乐观,北军的屯骑校尉段煨、越骑校尉伍孚、北军中侯张辽、都尉张扬、毋丘毅也在平乐观。一旦他们知道洛阳大乱,奸阉把大将军杀了,愤怒的北军将士可能会趁机大肆杀戮西园军将士,北军大营可能在瞬间崩溃,其后果非常可怕。所以你们马上动身,立即出城赶到平乐观。”
“朱大人曾经统领北军平定了南阳的黄巾之乱。刘大人先是在北军任职,后来戍守边疆多年,是我大汉国的度辽将军。周大人曾经统领北军在西疆平叛。你们三人在军中无论是声望还是威信都非常高。”袁隗看看三人,微微笑道,“相信你们三人到了平乐观后,一定能迅速稳定军心,把北军五万将士牢牢控制住。”
此时,朱俊、刘博和周慎三人对京城的形势已经了然于心。如今奸阉和大将军同归于尽,只要控制北军,铲除奸阉和大将军的残余势力,这京城就稳如磐石,再也没有祸乱的根源了。
“奉天子旨,拜刘大人为光禄勋,拜周大人为中坚将军。北军各部归周将军节制。”袁隗说道,“你们稍等片刻,我已经派人去奏明太后了,圣旨和符节马上就到。”
袁绍、何颙、韩馥飞身下马,急速奔进太傅府。
“大人,事情麻烦了。”何颙满头大汗,神色惊慌地说道,“张让不但胁持了天子和陈留王,还把传国玉玺和六颗皇帝印玺全部带走了。”
袁隗和朱俊等人大吃一惊。现在天子和陈留王都在张让和段珪等人手上,太后又被救下来了,谁还敢自作主张攻打北宫?但没有印玺,圣旨就没有用。袁绍可以带着兵马在洛阳城内假传圣旨诛杀许相、樊陵和奸阉的宗族门生子弟,但到了北军大营,谁还敢假传圣旨?北军的校尉、北军中侯是要核验印玺和符节的,一旦发现印玺有假,立即就是血光之灾。毕竟这北军更换统帅也就意味着大将军何进出事了,北军中那些何进的心腹怎能不谨慎小心?这不仅仅关系到将领们的身家性命,更关系到京城和国家社稷的安危。
“城门校尉伍琼可有消息?骠骑将军何苗可曾出城?”何颙焦急地问道,“太后说,张让写了一份圣旨派人送给了骠骑将军,是让骠骑将军立即出城统领北军的,我们必须要把这份圣旨截下来。”
袁隗转头看向袁绍。袁绍对他点点头,然后急忙走出大堂,命令几个手下立即把河南尹王允和奉车都尉董旻请到太傅府来。
“伍琼那边没有消息给我,说明何苗没有出城。”袁隗问道,“杀进南宫的叛逆是否已经肃清?太后怎么样?”
“许谅伍宕吴匡张璋和三千多名叛逆已经伏诛,袁术袁大人和尚书郑泰郑大人已经带着虎贲羽林到大将军府捕杀余孽了。”韩馥气喘吁吁地说道,“太后受到惊吓,已经卧床安歇,尚书许靖、周毖正带着部分羽林卫士守在长秋宫外。太后说,一切国事暂由太傅大人处理。”
“印玺都没有了,我怎么处理?”袁隗冷笑道,“难道我的手令比陛下的圣旨还有用吗?”
“来人,请朝中大臣立即到太傅府议事。还有,把张温、崔烈、马日磾、丁宫、刘弘和袁滂等老臣也请到府内来。”
深夜,皇宫方向的大火已经渐渐熄灭,但洛阳城内的血雨腥风还在继续。虎贲中郎将袁术、司隶校尉袁绍和河南尹王允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卒对奸阉和外戚的余党展开了血腥清洗。同一时间,太傅府内的争论也非常激烈。
奸阉死了,大将军死了,骠骑将军何苗也死了,士人们多年的心愿一日得偿,大家无不欣喜若狂,甚至还有喜极而泣的。但相互庆贺之后,洛阳的残酷现实又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恐惧。
远虑近忧就象两把血淋淋的屠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远虑天子和太后,近忧城外平乐观的五万北军。
看看大堂上的朝中大臣,现在这里缺少了大将军,骠骑将军,三个九卿重臣,中常侍,还有二十多个二千石的大员,他们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大乱中消失了。无论将来理由多么充分,都掩盖不了以太傅大人袁隗为首的士人借洛阳大乱之机铲除中官和外戚势力的事实。也就是说,士人虽然得偿心愿控制了朝堂。但只要还是何太后临朝主政,还是当今天子高居帝座,这些坐在太傅府里的大臣们将来就要为今天的杀戮付出惨痛的代价。
在天子没有成年之前,太后肯定要执掌朝政。这是祖制,大臣们无力改变,变革皇权和大汉律不是这些士族大臣们力所能及的。只要太后临朝主政,宦官就会出现。太后不可能违反祖制天天和大臣们坐在一起商讨国事,更不可能走出长秋官公然坐上朝堂,所以她必须再找宦官入宫随侍。不得不委用刑人,寄之国命,而手握王爵、口含天宪的宦官也会再一次出现在朝堂上。同样,只要太后临朝主政,外戚就会当权,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有几个太后懂得治理国家?有几个太后不担心自己大权旁落受制于人?大权旁落的直接危害就是幼帝和太后自己的性命,所以太后只能信任自己的亲戚。今天何进和何苗死了,不代表外戚就没有了。何太后没有哥哥了,但她还有舅舅,还有堂伯堂兄,还有多如牛毛的亲戚。只要何太后愿意,外戚随时可以出现在朝堂上。
何太后有了新宦官,有了新外戚,可以帮助天子渐渐控制内廷。等天子主政之后,该算帐的就要算帐,该夺回来的权力也要夺回去了,那么今天士人们的所有努力将尽数付诸东流。所以,要想抑制困扰大汉国几十年来严重的外戚、宦官专权之弊,要想彻底铲除外戚、宦官赖以滋生繁衍的土壤,就必须要让何太后归政。但士人们能做到吗?显然这种离经叛道的事情士人们无法做到,这关系到大汉律,关系到皇权的无上地位,关系到家族的声望和性命。
平乐观的五万北军因为何进和何苗的先后死去,因为天子和印玺的陷落,成了一个暂时无法解决的难题。没有盖有印玺的圣旨,谁去都没有用,除非天子亲自去。拿着太后的懿旨和符节去,只会适得其反,反而有可能让北军将领产生误会。西园军和北军刚刚合并,人心惶惶,只要有个风吹草动,立即就会大乱。大军如果无人指挥,诸部将领各自为政,一路杀进洛阳城,那就彻底完了。
袁隗和大臣们都清楚目前的形势,现在车骑大将军已经远征大漠,洛阳无论如何不能乱。为了国家社稷,当前最重要的是迅速稳定洛阳局势,将来的事只有将来再说了。大臣们的争论主要集中在是先控制北军还是先救天子上。
如果能先救出天子,北军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但问题是太后顾及到天子安全,不会允许以武力杀进北宫。既然不能用武力,那只好派人到北宫和奸阉商谈了。奸阉已经走投无路,张让不会轻易放出天子,商谈短期内不会有结果。
韩馥说:“洛阳的事能瞒得了几天?北军正在合并西园军,他们天天都要到大将军府向大将军禀报情况,最迟明天早上他们就能知道洛阳出事了。”
何颙说:“北军肯定已经知道洛阳出事了。下午我们突然关闭城门,他们近在咫尺,怎么会不知道?如果明天早上他们没有接到大将军的消息,也许就要兵围洛阳城了。”
有的大臣认为北军如果没有得到任何消息,绝对不敢出营。北军诸将不会冒着谋反的危险出兵洛阳城。他们坚持要先救天子。
持反对意见的大臣认为还是先解决北军的威胁为上策。难道张让还敢弑杀天子?
袁隗不想浪费时间,随即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让董卓率军进入函谷关,和丁原、王匡等人兵围平乐观,以应对目前的危机。袁隗说:“我们先解决北军的问题。把北军围住之后,我们再派朱俊等三位大人带着太后的懿旨到平乐观宣旨,稳定北军将士的军心。北军的危机解决之后,我们就接着解决张让段珪劫持天子的事。不过,我们现在就可以派人到北宫和张让谈谈。”
卢植说,我去吧,我去和他谈谈。
大臣们虽然也对兵围平乐观一事提出了自己的担忧,但现在要担心的事太多了,大臣们已经无暇顾及了。现在天子被胁持,太后惊吓过度不能主政,大将军也没了,太尉大人在幽州,司徒和司空空缺无人,九卿也只有六卿在座,整个大汉国就太傅袁隗说了算。他既然决定了,其他人也不愿多说什么,浪费时间而已。
“袁滂袁大人继续主掌大司农府。”袁隗疲惫不堪地站起来说道,“记住,务必想尽一切办法给远征军提供粮草辎重,切切不可有一日断绝。”
“大家散了吧,明天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干什么。”
袁隗、丁宫、刘弘、卢植四人坐在书房内,神色凝重地望着昏暗的烛火,相视无语。
“大人决定了?”丁宫小声问道。
“我怎能辜负先帝之托?”袁隗苦笑道,“当日我们四人仔细商量过,废黜之事我们只有借助他人之手,凭我们自己根本无力完成。虽然大臣们都知道如果不废黜少帝,将来等待我们的结果是什么,但真要说到废黜,朝堂之上有几人能答应?张温、崔烈、马日磾、皇甫嵩、朱俊、杨彪等等,试问他们有几人愿意承担这万世骂名?”
“逼迫何太后归政,废黜少帝,重立新君,这对大汉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最起码十年内不会再有奸阉和外戚之祸,大汉国因此可以得到十年的休养生息。”卢植感叹道,“所以,为了这十年,我们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目前最关键的是北军。只要北军在手,我们就能控制洛阳的局势。新帝继位之后,我们可以和河东的李玮、长安的皇甫嵩联手把他逼出京城。只是没想到张让如此阴毒,竟然在这个时候把印玺劫走。现在我们束手无策,洛阳变数大增。”
“洛阳的变数的确很大,我看,是不是让皇甫嵩和李玮早一点到洛阳?”丁宫说道。
“不行。”袁隗摇手道,“洛阳如果没有机会,他不会上当的。适当的时候,我们可以牺牲一部分西园军。”
“如果将来的形势不在我们控制之中,我们怎么办?”刘弘忧心忡忡地问道。
“先帝早有安排。”袁隗轻声叹道,“先帝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想到了,他会帮助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