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一节
大汉国初平三年(公元192年)正月。
正月上,长安。
王柔和傅干到了长安后,拜见了天子,但没有见到太师董卓。
当天晚上,司徒大人王允在家宴请王柔。兄弟两人几年没见,分外亲热。王柔说明了来意,希望王允能从中疏通一下,帮助自己见到董卓。
王允仔细问了一下北疆的情况,但他听说骠骑大将军李弘已经撤消了晋阳朝廷,独占了权柄,显得非常吃惊,“叔优,当初一帮老臣要去北疆时,我就料到有这一天。大汉前有董卓之祸,后有李弘之患,社稷将覆矣。”
王柔笑道:“子师兄过虑了。北疆的事,我刚才已经详细对你说了。大将军这个人和董卓比起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他……”
“你不要说了。”王允挥手打断了王柔的话,激动地说道,“董卓是西疆的一头恶狼,李弘是北疆的一头豹子,两个人的本性是一样的,都是大汉的奸侫.”
王柔知道王允性情刚烈固执,很难说服,所以也没有过多辩解,任由王允大发脾气。王柔在北疆官职不高,朝廷的许多重大决策他都不知道。离开晋阳前,张温和卢植特意找他密谈了一次,稍稍透漏了一点朝廷下一步的打算。朝廷为了尽快拯救社稷,即将开始征伐大战,其首要目标就是攻打长安,讨董勤王。朝廷派他到长安有两个使命,一个是迷惑和麻痹董卓,一个是说服王允再次策划兵变。
王允从董卓主政开始,就百般讨好董卓,因此遭到了很多官僚儒士的鄙视和痛斥。但张温、卢植等少数大臣知道王允之所以甘愿自毁声名,都是太傅袁隗大人的安排。大臣儒士们越是唾骂王允,董卓就越信任他。王允凭仗着董卓的信任和手中的权力,最大程度的保护着天子和士人,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朝廷,竭尽全力维持着三辅百姓的生存,暗中策划了多起削弱和打击董卓的行动。
王柔等王允稍稍平静了一些,从怀里拿出了张温的密信。
王允看完之后,就着烛火把密信烧了,“叔优,你上当了。”
王柔诧异地看着王允,“我上当了?我上谁的当了?”
“当年我被奸阉陷害,九死一生,我老师杨赐大人,还有大将军何进、太尉袁隗经过多番努力,把我救了出来。因为这个原因,我和袁阀,和袁绍的关系非同一般。”王允说道,“这事你知道,朝中许多大臣也知道。”
“子师兄,你是说……”王柔蓦然明白过来,“你在暗中帮助袁绍?”
“我不是帮助袁绍,我是希望通过我的帮助,袁绍和讨董大军能迅速铲除奸侫,能救回天子,能拯救和稳定社稷。”王允叹道,“长安城中有近千袁阀的宗族子弟和门生故吏。在他们的帮助下,我和袁绍之间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我知道公孙瓒已经到了冀州,也知道骠骑大将军即将攻打河北州郡。”
王允拍拍王柔的肩膀,“张温、卢植非常清楚我和袁绍之间的联系,他们担心我趁机怂恿董卓攻击北疆,让北疆陷入腹背受敌的险境,从而帮助袁绍顺利占据洛阳,所以他们派你来骗我,但这个骗术太低劣了。
王柔又惊又愣,望着地上化作灰烬的密信,沉默不语。张温和卢植没有把朝廷的真实决策告诉他,他觉得很正常。此事毕竟关系到社稷和北疆的存亡,当然不能随便说了,他并没有上当的感觉。相反,他对王允的态度感到非常意外。王允既然暗中帮助袁绍,那他是不是也同意袁绍提出的废黜天子重建皇统之议?如果不是,那王允帮助袁绍干什么?
“子师兄,我听说在晋阳建立新朝廷一事,你是同意的?为什么你现在和张温大人,卢植大人的分歧这么大?”
“我没有同意在晋阳设立新朝廷。”王允忿忿不平地说道,“张温他们离开长安的时候,新朝廷是设在晋阳还是设在冀州,存在着很大争议。但因为时间仓促,这事没有最后定下来。现在的结果你都看到了,一件好事给张温这些人做成了一件坏事。”
“但是,子师兄,袁绍的所作所为……”
“袁绍和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是忠心耿耿地为了拯救大汉社稷,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做错什么。”王允说道,“我们和袁绍之间的皇统之争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来好解决,但董卓和李弘不一样,他们是祸乱社稷的根源。只要董卓和李弘一日不除,这天下就一日不会安宁。”
王柔无法反驳,只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声劝道:“子师兄,袁绍、袁术,还有那些州郡大吏,他们都已经变了。”
“变?”王允自信地笑道,“怎么变?士人还能变成骄横跋扈的武人?还能突然变成祸国殃民的奸侫?”
王柔无言以对。
“你回晋阳后,告诉张温、卢植两位大人,无论北疆军打冀州还是打长安,我都会想办法杀掉董卓。”王允说道,“至于你要见董卓的事,有点麻烦。今年夏天的时候,一帮阿谀奉承的小人不顾礼法,联名上表天子,要天子拜封董卓为‘尚父’。周朝的时候,姜子牙因为功勋卓著,被周武王拜为‘尚父’,但董卓有什么功?所以天子和大臣们一致反对,董卓很不高兴,回三百里外的郿坞了。”
“董卓到了郿坞后,一边大肆扩建城堡,一边肆意谮越礼法,为所欲为。他现在乘坐的车驾和穿着衣饰,与天子一模一样,骄奢淫逸到了极致。”王允愤怒地拍了一下案几,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通。“董卓太胖了,不愿意动,有事就让大臣们到他的郿坞去听命。他的宗族及亲戚都在朝中担任大官,就连侍妾刚刚生下来的儿子也被封为侯爵,把侯爵用的金印和紫色绶带当玩具玩。这两年,他为了造坞堡和积敛钱财,几乎把关中盘剥一尽,弄得百姓怨声载道,哀鸿遍野。总有一天,我要把他挫骨扬灰,以泄心头之恨。”
“董卓不在长安?”
“很长时间都不在了。”王允说道,“那个太师府就是个摆设。过几天我要到郿坞去,如果他愿意见你,我就带你一起去。”
王允送走王柔后,写了一封书信,连夜派人送出了府。
第二天上午,尚书仆射士孙瑞冒着大雪赶到了司徒府。士孙瑞五十多岁,中等身材,阔脸长须,温恭敦厚。他是扶风郡人,当世经学硕儒。王允将他迎进书房,低声说道:“君策兄,大事可成了。”
王允把张温密信一事仔细说了一下,“现在看来,李弘已经下定决心要夺取冀州以解北疆之危,而董卓也断然不会放弃这个重创李弘的机会。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免得错失良机。”
士孙瑞轻抚长髯,稍加沉吟后说道:“关中各地的门阀世家身受董卓乱政之苦,关中的百姓更是饱受凌辱,所以只要我们起事,大家必定云集而响应。只是,就算我们解决了驻守长安城的军队和朝中董卓的那帮宗族亲信,长安城之外的各路大军怎么办?难道大人确信董卓会利用这次机会,尽起大军同时攻打河东和洛阳?”
“在正常情况下,董卓当然不会把所有的军队都派出去打仗。”王允笑道,“不过,如果李弘成功占据了冀州,袁绍和袁术成功占据了洛阳,董卓就麻烦了。为了避免出现这种不利局面,董卓必定要去抢占洛阳,以便重新控制大局。”
王允把未来几个月可能发生的形势做了一番分折,最后说道,“两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为董卓做事,没出任何差错,他没有理由怀疑我,不信任我。何况,大战开始后,朝中除了我,没有第二个人既有能力,又能真心实意地帮助他代理朝政,帮助他筹措粮草,拱卫长安。董卓只有我一个选择。”
士孙瑞又想了一下,然后迟疑着问道:“董卓如果把大军都派出去了,那么,吕布、李肃和张辽也就率军出征了。没有吕布、李肃和张辽的帮助,大人如何控制长安城的军队?如何诛杀董卓和他的亲信?如何确保天子和朝廷的安全?另外,如果董卓的各路大军闻讯后举兵反叛,杀回关中,大人又如何戍守长安城?”
王允连连点头,“是啊,正因为这诸般难题都牵扯到吕布、李肃和张辽,所以我打算把这个诛董勤王的大计正式告诉他们。虽然我和他们都是并州人,都是老乡,在一起也交往了半年多,但这种大事……”他看看士孙瑞,郑重地说道,“君策,你给我一句话,你觉得他们值得信任吗?”
士孙瑞微微一笑,“子师啊,你没有董卓那么有钱,也没有董卓那么豪爽,更没有董卓的实力和权势,你凭什么要他们冒着杀头的危险跟你做这种事?”
王允面孔一冷,豪气冲天地说道:“为了大汉社稷的安宁,为了天下苍生的性命,为了忠诚和正义,为了身体里流得这腔热血,为什么不能干?”
“好。”士孙瑞缓缓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大人还犹豫什么?我看吕布、李肃、张辽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都是我大汉的忠臣,完全可以担当起振兴社稷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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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关中,扶风郡,郿坞。
送走司徒王允和北疆使臣王柔之后,刘艾和田仪匆匆回到了董卓的书房。
董卓斜躺在胡床上,笑着请两人坐下,“刚才我这样躺着和子师说话。子师是不是不高兴了?”
“没有,我看司徒大人很高兴。”田仪笑道,“大人和司徒大人是很好的朋友,这样坐在一起商讨国事,也算是不拘小节,哈哈……”
董卓笑着摇摇头,“很难想象,几年前,子师竟然和奸阉斗得头破血流。他的性格变化太大,让人难以置信。”
三个人随即说到正事。李弘的书信现在就拿在董卓的手上。刚才王柔问可有回书时,董卓当即摇手,“你回去告诉大将军,如果他有诚意和我言和,就请他立即退兵河东,把洛阳还给我。”
当前形势的发展,基本上和董卓年初的预料相差无几,各方势力因为洛阳和粮食问题,互相征伐,实力都有一定程度的损耗,但有一点出乎董卓的预料,那就是幽州公孙瓒的南下。幽州公孙瓒的南下直接改变了北疆和冀州的形势。公孙瓒实力强悍,要和袁绍争夺冀州,而李弘一反常态,独揽了晋阳朝廷的权柄,那么,李弘接下来要干什么?是打冀州还是打关中?或者牢牢占据洛阳控制荆、豫两地?
董卓、刘艾、田仪三人一致认为,李弘最大的可能是攻打冀州,因为刘虞、公孙瓒和李弘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两者都需要冀州这个钱粮大库。他们只要一联手,袁绍就得滚蛋。袁绍离开了冀州,袁术最近又因为实力减损严重,兄弟两人言和的可能非常大。袁氏兄弟一联手,目标自然就是洛阳。洛阳如果被他们占据,三足鼎立之势即成,那关中就危险了。
所以,北军的当务之急是重新占据洛阳,再次掌控主动权,以防止鼎足之势的形成。
由于今年洛阳对各方来说都很重要,战斗一定非常激烈,时间一定很长。董卓为了确保拿下洛阳,打算征调五万到六万大军赶赴关西战场,于是大军钱粮的筹措随即成了一件很头痛的事。董卓把目光投向了益州。
“益州牧刘焉还没有回书?”
早在十月的时候,董卓就以天子的名义下旨给益州,催要赋税,但刘焉一直没有任何回音。
“来了一封奏疏。”刘艾回道,“刘大人在书中说,由于米贼(五斗米教)占据了汉中,切断了北上的要道,所以今年的赋税无法送到长安了。”
董卓脸色一寒。
“大人,刘焉不愿意上缴赋税,大概和去年益州的贾龙叛乱有关。”田仪解释道,“我们在背后支持贾龙叛乱一事,估计给刘焉知道了。”
董卓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说要派人过去,你们不听,结果如何?贾龙死了,刘焉还活着,益州大笔的赋税也没了。这事你们怎么做的?”
刘艾和田仪羞愧无语。
中平五年(公元188年),太常刘焉向天子进言,改刺史为州牧,以便各地州郡及时平叛。天子接受了刘焉的建议,并任命刘焉为监军使者,领益州牧,封阳城侯。临行前灵帝还特别召见了刘焉,希望刘焉能到益州平定叛乱,稳定社稷。
当时的益州形势很严峻。益州两任刺史刘俊、郤俭都是贪赃枉法之辈,他们的暴行激起了民愤。马相、赵抵等黄巾首领聚众起事,攻占了广汉郡的绵竹县(今四川绵竹东),杀死了县令李升,进而进攻雒县(今四川广汉东),把益州刺史郤俭也杀了。黄巾军随即又进击蜀郡(今四川成都)、犍为(今四川彭山东),旬月之内,连破三郡,声势极为浩大。黄巾军一度发展到十余万人,连巴郡(今重庆)的“板楯蛮”(少数民族)都参加了。不久马相自称为帝,率军攻陷了巴郡,杀死了太守赵部。
黄巾军的日益强大和烧杀掳掠,引起了益州门阀世族的极度仇恨,他们组织了数万私兵,在益州府别驾从事贾龙的指挥下,经过连番大战,击败了黄巾军起义军。
等刘焉到达益州时,益州的黄巾军已经平定了。刘虞出京后没有直接到益州,而是南下回到老家荆州江夏郡征募了几百兵马,然后溯江而上,大约半年后才到蜀郡。他本来以为到了益州后有一番血战,谁知道天上掉下一个金蛤蟆,拣了一个大便宜。
贾龙把刘焉迎到了绵竹。刘焉看到这地方景色宜人,随即就把治所定在了绵竹。他一方面奖赏平叛有功的贾龙等州郡官吏和门阀世族,一方面安抚接纳离散叛乱的流民,深为百姓爱戴。初平元年左右,京畿一带战火连绵,南阳和三辅一带有数万户流民涌入益州。刘焉从中征募青壮建立了动州兵,实力得到了迅速的扩展。
刘焉到益州时,带了一帮人,有原侍中、广汉人董扶,太仓令巴郡人赵韪、陈留人吴壹。谏议大夫吕常原本是为刘焉送行的,但由于京畿大乱,路途不通,也就留在益州为刘焉效命了。董扶、赵韪是益州人,而且都是名士。比如董扶,在洛阳的时候被称为儒宗,兼通数经,善欧阳尚书,前后十次受辟三公府,公车三徵,名气之大,在益州首屈一指。曾有号曰“致止(至止)”,意思是说“言人莫能当,所至而谈止也”。至于赵韪,情况也大致差不多。刘焉为了在益州生存,当然要鼓励和怂恿自己的部属大肆扩展势力了。
益州原有的门阀世族,象贾龙、任岐,都是根基深厚之辈,势力自然很大了。
还有就是刚刚从南阳、三辅一带逃难而来的“东州士人”。这些逃难而来的许多门阀世族都是世代权贵,一个比一个牛,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他们眼里根本就是笑话。
几方势力随即争斗起来。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二节
董扶、赵韪等人在刘焉的指使下,大力发展自己的势力,随即他们与贾龙等益州势力发生了冲突。董卓就是在这个时候介入益州权势之争的。他比较看好贾龙这股根深蒂固的地方势力,想借助贾龙之手除掉或者赶走刘焉,然后自己派个心腹去益州主掌军政,这样益州的赋税就有了保证。
刘焉得知董卓介入了益州权势之争后,立即感到了危机。他马上联合了东州势力和一部分益州其他势力,于初平二年(191年)发动了一次突然袭击,杀掉了贾龙势力中的王咸、李权等十余人,逼得贾龙等门阀世族起兵叛乱。此时的刘焉已经羽翼丰满,他甚至请出了青羌帮助自已,而贾龙和任岐(犍为太守)等人却由于准备不足,很快兵败被杀。
刘焉因此很生气。这时,从关中和荆州不断传来各地州郡拥兵自重,互相征伐的消息,这使他突然萌发了切断和朝廷联系,断绝和董卓奸侫往来,关起门来经营巴蜀的念头。当然,董扶所言的“益州分野有天子气”对他也有很大的刺激。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刘焉把目光投向了汉中郡的五斗米道。
进入益州的道路崎岖难行,刘焉无须担心各方势力威胁到自己的安全,唯一让他感到不安的是来自益州内部的祸患,这就是五斗米道。
五斗米道又叫天师道,和太平道一样,都属于早期的道教。张角率领太平道教众在中原一带发动黄巾大起义时,五斗米道的第二代教主张衡也在汉中率领五斗米道教众发动了起义,两者遥相呼应。当时朝廷称张角的义军为“蚁贼”,称张衡的义军为“米贼”。五斗米道的起义最后失败了,张衡死后,其子张鲁继任。
刘焉于是下令招抚张鲁,拜他为督义司马,并私下派人怂恿张鲁,劝他带着五斗米道打回汉中去。张鲁喜出望外,立即纠集人马,在益州府别部司马张修的帮助下,突然杀进了汉中。不久张鲁就杀死了汉中太守苏固,占据了汉中。可惜了苏固,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刘焉成功利用五斗米道的张鲁控制了汉中,切断了和关中、中原等地的来往,断绝了和朝廷的关系。同时,他也把张鲁这个隐患送出了巴蜀,一举两得。而张鲁则利用刘虞的需要,占据了汉中,有了一块自己的地盘,开始安安心心发展自己的五斗米道大业。
刘艾和田仪把益州发生的事仔细解说了一下。
“我看刘焉有割据称霸的野心。”刘艾最后说道,“将来大人讨伐逆贼,平定天下的时候,益州会是个很大的麻烦。”
董卓点点头,笑着问道:“刘焉这么相信张鲁?如果张鲁突然倒戈,巴蜀门户大开,刘焉不就麻烦了?”
田仪暖昧地一笑,捻须说道:“听说,张鲁的母亲长得很漂亮,经常出入府衙,和刘焉的关系非同一般。也许……有可能……”
董卓哈哈大笑,“莫非刘君郎(刘焉)也是此道中人?”
三人取笑了刘焉一番,随即言归正传。董卓下令把刘焉的三个儿子左中郎将刘范、治书御史刘诞、奉车都尉刘璋全部抓到郿坞来,“让他的儿子给刘焉写信,如果不把赋税送来长安,就等着收人头吧。”
“那关西的战事何时展开?”刘艾问道。
“你亲自到潼关坐镇。”董卓指着刘艾说道,“西凉的韩遂、马腾要派人去安抚一下,大散关方向由皇甫鸿驻防,武关方向由段煨驻防,其他各路大军则集结于渭水下游的华阴和洛水下游的临晋一带,做出随时攻击河东和支援关西的姿态,以便牵制北疆军的兵力。”
董卓拿起李弘的书信又看了看,“这头豹子,从远征大漠回来后,就没有看到他发威了。”接着他抬头看看刘艾,“还是打早一点好,越早越好,不能耽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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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中,塞外,雁门郡,白登山。
白雪皑皑,寒风呼啸,战旗猎猎,北疆军艰难地行走在塞外茫茫的大雪原上。
李弘轻策飞雪,迅速登上了一处高地,这里就是著名的白登山。当年高祖皇帝率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不慎中计,被匈奴单于冒顿以四十万铁骑围于此山。驻马于雪山之野凭吊先辈,李弘不禁感慨万千。
高祖皇帝带着一帮能征惯战的文臣武将,打下了一片大大的江山。伟大的汉祚一直延续了四百年。四百年的基业,难道今天就要毁在我们这些无能的后辈手上?
望着眼前银妆素裹,蜿蜒起伏的山峦,望着树林里美丽的冰凌,李弘的思绪不禁飞回了晋阳,飞回了那间温暖如春的帐篷里。自从娶了小雨和风雪后,自己心中的牵挂和思念不但没有丝毫的减少,反而越来越浓,越来越深了。自已每每征战在外,离多聚少,三个人难得坐在一起说说话,更难得手挽着手漫步在龙山幽静的树林内。平静而美好的生活现在已经成了一种奢望。想到这里,李弘觉得非常的不安和歉疚。自己答应小雨和风雪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到。没有安宁,没有快乐,没有长久相守,自己带给她们的只有思念,担忧和离别。
天上又零星地飘下来小小的,洁白的雪花。雪花轻柔地落到脸上、手上,一股淡淡的冰凉和温磐随即缓缓的、悄悄地渗入身体里,流入心里。
李弘默默地看着手心里的一片雪花,雪花慢慢融化,然后变成一粒绽开的晶莹水珠。这就像长公主的眼泪,就象长公主无助而无奈的悲伤,让人心碎,让人黯然魂伤。
长公主长大了,不再是永乐宫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也不再是懵懂无知只知掩面哭泣的小殿下。她在这种严酷的环境里快速成长着,她的心智和才学就像她的相貌一样,惊世骇俗。
一曲悲凄而忧伤的箫音,一滴温润的泪珠,这就是长公主送给自已出征的礼物。
李弘一阵心悸,感觉十分的难受。
“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牛角号声在雪原上响起,随风传去很远很远……
一种熟悉的东西忽然占据了李弘的心灵,深遂而广袤……
烦躁、痛苦、愤懑、不安,各种各样的情绪霎时间烟消云散。
李弘猛地脱下战盔,散开长发,迎着呼啸的寒风,纵马狂奔,“呼……嗬……”
黑豹义从的将士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疯狂的歇斯底里一般的吼声了,“呼……嗬……”
将士们心弦震颤,久违了冲天豪情和满胜斗志突然间爆发了,他们望着飞驰的白马,望着飘曳的长发,无不纵情狂呼:“呼嗬……呼嗬……”
激昂的号角声冲天而起。
“呼嗬……呼嗬……”
在惊天动地的欢呼声中,李弘拨转马头,迎着白登山,张开双臂,仰天狂吼:“今天我李弘发誓,社稷不平,则头可断,发不可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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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下,代郡,高柳城。
建威将军阎柔、度辽将军赵云、鹰扬中郎将鲜于银、代郡太守牵招、黑翎王楼麓、舞叶王射墨赐、白鹿王鹿破风、飞狐王冉冉等北疆大吏和胡族诸王相迎于城外十里。
众将看到披头散发、威风凛凛的李弘,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无穷战意霎时喷涌而出。
“大将军,你又回来了……”白鹿王鹿破风高兴地一把抱住李弘,用力捶了他几下,“大将军,好兄弟。”
李弘和众将、胡族诸王或握手,或拥抱,闹腾了很长时间。
李溯(小懒)仔细看看他,笑着说道:“大将军还是这样好,这才是我们熟悉的大将军。”
李弘用力拍拍他的肩膀,“你长结实了,听说你有儿子了?”
李溯笑笑,“大将军也快了吧?”
李弘大笑,摇摇手,“最近可到卢龙塞去了?”
“去了,我年前去的。”李溯说道,“里宋他们的墓迁回去后,我还是第一次回卢龙塞。大将军也打算回去看看?”
“有时间再去吧。”李弘笑道,“相信我很快就能重返卢龙塞。”接着他指着赵云问道,“子龙,文姬呢?可送回晋阳了?”
“应该快到家了。”赵云回道。
“打完这一仗后,你立即回晋阳迎娶文姬,不要再拖了。”李弘笑道,“蔡大人好象很着急,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众人一阵哄笑。
楼麓大声说道:“子龙,你一定要在云中大营娶亲,这样我们可以好好地热闹一下。”
胡族诸王对大汉国内的事非常关心。李弘安慰了他们一番,说朝廷和各地州郡之间确实有一些小矛盾,但主要战事还是平定黄巾军,所以大家无须担心。
“大将军,这次打仗,要不要征调铁骑?”射墨赐问道,“如果大将军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射虎随大人出征。”
“大将军,你只要一点头,我立即带三千铁骑追随你左右。”楼麓急切说道。
其他几位部落王也不落人后,表示愿意遵从大将军的号令。李弘拱手笑道:“谢谢诸位大王的盛情。我如果需要你们的帮助,当然不会和你们客气。这次铁骑南下,食物和草料有点紧张。请你们来,就是想暂时向你们赊借一点。”
这点小事,胡族诸王毫不犹豫,满口应承。鹿破风说:“大将军把我们当外人了。我们和大将军是兄弟,大将军要我们的性命都行,更不说部落的牲畜和草料了。大将军要多少尽管说,至于赊借一事,不要再提。”
楼麓缠着李弘不放,三番两次要求南下参战。李弘不好让他太难堪,于是小声说道:“你仔细看看,哪些人随我南下?你看到幽州将领了吗?”
楼麓狐疑地四下看看,凑到李弘耳边问道:“听说大将军要打白马公孙瓒,是真的?”
李弘笑笑,不置可否。
“大将军早就应该把他杀了。”楼麓恨恨地说道,“这个人是一条狼,杀人不眨眼,翻脸不认人,可惜大将军还一直把他当朋友。大将军知道他是怎么杀我们乌丸人的吗?”
“我们两族之间的仇怨由来已久。你不能把所有的仇恨都记在公孙瓒一个人头上。”李弘辩解道。
“那大将军你呢?刘大人呢?为什么你们不滥杀无辜?”楼麓咬咬牙,“此人不死,我乌丸人就永无安宁日子。我随你一起去。”
“不行。”李弘断然拒绝。楼麓气得黑着一张脸不说话。李弘担心他擅自率部南下,急忙解释了一下。这次南下的形势很复杂,我是不是和公孙瓒彻底翻脸,目前很难说。由于要考虑的因素太多,而北疆又经不起一场失败,所以我这次几乎把塞外的大军全部征调南下了。这样一来,大漠上的形势必然会随着大军的离去而发生变化。
“大漠上如果发生什么事,我只能靠你们了。”李弘郑重地说道,“我征调部分匈奴铁骑南下,征调日逐王刘冥和大都尉穆斯塔法南下,其背后目的是什么,难道你一点都没看出来?我还不是担心大漠诸族互相争斗,故意平衡大漠诸族的实力吗?”
楼麓躬身受教,“我遵从大将军的命令。”
“大漠诸族世代和睦相处,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李弘叹道,“但我希望,在你我有生之年,大漠上的诸族能和睦相处,即使这个和睦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二十年,十年,甚至五年,那也是一件好事。”
正月底的时候,厉锋校尉姜舞、匈奴日逐王刘冥、匈奴大都尉穆斯塔法率军到达高柳大营。
穆斯塔法很兴奋,见到骠骑大将军急忙大礼磕拜,“感谢大将军给我这样的机会。”
李弘把他扶起来,笑着说道:“你的先辈金日磾将军功勋盖世,你想赶超他,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现在机会给你了,功勋就要靠你自己一刀一刀去砍了。”
“绝不辜负大将军的厚望。”穆斯塔法激动地大声说道。
站在一边的刘冥用手上的马鞭敲了敲他的脑袋,“记住,你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都是大将军给你的。终此一生,你都要忠诚于大将军,遵从于大将军的任何命令。”
穆斯塔法涨红了脸,再次跪倒发誓。李弘急忙阻止道:“只要你忠诚于大汉,忠诚于大汉皇帝陛下,终有一天,你会成就一番盖世功业。”
赵云把穆斯塔法扶起来,亲热地替他拍去衣甲上的积雪。刘冥感慨地说道:“你姐姐在天之灵,如果看到大将军和度辽将军这样爱护你,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赵云笑道:“潜思兄又想起了故人?”
李弘也关心地问道:“潜思,你娶亲了吗?”
刘冥苦涩一笑,摇摇头。自己欠了玉雕太多,就算舍弃了性命,也无法补偿她。李弘和赵云都知道刘冥性情刚烈,不好再劝。
接着,穆斯塔法指挥五千名来自乌拉尔山的汉军铁骑演练攻击阵法。这五千人是从迁移到塞外的汉人流民中征募的,是他化了两年心血精心打造的一支铁骑。李弘看了很满意,虽然这些人和匈奴铁骑、风云铁骑、度辽铁骑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但随着实战经验的增加,他们会迅速成长为一支攻无不克的真正意义上的汉军铁骑。
李弘重赏了穆斯塔法。两年前李弘从大漠回来的时候,曾让胡子、雷子和穆斯塔法组建训练一支两万人的汉人铁骑。现在看来,他们做到了,这支大军可以用了。
晚上,李弘召集几位将领在一起商讨冀州战事,李弘再次提到了大漠。大漠是不是真的稳定了?
姜舞回答说,南部大漠胡族众多,许多部落间都有矛盾,但由于各部实力差距不大,互相牵制,暂时还能保持稳定。如果要出事,就是北部大漠。西部鲜卑大人邪归逆和野狼王游骑这两年为了争夺牧场,屡次发生冲突。过去我们在大漠驻有大军,双方都比较克制和忌惮。现在我们的大军几乎全部撤走了,只剩下庞德和燕无畏的五千风云铁骑。这五千铁骑还能不能保持对胡族诸部的威慑,就很难说了。
刘冥认为不足为虑。汉北郡胡族诸部的实力占据绝对优势,鲜卑三部目前还没有实力起兵叛乱。大漠如果要发生冲突,最多不过是一些部落之间的小厮杀,这很正常。草原上的部落要想生存,就要不停地打仗、杀人,否则迟早都要给别人杀了。
八百里快骑急驰高柳城。
镇护将军张燕急报李弘,冀州战局发生巨变,请大将军速速南下。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三节
大汉国初平三年(公元192年)二月。
二月中,冀州,巨鹿郡,瘿陶城。
骠骑大将军李弘率领黑豹义从越过飞狐要塞,一路急驰,终于赶到了瘿陶城。
七年前,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李弘和黄巾军大战于瘿陶城。在千钧一发之际,黄巾军大帅张牛角突然中箭阵亡,形势随即急转直下,李弘因此非常幸运地守住了瘿陶城。今天,当他驻马山冈,抬头遥望巍峨雄伟的瘿陶城时,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他仿佛又回到了波澜壮阔的战场,听到了惊天动地的战鼓声,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纷纷涌现眼前,郦寒、伏强,还有许许多多熟悉的将士,永远倒在了这片土地上。
无论是黄巾军大帅张牛角,还是巨鹿郡太守冯翊,还是双方参战的几十万将士,大家都希望通过这种血腥的杀戮找回失去的梦想,找回安宁和幸福。七年过去了,无数的死者早已被大家忘去,但活着的人竟然还在不停地杀戮,为生存、为找回失去的安宁和幸福而杀戮。何时才能结束战争,结束杀戮?何时才能找回失去的梦想?
料峭的寒风轻轻吹过,披散的长发微微飘动。李弘皱了皱眉,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几下。两年来,自己做了诸般努力,大汉的形势不但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越来越恶劣了。
上个月,张燕从不断北上逃亡的流民嘴中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田楷和刘备率领大军渡过黄河,向盘驻在青州北部郡县的黄巾军发起了攻击。黄巾军刚刚在东光大败,将士们闻风丧胆,根本不敢迎敌,纷纷弃城向兖州的济北、泰山、东郡等地逃亡,青州北部的平原、安乐、济南和齐国四个郡县很快陷落。据张燕的估计,最迟到二月,田楷和刘备就能打到青州南部的北海郡了。
很快,袁绍把同样的消息送给了北疆军。由于幽州军的强悍攻势,青州黄巾军纷纷向兖州、徐州撤退。黄巾军大帅司马俱为了确保黄巾军的生存,不顾严寒和大雪,以泰山郡为中心,指挥大军向各路官军发起了反攻。兖州牧刘岱、济北相鲍信、东郡太守曹操、徐州刺史陶谦等人抵挡不住,连连后退。兖州东部几个郡县全部丢失,徐州北部几个郡县也再次易手。去年下半年的战果转眼就没了。
同时,袁绍还告诉北疆军,幽州军的严纲和公孙范各自领军占据了河间国和渤海郡。
至此,公孙瓒已经占据了冀州东部的三个郡国,如果田楷和刘备能在青州北部站稳脚跟,那么,到三月的时候,公孙瓒至少可以控制冀州和青州两地的七个郡国。拥有了七个郡国的公孙瓒不仅有了回旋余地和扩大了纵深,更重要的是拥有了七个郡国的钱粮和人口优势。这将促使公孙瓒的实力迅猛增长。
公孙瓒这一招大大出乎袁绍和麴义的预料。幽州军的主力虽然在甘陵城一带牢牢牵制了北疆军和冀州军,但他们显然已经意识到漫长的冬天将消耗自己的实力,幽州军的诸多优势将会随着春天的到来而烟消云散,所以他们毫不犹豫,在恶劣的冬天里南下北上,给自己拓展生存的空间,力图继续保持和加强自己的优势,确保占据冀州。
考虑到兖、青、徐三州愈加严峻的形势和公孙瓒愈加强大的实力,袁绍再一次上书长公主,恳求朝廷立即增兵冀州。
张燕对黄河以南的形势发展并不十分关心,他关心的是冀州。所以他急书李弘,要求在黄河化凌解冻之前,趁着田楷和刘备不能北上支援的时候,发动攻击。
李弘迎着寒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想不辜负先帝的重托,要想稳定社稷,要想让百姓过上安宁的日子,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武力平叛,以杀止杀。
今天的北疆已经度过了它最困难的时期,稳定的北疆和已经看到美好希望的北疆百姓将给予大军将士以最大的支持和帮助。有了这个坚强的后盾,北疆大军可以开始它艰难而血腥的征程,可以肩负起拯救和振兴社稷的重任了。
李弘抬头看看蔚蓝色的天空,暗暗祈祷。
陛下,你曾想征服大漠,开疆拓土,建下万世功业,臣为你做到了。今天,你要臣拱卫社稷,振兴社稷,重建大汉的辉煌,让大汉威震四海,臣也一定要为你做到。陛下,请睁开你的眼晴,保佑我,保佑大汉万里江山。
李弘蓦然仰天长啸,“兄弟们,随我进城……”
镇护将军张燕和当地官吏出城相迎。
张燕诧异地望着李弘披散的长发,半天没有说话。
“飞燕,你怎么了?”
“这才是我的大将军。”张燕略显激动地说道,“当年在晋阳,正是因为大将军,我们才看到了希望。现在,我们更需要当年的大将军带着我们浴血奋战。”
李弘心里一沉,急忙问道:“战局再起变化?”
张燕苦笑道:“我特意赶到瘿陶城来迎接大将军,就是因为冀州战局一变再变。目前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去年十二月底,张燕率五万大军赶到了巨鹿郡的巨鹿城。
张燕自始至终没有放弃对黑山黄巾军的招抚,他不断派人上山游说黄巾军各部首领。去年一年,黄巾军遭到了重创,先是白绕战死濮阳,接着徐和,吴霸又在东光大败,这沉重打击了黄巾军的士气。一部分黑山黄巾军首领对前途比较悲观,于是带着人马到邯郸受抚了。
一位地位较高的黄巾军首领告诉张燕,由于冀州即将爆发大战,于毒和眭固打算再次南下兖州会合司马俱,二次北上攻打冀州。今年冀州形势和去年明显不同。北疆军,幽州军和冀州军对垒于甘陵国,李弘、公孙瓒和袁绍要为冀州的归属激烈搏杀。大战过后,三方伤痕累累,黄巾军可以渔翁得利,趁机北上占据河北之地为发展根基。
张燕闻讯后,急忙派出斥候密切注视黑山黄巾军的动向。正月底,于毒、眭固集结了近十万黄巾军向魏郡的东南方向攻击。由于袁绍的大军被公孙瓒牵制,无法回援阻击,眼睁睁地看着黄巾军占据了黎阳。
“二月下到三月初,黄河要解冻开河。黄巾军将顺利渡河进入兖州东郡,和司马俱会合。”张燕说道,“如果我们在三月前后集中全部兵力击败了公孙瓒,随即面临一个难题,我们是继续追杀公孙瓒,任由黄巾军渡河北上,还是放弃追杀公孙瓒,转而和黄巾军交战?”
无论北疆军继续追杀公孙瓒还是攻击黄巾军,都面临腹背受敌,两面作战的艰难处境。这个时候如果袁绍趁火打劫,北疆军就要三面受敌,形势将非常危急。
张燕担心的不是打仗。打仗,对北疆军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比这更难打的仗都打了。张燕担心的是冀州的郡县和百姓。这仗一打,烽火连天,冀州十有**要毁了,冀州百姓也要遭殃。北疆急需一个稳定、富裕、完整的冀州,而不是一片废墟,几百万无家可归的流民。
李弘拒绝了当地官吏的邀请,于城外扎下大营。他和张燕商讨了很长时间,两人一致认为袁绍故意给黑山黄巾军让出南下的道路,其目的就是为了诱使黄巾军北上打冀州,继而摧毁冀州。
“袁绍不是在拯救社稷,而是在败亡社稷。”李弘愤怒地说道,“袁绍是条忘恩负义的狼。大汉国给了他袁家无数的荣耀和富贵,他不感恩图叔,忠心报国,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张燕冷笑道:“在他的眼里,败亡社稷的是你,祸乱国家的也是你,你就是一头血腥残忍的豹子,他恨不得把你剥皮抽筋。冀州算什么?数百万冀州百姓又算什么?和大汉社稷比起来,和大汉五千万生灵比起来,这一州之地,几百万口性命,算个屁啊。”
“这大概就是士人所谓的‘舍小利而顾大利’吧?”李弘嘲讽道,“早在袁绍举兵讨董的时候,他就这么说了。”
“我看,这个‘大利’不是我大汉之利,而是他袁绍之利。”张燕恨恨说道,“杀了此人,天下可安。”
“杀袁绍?”李弘想了想,又看看张燕,“你的意思是……”
“先联公孙瓒杀了袁绍,然后再挡住黄巾军的北上。”张燕大声说道,“我们宁愿和公孙瓒平分冀州,也不愿亲手毁了冀州。”
李弘顿时明白了张燕的心思。张燕亲自赶到瘿陶城来迎接自己,说到底,还是为了黄巾军的利益。张燕不愿意看到黄巾军自相残杀。
如果按既定策略进行攻击,四月前后,北疆军势必要两线作战。一部分军队要和渡河北上的黄巾军展开激烈交锋。虽然李弘答应过张燕和黄巾系将领,绝对不让他们去攻打黄巾军,但在黄巾军主动攻击他们的情况下,这个承诺就没有意义了。不打也得打,否则就被黄巾军杀了。
李弘和公孙瓒如果言和,冀州没有大战,黄巾军无机可趁,自然不会北上。这时黑山黄巾军和青州黄巾军为了生存,只好以泰山为中心,打下一片地盘。两支黄巾军会合后,实力大增,生存绝对不会有问题。
此计符合黄巾军的利益,也符合公孙瓒的利益,但损害了朝廷的利益,损害了北疆的利益,无助于拯救社稷的大业。
黄巾军没有了北上夺取冀州的指望,只好一心一意在兖、青、徐一带求发展,实力会越来越大。公孙瓒得到了巩固实力的时间和地盘,将来绝不会满足于半个冀州。袁绍更不能杀,袁绍一死,袁阀的分裂也就不存在了,袁绍的实力随即归了袁术。袁术一人独大,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一件事。
张燕似乎有点心虚,对自己提出的建议没有做出更详细地解释。他静静地坐在一边,等待着李弘的回答。
李弘沉默良久,他觉得还是解释清楚为好。张燕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事情有轻重,个人事情不能带到这种事关社稷振兴的大事里。
李弘随即把联合公孙瓒诛杀袁绍,抵御黄巾军北上的后果做了一番分析。所有势力都强大了,唯独朝廷和北疆陷入了困境。“如果将来董卓、袁术和公孙瓒联手攻打北疆,我们怎么办?谁来帮助我们?青州的黄巾军会帮助我们吗?”
李弘拍拍张燕的肩膀,郑重地说道:“社稷稳定了,中兴了,大汉强大了,百姓才能过上安宁富足的日子。现在任何一方势力的强大,都意味着更多的战乱、贫穷和死亡,都会给朝廷振兴大业造成巨大的阻力。飞燕兄,这也是‘舍小利而顾大利’的事,难道你不理解?”
张燕轻轻叹了一口气。
当他看到李弘披散着头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自己的提议会遭到拒绝。李弘杀机已动,心意已决。公孙瓒也好,袁绍也好,黄巾军也好,他都要杀之而后快,再没有力量可以阻止他了。
“我和云天、栖之(杨凤)商量了一下,要想最大程度减少战乱对冀州造成的损失,避免出现大军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唯一办法就是一战解决公孙瓒。即使打不死他,也要把他打的一蹶不振,再无还手之力。”张燕指着地图上的界桥说道,“我们打算把战场选在这里。”
李弘看了一下,担心地问道:“飞燕兄,这是大贤良师……将士们的士气会不会受到影响?”
“这个地方,是我们的死地。”张燕激动地说道,“当年,皇甫嵩屡攻广宗不下,于是以骄兵之计,夜袭大营,率军突破界桥,杀进了广宗城。大贤良师被破棺戮尸,头颅被砍下送到洛阳。五万黄巾军将士至死不降,投河而死。”张燕一拳砸到地图上,“我把战场摆在这里,就是告诉将士们,此仗有死无生。过了界桥,就不要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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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冀州,巨鹿郡,广宗城。
李弘率三千黑豹义从到达广宗城。
军议上,杨凤详细解说了界桥之战的部署。
为了抢在黄巾军北上渡河之前彻底击败公孙瓒,北疆军打算在二月下发起攻击。此时黄河尚未开河,田楷和刘备的大军无法渡河北上回援,正是击败公孙瓒的最好时机。
公孙瓒的大军目前屯兵甘陵城,人数大约在八万到十万左右。如果公孙瓒在休战期间把所有黄巾军俘虏全部征募入军,幽州军的人数至少有十五万到二十万。考虑到粮草军械等原因,杨凤认为,公孙瓒真正能投入战场的军队人数,最多不超过十万人,精锐兵力不会超过五万人。
北疆军目前有两万人屯兵于界桥两岸,五万人屯兵于距离广宗城一百二十里的巨鹿城,还有两万铁骑正在路上,五天之内将到达瘿陶城。九万大军将全部投入战场。
从北疆运来的粮草军械已经陆续到达邯郸城,冀州送给北疆军的粮草辎重已经囤积于广宗。常山国相田完和中山国相孔宣从流民中征募了三十万民夫,目前也已经抵达邯郸和广宗城一带。
杨凤最后看看诸将,大声说道:“赵云将军的铁骑到达瘿陶城后,攻击开始。”
众将轰然应喀李弘站起来,说了几句鼓气的话,然后说到了青州黄巾军的问题,“我们的目标是大汉社稷的稳定,而不是河北之地的稳定,所以青州黄巾军必须要解决。解决的办法不是杀戮,而是招抚。你们相信我,我一定能做到。”
“你们也许还担心青州黄巾军渡河北上后,我们将陷入两线作战。”李弘笑道,“我看,我们不止要两线作战。如果田楷和刘备率军北上支援公孙瓒,而袁绍又在背后给我们一下,那我们就要同时应付四个战场。”
众将暗自惊凛。
“怕什么?”李弘突然高声说道,“北疆军这几年打过几次胜券在握的大战?没有,我们至今没有打过一次胜券在握的大战,但我们打赢了所有的大战。”
“没有我们北疆军打不赢的仗,没有我们北疆军打不赢的敌人。”
众将为李弘的豪气所感,无不信心倍增,齐声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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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中,冀州,魏郡。
李弘书邀袁绍,到清河岸边一晤。
袁绍身份很特殊,不可能到广宗拜见李弘,而李弘也不想自降身份去拜会袁绍,所以李弘就想了这么个折中的办法,大家到清河相晤。
袁绍带着审配、郭图,一百亲卫,早早来到清河相候。
突然,激昂的号角声划空而起,一支铁骑大军由天地之间奔涌而出,犹如飓风一般呼啸而来。
袁绍脸色大变,“快走,快走,那是风云铁骑……”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四节
沮授一把拦住拨马欲走的袁绍,“大人这是何意?”
一旁的郭图望着远处急驰而来的铁骑大军,惊慌失措地说道:“我们上当了,李弘要杀大人。”
“胡扯什么?”沮授镇定自若地说道,“李弘不是要杀大人,而是想以铁骑威慑大人,逼迫大人和他联手攻击公孙瓒。”
袁绍冷笑道:“李弘是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干什么?走,快撤……”
一百亲卫簇拥着袁绍如飞而去。
沮授一边策马狂奔,一边不停地回头观看。
“呜……呜……”号角声此起彼伏,声震四野。
远处的铁骑大军渐渐慢了下来。一匹白马脱颖而出,风驰电掣一般狂追而来。其后一字排开十骑卫士,打马跟随。
沮授仔细看了一下,确定铁骑大军己经停了下来,这才举手高呼,“大人……大将军独自前来……”
袁绍回头看看,愤怒地喊道:“不要睬他,我们走……”
沮授大声说道:“大人,我们需要和大将军见一面,以确定北疆军的想法。这对我们有好处。”
“他有什么想法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袁绍一鞭抽下,高声叫道,“我只要他和公孙瓒打起来。走,我们回营。”
沮授犹豫了一下,猛然拉住马僵,“大人先走,我去会会他。”
袁绍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挥手命令随侍左右的亲卫,“留下五十骑保护沮大人,其他的跟我走。”
沮授看到了李弘。他和过去一样,陈旧的皮甲,拔散的长发,唯独不同的是,他刚毅的脸上长满了短短的黑须,看上去更加沉稳和威猛。
“大将军,七年不见。你还好吗?”
“沮大人别来无恙。”李弘躬身为礼,笑着说道,“我好不好,沮大人应该一清二楚。”
沮授笑笑,指着远处的铁骑大军说道:“大人这是何意?”
“何意?”李弘脸色猛地一沉,把袁绍破口大骂了一顿。他从袁绍拥戴刘虞为帝骂起,一直骂到了袁绍抢占冀州为止,“我要问问他,冀州到了他手里为什么马上变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公孙瓒要强占冀州,还是他要摧毁社稷?他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做冀州牧。现在冀州乱成这个样子,都是他的责任。”
沮授若有所思。
李弘指着袁绍消失的方向,怒气冲天地说道:“请沮大人回去告诉袁绍,叫他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如果没有治理冀州的本事,立即上表朝廷,主动请辞。”
沮授避而不答,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将军这次带了多少人马到河北?”
“就这三千人。”李弘用手中马鞭指指远处的铁骑大军,“北疆没有军队支援冀州了。现在塞外屯田未成,百姓困苦,而大漠胡族诸部又摩擦不断。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不敢征调塞外大军南下。”
沮授稍加迟疑,又问道:“大将军,我听说北疆最近在荆、豫、扬各地购买了大量的粮食,还在中山、常山征募了几十万民夫,难道这都是大将军的疑兵之计?”
“哼……”李弘冷笑,颇为自负地说道,“对付公孙瓒,两万人足矣。”
沮授眼里飘过一丝嘲讽之色。
“袁绍这个冀州牧如果还想干下去,叫他三天后,兵发甘陵国,和我北疆军同攻甘陵城。”李弘非常张狂地说道,“袁绍心里怎么想的,我一清二楚。他想消耗我北疆军的兵力,是不是?你告诉他,他要是不进攻公孙瓒,我立即和公孙瓒言和,这个冀州牧,三天后就是公孙瓒的。”
沮授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大将军,你可是我本朝柱石,大汉的骠骑大将军,不能这样骄恣枉法……”
“你说我吗?”李弘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骄恣枉法?那袁绍呢?是谁把冀州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接着他瞪着沮授说道,“袁绍是不是想趁着我和公孙瓒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出手打我,以便渔翁得利?”
沮授还想辩解,李弘挥手制止了他,“三天后,如果袁绍不打公孙瓒,我就打他。”
沮授匆匆回到大营,把李弘的一番话对袁绍说了一遍。
袁绍和诸多僚属商议了很长时间,无法确定李弘的话是真是假。
沮授、田丰、荀谌等人都认为塞外的北疆军已经南下或者正在南下,以李弘的性格和用兵,他绝不会打这种必败之仗。但袁绍和审配等人不认同这种观点。袁绍认为李弘这个人打仗,无法用常理去揣测,他还特意对众人讲述了当年的翼城大战。当时李弘处于绝对劣势,但他依靠惶中羌的倒戈一击,竟然奇迹般地打赢了。
“大人的意思,是说公孙瓒招降的青州黄巾军可能临阵倒戈?”耿苞疑惑地问道。
“杨凤、王当、孙亲这些人过去都是黄巾军的首领,以他们的能力,策反一部分幽州军里的原黄巾军将士很正常。”审配说道,“听说,最近黑山的部分黄巾军跑到邯郸受抚了。由此可见,李弘说他能战胜公孙瓒,其信心定然来自于青州黄巾军的倒戈一击。”
“我看,李弘急于击败公孙瓒。”袁绍背着手,在大帐内一边走动,一边说道,“他今天带着三千铁骑来威胁我,可见他非常着急了。为了避免北疆军在未来几个月里陷入两线作战,他必须要立即展开攻击。”
袁绍随即说了自己的打算。目前黄河还没有解冻开河,于毒和眭固的黄巾军正滞留于黎阳一带。如果他们能在三月初渡河南下会合司马俱,那么,黄巾军最早也要到四月前后才能北渡黄河攻击冀州。公孙瓒肯定可以坚持到四月,但黄巾军会不会在四月北上?
去年东光一战,三十万青州黄巾军全军覆没,因此,袁绍并没有把握青州黄巾军会再次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二次北上征伐。为了确保黄巾军能在四月渡河北上,袁绍认为首先要保证黑山黄巾军能在三月的时候渡河南下,其次要切断黑山黄巾军返回黑山的道路,逼迫他们迅速南下。
为了顺利切断黑山黄巾军的后撤之路,袁绍打算答应李弘的要求,大张旗鼓地出兵甘陵国,欺骗和麻痹黑山黄巾军。等黑山黄巾军渡河之后,大军立即脱离甘陵国战场,以最快速度杀向黑山。
能不能顺利攻占黑山,扫清盘驻黑山的黄巾军,直接关系到河内的稳定和大军进驻洛阳后的安全。为此,袁绍命令兖州的各路大军适当后撤,让于毒和眭固带着更多的黄巾军渡河南下,同时命令东郡太守曹操率军赶到黑山相助。
袁绍还急书屯兵陈留的袁谭、高干,尽快发动对豫州的攻击,以便和刘表前后夹击袁术。
“北疆军丢失了豫州,关西战场和冀州战场又同时陷入苦战,在这种情况下,李弘最好的办法就是放弃洛阳,转而集中兵力攻打冀州。”袁绍最后说道,“这个办法和我们过去所定的计策相比,有两点不同。一是我们的大军要离开魏郡进入甘陵国,魏郡的各城要加强驻防,以免遭到黄巾军的侵袭。二是曹操到黑山和我们一起攻杀黄巾军。曹操来了,我们的实力就强了,同时,我们还能抽调一部分兵力驻防魏郡。”
袁绍停下脚步,看看众人,神情凝重地说道:“由于公孙瓒占据了渤海和河间国,导致今年我们的钱粮供应非常紧张。现在我们不但要给自己的大军供应粮饷,还要给北疆军供应粮饷,我们已经难以为继了。几个月后,如果我们不能尽快拿下洛阳和豫州,大军的一部分粮草辎重就只能依靠魏郡来提供。因此,魏郡的稳定和安全,对我们来说极为重要,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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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瓒接到了李弘的书信。
李弘在书信中说得非常客气,说伯珪兄在东光之战中击败了三十万青州黄巾军,立了大功。今长公主以天子命,下旨拜兄长为奋武将军,蓟侯。圣旨和印绶我已经让信使带过去了,请兄长拜领。然后李弘言词恳切,仔细叙说了朝廷和北疆的诸般难处,希望公孙瓒能以社稷为重,立即罢兵。李弘甚至答应公孙瓒,只要他能罢兵不战,不但可以驻军冀州,自己还愿意上书长公主和朝廷,举荐他为冀州牧。当然,前提是他必须把袁绍逼走。
最后李弘说,我欠了兄长一顿酒,一直想找个机会请兄长一醉方休,不知兄长能否到界桥一聚?
圣旨和奋武将军的印绶,公孙瓒收下了,但他拒绝了李弘的邀约,不愿意出城和李弘相见。
长史关靖仔细看了李弘的这封书信,他认为李弘这是在故意拖延决战的时间,北疆军的援军可能正在赶赴冀州的路上。
从十二月底到现在,幽州军派出了上千名斥候到中山、常山和赵国一带打探军情,但一直没有发现北疆援军的踪迹。依照关靖和严纲等人的猜测,北疆援军可能的确还没赶到冀州,因为北疆军的一部现在正在关西和董卓交战,能赶到冀州支援的只有塞外大军。北疆的塞外大军从接到命令到集结,需要一段时间,再加上又是严冬,大雪纷飞,道路阻绝,塞外各部大军能在两个月内完成集结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从塞外的云中、五原等地到冀州的巨鹿郡,有两千多里路,也就是说,北疆的塞外大军至少要到三月下或者四月初才能到达战场。
关靖和严纲等人的意见是,立即向北疆军发动攻击。
公孙瓒也同意关靖的意见,但考虑到双方兵力对比,幽州军没有绝对优势,所以公孙瓒对是否立即展开决战很犹豫。
目前北疆军和袁绍的大军加在一起将将近五万人。幽州军能上战场的虽然有十万人左右,但其中主力只有三到五万人,这还包括幽州的一万铁骑。公孙瓒想等到三月初,田楷和刘备的主力大军回援之后再展开决战。
关靖不同意。他给公孙瓒详细分析了冀州目前的形势,尤其是黄巾军的动向。田楷和刘备在青州奋战了两个多月,夺取了青州北部四个郡国,把几十万黄巾军赶了出去。黄巾军的生存越来越难。这个时候,如果冀州大乱,黄巾军见有机可乘,必定会二次北上,而兖、青、徐三州的州郡大吏当然是愿意帮黄巾军这个忙了,他们巴不得黄巾军北上。黄巾军北上之后,局面将不可收拾,所以,关靖极力主张公孙瓒先击败北疆军,然后再全力对付北上的黄巾军。
公孙瓒笑道:“士起,你的意思是,我们和袁绍言和?”
“袁绍突然从黑山撤兵,屯兵于清渊,其目的太明显了。”关靖笑道,“袁绍是什么人?他难道不知道冀州是个死地?袁绍的根基在豫州,而袁绍的野心是图谋天下。所以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削弱北疆和我们的实力,为他将来顺利占据洛阳,称霸天下做准备。”
“现在北疆军援军未到,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联合袁绍重创北疆军,把北疆军彻底赶出冀州,然后我们再调头对付黄巾军。”关靖从容说道,“我们和北疆军打,和黄巾军打,实力消耗非常大,这是袁绍愿意看到的结果,而他自己又没有任何损失,他为什么不愿意?”
“只要袁绍按兵不动,北疆军的两万人就死定了。”关靖兴奋地说道,“我们还是采用磐河的办法,大量消耗黄巾降兵。这两个月没有给他们发军饷,这些人颇有怨言。哼……没有大人的仁义,他们早就是白骨了,哪里还有饭吃,还有衣穿?”
“正好我们的粮食不多了,死个五万、八万的最好,能解决大问题。”严纲笑道,“将来他们如果临阵倒戈,我们就惨了。只要我们主力还在,黄巾军就不足为虑。”
公孙瓒想了一下,点点头,“急书田楷和刘备,让他们带着大军尽快赶到黄河岸边。只要开河,就立即来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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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李弘率领大军离开界桥,向一百里外的甘陵城进发。
同一天下午,公孙瓒接到消息,立即率军迎上了李弘的大军。
双方在距离界桥五十里的夕烽亭相持。
也在这一天,袁绍率军离开了清渊城,向甘陵城方向缓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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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冀州,魏郡,邺城。
清晨,东方刚刚露出一丝鱼肚白,古老的邺城掩映在淡淡的薄雾中。
城楼上的卫兵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地向城外望去。
蓦然,他睁大眼睛,张嘴发出一声恐怖嚎叫,“北疆军……豹子……”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三章狂风暴雨第五节
密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队铁骑冲出雾霭,越过密密麻麻的士卒,直达阵前。
战马猛地刹住身形,扬蹄长嘶而立。张燕面色冷峻,稳坐马上向远处的城楼望去。
迎风飘扬的大纛矗立于云雾之中若隐若现,来回奔跑的人影依稀可见,急促而猛烈的战鼓声响彻了邺城上空。
黄巾军多少次想占据这座古城,但每次都无功而返。不是因为这座城池高大坚固,而是因为它在冀州的特殊地位,使得官军上上下下誓死血战,坚决不让它落入敌人之手。大贤良师张角、黄巾大帅、自己的义父张牛角都未能实现的愿望,自己能否实现?张燕咬咬牙,冷哼了一声。
从接到骠骑大将军李弘的军令开始,张燕就在筹划着冀州战事。要想取得冀州战场的胜利,必须要取得先机,拿到战场的主动权。而要想占据先机,首先就要拿下邺城,拿下魏郡,把袁绍赶出去,以确保北疆军不会腹背受敌。
目前冀州战场上,麴义的军队人数有限,只能起到牵制和诱敌的作用,真正解决问题的是塞外援军。为了能让塞外的援军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冀州,达到奇兵致胜的效果,张燕到了雁门郡的平城屯田区后,命令五万刚刚由塞外边军转为屯田兵的士卒们一律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佯装成民夫,分成数队,带着粮草辎重,急速南下。
麴义兵退广宗城后,立即按照张燕的要求,在距离广宗城百里之外的巨鹿城兴建了一个巨大的粮草辎重营。这五万援军先后于十二月中前后进驻巨鹿大营。由于这五万大军来得早,行踪又非常隐蔽,公孙瓒和袁绍派出去的斥候都没有发现。他们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壶关和飞狐要塞两地,根本没有想到北疆军的援军早已进入冀州,而且还就在战场后方很近的地方。
巨鹿城距离邺城将近三百里。张燕带着佯装成民夫的五万大军,昼伏夜行,于列人方向渡过漳水河,然后连夜疾行一百二十里,于拂晓时分悄无声息地包围了邺城。
传令兵纵马狂奔,从各处飞驰而来。
东门、西门、南门都已完成包围,随时可以发起攻击。
张燕看看越来越浓的大雾,大声命令道:“急令王当、孙亲、于氐根三位大人,立即按排各部将士就地休息。”
接着他指着斥候部的军司马李煊问道:“文烈,北门情况怎么样?彭烈的大军是否已经准时到达?”
邺城北门外是漳水河,张燕特意在河对岸安排了一支大军,阻击和捕杀妄图渡河而逃的敌人。李煊躬身回道:“刚刚接到消息,彭烈大人已经率军赶到对岸。不过……”他笑着说道,“漳水河正在化冻,冰层很薄,敌人逃不过去。”
“不要大意。”张燕说道,“袁绍和他许多部下的家眷都在城里,如果能抓住,对我们大有好处。”
李煊眼里露出仇恨之色,手中的马鞭突然狠狠地抽到了地上。他刚刚从黑山下山投靠张燕,对袁绍和冀州府的一帮官吏痛恨至极。张燕皱眉看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文烈,我警告你,这是北疆军,擅自屠城是重罪,你不要给我找麻烦。”
“大帅,白帅死了,死在袁绍之手,这个仇岂能不报?”李煊激动地吼道。
“拿下邺城,就是报仇。”张燕用手中的马鞭拍拍李煊的肩膀,“屠城其实并不能报仇,只会祸及无辜。我再说一遍,如果你敢违抗军纪,我就杀了你。”
全身甲胄的袁熙手握剑柄,意气风发地站在城楼上,对身旁来来往往、惊惶失措的士卒们不屑一顾。
“许大人,北疆军现在正在界桥一带和公孙瓒激战,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袁熙十分怀疑地说道,“是不是他们看错了?”
许攸努力睁大眼睛,意图透过浓雾看清远处的一切。他疑惑地摇摇头,没有回答袁熙。他不喜欢这位英俊潇洒,自命不凡的二公子。这位二公子好音律辞赋,为人骄傲,很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相比大公子袁谭的沉稳和谦恭,他在许多方面要逊色许多。
袁熙瞥了他一眼,笑道:“许大人,你摇头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城下真的是北疆军?”
站在一旁的陈琳说道:“也许是黑山黄巾军在打着黑豹战旗招摇撞骗。不过,最近没听说有黄巾军打到邺城附近啊?”
袁绍从黑山撤军后,为防止留守在黑山的黄巾军趁机下山攻打魏郡,他在黑山一带布下了大量斥候。只要黄巾军下山,消息立即就会送到邺城。陈琳的疑惑也是站在城楼上其他官员的疑惑,大家几乎一致认为,城下的大军是黑山黄巾军,而且人数不多,对邺城形成不了威胁。
许攸侧耳倾听了很长时间,然后嘴角上泛起了一丝嘲讽之色。他抬头看看天,大声说道:“立即派人从北门出城,急报大人,北疆军已经秘密赶到冀州,现正在攻打邺城,请大人速速回援。”
袁熙和众人脸色一变,谁都没有说话。许攸转脸看看稍显惊愣的袁熙,手指浓雾深处,“你们听听,仔细听听……城外一点声音都没有,黄巾军能做到吗?如果是黄巾军,外面早已是战鼓喧天,人声鼎沸了。这是北疆军,而且是北疆军的主力。快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下令啊。大人如果不能及时回援,我们今天就死在这里了。”
许攸一句话,顿时惊醒了众人。大家和黄巾军打了几年战,这点常识还是有的。只不过事出突然,刚才一阵惊慌,把这个细节都忘了。
袁熙心慌意乱,急忙下令。如果城外是黄巾军,邺城当然是固若金汤,但如果是北疆军,邺城就危险了。
“子远,难道李弘没有去界桥?或者……”陈琳迟疑道:“这是塞外来的援军?”
“李弘打仗向来不依常理,我也不知道。”许攸摆摆手,焦急地说道,“我早年就认识他,我知道他非常狡猾。但谁能想到,冀州大战的第一战,李弘竟然选择了邺城。奇兵?这支奇兵从何而来?”
“快,传令,传令……命令三千守军全部上城。”袁熙虽然很惊惧,但举手投足间,依然很有几分儒雅之气,“冀州府立即就地征调城中百姓帮助守城。”
许攸神情一呆。三千人?三千人能守到大军回援吗?此去界桥四百多里。大军日夜兼程的往回赶,至少也要两三天的时间,还来得及吗?
时间不长,一个刚刚出城的斥候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大人,北门被敌人封锁,我们冲不出去。”
袁熙和许攸等人面面相觑,心里冰凉的。
这个斥候浑身上下湿漉漉的,鲜血染红了后背,狼狈不堪,“大人,出城求援的十几个弟兄都被杀了,到处都是敌人,怎么办?”
许攸剧烈地喘了几口气,振臂高呼:“准备死战……”
塞外的各部军队原来都是驻守关隘和城池的,李弘裁军后,这些军队由各部的军司马统领南下到雁门郡的平城屯田。张燕把他们带到冀州后,依照李弘的军令,进行了一次整军。
原麴义统辖下的三支大军补足了人数,每军八千人。杨凤、文丑和徐晃各领一军。徐晃能以行中郎将的身份独领一军,得益于麴义和杨凤的举荐。两人都认为,徐晃是个用脑子打仗的人,应该予以重用。
张燕从受抚的黑山黄巾军中征募了一批青壮之士,凑足五万人,组建了五支军队,每军一万人。自己独领一军,另外抽调王当、孙亲、于氐根和彭烈四人各领一军。如今这五万大军都在邺城城下列阵以待,准备发动攻城大战。
金色的阳光穿透乳白色的雾霭,轻轻地洒在了大地上。
邺城上空的雾越来越淡。大纛在风中狂舞,发出巨大的声响。城上的人屏住了呼吸,目不转晴地望着远处,任由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蓦然,大雾散去,气势雄浑的大军方阵豁然跃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震骇了每一个人的心灵。
袁熙绝望地呻吟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握住剑柄的右手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许攸眼睛霍然瞪大,盯着大军后方高高飘扬的“汉”字大纛和黑豹战旗,脸色霎时苍白。
惊叫声和凄厉的狂呼声在沉寂片刻以后,突然爆发,“豹子……北疆军……”
“擂鼓……擂鼓……”
“死守邺城……援军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张燕抬起头,眯着眼睛望着娇嫩的太阳,全身上下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身心一片宁静。
无论雁门关大战还是塞外大战,他都没有这一刻的惬意和温馨,这是一种回家的心情,一种走在泥泞土地上享受着细细春雨的欣喜,这是一种归宿。打下冀州,在北疆军强大的武力下,河北之地将和北疆一样,得到休养生息,苦难的百姓再也不需要跋山涉水,远赴塞外寻找生存的希望了。
大师……爹……黄巾军的血不会白流,黄巾军数百万生灵不会白死,黄巾军将为自己的梦想浴血奋战,至死不休。
“举起大旗……”张燕慢慢闭上眼睛,挥手说道。
战鼓声冲天而起,惊天动地。
黄巾军的杏黄色大旗突然竖起。
它紧紧地靠在大汉战旗的左侧,迎风猎猎作响,桀骜不驯,狂放不羁。
数万将士心弦震颤,累累血仇霎时间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愤怒,无数双手臂同时举起了武器,吼出了他们心中最强烈的愿望:“杀……”
“传令各军,全力猛攻,猛攻……”张燕猛地睁开眼睛,举手狂吼,“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邺城。”
长箭如云,遮天蔽日。
人如狂潮,吼声如雷。
邺城上空乌云密布。伴随着惊心动魄的刺耳厉啸,血战的帷幕瞬时拉开。
袁熙经历过几次战阵,但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疯狂的血腥大战。他见识过密集的箭阵,但从来不知道世上如此威力惊人的箭阵。他非常惧怕,抱着脑袋蜷曲着身躯躲在墙根下,大声呼喊着,声嘶力竭地叫着。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喊什么,但唯有这样,才能减轻自己心里极度的恐怖。
宽大而深长的城墙上,几排盾牌手高举盾牌奋力支撑,他们想等到北疆军的箭阵停止后,掩护身后的弓箭手展开还击。但北疆军的箭阵太密集太犀利了,其强悍的杀伤力不但撕开了盾牌,更把盾牌后的士卒射穿射透,更有士卒不堪连受重击,被长箭的冲击力撞出城墙,坠落于地。
北疆军的士卒迅速在护城河上架起梯桥,攻城的几支突击屯呼啸而过,立即展开夺城血战。
一字排开的一千台弩炮在疯狂吼叫了一刻时间后,停了下来。
一万名强弓手随即推进,长箭向城内延伸射击。
被临时组织起来帮助守城的百姓猝不及防,遭到了迎头痛击,临近城门的几条街道上立时铺满了尸体。
许攸的发冠给长箭射毁了,披头散发的,十分狼狈。他倒拖着长剑,一边飞奔,一边高呼:“反击,反击……北疆军上城了……”
袁熙远远看到许攸,就象看到救命稻草一样,飞身跃起,“许大人,快走,快走……”
许攸一把推开他,回头冲着跟在后面的几个亲卫大声吼道:“快,掩护公子离开,快……”
亲卫们一拥而上,不容袁熙说话,半架半拖着,飞一般向城下冲去。袁熙慌乱中立足不稳,被一具尸体绊倒了。亲卫们手忙脚乱,抓手的抓手,抓脚的抓脚,倒拎着就跑。
北疆军突前将士冲上城楼,勇不可挡,所向披靡。几个冀州军士卒抵挡不住,撒腿就跑。许攸冲上去一剑刺死了一个,“给我滚回去,杀,杀死他们……”
冀州军刚刚杀退北疆军的第一次攻击,北疆军的长箭和弩炮就展开了第二轮密集攻击,接着第二批突击屯再上,根本不给冀州军任何休息的时间。
张燕连续下令,攻,攻,攻下城池为止。
邺城上下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黄昏,暮色降临。
邺城东门。
骁骑中郎将王当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手中的马鞭不时抽到地上,溅起一层层泥土。如果不是手下亲卫的阻拦和张燕的命令,他早就按捺不住亲自冲了上去。
前方再次传来撤退的金锣声,王当实在忍不住,一脚踹到身边的辎重车上,破口大骂,“这也是北疆军?黄巾军?两年不打仗了,连仗都不会打了。当年打胡人的勇气哪去了?邺城能有多少人防守?有五六千就顶破天了。几千人守的一座城池,五万人竟然久攻不下,丢人丢到家了。不行,我亲自带人上去,天黑之前,一定拿下邺城。”
亲卫们也是一肚子火,这时也不阻止了,一个个跃跃欲试。
军司马李煊飞马而来,“大人有令,连夜攻城。”接着看着王当,欲言又止。
王当冷笑道:“大人还说什么了?是不是让我在这里点火堆?”
李煊尴尬一笑,然后飞身下马,凑到王当边上,“黑子哥,我们多年兄弟了,你能不能让我带一屯人马杀上去?我保证打开城门。”
王当瞅了他一眼,“当年在白帅手下,你既没有夺过旗,也没有斩过将,你行吗?”
李煊大为恼火,脸红脖子粗的,拍着胸脯,连连发誓。
王当呵呵一笑,“这可是你自己假传命令要去的。如果大人怪罪下来……”
李煊把胸口拍得震天响,“我要是死了,你随便把我往哪坑里一扔就行了。我要是还活着,你不说,大人怎么知道?”
王当哈哈一笑,“好,给你两个屯,天黑之前拿下城门。”
军司马李煊一马当先,领着突击屯狂奔如飞。“为白帅报仇,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杀死袁绍……”
“拿下邺城,杀光烧光抢光,杀啊……”
冀州军只有三千人,面对北疆军不惜代价的三门同攻,兵力上实在太单薄了。他们根本阻止不住北疆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击。当李煊顺利爬上城楼的时候,他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老子的运气就是好,爬上城楼了,竟然连根箭都没碰到。”
他正美滋滋的时候,就听到厉啸声至,几支长箭迎面射来。李煊想都没有想,脚底用力,大吼一声,仰面就倒。长箭擦着他的脸颊飞了出去。其中一支利箭撕开他的衣甲,带走了一抹血肉,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槽。
李煊痛得连翻几个滚,接着顺势跃起,象一头咆哮的野兽,张牙舞爪地向敌人扑了上去,“拼了,杀一个赚一个,上啊……”
北疆军用两个屯的兵力攻击一点,而且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的悍卒,这让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冀州士卒无力招架。面对北疆军犀利的锋锐,冀州士卒抵挡不住,纷纷后退,死伤极为惨重。
李煊酣呼鏖战,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好象被血浸透了一般。他不知疲倦地杀进,杀进,踩着敌人的尸体,拎着敌人的头颅,顽强杀进。
一头撞飞眼前鲜血狂溅的无头尸体,李煊的眼前豁然开朗,“兄弟们,到了,到了,杀下石阶,打开城门……”
李煊的吼声就象平地一个炸雷,突然惊醒了沉醉于血腥和杀戮的北疆将士。随着一声兴奋至极的欢呼,北疆军就象决堤的洪水一般,一泻而下。冀州军挡无可挡,溃不成军,有的甚至被推倒在石阶上活活踩死了。李煊身不由己,随着狂涌的人流不停地奔跑着,声嘶力竭地叫着吼着,“打开城门,打开城门……”
随后冲上城楼的北疆军士卒砍断了吊索,吊桥轰然落下,发出一声震天巨响。
王当大喜,飞身上马,举刀狂呼:“擂鼓……杀进城去,杀进去……”
数千北疆军将士随声高呼,在如雷一般的战鼓声里,象潮水一般向城门冲去。
城门在双方士卒的惨烈肉搏中,缓援拉开了一条缝。
早就等候在门外的北疆军士卒抬起沉重的撞城木,连续撞击,震耳欲聋的撞击声随着浓浓的腥风传去很远很远。
几个意图重新关上城门的冀州军士卒被撞得倒飞而起,惨叫着跌落人群,接着就被乱刀砍死,乱枪戳死。城门处,激战空前惨烈。
城门半开,急不可耐的北疆军士卒呼啸杀进,勉强支撑的冀州军士卒随即被滚滚洪流彻底淹没了。
王当几次想策马冲上吊桥,都被咆哮的北疆士卒挤了出去。王当气得哇哇乱叫,“给我让路……我是王黑子,你们不认识吗?”
没人理他,士卒们狂奔如故。
等他打马进城的时候,北疆军将士已经往城内杀去了。早在攻城之前,王当就说过,破城之后,你们一口气杀进府衙,不要和敌人缠斗。谁先攻占府衙,谁就是头功。
王当得意洋洋地驻马立于城楼下,四下看看,突然高举双手,纵身狂呼:“黄巾军打下邺城了……”
“黑子哥,你嚎什么?”李煊全身贴在墙上,有气无力地问道,“你这也是黄巾军?”
王当看看他,用手中的马鞭指指四处阵亡的北疆将士,非常自豪地说道:“这里躺倒的每一个人,都是我黄巾军的一员。这邺城,是我黄巾军打下来的,将来天下大定了,我黄巾军也是稳定社稷的最大功臣。”
忽然他想起什么,在马上伸腿踹了李煊一下,“你刚才不是喊着要杀光烧光抢光嘛,你怎么现在还在这里?”
李煊缓缓躺倒地上,闭着眼睛非常享受地说道:“我太累了,你让我歇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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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甘陵国,黑龙湾。
黑龙湾位于磐河和东武城之间。
赵云率领铁骑由巨鹿郡的瘿陶城南下,自薄落津(广宗城西北方向一百里)渡过漳水河,随即向东进入甘陵国,由黑龙湾方向渡过清河,准备突袭东武城,切断幽州军的粮草运输。
赵云和刘冥两人率军先行渡河到达南岸。
一骑绝尘而来,“禀报两位大人,黄河提前开河了。”
赵云和刘冥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