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危机四伏 第一节-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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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一节

  大汉国初平元年(公元190年)三月中,晋阳。

  龙山位于吕梁山脉的西山中段,南连悬瓮山、天龙山,北接蒙山诸峰,奇峰险峻,树木葱茏,满眼苍翠,景色十分秀美。

  三月二十日,长平公主刘萧和骠骑大将军李弘到达龙山大营。

  龙山大营这几年一直是北疆的军政中枢,镇北将军府、征北大将军府、车骑大将军府和骠骑大将军府先后驻扎于此。李弘喜欢龙山。这里风景好、安静,可以避开闹市的喧嚣,而且这里地形不错,适宜屯军训练。

  龙山距离晋阳只有四十里,联系方便,也不会影响到公务的处理。赵岐暂理晋阳行辕事时,因考虑到自己还要督掌护田中郎将府,所以他把行辕主要掾属都迁到了晋阳城。得知李弘即将南下后,赵岐随即把行辕掾属又迁回了龙山。

  关于长平公主的行宫,李弘和赵岐一致认为应该安排在晋阳城。虽然大家都无法确定长平公主返归洛阳的日期,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长平公主不会再回河间国了。

  河间国是先帝的故土,并不是公主的封地,如果京畿危机长时间不能解决,公主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不但无法解决掾属和卫兵的俸禄,恐怕连维持自己生存都有问题。冀州府和河间府如果能主动承担这笔额外开支,那倒好说,如果他们不愿承担,那事情就很麻烦了。不过从目前来看,冀州各府都很巴结公主,没有人敢得罪她,公主仅带到晋阳的财物就装满了数百马车。公主把所有的掾属侍从仆役财物都带到了晋阳,显然也没有再回河间国的想法,她要回洛阳,在京畿危机解决后回洛阳。

  先帝当初让刘和带着公主出京是为了解决皇统问题,现在皇统问题不存在了,小董侯已经继承了大统,按道理公主应该回京了。但由于洛阳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公主不但没有回京,反而肩负起了铲除奸侫、匡正汉室的重任,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先帝绝对不会想到,他为了解决皇统问题而留下的诏书和预先送出洛阳的公主,竟然在袁隗的精心策划下,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变成了重振社稷的巨大力量。

  现在李弘感觉到了这股力量对自己的威胁,公主身份尊崇显贵,她千里迢迢来到北疆,代表的是皇室,是天子,是大汉社稷。她即使没有诏书,也有足够的权威和资格要求骠骑大将军为了大汉的安危而挥军南下。李弘现在可以不听袁隗的,不听刘虞的,他不听两位托孤大臣的命令,最多不过落个骄纵不法的罪名,得罪的不过就是朝廷而已,但他现在如果不听公主的命令,犯下的却是欺君枉上之罪,得罪的是天下人。公主以大义之名,请自己率领勤王之师铲除奸侫,匡正汉室,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听?自己不听,自己的部下呢?北疆诸府和北疆诸部大军是不是还会继续忠实执行自己的命令?

  自从公主到了北疆后,骠骑大将军府的众多掾属突然感到了皇权的无上权威,感觉到了大汉国的天威。先帝唯一的公主就这样实实在在地站在自己面前,谁能说自己视若无睹?对皇权的尊崇和膜拜,对大汉社稷的挚爱和忠诚,直接导致了众人对这场危机认识的转变,改变了众人对解决这场危机的态度。现在骠骑大将军府已经没有多少僚属认同李弘的制衡之策了。朱穆不止一次地提到这个问题,他希望李弘能正视现实,以社稷为重,暂时放弃北疆,但李弘刻意回避,不谈这事。

  李弘决定把公主和骠骑大将军府分开,否则事情会越来越麻烦。现在不仅仅是朱穆等人的态度大有变化,就连自己都有些动摇了。

  大军过了句注要塞后,李弘禀奏公主说,赵岐、许劭、王邑三位大人已经在晋阳为她安排好了住处,虽然简陋一点,但勉强可以住。北疆目前困难重重,实在没有财力修筑行宫,所以恳请殿下暂时屈就一下。

  刘萧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大人也在晋阳吗?”

  李弘说:“臣住在龙山大营,不在晋阳。不过赵岐、许劭等诸多大人都在晋阳城,他们会……”

  刘萧摇摇头,细声细气地打断了李弘的话,“你到哪,我到哪。”语气非常坚决,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李弘愣了一下,刚想再劝两句,却看见刘萧已经泪水盈盈,泫然欲下了。李弘心里一软,想起先帝和董太后对自己的诸多恩宠,一时心里酸楚,低声说道:“好,好,殿下不要哭了,随我到龙山吧。”

  李弘为此很忧郁,闷闷不乐。风雪问他,怎么公主殿下也要到龙山大营?李弘说,我请她移驾晋阳城,她不愿意。小雨叹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她和我们在一起?李弘沉默不语。小雨小声劝道,公主殿下那天对我说,她早就想到北疆找你了。她离开洛阳后,举目无亲,除了认识你,什么人都不认识,而且这世上,也只有你能帮她。难道你不想帮她?李弘无语。风雪凑到李弘耳边,轻轻说道,那天公主哭得很伤心,说找到你之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除非你亲自把她送到洛阳,否则不会再离开你半步。公主殿下对你很崇拜,说到你的时候,那神情,看着都让人嫉妒。

  李弘苦笑,突然他想到什么,问道:“文姬是住在行辕还是回晋阳?”

  “听文姬说,殿下把她留下了,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小雨笑道,“子龙将军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很放心了。”

  赵岐等北疆大员听说公主要移驾龙山大营,非常吃惊,急忙赶到龙山接驾。数百名大小官吏挤满了辕门,乱哄哄的一大片。赵岐等人跪迎接驾之后,把公主送到了早已准备好的豪华大帐内。赵岐和王邑等人又劝谏了一番,但公主执意不去晋阳。众人无奈,只好告退。

  晚上,龙山大营灯火通明,北疆诸府摆下盛筵,一来恭迎公主,二来给骠骑大将军接风。说起来是盛筵,但菜肴其实非常简单,一个案上摆着四盘菜,只有一个荤,寒酸之致。北疆看样子真的步履维艰了。

  在这场筵席上,李弘看到了许多新面孔,这些人都是近一段时间赵岐为骠骑大将军府征募的掾属。令狐邵、王柔、郭策是晋阳大门阀的人,李弘过去就认识。牵招和史路原来是车骑将军何苗的掾属,李弘虽然久闻其名,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许混是太原太守许劭的儿子,前不久携家人赶到北疆来投奔父亲。孙资是王柔举荐的。

  孙资是太原中都(今平遥)人,三岁丧双亲,由兄嫂抚养成人,长大后入太学,王允非常常识他,举荐为县令。后来他的哥哥被人害死,孙资随即弃官不做,杀了仇人,携家眷避祸太原王柔家。此次王柔刚好被骠骑大将军府强行征募,无奈之下,只好从辟,顺便举荐了孙资。

  公主早早退席之后,大帐内的气氛随即轻松起来。李弘是个随和的人,说说笑笑,也没有什么尊卑之分,大家觉得很亲切,说话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由于武将不多,大帐内也就华雄、庞德、段炫、张震、张萧、陈践和苌弓等寥寥数人,其余都是士族官吏,所以话题立即就转到了时政上。

  眼前当务之急是解决京畿危机,但赵岐、许劭、郭蕴等人认为,解决京畿危机必须要照顾到北疆危机,绝不能做出放弃北疆之事。在他们看来,京畿危机远远还一触即发的时候,相反,北疆危机才是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先要解决北疆危机。

  王瀚、杨奇、崔均、长平公主府的张范、刑颙立即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们认为社稷安危要远远大于北疆安危。如果社稷崩溃了,北疆安稳有什么用?能坚持多久?先要南下打董卓。

  令狐邵、王柔、郭策当即反驳,北疆稳了,流民的问题解决了,几万大军有粮饷了,京畿能乱到哪里去?州郡起兵,勤王是假,驱赶董卓是真。这些人为了逃避叛逆的罪责,竟然扬言要废黜当今天子,这叫什么乱?谁是祸国之臣?北疆大军到底打谁?

  皇统的问题一经挑起,立即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帐内的争论声骤然激烈起来。

  牵招、史路、朱穆、刘范等人认为皇统不可废,勤王和讨董并不矛盾。要联合袁绍等州郡大军攻打洛阳。

  余鹏、尹思、田畴、孙资、许混等年轻官吏却提出了一个谁都无法回避的问题。袁绍说他“承制”天下,如果我们联合他,是不是说骠骑大将军要听他的指挥?那公主到北疆干什么?讨伐当今天子吗?袁绍和讨董大军如果不放弃所谓的“承制”,不承认当今天子,我们就不能和袁绍联手。

  李弘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北疆本土官吏不愿意放弃北疆,不愿意承认袁绍的“承制”,这倒是出乎李弘的预料。自己是不是可以用这个理由敷衍公主?制衡之策是不是可以借助北疆本土官吏的力量来实现?

  第二天,长平公主刘萧和骠骑大将军李弘率领北疆众吏赶到龙山南麓的忠烈堂,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祭奠,以拜祭英烈们的在天之灵。

  忠烈堂没有完工,数千工匠还在忙碌着。赵岐说,按这个速度,到今年冬天就差不多了。李弘问道,修建忠烈堂的钱还够吗?赵岐笑道,我就是饿死,也要把忠烈堂建好,否则我对不起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烈,也辜负了天子的重托。

  这句话给公主听到了,她毫不犹豫地对张范说道:“把我们从冀州带来的财物都捐给忠烈堂,作为忠烈堂的修建之资。”

  张范皱皱眉,小声说道:“殿下不留一点?”

  “不留了,”公主挥手叹道,“你看看昨天晚上大家都吃了什么?北疆的确很穷很穷。”

  当天下午,诸府官吏纷纷辞别公主回到晋阳。李弘也到晋阳听取诸府对屯田、赋税、春耕等事的禀报。

  到了深夜,令狐邵、王柔、郭策三人被李弘留了下来。李弘向他们求教解决京畿危机的办法。这三个门阀几乎是异口同声,坚决反对帮助袁绍攻打董卓。

  令狐邵说,袁绍也好,讨董大军的其他官员也好,背后的目的太明显了,讨董就讨董,还废黜什么天子,搞什么贻笑大方的“承制”,谁信?他们骗谁?骗他们自己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权柄?要权柄干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宗族、门阀的利益?牺牲我们,成全别人,这么白痴的事谁做?他们骑虎难下了,就把公主骗到了北疆,想以先帝来压你,大人可千万不要上这个当。

  王柔说,大人现在不要出兵,最好是两不得罪。董卓手上有天子,权势大,大人要利用这个机会和他搞好关系,多捞点实惠。袁绍和各地州郡控制着粮食,大人也利用这个机会和他虚与委蛇,争取以最快速度迁出灾民,多购粮食。

  李弘想了一下,说道:“要做到这一点,两不得罪根本不行。”他停了一下,问道:“你们看,三方制衡之策如何?”

  王柔和令狐邵、郭策相视而笑,王柔高兴地说道:“我们正有此意。在北疆,我们和大人是同生共死的命运。只要北疆兴,大人和我们都能从中获益。”

  李弘闻言大喜。在北疆,最大的门阀就是王家,王家分为祁县和晋阳两支。祁县王家最出名的司徒王允,现在的家主是王允的哥哥。晋阳王家是王柔和王泽兄弟。王柔过去做过左中郎将,而王泽现在是代郡太守。令狐门阀、郭氏门阀和王氏门阀都有姻亲关系,如果此三家都能支持自己,北疆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官吏站在自己一边。

  “大人如果要实施三方制衡之策,目前最重要的是向京畿和冀州两地回迁灾民,大量购买粮食,迅速稳定北疆,从而获得足够的制衡时间。”郭策说道,“钱我们不愁,北疆已经拥有了铸钱权,粮食我们也可以买到,只要我们出面,冀州的粮食将源源不断地送进北疆。现在的关键是……”

  “我知道,我正在想办法逼走董卓,强迫韩馥借让郡县。”李弘点头道,“但我现在需要的是北疆诸府接受制衡之策,以便让我有恰当的借口拒绝公主的督请。如果天天像这样吵来吵去,不但北疆诸府官吏无所适从,也会影响到北疆大军的士气。”

  “这事并不难做。”王柔笑道,“三个办法。一是让北疆各地州郡的官吏上书公主,誓死保住北疆。二是鼓动晋阳大学堂的诸生们声讨袁绍的‘承制’之举,以捍卫当今天子的皇统地位。我们要让公主知道,袁绍和讨董大军的真正目的不是振兴社稷,而是毁灭社稷。第三嘛,当然是由我们门阀出面了。我们和河东的卫阀、范阀、杜阀,还有徐陵、麹忠等人一起出面向公主劝谏。北疆倒了,我们的损失怎么办?朝廷会补吗?现在我们实力不济,勤王不但毁了北疆,还有可能毁了大汉,如果等到北疆大兴了,那时骠骑大将军坐拥十万雄兵,粮饷充足,不要说勤王了,就是中兴社稷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嘛。”

  李弘连连点头,随即和三人商谈具体的应对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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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李弘登门拜望了壮节侯傅燮的夫人。傅燮的儿子傅干已经十六了,长得高大英武。李弘对傅夫人说,彦才不小了,跟着王先生读了几年的书,也应该学以致用了。我看,就到驰骋大将军府任职吧。傅夫人自是感激不尽,傅干也非常高兴,告别母亲,背着行囊跟在李弘后面走了。

  李弘离开晋阳前,到悬瓮山晋阳大学堂去了一趟。一来拜望大祭酒王剪先生,二来傅干也要向老师告辞,最后一件事就是替庞德定下来娶亲的日子。李弘说,我还有一件事,不知先生能不能帮我解决?王剪说,只要不是打仗,我大概就能帮帮忙。李弘说,这几年北疆打了不少仗,伤兵很多,许多人无家可归,一直滞留在龙山,我很想为他们找条活路。现在各地郡县的人口猛增,亭长、里长和乡长非常少,我打算让他们到各地去任职。他们对我大汉的忠诚绝对没有问题,只是缺乏识文断字的能力,所以,我想请先生派一批弟子到龙山大营去教这些伤兵识字,不知先生能不能帮忙?

  王剪高兴地说道:“大人想得周到啊。我明天就派一百名弟子到龙山去。”

  “这主意是襄楷大师出的。”李弘笑道,“前段时间他给我写了封信,说他在各地传教治病时,发现很多的地方缺少亭长、里长,滋事打架的事屡禁不绝,很混乱,于是他就给我出了这么个主意。等他从黑山回来了,我要好好谢谢他。”

  王剪摇头叹道:“襄楷大师大概不会回来了。”

  “为什么?”李弘奇怪地问道。

  “自从古文经学改为官学后,今文经学的儒士对我们攻击得非常厉害,尤其是对北疆的治理之策,颇有非议,认为大人奉行的法家学旨,完全悖离了儒学重礼轻法之道。”王剪说道,“襄楷大师对此非常不满,于是出面驳斥。襄楷大师奉行的是黄老之学,认为天下应该以无为而治,兼用墨家‘尚贤、尚同’等治策,这和我们主张的儒法兼融之策颇有想通之处,但他遭到了今、古文经学儒士的一致攻击。襄楷大师于是拂袖而去,畅游天下去了。”

  李弘摇头苦笑,“这些儒士做事不行,高谈阔论起来倒是头头是道。”

  “大人对这件事怎么看?”王剪问道。

  “各门各派的学术主张、治国之策,我认为都有长短,但对北疆来说,谁能解决北疆的稳定问题,谁能解决北疆数百万人的吃饭问题,谁的学术主张、治国之策就是最好的,否则,都是闲聊胡扯的东西,对国对民半分好处都没有。”

  “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你支持晋阳大学堂研习各类学术,从而为北疆的稳定和振兴寻找最合适的治理之策?”王剪问道。

  “当然这样最好了。”李弘笑道,“比如说王符先生的《潜夫论》,其中的移民屯田戍边、农工商并重发展对北疆就非常有作用,我们为什么不能从中得到更多有利于北疆发展的策略?我就一直在看这书,从中受益匪浅。我读了许多典籍,知道春秋战国时,儒、墨两家是当时学术的‘显学’,名动天下,但当时法家也颇为各国所尊崇,商鞅、李斯,不都是以法治国的典范嘛。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我觉得现在北疆的治理之策距离这个法家的要旨还差之甚远。北疆要想迅速恢复元气,甚至恢复到孝武皇帝的繁荣,必须要做到儒表法里,儒法互补,儒道互补,综各家之长,才能有所成就。荀子所推的隆礼重法之术,我觉得就非常可取。礼法并重,有何不好?”

  王剪赞赏地点头说道:“大人说的有理。可惜,现在人太偏颇,有理智的人就更少了。”

  李弘笑道:“孟子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先生能在晋阳大学堂重习荀孟之术,让诸生都能理解这句话,都能记住这句话,或许偏颇之人要少一点。”

  王剪犹豫了一下,问道:“大人突然提出让北疆诸生研习荀孟之术,有何深意吗?”

  李弘急忙摇手道:“没有,没有,只是一个建议而已,我是一个武人,对学术之事、治国之策都是一知半解,让先生见笑了。”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二节

  三月下,洛阳。

  天子的西迁车驾于本月初五到达长安。在主持西迁大任的太尉赵谦、司徒王允和司空荀爽的努力下,天子和公卿百官,朝廷各府衙都得到了妥善安置。相国董卓非常满意,数次上奏天子,请求嘉赏三公大臣,尤其是司徒王允。

  王允在任职河南尹的时候,因为对董卓曲意逢迎,矫情屈意,言听计从,深得董卓信任。他被拜为太仆后,又因为鼎力支持西迁,积极安排西迁诸事,更为董卓所赞,随即被拜司徒,委以主持西迁重任。王允这种阿谀奉承、丧失气节的做法,遭到了朝中诸多公卿大臣的鄙视和抨击。王允不为所动,就象没听到一样,只顾埋头做事。云台的典籍、宗庙器物和皇宫用具被他率先指挥人手搬到了长安,速度奇快。王允到了长安后,董卓随即把朝政尽数托付于王允,由他全权处理国事,对他非常信任,而王允也没有辜负董卓重托,把朝政安排得稳稳当当,而且还趁着这个机会,在三辅郡县和朝堂安置了许多自己的门生故吏和朋友。王允的卑劣行径令公卿大臣切齿痛恨,光禄大夫蔡邕甚至扬言要把他的无耻写到《汉史》里去。(蔡邕回到朝廷后,奉旨再度主持编纂撰写《汉史》。)

  公卿大臣越是上奏弹劾王允,董卓就越是信任他。

  这时,从长安传来了许多不好的消息。先是匈奴人的铁骑游戈于冯翊郡北部区域,威胁了长安的安全。然后是北地郡太守宋文以筹建牧马苑为名,领两千郡国兵进入了萧关,屯兵于六盘山北麓,隐约也有威胁长安的意思。而更严重的是,韩遂、马腾等西凉叛军趁着京畿大乱的时候开始攻击汉阳郡了。这个消息不是传闻,而是真的,是汉安都护皇甫鸿带回来的。因为西上酒泉的路被叛军截断,皇甫鸿只好返回了长安。

  此时,董卓已经同意了李弘的制衡之策。李儒已经到河东和李玮商议具体办法了,所以长安北面的威胁很快将解除,至于西凉叛军的事,董卓也胸有成竹。他和韩遂、马腾都是西疆的老朋友了。自己现在又主掌大权,完全可以满足韩遂和马腾提出的条件。何况自己也早有招抚他们的意思,有这两人在西疆,自己就无须担心腹背受敌了。

  董卓虽然不担心别人威胁长安,但他却极度担心长安和西疆的百姓暴发叛乱。粮食短缺问题已经成了自己能否度过这场危机的关键了。

  关中的粮价已经涨到八千钱一石,但无论粮价怎么涨,关中缺粮是事实。关中无粮,西疆自然也就岌岌可危了。目前关中、关西的门阀迫于形势,已经陆续开仓卖粮。然而这些粮食数量有限,相对于关中、关西和西疆数百万人口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为了解决粮食问题,王允提出了一个建议。南阳太守张咨给孙坚杀了,现在南阳被后将军袁术占了。如果能击败袁术,夺回南阳,那粮食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南阳是大汉国第一大郡,富甲天下,以南阳现在的存粮支援关中,关中三年都吃不完。为此,王允建议董卓任命护羌校尉杨瓒行左将军事,执金吾士孙瑞为南阳太守,与中郎将段煨一起,领军出武关南下攻击宛城。(武关位于京兆尹商县丹水河的东岸,是关中的南大门,和函谷关、、萧关、大散关合并称为关中四塞,也是古秦国的四大要塞之一。)

  王允说,杨瓒是弘农郡杨阀的人,士孙瑞是扶风郡的经学世家,天下知名。这两人在南阳门阀中都有一定的声名。到了南阳后,他们可以迅速得到当地门阀的支持和响应,有助于击败袁术。

  这个建议让董卓很心动。从南阳郡的背后发动攻击,袁术兵败的可能非常大,而且一旦击败了袁术占据了南阳,不但可以解决关中的粮荒,还能沉重打击叛军的嚣张气焰,迅速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只是,董卓担心的是,杨瓒和士孙瑞出了武关后,如果背叛自己,和叛军联手攻击关中,那事情可就麻烦了。王允和这些人是不是很可靠呢?

  当董卓把王允的建议拿出来征询刘艾和田仪两人意见时,立即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反对。

  田仪不相信王允。他对董卓说:“大人,你了解司徒大人的为人吗?”

  董卓当然清楚王允的过去。他摸着自己浓密的胡须,沉吟不语。

  王允出身官僚世家,他的祖上是光武皇帝的重臣、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王霸。王允就是王霸的六世孙。和其他门阀世家的子弟一样,王允很早投身仕途。王允文武双全,学识不凡,同郡人郭林宗曾经誉之为王佐之才,但王允骨子里流淌着一股彪悍的血性,这大概和他出身北疆和祖上是武人有关。他为人秉直,脾气倔犟,谁都不怕。他十九岁任太原郡决曹掾的时候,小黄门赵津回老家晋阳省亲,贪横放恣,无所不为。王允大怒,瞒着太守刘瓆把他捕杀了。孝桓皇帝闻讯大为震怒,立即下旨把太守刘瓆杀了。王允因为位卑权轻,无罪释放了。王允很内疚,为这位因自己而死的故主守丧了三年,然后才回家重返仕途。

  如果换了别人,有了这次血的教训后,好歹要世故一些,圆滑一些,收敛一点,但王允还是那样张狂。当时郡府里有个差缺,太守王球征募了一个叫路佛的儒士充任。这个路佛品行名声不好,王允觉得太守大人选人不当,于是犯颜劝谏。而且还固执己见,非要太守把他罢了。王球很生气,把王允关了起来,要教训他一下。但这事随即被并州刺史邓盛知道了。邓盛和王阀关系深厚,本人又喜欢王允,所以他急忙书告王球,把王允救了出来,还征辟他为别驾从事。王允因为这件事身名大振,不但升了官,还连续被三公征辟。

  有了这两个教训,他应该成熟些了吧?没有,他变本加厉,更厉害了。黄巾军起事后,王允被拜豫州刺史,率军大破境内的黄巾军,与左中郎将皇甫嵩、右中郎将李儒一起,抓了数十万黄巾俘虏,按道理战功卓著,可以升官了,但他不但没有升官,反而给抓起来了。王允在缴获的黄巾军战利品里发现了张让和黄巾军私密联系的信件,于是他上奏弹劾张让。张让当时是倒了一点楣,但随即就找个机会把王允下狱了。王允运气似乎不错,刚刚下狱就碰上大赦,官复原职了。张让岂肯放过他,再次罗织罪名把他抓了起来。王允的家人认为他死定了,送了杯毒酒让他自尽,免得将来遭受奸阉凌辱。王允把杯子一砸,大声叫道,我为人臣,获罪于君,应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能以毒酒求死。王允算是条汉子,至死不屈。后来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司徒杨赐联名上奏为他求情,又经多方营救,到第二年他才获释。

  田仪说,就王允这种刚直不阿、一往无前的性格,他会在何进死后突然转了性子,对你忠心耿耿?可能吗?何进于他有恩,但大人先后杀了何太后、舞阳君,还把何苗剖棺戮尸,他会没有报仇之心?杨赐是他老师,他和杨阀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他也是研习今文经学的,对大人修改官学一事,他难道就没有一点看法?还有,荀爽在王允任豫州刺史的时候,曾经受辟为府衙从事,两人之间是故主和故吏的关系,你想,荀爽现在怎么会不听王允的?王允这样阿谀奉承你,必有所图。

  太原王阀在北疆是第一大门阀,北疆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吏都是王阀的人。过去他们很可能看不起李弘,不愿意和他过多接触,但随着北疆疆域的扩大和李弘权势的显赫,他们肯定要和李弘走到一起,而李弘为了北疆的稳定和发展,也正在刻意和王阀搞好关系。王允为了王阀的利益,势必要保住北疆,也就是说,他要帮李弘一把,这大概正是他积极配合和怂恿大人西迁长安的重要原因。制衡之策对北疆的好处显而易见,而王阀也必将从中获得惊人的利益。王阀想在北疆获得的利益不是钱财,而是权势。如果他们仅仅为了钱财,早就可以象卫阀、徐陵一样,直接参予屯田和盐铁经营了,但他们为什么一直隐忍不发?

  另外,河东卫阀、范阀,长安徐陵、麹忠,哪一个不是和北疆牢牢地捆在一起?这些人和关中、关西、关东的门阀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们哪一个不想大人立即回到长安去?在这种情况下,王允和长安的一帮门阀官僚想要干什么,大人难道还猜不出来?

  董卓渐渐明白了。王允这是逼自己回长安,以帮助北疆实现制衡之策。北疆稳住了,发展了,实力强横了,才能横扫关中。那时,李弘无论是勤王还是除奸,都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自己倒了,天子回洛阳了,获利最大的是门阀士族,尤其是太原的王阀。王阀在李弘回到京城后,北疆随即也就成了他们的天下。

  王允的这个建议其实只要仔细想一想,谁都知道对董卓不利,说白了很幼稚,但王允为什么还要郑重其事地书禀董卓?王允是想告诉董卓,长安很危险,有可能要发生兵变。董卓不在长安,又没有几个得力的心腹手下,朝中的公卿大臣可以肆无忌惮地和关中门阀、西疆叛军,甚至段煨这样的北军将领协商勤王锄奸的大计。

  门阀的力量董卓已经领教数次了,而此时的长安正处在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时候,自己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全盘皆输。

  董卓越想越不安,有点坐不住了。制衡能不能成功,到目前还是一件悬而未决的事。但长安如果乱了,潼关失守,自己被困在洛阳,那就什么都完了。

  现在张扬被困在河内的温县,旦夕不保。南面的孙坚象发了疯一样狂攻不止,吕布连战连败,已经退回到伊阙关和大谷关了。颖川太守李旻和豫州刺史孔伷也在阳城击败了胡轸和李蒙,正在逼近轩辕关。如果此时把豹子逼急了,尽起河东屯兵南下,自己可就成了瓮中之鳖了。

  这时刘艾小声劝道,洛阳的形势发展到现在,大人应该很清楚了,我们再守洛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退一步才是上上之策。只要李弘能把叛军搞定,我们就有粮食。只要有粮食,我们就能迅速恢复元气。我们手上有天子,有十万大军,大人担心什么?

  董卓沉默良久,终于说道:“好吧,我回长安。”

  董卓命令李肃把上林三官的所有官吏工匠和作坊器具全部迁到长安。

  命令李傕和郭汜驻守函谷关。命令牛辅和贾诩率军从河东撤回,于弘农郡驻防。

  董卓上奏天子,拜郎中令李儒为计逆将军,与龙骧将军徐荣、扬武将军杨凤共领洛阳兵事。各自率军戍守洛阳。

  胡轸、吕布、李蒙、毋丘毅诸部受讨逆将军李儒节制,戍守洛阳。

  河南尹朱俊兼领洛阳令,掌河南尹诸事。

  董卓特意奏请天子下旨,为了洛阳都城的安全,徐荣、杨凤和李儒的大军不允许进入洛阳城。

  相国大人董卓返回长安的消息传到河东后,河东流民欢呼雀跃。滞留在河东的几十万弘农郡、河南尹的流民以最快的速度渡过黄河,返回家乡。

  朱俊想尽一切办法在渑池、新安、函谷关一带设置了数十个赈灾粥棚,以帮助流民吃饱肚子,回家准备春耕。同一时间,朱俊派出数名掾属,急速赶赴河内、兖州、豫州、南阳郡,向各地州郡请求帮助。流民回来了,就要粮食赈济,要春耕的种子和物资,没有这些东西,河南尹和洛阳就无法支撑。

  河东诸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李玮接到消息后,一头栽倒在案几上昏睡过去。他已经到了极限,如果董卓再不离开洛阳,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但他随即就被筱岚推醒了。

  “仲渊,父亲大人来信,要你到洛阳去。”

  李玮迷迷糊糊地说道:“河东还有几十万三辅的流民需要安置,事情非常多,我哪有时间去洛阳?”

  筱岚苦着脸,轻轻地说道:“你还是去一趟吧。如果你不能说服父亲,恐怕……”

  李玮霍然一惊,头脑立即清醒了。他紧皱双眉,望着筱岚,心里忐忑不安。

  “如果父亲大人坚决不同意,那我……”

  筱岚无奈一笑,神情黯然。

  三月底,李玮日夜兼程赶到洛阳河南府。

  朱俊消瘦了很多,双鬓略现斑白,看上去非常劳累。朱俊的从子朱魭(yuan)随侍一侧,他现在是河南府的少史(总典太守私家财务)。

  李玮问候了朱俊之后,立即把董卓主动离开洛阳后京畿形势的转变说了一下,言辞中悄悄透露了北疆对当前局势的应对之策。虽然李玮没有说出制衡的具体意思,但他已经清楚表明了北疆的态度。谁都不能进洛阳。

  朱俊不动声色地问道:“可我听文台说,你们要帮助袁术入主洛阳,这又是怎么回事?”

  李玮暗中吃了一惊。会见袁术的事非常秘密,自己为了防备出现意外,特意让河东府的一个掾属从高顺驻防的虎牢关方向出去的。这事怎么这么快就传到了朱俊耳中?这位掾属至今还没有返回河东,袁术是个什么态度,自己并不知道。

  李玮坦然笑道:“我们和袁术没有任何联系,老师过虑了。文台兄从长沙千里迢迢杀来,实在有欠考虑,对解决京畿危机也没有任何益处。”

  朱俊严厉地看着他,眼晴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仲渊,你可知道三方制衡的后果?”

  李玮看看朱俊的神色,心里暗自苦叹。为什么董卓要把老师留在洛阳?他是不是成心要破坏制衡之局?这个死胖子,回头要你好看。你想利用我们和袁绍的冲突从中渔利,你做梦去吧。还有孙坚,平时自恃智计出众,看人都眼晴朝上,怎么今天碰到这事,就剩下匹夫之勇了,一点也不动脑子。现在跑到京畿来干什么?打洛阳保护天子?这世上有这么简单的事吗?

  朱俊看到李玮低着头,沉默不语。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你是骠骑大将军府的长史,是李弘最信任的人。为什么你竟然如此糊涂,怂恿他行此败亡之策?”朱俊接着把制衡的种种弊端和由此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一一指出,最后说道,“制衡之策严重削弱了皇权,天子将来形同虚设,朝廷更是一个摆设,国家权柄丧失一尽。大汉国也就剩下一个空架子,名存实亡了。”

  “先前先帝为了平叛,改刺史为州牧,结果造成地方州郡权力大增。然后是李弘,他率兵南下威胁天子,从天子手里抢走了北疆十六郡的军政大权。再后来是董卓,他逼迫太后还政,废黜少帝,直接攫取了**权柄。我大汉天威至此丧尽,天宪崩溃。社稷危在旦夕,唯一能解救的办法,就是集结义兵,清君侧,勤帝王,再振天朝。此时此刻,骠骑大将军应该怎么选择,他难道不知道?长平公主就在龙山大营,先帝之灵就在龙潜之地,他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报国之心?”

  (本朝孝文皇帝刘恒八岁随母到晋阳治理代国,十六年后被迎立为帝入主长安,故太原是龙潜之地。)

  李玮头一晕,叫苦不迭。

  “此时董卓已经挟持天子退回长安,关中已经陷入绝境,骠骑大将军只要和讨董大军联手,以雷霆之威一击而下,董卓必将败亡伏诛,而大汉社稷则立时可兴。”朱俊激动地说道,“骠骑大将军如此作为,名为北疆,实为权势,根本就是大奸大恶之人,和董卓有何区别?我大汉武人难道就没有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李玮脸色发白,额头见汗。

  朱俊愤怒地一拍案几,大声说道:“早在州郡举兵时,你们不愿南下,说洛阳被毁社稷难存,现在董卓到长安了,你们是不是还要说这句话?我告诉你,长安被毁,无关社稷存亡,最多不过重修帝王之陵而已。北疆被毁,也无关社稷存亡,最多不过重修长城而已。如今洛阳在手,大汉根基在手,你们还有什么顾虑?打不打长安?”

  李玮一言不发。

  朱俊冷笑一声,缓缓站了起来,“你告诉骠骑大将军,他想亡我大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李玮一边抹着头上的汗,一边向府外匆匆走去。

  朱魭跟在后面,小声说道:“父亲最近心情不好,刚才情绪有点失控,那句话你就不要对骠骑大将军说了,免得没事找事。”

  李玮尴尬地笑道:“仲平,你劝劝父亲大人,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董卓回长安,不是因为文台兄的攻击,也不是因为关中粮荒,而是因为这个制衡……”

  朱魭连连摇手,紧张地回头看看,然后说道:“自从袁隗大人死后,父亲悲伤过度,对你们的所作所为耿耿于怀。你,大哥,还有小妹,最近都不要回来,尤其是大哥,父亲会杀了他的。母亲已经为此和父亲吵了好几次了。”

  李玮恨恨地骂了董卓几句。

  “母亲身体怎么样?”

  “不好。”朱魭难过地说道。

  “我回河东后,立即叫筱岚写信,说自己病重。你这里接到信,马上把母亲、还有大哥的家眷一起送到河东去。”

  朱魭吃惊地问道:“洛阳要打仗?”

  “如果父亲大人一意孤行,洛阳必定要发生血战。”李玮叹道,“董卓最不怕的就是拼命,而我们恰恰最怕他拼命。”

  朱魭忧心忡忡,六神无主。

  如果文台兄没来,事情也许还有转机,但他偏偏这个时候跑来了。“李玮连连摇头,”父亲大人有了文台兄的帮助,当然意气风发,想力挽狂澜了,可惜……“

  李玮出了洛阳城,直奔毕生苑。

  毕生苑是先帝于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所建,同期建造的还有灵昆苑。现在李儒和毋丘毅的大军就驻扎在这里。

  两人寒暄几句,随即说到了眼前的局势。袁隗被杀的消息估计叛军已经接到了,袁绍和袁术会做出什么反应,目前还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于情于理,袁绍和袁术都要展开进攻,否则无法向袁阀的诸多宗族门生故吏们交待,而且现在董卓也不在洛阳,正是大举进攻夺取洛阳的最好机会。

  李儒对南面的战况非常担心,吕布连战连败,损失大,士气低迷,如果孙坚和袁术合兵一处,并以优势兵力展开狂攻,伊阙关和大谷关就很危险了。李儒说,我已经命令胡轸火速支援吕布了,但我担心他们不是孙坚的对手。孙坚骁勇善战,在平定黄巾叛乱的时候就非常有名了。

  李儒认为龙骧将军徐荣上次击败叛军后,叛军未必有胆子再攻荥阳和虎牢,所以他想请徐荣在适当时候,支援一下南面战场。李玮想了一下,同意了李儒的建议,并立即给徐荣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了当前的形势。他告诉徐荣,北面有黄河相隔,袁绍想进攻有一定的难度,而东南面有虎牢脸关,叛军也很难取胜,唯独南面很危险,南面的孙坚非常厉害,而且他有充足的粮草,所以他请徐荣务必重创孙坚,以稳定京畿局势,迫使袁绍袁术答应制衡。

  大汉国初平元年(公元190年)四月。

  四月初,河内郡,温县。

  袁隗被杀,全族尽诛的消息传到河内后,袁绍勃然大怒,尽起兵马,猛攻温县。虽然于毒和白绕的黄巾军切断了冀州和河内之间的驰道,冀州粮草无法运到,但河内郡本身有足够的粮食存储,支撑大军攻打温县足够了。

  张扬据城死守,苦不堪言。

  温县这里打得血肉横飞,酸枣大营的联军却濒临解散了。袁绍闻讯之后,气得差点吐血。

  三月底,青州黄巾军开始攻打兖州的济北、泰山、东平、鲁国、山阳等郡国,徐州的东海郡和彭城国。本月初,接到求援的兖州刺史刘岱、济北相鲍信、山阳太守袁遗、徐州广陵郡太守张超一边书告袁绍,一边撤军走人了。东郡太守桥瑁和陈留太守张邈还留在酸枣,此时,他们和河南尹朱俊正在商谈赈济和卖粮的事,把袁绍的命令早丢到脑后了。行奋武将军曹操眼看联盟散了,仗也没得打了,干脆和鲍信一起走了。他书告袁绍说,他的人马打光了,他到丹阳募兵去,等有了几千人马,他就到河内去会合袁绍。

  从冀州传来的消息更让袁绍捶胸顿足,绝望之极。

  冀州牧韩馥在郑演的游说下,在府内掾属劝谏下,在北疆大军的威逼下,在冀州门阀的要挟下,终于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答应了李弘的要求,借让巨鹿郡和赵国给北疆安置回迁灾民屯田。

  李弘做出了巨大的让步,其丰厚的条件让韩馥无法拒绝。回迁灾民的赈济用粮和屯田的钱都由北疆出。屯田百姓上缴的粮食,北疆和冀州府各得一半。张燕撤回常山郡驻防,麴义撤回上党郡的壶关驻防。巨鹿郡和赵国各设一个典农都尉。冀州府每年只要给幽州两亿钱的赈济。给北疆的三亿钱赈济作罢,李弘不要了。

  袁绍恨得咬牙切齿,他要杀了这三个人。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三节

  董卓主动回到长安后,逃到河东的流民正在陆续返回家乡,而冀州府也答应了李弘回迁灾民的要求,滞留在北疆的灾民正在急速越过太行山。北疆一触即发的危机随着灾民、流民的离开正在渐渐缓解,可以逼迫李弘和讨董大军联手的威胁转眼间化作了乌有,唯一可以指望的就剩下公主的督请了。

  袁绍痛心疾首,急书冀州牧韩馥、东郡太守桥瑁、陈留太守张邈,要他们以大汉社稷为重,不要因为一郡一州之私利而葬送了挽救大汉的机会,袁绍恳求他们立即中止给北疆和河南尹的赈济,切断到两地的驰道,不要让一粒粮食流进北疆和河南尹。

  袁绍看着快马急驰而去的身影,心如重铅。北疆危机一旦得到缓解,河南尹一旦恢复正常,讨董大军攻占洛阳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现在讨董大军的联盟已经岌岌可危,如果洛职再久攻不下,后果不堪设想。

  许攸和郭图等人眼见局势突然发生巨变,急忙商议对策。

  韩馥既然已经答应了骠骑大将军,再想反悔的可能已经没有了。桥瑁和张邈两人现在更没办法制止粮食进入河南尹。

  自从黄巾军下山抢粮后,冀州的情况就变得非常危急。骠骑大将军大兵压境,黑山黄巾军肆虐州郡,讨董大军初战失利,袁绍和王匡两人甚至连一个小小的温县都打不下来,至于渡河攻击洛阳,看上去就更加遥不可及了。试想,在这种情况下,韩馥还会拒绝骠骑大将军的小小要求?北疆大军的威胁一除,韩馥就可以腾出手来剿杀黑山黄巾军。可以迅速打通与河内的联系,还可以保证魏郡能够正常春耕。

  东郡太守桥瑁和陈留太守张邈是应河南尹朱俊的要求,调拨粮食赈济迁回京都的流民。此时董卓已经离开了京城,河南尹和洛阳都由朱俊全权负责,而朱俊又是一直在暗中支持他们起兵讨董的,朱俊要粮食,有什么理由不给?京都的流民如果暴乱,对洛阳的危害显而易见,他们违反袁绍的命令也是迫不得已。

  另外,洛阳和河南尹的门阀士族都是大汉国举足轻重的权贵世家。他们不但在冀州、兖州、豫州等地置有田产庄园,而且他们和各地的门阀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些人要从各地买粮买种子,谁敢不给?或者他们从自己的庄园里调拨粮食回京,谁敢阻拦?

  许攸给袁绍仔细分析了一下局势。董卓之所以主动回到长安,除了关中形势复杂外,主要还是想迅速改变京畿的不利局势。董卓退了一步,北疆的形势顿时大为改观,骠骑大将军很快掌握了主动。而董卓也暂时甩掉了洛阳这个包袱,减轻了自己的负担,当然了,他绝不会放弃洛阳,从洛阳的驻防上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呢?我们现在却变得非常被动了。单靠我们自己的力量肯定无法击败董卓,我们必须要得到骠骑大将军的帮助。上个月骠骑大将军为了威逼我们答应他回迁灾民,在荥阳和我们打了一战,所以我们现在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态度。按照骠骑大将军过去的说法,如果我们答应他回迁灾民,帮助他解决北疆的危机,他将在五月南下和我们联手攻击董卓。现在北疆的灾民回迁了,春耕也即将开始了,那么到了五月,他是不是应兑现自己的承诺?

  董卓既然愿意主动退出洛阳,肯定得到了骠骑大将军绝不占据洛阳的承诺,否则董卓是不会走的,因此,我们很难指望骠骑大将军会兑现自己的承诺,会听从公主和大司马刘虞的督请,指挥大军南下帮助我们攻打长安。

  用什么办法才能让骠骑大将军帮助我们攻打长安?许攸说,攻占洛阳,我们趁着关中危急、北疆春耕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占洛阳,我们就能再次掌握主动。

  如何攻占洛阳?河南尹朱俊就是关键。朱俊的弟子大多在北疆任职,和骠骑大将军的关系非同一般,董卓把朱俊留在洛阳的目的显然是想取得骠骑大将军的信任,但董卓大概没有想到,朱俊却是我们的人,他已经来信,要帮助我们攻占洛阳。有了朱俊的帮助,攻占洛阳就不是一件难事了。

  现在由于青、兖、徐三州蚁贼暴乱,刘岱、鲍信、袁遗、张超等人纷纷回援州郡,东面的讨董大军目前已经解散,而我们在解决了张扬后,面对前面的滔滔黄河和后面的黑山蚁贼,短期内也很难展开渡河攻击,那么,能攻占洛阳的就剩下南面的袁术、孙坚、李旻和孔伷了。

  孙坚是朱俊的弟子,又是一员久经战阵的悍将,由他领军,在袁术、李旻等人的配合下,打到伊阙关不成问题。只要他能打到伊阙关,驻守伊阙关的伊阙都尉张承就能和他里应外合,攻破伊阙关,打入洛阳。兵临洛阳后,我们有校尉毋丘毅相助,还有朱俊大人帮忙,洛阳指日可下。

  洛阳在手,人心、士气、大义、根基尽在我们一边,骠骑大将军还有什么话说?难道他要和董卓为伍,和天下为敌?

  “但问题是,入主洛阳的是袁术袁公路。”许攸看着神情冷峻的袁绍,无奈地说道,“袁术攻占了洛阳,铲除了奸侫,拱卫了社稷,功勋、声名、威望将尽数集于一身,将来如果我们再杀进长安,诛除董卓,那他就走……”

  袁绍冷哼一声,一脸的鄙视和不屑。

  “太傅大人和将军大人为了重振社稷,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最后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全部好了袁公路那个路中悍鬼,这事的确……”辛评忿忿不平地说道,“不行,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不能白白便宜了袁术。”

  “豫州刺史孔大人来书说,袁术带着人马退回宛城后,一是安排亲信到荆州各郡任职,二是以家主的身份,急书汝南、颖川和南阳等地的亲朋好友,要他们鼎力支持自己,说自己有决心打入洛阳。孔大人说他不但给李旻、许玚等人写信,还请求袁遗、桥瑁、张邈、刘岱、陶谦等人在自己入主洛阳后,率兵来援,以便合力攻打长安,勤王卫国。”荀谌忧心忡忡地说道,“如今太傅大人被杀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了南阳,而此时恰恰董卓又离开了洛阳,所以我们可以预料到,袁术一定会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倚仗孙坚和朱俊的帮助,迅速占据洛阳……”

  “文若(荀彧)来信说,他听到传言,说袁术和河东的人有来往。”郭图不满地说道,“这个传言我估计是真的,因为传出这个消息的是袁术长史李业。袁术听说许靖在孔大人帐内,想把他请到南阳去,于是就派李业日夜兼程赶到颖阴。许靖拒绝了袁术的邀请。后来文若前去拜访许靖时,许靖说,他不相信袁术能击败董卓攻占洛阳。但李业告诉他,袁术有骠骑大将军相助,定能成功。”

  袁绍眉头紧锁,非常吃惊,“李弘主动和公路联系?可能吗?他们之间有仇怨,公路怎会相信他?这是离间计。李弘为了阻止我们进攻洛阳,极有可能利用我和公路之间的矛盾,分裂离间我们。公路看样子上当了。”

  众人沉默不语。此事无论是不是李弘的离间计,袁术都要抢先攻占洛阳了,他现在根本无需李弘的帮助,而袁术一旦占据了洛阳,袁绍就要失去本该属于他的一切,他一生也就很难出头了。

  袁绍看看大家,忽然笑了起来,“我们今天为什么而战?是为了给我袁家报仇吗?是为了我袁绍的声名威望吗?不是,是为了我大汉社稷,是为了天下苍生。如果我袁绍是为了报私仇,是为了争权夺利,你们会和我一起浴血奋战、生死与共吗?”

  “不管是谁,只要能进洛阳,能挽救社稷,我们就唯他马首是瞻。”

  袁绍丝毫没有犹豫,立即急书袁术,说自己将从河内方向攻击洛阳,牵制驻防京畿的军队,以配合袁术在南面的进攻,帮助他尽早攻占洛阳。袁绍说,攻占洛阳既是为了铲除奸侫,也是为了血洗家仇,是挽救社稷的重中之重,恳请公路务必竭尽全力,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洛阳。

  袁绍又写了一份密信给朱俊,自己限于河内和其他州郡的严峻形势,短期内无法渡河攻击,请他关注南面战场。

  “孔璋(陈琳),你再到晋阳去一趟,请公主务必督请骠骑大将军急速挥军南下,即使他要拖到五月也没关系,只要他现在能陈兵黄河,威胁三辅,以策应我们攻占洛阳就可以。另外,你见到骠骑大将军后,适当地提一提皇统的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他能同意我们的建议,拥立藩王为帝,那我们攻打长安就要容易多了。

  陈琳躬身领命。

  “此去晋阳路途遥远,一路上蚁贼非常多,我很担心你的安全。”袁绍指着站在身后的一名年轻将领说道,“我让吴徵带着一屯亲卫保护你北上。”吴徵二十多岁,身形矫健,容貌俊伟,是袁绍军中的别部司马,统领袁绍的亲卫营。陈琳大为感激,连声道谢。

  “公则(郭图),你立即急书一封,催请刘虞刘大人立即南下。此时,我们迫切地需要他坐镇冀州,指挥全局。”袁绍想了一下又说道,“再给讨虏将军公孙瓒写份书信,你告诉他,如果刘虞南下了,就奏封他为幽州牧、领讨虏将军事。希望他能立即撤回幽州内,督请刘虞即刻南下指挥讨董。”

  郭图答应一声,伏案疾书。

  “景升兄,我以天子承制之命,拜你为荆州刺史,即刻上任。”

  刘表惊讶地看了一眼袁绍,“大人,公路已经派人上任了,我再去……”

  公路的命令算什么?他的命令能和天子的承制之命相提并论吗?“袁绍冷笑道,”你不要到荆州治所汉寿去,而是直接去宜城找蒯越。“(宜城,即今湖北宜城,距离襄阳一百里。〕

  刘表若有所悟。

  “南阳已经被公路占了,他也不会让你领荆州,所以你要一路潜行到宜城找蒯越帮忙。”袁绍说道,“大将军被杀后,蒯越心灰意冷,回家了,但作为多年的老朋友,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会义不容辞、鼎力相助的。”

  “还有前长水校尉蔡瑁,他家是襄阳第一门阀,势力极为庞大。我们和他过去也是朋友,虽然多年不见,但这个忙他肯定还是愿意帮的。他家住在距离襄阳八里的汉水江洲上,家里有数百门客,都是武功离强的好手。你到了襄阳后,只要得到了他们两人的帮助,也就等于得到了襄阳所有门阀的支持,那时你要钱有钱,要粮有粮,要兵有兵,荆州还不是囊中之物?”

  “袁术占据了洛阳后,你立即收回南阳,控制荆州七郡。”袁绍微笑道,“袁公路是个庸才,攻打洛阳勉强可以,但要指望他攻打长安,铲除董贼,简直是白日做梦,所以,有些事我们必须要自己做,千万不要指望别人。”

  陈琳、刘表先后离开大营后,袁绍命令大军停止了攻击。

  袁绍认积张扬。张扬当初进西园军任职军司马,就是袁绍受大将军何进所托,亲自举荐给蹇硕的。张扬为此数次登门拜谢。能够攀附上袁阀这棵大树,张扬当然是求之不得了。只不过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两年后,两人竟然对决战场,成为生死仇敌。

  袁绍亲自手书一封,劝张扬投降了事。董卓都到长安去了,你还打什么打?你是信任我还是信任董卓?

  逢纪自告奋勇,带着这封信进城劝降。

  张扬的大军粮草尽绝,而援兵又久盼不至,已经走投无路了,这时听说袁绍要招抚自己,二话不说,降了。

  袁绍随即整顿军马,陈兵黄河。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四节

  四月初,董卓到达长安。

  公卿百官相迎于长安城三十里以外。董卓下马和众人一一见礼,互道辛苦。

  看到御史中丞皇甫嵩,董卓非常抱歉地说道:“义真兄,洛阳之事尚请原谅,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希望你能谅解。”

  皇甫嵩一笑置之。回城的路上,董卓特意邀请皇甫嵩与其共乘一车,征询解决京畿危机之策。若论打仗,董卓自认不比皇甫嵩差,但若论治国,董卓还是很敬佩皇甫嵩的。当年黄巾暴乱,京畿告急,社稷动荡,先帝急召皇甫嵩问策。皇甫嵩不慌不忙,献了四条平叛之策。后来的事实证明,先帝当时如果全部听从了皇甫嵩之议,社稷也许早就稳定了。

  皇甫嵩叹了一口气,“要解今日危局,就看大人能不能忠心辅佐天子,以德治天下了。如果大人还是不能放弃严刑峻法,血腥杀戮,甚至肆意践踏大汉律,胡作非为,其后果……”皇甫嵩看看面带笑意的董卓,继续说道,“在前朝的历史上,这种败亡的例子比比皆是,大人应该非常清楚。”

  董卓挥挥手,无奈地说道:“以德治天下?我倒是想以德治天下,可我总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吧?我如果连自己的生命都无法保障,我还治什么国?义真兄,我是真心求教,你就不要拿这种话来敷衍我了。现在的形势你都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早回长安,你大抵也能猜出几分。我已经走到绝境了,再无退路了。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回到长安?我真的愿意接受豹子的制衡之策?我堂堂大汉国的相国,握天下权柄,掌十万雄兵,竟然受制于一个武夫,被一帮叛逆任意凌辱,眼看着社稷倾覆却无力挽救,我这也算是辅弼重臣?我当真无力回天了?”

  皇甫嵩专注地看着他,连连摇头,“我不是敷衍你,如今真的只有这个办法了。”

  皇甫嵩接着把三方制衡的后果详细说了一遍。北疆左右逢源,一家独大,实力越来越厉害。关中被困,受制于人,越来越穷苦。州郡失去制约,权势膨胀,联盟势必要解散。最后的结果是皇权没落,关中崩裂,州郡互相征伐,而北疆也将因此失去对制衡的控制,陷入生存绝境。豹子所建议的这种外部制衡虽然可解一时之战乱,但它的确是一个亡国之计。所带来的将是无穷灾难。

  皇甫嵩提出了自己的内部制衡之策。这个建议他在给李弘的信里曾经说过,但李弘没有听他的。反而反其道而行之,走上了根本相反的一条路。内部制衡是董卓、李弘和士人在朝堂上的三方权力制衡,也就是说,董卓要做出巨大的让步。皇甫嵩说,周公、伊尹、霍光之所以能够成功辅佐幼帝治理天下,最根本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们的威望和权势,而是因为他们都是天下最厉害的权术大家,他们知道何时应该制衡权势,何时应该独揽大权,何时应该适度放权。治国和打仗有时候很相似,都要根据不同形势迅速制定出以最小代价换回最大胜利的决胜之策,而今天的决胜之策就是内部制衡。

  董卓沉思良久。皇甫嵩这个办法是有道理,如果今日朝堂上的相国大人是皇甫嵩,那么这个办法的确能挽救目前的危局,可惜,今天的相国大人是董卓,没有人相信他,包括皇甫嵩自己。那皇甫嵩提出这个建议干什么?董卓笑着问道:“义真兄能说得具体一点吗?”

  “联合袁绍袁术,打击掣肘李弘。”

  皇甫嵩解释道,相国大人退出洛阳,看上去暂时摆脱了危机,掌控了主动,但其实是把自己送进了绝境,把主动让给了北疆。北疆一旦解决了灾民、屯田和戍边问题,实力大增,他想干什么都可以,无论是打长安还是占洛阳,都是举手之劳,所以当前最迫切问题是制约北疆。

  大人把朱俊留在洛阳干什么?当真是因为朱俊的子弟都在北疆,可以取得李弘的信任?大人显然另有目的。大人一定知道朱俊根本不赞成北疆的做法,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破坏制衡,而大人正是想利用朱俊破坏制衡,从而有效牵制北疆。另外,大人还想利用朱俊的种种做法激怒李弘,挑起北疆内部的争斗,迫使李弘和李玮、朱穆等人反目成仇,大幅削弱北疆的实力。李弘没有了李玮,也就等于断了一只胳膊,成了三条腿的跛脚豹子了。不过,大人的这个计策只能应急,不能彻底解决危机。

  要想彻底解决危机,大人必须要联合袁绍袁术,怂恿他们攻占洛阳。外部制衡的关键就是洛阳,谁都不能进洛阳,谁进洛阳,制衡就要被打破,所以李弘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洛阳。只要双方在洛阳打起来,李弘的压力就会越来越大,北疆的兵力和粮饷损耗也会越来越大,北疆将变得步履维艰,岌岌可危,而李弘将因此陷进洛阳那个泥谭无法自拔。尤其重要的是,洛阳战事一起,大人就把当前的危机悄悄转嫁给了李弘,大人可以迅速掌控主动了。

  大人和袁绍袁术联手,肯定要做出很大让步,但这种让步是值得的。大人可以因此得到各地州郡的粮食和物资,可以迅速恢复朝廷因为远征大漠而遭受到的巨大损害。朝廷有实力了,天子有威势了,那时,无论是北疆还是各地州郡,迫于大汉天威,只能低头认罪。如此一来,内部制衡就可以迅速实现,而社稷也能因为大人的天纵之才得以迅速稳定下来。

  董卓对皇甫嵩所描叙的美好前景没有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和袁绍、袁术握手言和。

  正如皇甫嵩所言,董卓为了牵制和打击豹子。他在离开洛阳前下令杀了袁隗一家,想以此来激怒袁绍袁术向洛阳发起猛攻。同时,他为了给双方创造攻击的机会,又故意留下了朱俊。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这种办法竟然是转嫁危机,控制主动,把外部制衡转化为内部制衡的先决条件。他有点洋洋得意了,对皇甫嵩也更加佩服,只是他对联合袁绍袁术没有信心,对割让权柄的事更是一百个不愿意。洛阳之祸历历在目,如果自己不是及时独揽了大权。恐怕现在早就象何进一样给埋在北邙山下的乱坟岗里了。朝堂之上的确需要权势制衡,但那是大臣之间的制衡,而不是大臣联合起来和自己对着干的制衡。

  皇甫嵩先劝说自己以德治国,然后又抛出这个建议。无非就是想削弱自己的权势,打击豹子的势力,扶植袁绍袁术等士人,然后等将来天子长大了,主政了,时机成熟了,再把自己和豹子当作逆臣贼子给杀了。

  董卓暗暗地骂了几句,脸上堆出景仰之色,连声夸奖。然后问道:“义真兄,此时,袁绍和袁术会愿意向天子请罪?我看很难啊。”

  皇甫嵩拱手说道:“只要大人忠心为国,这事就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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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卓拜见了天子,然后和三公大臣、尚书台诸臣商议了一下朝政,深夜时分方才回到相国府。

  他连夜召见了刘艾和田仪,把皇甫嵩的建议说了一遍,“内部制衡的事,我们先撇开不谈,现在我们需要的是粮食,要解决粮食问题,我们就要利用豹子和叛军在洛阳纠缠不休的时候,伺机招抚叛军。你们看这事应该怎么办?”

  刘艾和田仪对皇甫嵩的建议大为敬佩。刘艾赞道:“皇甫大人的确是国之栋梁。如果豹子早在正月的时候得到了皇甫大人的这个计策,然后他下定决心放弃北疆,那今天的洛阳就是大人、骠骑大将军和袁隗三人共掌权柄了,我大汉社稷也就不至于出现今日的危局……”

  董卓不满地骂道:“你什么意思?皇甫嵩想我死,你难道看不出来?”

  田仪苦笑道:“有骠骑大将军在朝,大人稳如泰山,无论如何也不会象今天这样……”他遗憾地摇摇头,接着说道,“皇甫大人虽然没有说出如何招抚袁绍和袁术,但其实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董卓疑惑地看着他,“叔平,你快说,绕圈子干什么?”

  “皇甫大人现在说出此计,是因为他非常有把握我们能招抚袁绍和袁术。”田仪说道,“原因就在于青、兖、徐、冀四州爆发的蚁贼叛乱。据我们的消息,这场叛乱的规模非常大,有数百万人参加,黑山蚁贼也已经下山了,其危害和波及的范围和中平元年爆发的那场叛乱相差无几。如果各地州郡不能及时剿杀,其后果非常可怕。到了今年冬天,假如蚁贼未平,袁绍他们不要说攻打洛阳了,就连他们自己都要找地方存身了,而更为严重的是,北疆如果因此而崩溃,骠骑大将军势必要尽起大军,包括大漠上的数万胡族铁骑,一起南下平叛。大家都没有吃的,不打怎么办?到时,大汉社稷不是能不能存亡的问题了,而是大汉社稷根本就不存在了,大汉没了。”

  “袁绍也罢,袁术也罢,韩馥、孔伷也罢,他们举兵叛乱其实不是为了社稷,而是为了门阀家族的利益,他们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权势,但一旦社稷没了,哪里还有权势?”田仪手捻短须,十分自信地说道,“现在凭袁绍和袁术的力量无法攻占洛阳,久攻不下之后,他们肯定要怨恨李弘,而他们的后方战火纷飞,情况又非常危急,叛军因此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内部分裂也就成了必然。此时,只要天子以平定蚁贼叛乱、拱卫社稷为借口,派人出关招扣抚,一定能成功。”

  董卓恍然大悟。

  田仪继续说道:“只要韩馥、桥瑁、孔伷这些人同意和我们联手压制李弘,那就算受抚了,我们不但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责,还给他们加官晋爵,这样粮食问题也就解决了。袁绍和袁术没了这些人,两个人还玩什么?就算袁绍和袁术不愿受抚,不愿回京,我们也一样赦免他们,一样给他们加官晋爵,只是如此一来,两人叛逆的嘴脸就暴露无疑了,必将受到天下人的指责。”

  “我们还可以借此招抚的机会,以离间之计分化袁绍和袁术,让他们互相猜忌,这样将来大人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控制朝堂上的权势制衡。”刘艾笑道,“几个月后,当我们回到洛阳时,也许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董卓大笑,“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你们想得太美了。”接着他担忧地说道,“就算我们招抚成功,又如何逼迫李弘放弃三方制衡,接受我们的建议,回朝任职呢?这头豹子可不好驯服啊。”

  “大人怎么把大司马刘虞刘大人忘记了?”刘艾提醒道。

  “你不说,我真的忘记了。”董卓笑道,“他跑得太远了。”

  ===

  过了几天,天子下旨,转拜大司马刘虞为太傅,接旨后立即赶赴长安任职。

  天子下旨,以骠骑大将军李弘领大将军事,暂驻于晋阳主掌北疆军政。

  天子下旨,以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循、越骑校尉王环等五人为招抚使,到冀州、兖州、河内等地招抚袁绍、王匡、韩馥、桥瑁、张邈等人,希望他们能以社稷为重,立即罢兵,各自率部平定境内的叛乱。

  天子下旨,以宗正马日磾、御史中丞皇甫嵩、尚书令丁宫为招抚使,出武关到南阳、颖川等地招抚袁术、孔伷、李旻、孙坚等人。天子同时下旨,以后将军袁术兼领南阳太守,拜孙坚为破虏将军。

  天子下旨,由于益州牧刘焉给朝廷及时送来了粮食,极大地解了关中粮荒,劳苦功高,特加封其爵位和食邑,并拜其子刘范为左中郎将,刘诞为治书御史,刘璋为奉车都尉。刘焉的三子现在都在长安。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一章危机四伏第五节

  四月上,河南尹,伊阙关。

  伊阙关位于洛阳南面的龙门山和香山的阙口。此处两山夹峙,伊河从中而过,地势非常险要,是洛阳南下,汝、颖北上的通道,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巍峨高耸的城楼上,大纛飘扬,旌旗飞舞。北军士卒手执明晃晃的武器,列队而立,一个个神情紧张,如临大敌。

  吕布站在大纛下,望着远处沿河而上,越来越近的敌方大军,神情异常冷峻。

  “大人,孙坚的大军逼近了。”魏续低声说道,“我们是不是再向李将军求援,请求他立即调拨粮草辎重?没有粮食,我们可以吃人,但没有军械,我们怎么驻守关隘?”

  吕布皱皱眉,没有说话。他抬头看看关隘两旁郁郁葱葱的崇山峻岭,又看看在空中飞舞的大纛,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坚毅之色,“擂鼓,准备血战。”

  战鼓冲天而起,霎时震憾了山野。

  魏续二十多岁,高大魁梧,肤色较黑,大概由于多年从军的关系,他显得沉稳而刚猛。魏续不满地瞪了一眼吕布,瞅了瞅身边的宋宪。

  宋宪也只有二十多岁,个子不高,身体很单薄,脸上坑坑洼洼、斑斑点点的,一双小眯缝眼,看上去非常精明。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走近吕布,躬身说道:“大人,我们一路急撤,圈养的菜人逃跑了许多,如果不能及时得到军需。我们守不住伊阙关。”

  吕布挥挥手,大声说道:“派人到附近再抓一点,应应急。”

  宋宪脸色一变,略略提高嗓门说道:“大人。这里距离洛阳不到一百里,如果让李将军和朱大人知道我们在洛阳附近掳掠,大人恐怕会……”

  “我一路不战而退,连续放弃广成关、梁城、阳人和新城,直接退到了伊阙关,若论罪责。我脑袋早就保不住了。”吕布冷笑道,“如果我们手上不是有一万将士,我们能活到现在?当初董卓之所以不敢动我们,就是因这我们有一万大军。前一阵子董卓在洛阳的时候,我们就得不到足够的粮饷军械,何况现在董卓不在洛阳了。朝廷的粮饷军械都是给西凉兵、京畿兵,不会给我们并州兵和河内兵的,所以你们不要想了,还是去抢吧。你们抢得越凶,杀得越多,李儒才会感到危险。才会给我们需要的东西。”

  宋宪想再劝两句,但看到吕布脸显怒色,把话又咽了回去。

  自从丁原死后,大家都跟在吕布后面,对他很信任。吕布过去在丁原帐下任职主薄的时候,和众人关系就很不错,大家佩服他高绝的武功,也很喜欢他的豪爽和刚直。在经历了雁门关数月的血战之后,幸存下来的几百名将士成了生死兄弟。后来这些人成了丁原所建三千并州军的主力。丁原调任河内太守,这支军队在吕布的带领下也到了河内。当时吕布是都尉,他在丁原的命令下随即把军队扩充到了一万人。丁原被董卓杀了后,河内军的不少军官义愤填膺,当即就要举兵报仇。吕布把他们劝住了,一万人对抗董卓的数万大军,死路一条。吕布说,我们首先要活下去,然后才能报仇,才能找机会杀了董卓。要想活下去,就先忍着。但随着时局的变化,报仇已经逐渐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而且连生存都越来越困难了。

  如今董卓到了长安,把主力大军都征调到了函谷关以西,洛阳方向仅留下了李儒、胡轸、吕布、毋丘毅、李蒙和张辽等寥寥数支军队。主力大军一走,数量极少的粮草军械基本上都给了胡轸和李蒙两军。吕布和张辽受够了这种歧视,人都麻木了,也不张口要了,干脆自己抢,抢多少算多少。

  “大人,大谷关方向只有文远(张辽)的两千兵马,你看要不要增援?”魏续指着走近关隘的敌军说道,“如果孙坚在这里缠住我们,而袁术率军猛攻大谷关,文远可能寡不敌众要丢掉关隘。”

  吕布问道“有袁术的消息?”

  “没有。”魏续回道,“我们退出阳人后,斥候曲按照大人的命令,已经全部随军撤回了。不过相国大人既然杀了袁隗一家,袁术不可能不竭尽全力攻打洛阳,他要报仇啊。你看孙坚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应该知道袁术不会善罢甘休了。”

  吕布嗤之以鼻。

  “我们想活着,想报仇,就要把这支军队留下来。”吕布慢悠悠地说道,“董卓能退出长安,我们就能败退洛阳。大军没有吃的,没有军械补充,我怎么击败叛军?你不要担心文远,他自会见机行事。”

  “你的意思是……”

  “李儒要想保住脑袋,他就要守住洛阳,就要派自己最放心的军队来驻守关隘。”吕布看看恍然大悟的魏续和站在四周的众将,挥手说道,“你们带一队人马向洛阳方向掳掠,声势要造大一点。”

  “大人,孙坚已经杀到了……”伊阙都尉张承惊惶地说道,“大人不守关了?”

  吕布轻蔑地看了一眼缓缓而来的敌军,嘲笑道:“孙坚如果敢用一万人攻打我八千人驻守的关隘,那他就是白痴,自寻死路。”

  “擂鼓,用点力气,晚上吃新鲜菜人。”

  孙坚驻马于山冈之上,极目远眺雄伟的伊阙关,心生几许苍凉和无奈。

  面对这样险关,自己的一万大军根本没有飞越的可能。打是打不过去的。

  “袁大人的军队到了什么地方?”

  “到了阳人。”公孙称回道,“纪灵、陈兰和雷薄各领两千人马尾随我们而来,但速度非常缓慢。”

  孙坚眉头一皱,惊讶地问道:“他自己呢?袁公路自己在哪?”

  “他回宛城了。”公孙称生气地说道,“这位将军大人实在有点……太傅大人、他哥哥,还有他袁家几十口人都给董卓杀了,他不急着报仇,却急着要继承家主。我真不明白,他天天穿着丧服给谁看?”

  孙坚摇头苦笑,“也怨不得他,他也是没办法啊。袁绍本来就名闻天下,这次不但领军讨董,还承制天下。做了车骑将军,威望达到了极致。虽然袁绍是庶出,但他已经过继给袁逢的兄长袁成为子,算是长门长孙。按道理,继承家主也无可非议,所以,这时公路兄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得到袁阀宗族和各地袁阀势力的支持,否则他很难坐家主这个位子。如果他不是袁阀的家主,即使第一个打进洛阳,他这份功劳也要算到袁绍头上。家主就是家主。其他兄弟再怎么有本事,也无法和家主相提并论。

  公孙称叹道:“袁阀势力惊人。现在这个时候,如果没有家主,对讨董大业的确危害很大,但我看,这个家主,怎么轮也轮不到袁术。他的声名太差了,和袁绍根本没法比。”

  I孙坚担忧地说道:“问题就在这。如果袁术不能继承家主,他们兄弟之间互相闹起来。继而他们袁阀内部也跟着分裂,那讨董的事就很危险了,极有可能半途而废。”

  公孙称笑笑:“听说这次袁术请了不少人到宛城商议继承家主的事,希望他能如愿以偿。只是袁术一走,攻打洛阳的事……”

  “你立即急书纪灵,督请他领军飞速赶到大谷关。只要我们三路人马同时对伊阙、大谷、轘辕三关发起攻击,洛阳毋丘毅的军队必定要赶来支援。”孙坚挥了挥手中的马鞭,豪气冲天,“如此,则洛阳可下。”

  ===

  四月上,河南尹,大谷关。

  大谷关位于嵩山与龙门山之间的峪谷(今偃师寇店乡水泉村),距离洛阳五十里。此谷长三十里,谷内沟壑纵横,溪水潺潺,群峰削立,灌木丛生,而关隘的东西两侧有牛心山、牛嘴山、老羊坡、歪嘴山、大风山等险要地势。此关乃洛阳正南方向的第一关,是拱卫京都的重要门户。

  纪灵率军赶到嵩山与龙门山之间的峪谷后,停了下来。

  “此处地形复杂,极易中伏。张辽只要在东西两侧山上下伏兵,我们必遭重创。”陈兰手指深谷,心虚地说道,“这里历来是攻打关东的主战场,中伏失败者比比皆是。以我看,我们还是驻军于谷外吧,这样稳妥些。”

  纪灵三十多岁,体格健壮,高大的身躯在黑色盔甲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威武。他是汝南人,袁逢的门生,曾经受辟于太尉府,后来被袁逢举荐到豫州梁国任都尉。他和袁术关系一向不错,这次袁术举兵讨董在豫州等地募兵时,他带着三千人赶来相助。

  纪灵犹豫了很长时间。进谷探察军情的斥候回报,谷内一切正常。

  袁术离开前,一再嘱咐自己要听从孙坚的调遣,但孙坚给自己命令非常费解,自己是不是一定要听从呢?孙坚命令自己急速逼近大谷关,并迅速展开攻击。这个命令很好笑,孙坚让自己率六千人马攻击大谷关,不是成心要葬送自己的大军吗?张咨死后,袁术暂领了南阳郡,接收了南阳的一万郡国兵,军队随即扩大到了两万人,但随随便便、毫无意义地把六千人马葬送在大谷关下,谁愿意?自己不愿意,袁术更不愿意。

  孙坚在书信中信誓旦旦地说,这次一定能拿下洛阳,但纪灵就是想不明白,他凭什么拿下洛阳?就算朱俊在洛阳接应他,但洛阳一地集中有董卓和北疆的六万大军,函谷关还有牛辅、李傕和郭汜的三万大军,这九万大军如果反扑而来,孙坚、孔伷、李旻,还有自己的三路大军,两万六千人马能对付得了?尤其洛阳还有北疆大将徐荣坐镇,那可是指挥雁门关大战的名将,孙坚能打赢他?

  纪灵一筹莫展。

  不听孙坚的,势必要和孙坚闹翻。对袁术很不利。袁术现在正在为继承家主的事头痛不已,如果他能率兵进占洛阳,那么这个家主十有**就是袁术的了。自从孙坚赶到鲁阳后,京畿南面战场随即爆发大战,形势也立即发生了变化,袁术的声望突然间就增加了数倍。这次汝南、颖川和南阳的许多袁阀宗族子弟之所以愿意到宛城和袁术商量继承家主的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袁术不但攻打洛阳,而且还打数了个胜仗。相反,袁绍那边不但打了败仗,连联盟都快解散了。

  不能攻占洛阳呢?袁术如果不能拿下洛阳。那他就更需要孙坚的支持了。孙坚和袁术的关系非同一般,从他一路北上连杀两个朝廷大员就能看得出来。他相信袁术,无视律法,一杀就是两个大官,震撼大江南北。就凭这种关系,孙坚肯定会鼎力支持袁术继承家主。其次是孙坚的实力。孙坚的实力非常强悍,这对袁术继承家主有很大的助力。孙坚的一万大军里,有一部分是从吴郡就开始追随他的悍将,这些人都参加了中平元年平定黄巾军的南阳大战。而且许多人是随着孙坚一起杀上宛城城楼的;还有一部分是朱俊的老部下,朱俊不再统领军队后,这些人继续追随朱俊,孙坚到长沙平叛时,朱俊就让他们随孙坚一起南下了;剩下一部分就是长沙郡的人,包括投降孙坚的蚁贼叛军。孙坚这一万人马大部分都是久经战阵的将士,其实力远远超过了袁术的两万大军。有孙坚相助,就是拿刀砍,也能把这个家主的位子抢过来。

  纪灵想到这里,再不犹豫,断然挥手道:“传令,大军进谷,直逼大谷关。”

  ===

  四月上,洛阳,毕生苑。

  李儒这几天的日子很难过。

  吕布的军队在洛阳附近县城的掳掠已经激怒了朱俊,他三番两次跑到毕生苑大发脾气。现在部分流民已经返回家乡,正在各地官府的组织下急速展开春耕,河南、谷城等的百姓给吕布的军队一阵抢杀,四散而逃。百姓们有家不敢回,有地不敢种,纷纷跑到洛阳城,跪在府门外捶胸顿足,哭声震天。

  李儒很气愤,他不是气愤吕布,而是恨朱俊。朱俊从桥瑁和张邈手上要了不少粮食种子,还通过李玮的关系,从徐荣大军的军粮里调拨了一部分。上次徐荣在荥阳打了一仗,抢了两千多车的粮草辎重,结果给朱俊拿走了一半。李儒想向朱俊借一点,但朱俊不给。吕布这么一抢,急坏了朱俊,他看到李儒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于是就威胁李儒说,你如果不把吕布解决了,我就请徐荣出面。李儒气啊,你以为徐荣能搞定吕布,我就搞不定?

  这时,李儒接到吕布和张辽的求援信,他随即准备把驻守洛阳的毋丘毅和驻守在偃师城的胡轸调到伊阙关驻守,把吕布调到大谷关驻防。吕布距离洛阳近了,他这下子总要收敛一点吧,而且这样一来,洛阳南面三关的防守兵力就达到了三万人,足够抵挡南面叛军的攻击了。

  按照徐荣和李儒的约定,双方军队调动要互相告知,所以李儒把这份军令也给虎牢关的徐荣送了一份。

  徐荣当即回书,劝告李儒不要调动驻防洛阳的部队,毋丘毅的五千人马无论如何不要动。徐荣建议让驻守偃师城的胡轸去支援吕布,自己率军南下攻击颖川郡。徐荣说,必须要重创叛军,否则制衡何时才能实现?

  李儒等的就是徐荣这句话。他立即急书三关守将,为了击败叛军,诸部暂时归龙骧将军徐荣调遣,如有违令者,斩。

  =

  四月上,河南尹,虎牢关。

  早在三月下的时候,杨凤就一再急书徐荣,请求调拨援军。按照他的估计,袁绍攻占了温县之后,肯定要陈兵黄河,攻击孟津和小平津。现在驻守两关的一万屯田兵实在是太差。这些屯田兵是去年七月骠骑将军南下威胁京畿时,临时从灾民中征募的。河东老屯田兵北上河套地区屯田后,这些人就在河东屯田,由于训练太少,又没有临战经验,实在是不堪一击,他们逃跑可以,打仗是万万不能指望地。

  徐荣也理解,加上粮饷极度紧张,于是他和杨凤、李玮商量了一下,随即把这一万屯田兵调回河东参加春耕去了。让强弩中郎将孙亲带着高顺、梁百武、林迅和一万步卒驻防于孟津和小平津。这样一来,虎牢关方向只剩下一万大军了。

  很快,徐荣接到李儒回书。李儒说,同意将军所定之战策。详情已经密告三关守将,将军可以南下了。

  徐荣随即命令高览领九百人驻防虎牢关,杨淳领一百人守荥阳,自己带着吴雄和李云两将、九千大军,南下颖川。

  武毅中郎将高览很担心,他对徐荣说,大人还是多带些人马南下吧。给我五百人,我就能守住虎牢关和荥阳。徐荣笑道:好,就依你。有正清把守虎牢,当万无一失。

  ==

  四月上,河南尹,伊阂关。

  胡轸率八千军到达关隘。胡轸对吕布的连战连败非常不满,但两人同为中郎将,他又不好直接骂,于是就借着吕布军中士兵肆意掳掠一事大做文章,非逼着吕布诛杀违令将士。吕布大怒,一脚踢飞面前的案几,指着胡轸的鼻子骂道:“你敢动我军中将士一根毫毛,我就砍了你一条腿。”

  胡轸纵横西疆十几年,哪里受得了这等鸟气,当场就要拔刀相向。双方将领、亲卫拼命拉扯,总算把两人拽开了。胡轸咆哮道,这次只要给我逮着违令之事,我势必诛杀一名银印青绶。银印青绶为两千石官员所佩,胡轸欺人太甚,竟然指名道姓要杀吕布了。吕布气得睚眦欲裂,大吼一声,一脚踢到了墙上。

  “轰……”

  一尺厚的墙被他一脚踢了个大洞,碎砖呼啸四射。吕布犹不解恨,跟上再跺一脚,雾时房屋震颤,半面墙轰然倒塌。

  吕布带着满身的灰尘和砖屑冲了出去。

  胡轸和西疆诸将骇然变色。

  ==

  四月中,河南尹,大谷关。

  一夜之间,大谷关上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北军将士,李儒、胡轸、牛辅的战旗围在大纛四周,高高飘扬。同一时间,斥候飞报,谷外山道上发现了北疆大军踪迹,己方军队可能被包围了。

  纪灵二话不说,下令撤退。

  “急报孙大人,说大谷关方向出现了北军和北疆军主力,我们先撤了。”

  ==

  四月中,豫州,颖川郡。

  颖川治所阳翟城外突然出现了北疆大军。

  豫州刺史孔伷正在堂上抚琴高歌,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神震骇,琴弦断裂。他楞了好长时间,忽然笑道:“此乃乡野传言,不足为信。”

  前来报信的别驾从事急了,大声疾呼道:“龙骧将军徐荣已经兵临城下,请大人早做决断,是撤还是守?”

  孔伷又楞了很长时间,然后说道:“急报阳城李旻大人,鲁阳桥蕤大人,宛城袁术大人,还有正在攻打伊阙关的孙坚大人,请他们速速来援。”

  那从事答应一声,惊惶退出。

  孔伷坐在那里想了一下,转身对侍立身后的小童说道:“焚香,取琴,我要再抚一曲。”

  ==

  阳翟城以北一百里就是阳城,由阳城再往北五十里就是轘辕关。

  颖川太守李旻和都尉张安领五千兵进驻阳城后就停了下来。五千人马攻打轘辕关肯定不可能,但威胁轘辕关,牵制守将李蒙的兵力,以配合孙坚和纪灵在另外两个方向的进攻,那还是绰绰有余。

  最近几个月由于北军士兵在这方圆数百里大肆掳掠,此处已经空无人迹。李旻到了阳城后,一边修缮城墙,一边招抚流民。他想把滞留在附近山上的流民全部迁走,让缺少食物的北军士兵连人都吃不到。这时,李旻接到了快马报信,说阳翟城被徐荣包围了。李旻大惊失色,急忙命令大军连夜撤退回援。阳翟城一旦失陷,自己连家都回不了了。

  李旻率大军顺着颖水河疾行,走到距离阳翟城大约六十里处的小山时,中伏了。

  北疆大军突然杀了出来。校尉吴雄和李云两人各带三千兵马,从东、南两个方向狂攻。这一下遭袭,颖川兵又惊又怕,加上又连续飞奔了四十里路,早已累得站不住了,大军顿时溃不成军,一哄而散。西面是颖水河,只有掉头往阳城逃跑。李旻一马当先,向阳城狂奔。颖川兵很惨,被北疆兵杀死了一部分,自己跳进河里淹死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投降了。

  入夜之后,李旻和张安带着数百人总算狼狈不堪地逃了阳城。还没等李旻等人叫门,城楼上突然燃起了冲天火光,城门也霍然洞开。

  李蒙驻马立于城下,大笑道:“太守大人,下官恭候多时了。”

  ==

  半夜时分,龙骧将军在一群亲卫的簇拥下,策马走进了火光冲天的阳城。

  阳城城内的广场上,架起了几十口大锅,其中还有一个大鼎,数千名士卒团团围在四周狂呼乱叫。锅下面是熊熊燃烧的大火,锅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冲天而起的热水水汽和浓浓黑烟伴随着震天的凄厉惨叫,直冲黑暗。

  李蒙兴高采烈地跑了过来,“大人,我们正在开饭……”

  徐荣瞪了他一眼,想骂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围在四周的士卒大都瘦骨嶙峋,眼窝深陷,看着都让人想哭。这可是大汉国的北军啊。

  李蒙笑容渐敛,尴尬地说道:“大人,我们在西疆就认识,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不是那种恶人,但我现在怎么办?我这五千士卒已经吃了七天的野草和树皮,实在是饿极了。”

  “好了,好了……”徐荣挥手制止了他的解释,“李儒李大人应该保证你们守关将士的口粮,粮食呢?”

  李蒙恨恨地骂道:“都给胡轸、李傕他们抢去了。我去找李大人要,李大人说,我这身肉勉强还可以,你要吃就把我吃了吧。”

  徐荣苦笑,“李旻呢?这个人还有用,你没有把他煮了吧?”

  李蒙懊悔地一跺脚,“煮了,那大鼎里煮的就是他。这人长得胖胖的,还有那个都尉张安,也是胖胖的,他们还没有下马,就被士卒们一拥而上抓去煮了,估计快熟了。”

  徐荣气得一低头,狠狠地捶到了马颈子上。

  “把他的头留下,用盐腌了,送拾袁术。”徐荣无奈地说道,“这个不能吃了,知道吗?”

  ==

  四月中,河南尹,阳人小城孙坚接到纪灵的急报后,匆忙后撤。大军狂奔一百二十里赶到广成关,却发现关隘已经被张辽抢先一步攻占了。

  孙坚破口大骂。纪灵只顾自己逃跑,竟然连广成关都不要了。广成关一失,前有汝水河,后有追兵,孙坚已经无路可逃,只能退入阳人小城,死守待援了。

  胡轸和吕布随后领军赶到,团团围住了小城。同一时间,徐荣的大军正从阳城方向飞速赶来。

  (广成关位于光武皇帝所置的广成苑南边,故称广成关。这里世称“两山夹一川”,其东北有长虫山、娘娘山、和尚山、白云山、盘龙山,西南有大马山、大虎岭,自古就是通往荆楚的要塞。在广成关附近还有一个广成泽,周围四百里,水出狼皋山中,东南流入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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