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节-第七十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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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六十六节

  九月初二,封丘城。

  小黑腾空飞起,狠狠撞到城墙上,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小黑,小黑……”棍子的叫声凄厉至极,好象从遥远的天际穿透厚厚的云层一点一点地传到小黑的耳中。

  小黑摇了摇头,想撑起身躯,但浑身上下就象散了架一般疼痛不已。这时一团黑影从空中呼啸而下,小黑本能地翻了个身,贴到了城墙根上。一个无头的尸体坠落于地,四射的鲜血溅了小黑一头一脸。

  “轰……”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的杀声突然清晰地在小黑耳边响起,小黑浑身战栗,意识突然清醒过来。我还没死,刚才敌人的那一脚没把我踹出城墙,我还在城墙上,我还活着。小黑一屁股坐在了血糊糊的地上,抱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剧烈地喘息着。

  城外的战鼓声一阵猛似一阵,丝毫没有停息的意思。惊天动地的杀声像潮水一般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巨浪。城墙上一片混乱,双方士卒纠缠在一起,舍命厮杀。

  从昨天下午开始,联军再决发起了攻击。由于城内守军在前两天的激战中伤亡惨重,吕布特意让高览、雷重带着折损过半的军队守护在西城门,让王当带着援军守护东、南两个城门。城内守军数量的增多鼓舞了士气,一天半的停战时间也给了北疆军喘息的机会。当叛军发起第三次攻击的时候,双方的厮杀变得极其惨烈。

  棍子周围的士卒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棍子的生命越来越危险。小黑想站起来冲上去,但他手脚酸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小黑想叫想喊,但嗓子里没有声音发出来,只有一口鲜血冒了出来。小黑突然想起了父亲。半年过去了,不知道父亲的身体是否恢复了。一家人历经劫难,九死一生,都以为今生今世再也看不到对方,但在大将军的照抚下,一家人竟然奇迹般地团聚了。一切就象做梦一样,他希望这个梦一直做下去,永远都不要醒。

  我要站起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小黑仰头发出一声怒吼,用尽全身力气站了起来。“杀……”

  敌人退了下去。

  小黑踉踉跄跄,抱着手里血淋淋的战刀,歪身倒在了尸堆里。他太疲倦了,即使整张脸浸在了血泊里,浓烈的血腥味直冲脑门,他还是美美地睡了过去。

  “小黑,快起来,我们要走了。”棍子趴在小黑的耳朵大声叫道。

  小黑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茫然地四下看看。“走?到哪去?”

  “这孩子脑子被打坏了。”棍子伸手摸摸他的脑袋,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要走了,要撤退了。”

  “撤?”小黑望着城墙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吃惊地说道,“我们又要丢下他们吗?”

  “走吧。”棍子用力把他拽了起来,“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埋骨他乡。”

  济水河上,一队队浑身浴血的士卒正飞速越过浮桥。

  高览、雷重停下战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巍峨耸立的城池。

  雷重神情悲愤,恨声说道:“我们就这么拱手让出了封丘城……”他连连摇头,“数千将士的性命,数千将士的性命啊。”

  “兄弟们不会白死,我们很快就会杀回来。”高览挥动马鞭,大声吼道,“血债血还。”

  “驾……”两人策马冲上浮桥,向对岸急驰而去。

  吕布带着一队亲卫骑飞马迎来。

  “你们撤往燕城。”吕布安慰了两人几句后说道,“我和王当率部留在后面阻敌,掩护你们急速赶到燕城、瓦亭一带。”

  “我们要弃守延津?”高览略显吃惊,“这么快就撤到燕城?”

  “张燕大人已经下令大军主力撤到酸枣了。”吕布解释道,“现在叛军已经失去了攻占延津、酸枣把我们堵在原武、阳武一带的机会,他们占据封丘和乌巢后,马上便会沿着濮水河北上,直接攻击燕城。”

  “大将军是否已经渡河?”雷重急切问道。

  “不知道。”吕布说道,“张燕大人命令你们尽快赶到燕城,准备在燕城和叛军再打一仗。”

  高览和雷重互相看看,脸显喜色,“走,到燕城去。叛逆们离死不远了。”

  同日,麴义、玉石、樊篱率军撤出阴沟水,退守酸枣。

  袁绍、刘表的两路大军分别从东、南两个方向迅速杀向延津。

  当天晚上,张燕下令弃守延津,命令颜良、文丑率军北上燕城,自己和麴义等人率主力大军随后撤退。

  张燕急告大将军李弘,今夜大军撤出延津,明日黄昏到达燕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后叛军将赶到燕城与我决战,请大将军明日开始率军渡河。

  九月初三。

  袁绍率军进驻延津。

  同日,蒯越、关羽、张飞、纪灵等人率军沿着濮水河北上追击,曹操留守封丘和乌巢。

  下午,刘表和徐璆两人赶到了延津会合袁绍。刘备接到袁绍的消息后,也于当日下午渡河赶到了延津城。

  在军议上,逢纪依据从各战场送来的消息,详细分析了当前局势,认定目前北疆军并没有撤走黄河的打算,而是准备坚守在白马、燕城一线,对河南继续构成威胁,从而确保自己能占据兖州大部,为日后全取中原打下基础。

  “刚才刘大人已经说了,清水口丢失后,北疆军的部分铁骑迅速从清水口渡河会合了彭烈,并急速杀到了清水河东岸,现在我们正在汲城阻击。另外,根据驻守浚仪、小黄的守军禀报,他们的斥候在东昏、济阳一带发现了阎柔的铁骑。这支铁骑在北疆军一路北撤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定陶、济阳一线,其目的不仅仅是保护定陶和昌邑,更重要的目的是帮助他们的主力大军坚守在白马、燕城一线。不出意外的话,这支铁骑将在近期内攻击浚仪、中牟和陈留一线,打击我们的后方,牵制我们的兵力。”

  “从北疆军这种兵力部署来看,他们的意图很明确,就是想通过其铁骑大军在两翼战场的进攻,为自己固守白马、燕城,稳定兖州大部郡县争取时间。”逢纪用力拍拍地图,笑着对众人说道,“北疆军的这个策略不错。我们烧掉乌巢和故市的粮草后,他们军心大乱,在这种危急情况下,李弘还能及时调整部署,做出这么好的应急之策,的确很强悍。最近几天,他们急速后撤,大概就是想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兵力,以便在燕城挡住我们。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惜把自己最精锐的数万铁骑大军分派到两翼战场,以此来威慑我们,逼迫我们分兵回援,这一招也很厉害啊。”

  逢纪得意洋洋地摸摸自己的胡须,“如果我们没有臧霸和陈登的奇兵,知道冀州已经陷入危机,北疆军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我们还真有可能上当。毕竟北疆铁骑出现在河内和兖州两个侧翼的战场上,对我们继续北上攻击燕城是个很大的威胁。一旦我们在河内战场上连战连败,失去了侧翼的保护,一旦阎柔的铁骑从兖州杀进河南频繁偷袭我们的粮道,我们就无法继续攻击了,而北疆军则能利用这个机会在白马、燕城一带牢牢站住脚。”

  逢纪看看刘表等人,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很侥幸。北疆军袭击许昌,烧掉我们的粮草后,并不清楚这次偷袭已经给了我们致命一击。他们如果在燕城、白马一线坚守到本月中,也就是十几天之后,我们就不得不撤退了。我们现有的粮草储量,根本无法支撑二十万大军的需要。我们必须等到十月秋收后,粮食入库了,才能再次发动攻击。北疆军有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完全可以重新调整部署和策略。过去我们曾怀疑九月、十月是北疆军粮草最困难的时候,但最近我们接到消息,说北疆边郡把大量的牲畜送到了黄河北岸,这可以大大缓解他们的粮食危机。北疆军如果粮食没有问题,那么我们在一个多月后能否把北疆军打回河北,就很难说了。”

  袁绍的眼睛转向刘表,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那意思很明显,依联军目前这种状况,如果不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把北疆军赶回河北,那么一个多月后,不要说把北疆军赶回河北,就连联军还在不在都成问题。也许一个多月后,联军已经一哄而散了。

  刘表自然看得懂袁绍的表情,他视而不见,神态自如地说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来得及把北疆军赶到黄河北岸去。现在的问题是,大军越过燕城后,再往前就是一马平川的大平原了。虽然北疆军的部分铁骑已经到了河内和兖州的两翼战场,但他们还有一部分铁骑在我们的正对面,我们要想占据白马和濮阳,有相当的难度。”

  袁绍冷笑了一声。

  逢纪鄙视地看了刘表一眼,“景升兄,北疆军最强悍的军队就是铁骑了,你不想和他的铁骑打仗,将来你怎么击败李弘平定天下?遇到北疆铁骑你就失去信心,不敢打仗,那将来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李弘独霸河北三州,把大汉的江山社稷一分为二?这次我们有将近二十万大军,有充足的准备,而且北疆铁骑又分兵于两翼战场,正面战场上的北疆铁骑并不多。”逢纪盯着刘表,嗤之以鼻,“这样你都不敢打?”

  刘表给逢纪一顿嘲讽,脸上的颜色变得很难看,“我们明天北上。本初兄率军攻击燕城,我率军攻击桃城、瓦亭一线。”

  桃城、瓦亭在燕城的东北方。如果联军突破了桃城、瓦亭一线,燕城侧翼防线随即告破,北疆军只能再次后撤。刘表的这个提议得到了袁绍的同意,但袁绍也担心遭到北疆铁骑的迎头痛击。虽然正面的北疆铁骑人数不多,但一两万人还是有,这支大军假如铺天盖地的杀过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九江军、江东军、汝南军和在冀州大战中遭遇重创的荆州军极有可能率先崩溃,这几支军队的崩溃马上就会动摇整支大军的军心,从而造成联军的整体崩溃。所以他建议大军攻占燕城后,分批北上。这样一来,前锋大军即使被北疆铁骑打垮了,也不会影响到后续大军。而北疆铁骑在击败前锋大军后,锐气大减,无法坚持再战,这时后续大军一拥而上,反而能一鼓作气打到黄河岸边去。

  袁绍的这个办法得到了众人的一致认可。此次北上有将近二十万大军,北疆军不可能守得住燕城,因此几个人信心百倍,马上商议前锋军的组成。

  袁绍提议把曹操的兖州军,关羽的徐州军,辛评、蒋奇的河南军,刘磐、文聘的荆州军放在最前面。这几支军队的大部分将士都参加过前年的冀州大战,和北疆铁骑都交过手,车阵的使用相对比较娴熟。由这些人和北疆铁骑率先对阵,即使不能取胜,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如果他们能利用车阵把北疆铁骑拖住,等待后续大军冲上来前后夹击,很有可能重创北疆铁骑。

  现在刘备统率的部分军队正在河内和彭烈交战,不可能渡河而来,为了加强前锋军的力量,袁绍打算让曹操统率兖州军从封丘急速北上会合。但刘表面有难色,把最近几天曹操和纪灵、关羽、张飞等人的激烈冲突说了一遍,“以我看,还是算了,曹操来了反而坏事。曹操如果到了燕城,前锋军肯定由他指挥,关羽、张飞即使顾全大局遵从曹操的命令,但一旦北疆铁骑杀过来,战场上乱成一团,他们之间还会齐心协力吗?生死关头,恐怕不太可能吧?”

  袁绍一听马上作罢。联军的指挥已经乱了,现在正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而曹操此刻已被自己逼到绝境,一旦他发了疯,在战场上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到手的胜利很可能转眼灰飞烟灭。

  “让他留在封丘还是有作用的。”刘表说道,“此次攻击封丘,他的损失虽然很大,但他最近从徐州战场调回了三千虎豹骑,手上还有近万人马。我们在攻打燕城、白马的时候,如果阎柔率军攻击浚仪、中牟一带,可以让他南下阻击,保护大军的粮道。”

  袁绍抬头看着刘表,神色冷峻。刘表心里有鬼,他成心想把曹操救出来,以便在大战后和曹操、刘备等人结盟制约袁绍。所以他不敢和袁绍对视,马上转头借着和刘备说话的机会,掩饰心中的慌乱。

  “景升兄,那就这样吧。”袁绍挥手说道,“我们燕城再见。”

  ****

  九月初四,黎阳。

  黄河河面上,五架船桥在滚滚波涛中上下起伏,恰似五条巨龙蓄势待发准备一飞冲天。

  船桥上,五彩缤纷的战旗迎风招展,一队队的铁骑将士牵着战马,向黄河南岸急速而行。

  大河河堤上,李弘驻马而立,披散的长发随风狂舞。

  在他的身后,十几员大将一字排开,目不转睛地望着行进中的铁骑大军。

  “十年了。”李弘转头看向鲜于辅,“十年前,我们北上大漠,和大帅对阵于落日原,当时我们就带着这样一支声势浩大的铁骑大军……”

  “十年前,我们在落日原击败了鲜卑人,重振了大汉天威,今天,我们一样要带着这支大军横扫中原,再振我大汉天威。”鲜于辅高举马鞭,迎风狂吼,“凡犯我大汉天威者,必杀。”

  李弘心潮澎湃,高举双臂,仰天长啸。

  “呼嗬……”弧鼎猛然高举长矛,纵声狂呼,“呼嗬……”

  “呼嗬……”射缨彤、射虎、鹿欢洋、弃城等胡族诸将紧随其后,振臂欢呼,“呼嗬……”

  赵云、燕无畏、铁钺、雷子、鲜于银、李溯、楼麓、刘冥等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大漠,回到了纵横边陲的岁月。他们满腔的热血霎时沸腾了,他们高高举起了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出来,“呼嗬……呼嗬……”

  “呼嗬……”远处的亲卫骑们同声呼应。

  吼声如雷,霎时跃空而起,响彻了大河上下。

  “呼……嗬……”大河两岸,九万铁骑将士声嘶力竭,奋力狂呼。一时间,风起云涌,山河震撼。

  ****

  九月初五,燕城。

  蒯越、庞季、黄忠、关羽等人率军急速杀到燕城,并迅速向桃城、瓦亭一线发起了攻击。

  吕布、樊篱的南军,颜良、文丑统率的冀州七大营和管亥的青州军大约五万多人拼死阻击。

  联军的后续大军在徐璆、纪灵、孙辅、鲁肃等人的统率下,陆续赶到,兵力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北疆军岌岌可危,防线频频告急。

  与此同时,袁绍、夏侯渊、刘磐、文聘等人统率大军杀到燕城,并向燕城发起了攻击。

  麴义率领大约两万多北军将士迎战。

  当天晚上,张燕接到吕布、颜良的告急,联军在瓦亭战场连续不停地攻击,大军损失太大,请求后撤。

  张燕回书,明日清晨,大军全线后撤。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六十七节

  九月初五,白马。

  睛空万里,朵朵白云如同大海上涌起的层层浪花,点缀在湛蓝色的天空上。

  白马城四门紧闭,城楼上的大纛凌空飞舞,似乎要乘风而去。各色战旗在风中尽情舒展开矫健的身姿,巨大的叫啸汇成了道道声浪剧烈地撞击在城池上空。

  城墙上站满了人,神情肃穆的官吏,惊慌失色的守城士卒,恐惧不安的民夫,所有人都睁大双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城外。

  “呜呜……”苍凉而雄浑的号角声蓦然响起,就象一道金色闪电突然划空天宇,紧接着天雷霹雳炸响,天地骇然变色。

  城楼上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呼,极度的惶恐霎时笼罩了整座城池。

  “呜呜……呜呜……”号角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响亮,此起彼伏,转眼间便淹没了大地上所有的声音,带着无穷的杀气直冲霄汉。

  城外是人的海洋,是战马的海洋,是旌旗的海洋,是血腥和恐怖的海洋。

  九万铁骑大军排成密密麻麻的方阵,从城外的平原上一直延伸到遥远的地平线上,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炙热的太阳好像无法忍受九万人的凛冽杀气,抱着自己的脑袋面无人色地躲进了云层。

  战马在奔腾,大地在铁蹄的践踏下无助地呻吟着,白马城在铁骑大军凌厉的锋锐下变得弱不禁风,就象一头被拔出了利齿的猛兽蜷缩在一旁不停地颤抖着,呜咽着。

  冀州太守杨奇站在城楼上,双手撑着冰冷的城墙,消瘦的身躯随着城楼轻微地战栗,眼里的神情非常复杂。有兴奋,有惊恐,有悲哀,有无奈,有担忧,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几丝惆怅。站在他身边的各级大吏们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没有欢呼雀跃,也没有议论纷纷,他们好象还没有从极度的惊骇中苏醒过来,一个个茫然地望着城外铺天盖地的大军。

  从城外传来的巨大轰鸣声,从城楼上传来的阵阵叫喊声,吸引起了城内民夫们的好奇。人们蜂拥冲上城墙,争相目睹这前所未见的惊人一幕。

  传闻中的大漠胡骑,传闻中的世代敌人,突然出现在了中原战场上。

  披头散发的匈奴人,光着脑壳的髡头鲜卑人、乌丸人,成群结队,数不胜数。他们象决堤的洪水一般,一路咆哮着,浩浩荡荡地冲向了远方。

  铁骑大军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越过了白马城,卷起的冲天烟尘笼罩了城池,遮蔽了天空。

  黄昏,铁骑大军到达平阳亭。

  胡骑营校尉祭锋率部迎上,禀报了前线战况,“叛军在燕城、桃城和瓦亭一线展开了全面攻击。我大军由于兵力不足,各战场险象环生,急待后撤。”

  “急告张燕大人,我已统率铁骑赶到平阳亭,凌晨时分当能部署完毕,请他按预定计策于明日清晨时分撤出燕城。”李弘转身吩咐傅干,“急召各部统军大将,立刻到中军议事。”

  黑幕悄然将临,在中军临时大帐内,灯火通明。

  傅干站在地图前,右手从地图上的平阳亭和燕城之间重重地划了一条线,“平阳亭到燕城之间,有七十里路程。我万大军将在平阳亭正面部署五万铁骑。其余四万铁骑在战场左右两翼依次列阵,每隔十里部署一万大军,以持续保持大军的强悍攻击力,争取一鼓作气打到燕城,最大程度地诛杀叛军。”

  “大单于刘豹、大单于楼麓、大单于蹋顿和射缨彤、鹿欢洋、射虎等诸王率军布阵于平阳亭正面战场。”傅干手指大将军李弘,“你们由大将军亲自统率,向叛军的前锋军发起攻击。只要击溃了叛军的前锋军,这一仗就再无悬念,叛军将一溃千里,彻底败亡。”

  “五万铁骑强行突破叛军的前锋军并展开追杀,强悍的攻击力最多维持五里。五里后,铁骑的速度和攻击力都将急骤下降,这有可能导致叛军的后续军队得到逃亡的时间。所以我们在平阳亭西南十里处的大石聚设下第二个攻击阵列……”傅干手指鲜于辅,“军议结束后,左卫将军鲜于大人将统率马城、渔阳两营铁骑急速赶到大石聚设伏。”

  “龙骧将军赵云大人将统率刘冥、弧鼎、弃沉、祭锋等诸位大人设伏于平阳亭西南二十里处的小马亭。”

  “漠北都护燕无畏大人将统率金雪原的铁钺大人、北部鲜卑的拓跋貉大人设伏于平阳亭西南三十里外的纪亭。”

  “雷子大人将统率五原营的乌拉铁骑,西部鲜卑的泄圭泥大人设伏于平阳亭西南四十里外的土伯亭。”

  傅干接着详细交待了各部的攻击步骤和应变之策。

  “诸位大人如无异议就立即出发,依令执行。”李弘站起来,用力一挥手,“明天晚上,我们燕城见。”

  诸将轰然应诺。

  ****

  九月初六,燕城。

  凌晨,快马飞驰入城。

  大将军李弘书告张燕,铁骑各部已经进入预定位置,前线大军可以后撤,但务必注意,后撤各部要死死咬住叛军,不能让叛军前后之间拉开太大距离,以致于让大军无法完成预定攻击目标。

  张燕大喜,命令麴义、吕布、颜良等人各率大军,于清晨时分依次撤出战场。张燕郑重嘱咐各部将领,不要撤得太快,要让叛军感觉到我们是被打退的,而不是主动撤退的。

  叛军的攻击在凌晨逐渐停下,到了清晨,叛军迫不及待地再度发起了攻击。

  桃城战场上的北疆军率先抵挡不住,被徐州军一番猛攻之后,防线告破。颜良、文丑率军急撤,关羽、张飞、纪灵等人随后展开追击。

  桃城失守。燕城侧翼受到威胁,麴义随即后撤。袁绍指挥大军杀进城内,辛评、蒋奇、夏侯渊、刘磐、文聘等人各率军队衔尾猛追。

  颜良率军撤到瓦亭,和吕布、樊篱会合,在瓦亭拼死阻击。蒯越、孙辅、鲁肃得知燕城、桃城都已攻克,士气大振,攻击的势头一浪高过一浪。北疆军抵挡不住,全线后撤。

  上午,袁绍、刘表联名书告前线各部将领,前锋军由蒯越指挥。前锋军各部将领在追击过程中,迅速率领各自的军队靠拢集结并形成攻防兼备的坚固战阵,严防北疆铁骑的袭击。联军其余军队一部分由袁绍亲自统率,紧随前锋军之后,一部分由刘表统率,带着粮草辎重随后跟进。

  关羽、张飞的追击速度最快,两人曾在冀州战场上被杀得铩羽而归,对北疆军恨之入骨。此刻眼见北疆军抱头鼠窜,兴奋不已,督军猛追。蒯越担心两人失去保护,遭到北疆军的反扑,急令辛评、夏侯渊等人随后赶上。辛评、夏侯渊都曾在平阳亭遭到北疆铁骑的重击,所以极为小心,他们不但没有听从蒯越的命令迅速赶上徐州军,反而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吕布、颜良接到斥候的禀报,立即指挥郭勋、高顺两营人马停下,调头迎上徐州军。

  两军狭路相逢,短兵相接,两三万人在一处空旷的原野上展开了激烈厮杀。

  关羽远远看到高顺的战旗,怒火中烧,带着一队百人亲卫骑像一支厉啸的长箭,狠狠地射向了北疆军的中阵,所到之处,挡者披靡。徐州军士卒看到主将身先士卒,锐不可挡,无不士气如虹,奋勇向前。

  高顺看到敌方突骑如入无人之境,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下,断肢残臂在空中飞舞,人头在风中跳跃,他愤怒了,举枪狂呼,“杀……杀上去,宰了他们……”

  高顺一马当先冲进了敌阵,长枪如闪电一般连挑两骑,“砍倒战旗,给我砍倒它。”

  北疆悍卒高声狂呼,蜂拥而上,“杀了关羽,杀死他……”

  “去死吧。”关羽虎吼一声,长刀雷霆劈下,一颗喷血的人头冲天而起。高顺飞马而至,长枪厉啸直刺面门。关羽眼明手快,一拳砸开枪柄,长刀顺势下剁,高顺坐下战马的前腿顿时离体而去。战马惨叫痛嘶,一头栽倒在地。高顺怒吼一声,单掌砸上马背,身躯腾空而起,同时长中长枪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倒撞向后。

  此刻两马相错,关羽已飞马而过。高顺这一枪没有刺中关羽的后背,笔直刺进了关羽坐下战马的马屁股。战马受痛,霎时直立而起,把全无防备的关羽掀翻在地。

  高顺掉到了地上。亲卫们大惊失色,连连高呼,“护住大人,护住大人。”

  关羽一跃而起,听到敌方士卒的叫声,立时意识到刚才擦肩而过的人就是高顺,他兴奋地连声狂吼,“围上去……杀死高顺,杀死他……”

  没人能挡得住关羽。眨眼间,他剁倒两匹战马,杀死三名北疆悍卒,战刀带着满天血花凌空而下,“杀……”

  高顺站不起来了,他掉落地上的时候右腿崴了一下,痛彻入骨,只能半躺在地上,举枪拦截。关羽吼声如雷,连剁五刀,刀刀砍中长枪,长枪承受不住,一分为二。

  关羽狂喜,再起一刀,“杀……”

  半空中一道寒光如电闪过,“当……”一声巨响,火星四射。关羽长刀弹起,连退两步。

  “你是关羽?”高顺的身边出现了一位魁梧大汉,手上战刀兀自轻微震颤,“我叫颜良。”话音刚落,颜良身如猛虎,纵身冲向关羽。关羽惊叫一声,长刀呼啸而起,一时间只见金铁交鸣,四溅的火星漫天飞舞。关羽连连后退,险象环生。两人四周,欢方士卒纠缠在一起,酣呼鏖战,血肉横飞,谁都无法冲上来相助。

  颜良声若惊雷,步步进逼,一口气连砍十七刀。关羽竭力死挡,用尽全身力气想扳回劣势,无奈颜良勇猛无比,一刀比一刀凶狠,把关羽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颜良猛地停下身形,双手举刀,仰首狂呼,“杀……”战刀呼啸而下。

  关羽大吼一声,长刀迎面挡上。

  刀断,二刀皆断。两人惊呼一声,同时飞身急退。

  关羽的亲卫骑左右扑上,护住关羽呼啸而去。

  文聘、刘磐率军急速赶上,并从两翼展开包抄。

  吕布急忙下令鸣金撤兵。

  此刻郭勋带着一队人马正在敌阵中与徐州军激烈厮杀,他被张飞的部下缠住,根本撤不下来。

  吕布得到禀报,毫不犹豫,长戟前指,带着亲卫骑如狂风一般卷入敌阵。吕布战马如龙,铁戟如飞,在阵阵惊雷般的吼声里,肆意吞噬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百名悍卒紧随其后,勇不可挡,无坚不摧。

  张飞命令士卒们避其锋芒,让开通道,转而堵住吕布的后路,把他困在阵中。只待援军赶到,必能将其诛杀。

  吕布会合了郭勋,命令亲卫骑护在步卒两侧,奋力突围,但敌军层层围上,杀不胜杀。

  吕布大怒,猛然调转马头,单枪匹马,直杀中阵。敌卒抵挡不住,被吕布杀得四散而逃。吕布纵马如飞,直冲中军大纛。敌卒发现了吕布的意图,拼死阻击。张飞也带人急速杀来。吕布情急之下,拨刀刺进马臀。战马痛极,腾空飞起,一头撞上大纛,臂粗的旗杆一折两断,大纛轰然倒地。

  徐州军顿时大乱。

  郭勋趁机指挥士卒奋力杀出。吕布的亲卫骑随即分出一半人马,返身杀进敌阵援救吕布。

  张飞怒极,高声咆哮,长矛直取吕布。吕布夷然不惧,铁戟上下翻飞,且战且走。四周的敌卒稍有躲闪不及便身首异处。

  张飞气得破口大骂,连声怒吼,“散开……散开……射死他,射死他……”

  敌人退得快,吕布的速度更快,他总是出现在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手中长戟如划空闪电,一边畅饮敌卒鲜血,一边发出骇人心魄的追魂厉啸。

  突然,吕布大吼一身,手中长戟拄地,血淋淋的身躯乘势腾空飞起,如同九天黑鹰一般在空中滑翔数步,越过人群,一头撞上了从远处急驰而来的敌骑。敌骑猝不及防,被吕布撞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叫。两人的身体叠在一起,凌空飞出。吕布手中长戟再度拄地,人借反弹之力,不落反升,稳稳落到了马背上。

  “走……”吕布一拳擂下,战马吃痛,长嘶跃起,连撞数人,急驰而去。

  “围住他,杀死他……”张飞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高举长矛,带着亲卫骑发力狂追。

  纵马飞驰的吕布猛然转身,手中长箭对准张飞急速射出。

  张飞想都没想,甩掉长矛,抱着脑袋翻身就滚下了马背。

  “嗖……嗖……嗖……”三支利箭呼啸而过。一支钉进了马脖子,一支将张飞身后的亲卫射落马下,一支划空而过没入满天箭矢之中。

  一弓三箭,三箭齐发。张飞在落地之前,望着从自己眼前如闪电一般飞过的三道箭影,不禁发出一声惊叹。中箭的战马直立而起,痛苦地长嘶几声,然后一头栽倒在地。张飞刚想站起来,却被这战马的前蹄扫中,身躯打横飞出,摔得眼冒金花,晕头转向。

  吕布角弓连响,长箭如飞,接二连三射倒敌骑。敌骑大恐,竟不敢再追。

  吕布的亲卫骑正在奋力杀进,忽然看到吕布单枪匹马杀了出来,无不振臂欢呼。

  “走……走……快走,杀出去。”吕布高举长戟,纵声狂呼。

  众人一拥而上,护着吕布绝尘而去。

  蒯越、辛评、夏候渊等人随后赶到。近六万大军向平阳亭快速推进。

  辛评驻马于一处土坡之上,神色紧张地四下张望。他有前车之鉴,非常担心遭到北疆铁骑的突袭。

  “北疆军已经在平阳亭设伏两次,如果这次他们想袭击我们,不会再选择平阳亭了,估计会选择在平阳亭的南部或者北部平原。”辛评手指四周广袤的平原,担忧地说道,“我们应该在三十里范围内密布斥候,以防不测。”

  蒯越摇摇头,“那是让他们去送死。燕城到平阳亭只有七十里,而双方军队的距离仅有数里,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的斥候如果深入到平阳亭一带,必定会被对方的斥候杀了。”蒯越停了一下,看看辛评忧心忡忡的脸,小声安慰道,“你不要太担心。本初就在我们后方二十里,到了下午景升兄也要带着军队北上,三支大军相隔很近,即使北疆有铁骑杀过来,我们也能迅速得到支援。”

  “现在河内和兖州战场上都有北疆铁骑。在我们正对面的铁骑已经不多了,估计也就是一些匈奴人。另外,我们有战车可以组建车阵,有曾经对抗过铁骑的数万将士,有强弓弩炮,有十几万后续大军,还有充足的预防和准备,难道这样还不能击败他们?当年李弘在西凉的时候,屡屡以步卒战阵击败数倍于己的胡骑,他们能取胜,为什么我们不行?”

  辛评苦笑,凑近蒯越的耳边说道,“正是因为李弘有丰富的用步卒大军击败铁骑的经验,所以他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以为他是六月惊雷?是和连、拓跋锋?他是李弘,是豹子李弘。”辛评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一头豹子。”

  蒯越有些不满,他瞪了辛评一眼,“你以为死守官渡,不和李弘决战就能击败他?他今年撤走了,明年就不来了吗?北疆永远都有战马,永远都有彪悍的骑卒,是不是我们因此就要放弃北伐,放弃平定天下,放弃重振社稷的大业?”

  辛评不再说话,他紧紧闭着嘴巴,一言不发。这些人现在都疯了,被眼前几场脸利冲昏了头脑,他们完全忘记了冀州大战惨败的教训。今日北疆军的全线撤退和前年那一战是何其相像。李弘是靠铁骑起家的,擅长骑战,只要给他机会,他会用铁骑把我们撕成碎片。

  “异度(蒯越),让各部拉近距离,放慢脚步,我们只要在天黑前到达平阳亭就行了。”辛评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劝道,“将士们连续行军,连续作战,已经疲惫不堪,还是慢一点好。”

  “我们累,北疆军更累,你以为他们还打得动吗?”蒯越冷笑道,“现在双方比的就是韧性,就是体力,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是胜利者。”

  蒯越不再理睬辛评,下令大军加快推进速度,并催促袁绍率中军尽快赶上。此次如果不能重创北疆军,不能大量消耗袁绍的实力,就算取得了中原大战的胜利,也很难对天下局势产生什么影响,对大汉社稷更是没有任何助益。假如河北实力犹存,袁绍全取中原,妄图篡夺大汉社稷的力量将越来越强大,而大汉也就愈发看不到重振的希望了。

  天边突然卷起一股烟尘,接着一支铁骑大军冲出了地平线,象潮水一般呼啸而来。战马奔腾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大,渐渐震耳欲聋。大地在这一刻剧烈地颤抖起来。

  报警的战鼓声响彻了原野。

  联军将士迅速结成了十几个方阵,并在阵前竖起了一面面巨盾。各式战车被推到阵前列,交错排列。几百台弩炮一字排开,张开了血盆大口。战阵内,一万多名强弓手蓄势待发。

  北疆铁骑浩浩荡荡地杀来,几百面黑豹战旗迎风飞舞,气势如虹。

  “射……射……射……”不待铁骑大军靠近,蒯越就下令射击了。第一轮齐射虽然射不到敌骑,但对己方的士气也却是一个巨大的鼓舞。

  霎时间,箭矢如蝗,遮天蔽日。

  “呜……呜……”

  号角长鸣。

  北疆铁骑逐渐慢下,并有几十骑率先冲出,逼近敌阵观察。

  灰濛濛的尘雾铺天盖地地席卷而至,天空顿时为之一暗。

  蒯越大惊,连连下令,“射……给我连续射……”

  弩炮的吼叫声瞬间响成了一片。

  号角再响,烟尘更大,而战马奔腾的轰鸣声却逐渐远去。

  北疆铁骑撤了。

  联军将士难以置信,他们久久望着消失在天边的铁骑,不敢想象自己竟然逼退了当今天下最强悍的军队。

  “咚……咚……”战鼓声突然冲天而起。

  将士们被高昂的鼓声所惊醒,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武器,放声狂吼,兴奋的欢呼声经久不绝,重重声浪穿云裂石直上九霄。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蒯越高举双臂,冲着辛评连声狂吼。

  辛评神情淡漠,望着依旧飘浮在空中的尘雾,若有所思。北疆军的铁骑并没有想象的多,甚至连一万人都不到。他们的铁骑呢?难道回援冀州了?如果臧霸、陈登已经杀进冀州,李弘想以最快速度挡住他们,那么调派铁骑回援是最好的办法。真的是这样吗?

  联军前行到距离平阳旁三十里的时候,吕布、颜良再度返身阻敌。

  这次联军不愿意和北疆军混战了,他们担心阵势散开后,会遭到北疆铁骑的突袭,所以仅以箭阵迎战,把北疆军挡在两军阵前。

  双方僵持了一会,天边果然烟尘再起,北疆铁骑又出现了。大概是因为步卒大军未能诱出对手无法展开攻击的原因,铁骑大军奔行数百步后,便转身撤走了。

  蒯越等人摸清了北疆军的意图,六万大军随即紧紧抱在一起,行军速度大为迟缓。

  蒯越书告袁绍、刘表,认为北疆铁骑已有部分回援冀州,以目前北疆铁骑的数量,显然无法从正面取得突破。所以他估计北疆军要放弃利用铁骑偷袭联军的计策,转而利用其强悍的步卒大军,白马、濮阳等坚固城池,以及战场距离黄河近,粮草可以就近得到补充等优势,和我们继续对峙下去。为击碎北疆军固守黄河南岸,占据兖州的梦想,同时也为了防备北疆军从两翼战场取得突破,让我们的歼敌之策计策功亏一篑,还是请大人急速和我们会合,共击平阳亭,以便明日北上杀向白马城,以最快的速度把北疆军赶过黄河。

  袁绍带着陶义、王摩、纪灵、孙辅、鲁肃等四万大军跟在前锋军后面,缓缓而行。接到蒯越的书信后,袁绍一直紧悬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北疆铁骑,但目前看来李弘并没有在正面战场上部署铁骑主力。乌巢和故市的粮草被烧后,李弘大概改变策略,打算撤兵回守白马和濮阳一线,因此他把铁骑主力都尽数派遣到了两翼战场,以求利用铁骑的优势在两翼战场迅速取得突破,从而威胁河南和联军粮道,把联军拖在河南。这个计策的确不错,但李弘没有预料到联军的攻击速度太快,他的部署被打乱了,顾此失彼了。这是击败北疆军最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袁绍顾虑一去,随即下令各部加快速度,迅速拉近和前锋军的距离。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六十八节

  平阳亭。

  大将军李弘、左将军麴义、右将军张燕、贾诩、傅干等人听完射缨彤的述说,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今天射缨彤、席欢洋奉命带着铁骑佯攻叛军,一是为了给叛军造成北疆主力铁骑已经离开白马、平阳亭一线,转到河内和兖州两翼战场的假象,让叛军减少戒备,加快攻击速度。二是想试探一下叛军的防守能力,看看他们的攻防战阵会不会对铁骑的攻击造成威胁。

  “现在看来我们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但是……”射缨彤看看李弘,迟疑了片刻,“叛军的攻防战阵很坚固,如果强行攻击,伤亡会非常大,而且还会严重迟滞大军的攻击时间。一旦我们在平阳亭战场耽误太久,或者被叛军拖到了晚上,那我们就很难全歼燕城以北的叛军了。”

  “袁绍和刘表把我们当年对付胡骑的办法全部学到了。”麴义恨恨地一挥手,“他们两个都参加了当年的翼城大战,对我们击败六月惊雷数万羌骑的过程一清二楚。前年冀州大战的惨败,大概让他们想起了往事,所以这次特意准备了很多器械,打算和我们的铁骑正面对决。”

  “我们在西凉打了几次大战,尤其是青石山和薄落谷的两次阻击,不但把鲜卑人挡住了,还给了他们沉重一击。”射缨彤用鲜卑话对李弘说道,“这次南下,很多部落大人都担心自己受损过大,将来可能会在大漠被其它部落吞并,所以心中惶恐不安。大将军如果下令他们从战场正面不计代价地强攻,他们马上就会想到过去的惨痛教训,攻击的决心和信心会大打折扣。”

  其他人听不懂鲜卑话,都拿眼睛看着李弘,等待他的解释。李弘想了一下,把射缨彤的意思说了一遍,然后问张燕道:“叛军的中路大军大概有多少人?是不是和他们的前锋军一样,也有非常坚固的攻防战阵?”

  “从斥候的探查来看,中路大军大概有四万多人,他们看到了袁绍的战旗,还有九江军和江东军的战旗。”张燕说道,“这路大军带了不少辎重,战阵也没有他们的前锋军那样牢固。”

  “此次我们撤得快,叛军的追击速度也非常快。很多重型器械都丢在了后面,而九江军、江东军几乎没有什么重型器械,所以这一路人马相比他们的前锋军,防守能力差了很多。”贾诩接着说道,“叛军要想防备我们铁骑大军的攻击,不仅需要巨盾巨矛和强弓弩炮,更需要有众多经验丰富的士卒。叛军的前锋军大都是前年参加冀州大战的军队,比如蒯越、辛评、蒋奇、夏侯渊、刘磐、文聘、关羽、张飞。这些人和他们的手下都有一定的对抗经验,打起来的确难度很大。”

  “叛军前锋军的人数已经确定了吗?”李弘又问道。

  “可以确定为六万人左右。”张燕说道,“我们仔细查看过了,前锋军的帅旗在蒯越的军中,这支军队现在由他指挥。另外,蒋奇、夏侯渊、关羽这些人的手下都是各地的精兵,如果强行攻击,我们的伤亡的确不小。”

  李弘沉吟良久,突然说道:“立即改变攻击策略,让步卒大军和一部铁骑把叛军的前锋军拖在平阳亭,暂时不打它,然后再派一部铁骑挡住叛军的后军,阻止他们的救援。”李弘举起大手,用力拍在了地图上,“我们集中大约七万铁骑,先围歼叛军的中路大军,围歼袁绍。”

  麴义、张燕、贾诩等人互相看看,同时点头。

  “这样一来,我们今晚就到不了燕城了。”麴义遗憾地摇摇头。

  “如果能全歼叛军的前锋军和中路大军,中原大战就结束了。”张燕笑道,“你想什么时候到燕城都可以。”

  李弘和众人简单商量了一下细节,随即下令由张燕坐镇平阳亭指挥全局,麴义指挥南北两军和鲜于辅的铁骑在平阳亭一带拖住叛军的前锋军,雷子率军急速杀向燕城、瓦亭一带挡住叛军的后路大军。

  “传令燕无畏,率所部铁骑,立即会合赵云,向小马亭方向靠拢,准备会同主力围歼袁绍。”

  ****

  下午,蒯越指挥前锋军推进到平阳亭。

  麴义、吕布集结了七万步卒大军,依据有利地形,奋力阻击。

  鲜于辅、鲜于银、李溯、公孙续等人各带一部铁骑,围着联军的战阵往来奔驰,不时做出攻击之势,迫使联军不得不坚守战阵,唯恐让北疆铁骑突进阵内。

  下午,平阳亭西南二十里,小马亭。

  正东方的地平线上,悄悄升起一片尘雾,这片尘雾越来越大,渐渐遮掩了天际间的湛蓝天空和灰黄色的土地。

  “咚……咚……”报警的战鼓声立时响彻原野。

  “传令各部,立即靠拢,快,快……”袁绍脸色微变,连声下令。虽然蒯越说敌方的铁骑不到一万人,但中路大军没有前锋军那样坚固的战阵,如果让北疆铁骑利用各部阵形松散的时候冲过来,大军极有可能崩溃。

  孟岱、陶义都是冀州籍将领,也曾参加过前年的冀州大战,他们从容不迫,指挥手下士卒和运送辎重的民夫们迅速利用数百部辎重大车摆下了一个车阵。辎重大车的数量有限,只能把它们摆在战场的正对面,也就是敌骑最有可能发生攻击的方向。

  纪灵、孙辅、鲁肃则指挥各自的大军迅速集结列阵,和袁绍的军队形成品字形战阵。

  “蒯大人不是说,他们把北疆铁骑牵制住了吗?”纪灵冲到袁绍身边,吃惊地问道,“怎么这里又冒出一股铁骑?我们是不是中了埋伏?”

  袁绍摇摇头,笑着安慰道:“北疆铁骑的人数有限,我们又早有预防。虽然他们有心绕过前锋军攻击我们,但很难奏效。”袁绍指指头顶上的大太阳,“在这种天气下,铁骑还没有接近我们,漫天的烟尘就已经把他们的形迹暴露了。等他们赶到这里的时候,我们早就做好防守准备了。你不要担心,没事。”

  他话音未落,战阵中突然传来惊骇的叫喊声,人们纷纷转身向背后望去。

  正西方的天际之间,一股烟尘冲天而起,就象雷雨来临前的乌云一般在空中剧烈地翻滚着,并迅速向四周弥漫扩散。

  袁绍脸色突变,心里一阵窒息,喘息声顿时急促起来。

  孙辅、鲁肃打马而来,手指西方,惶恐不安,“大人,那是怎么回事?是北疆铁骑吗?我们被包围了?”

  “不要慌,不要慌。”袁绍用力挥挥手,勉强稳定了一下紧张的心情,“这是虚张声势,是虚张声势,他们无法阻挡我们前锋军的攻击,所以虚张声势,想把我们拖在这里,给他们的大军撤出平阳亭争取时间。”

  孙辅和鲁肃互相看看,将信将疑。鲁肃拱手问道:“大人,你确信这是北疆军的疑兵之计?”

  鲁肃的官职不过是一个统军校尉,用这种口气对袁绍说话实属不敬。袁绍冷哼了一声,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挥挥手中马鞭,“我们有四万人,而北疆铁骑兵力有限,此刻他们想要展开攻击,必须集中所有兵力才能确保一击而中。如果你想获得一群羊,你愿意用一头老虎去攻击,还是愿意驱赶两只狼去攻击?李弘精通骑战,怎会在这个时候分散兵力?”袁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当然了,北疆军在无法掩藏形迹实施偷袭的情况下,如果有足够的兵力,也可以实施群狼围攻之术。不过,他们有那么多铁骑吗?”

  在骑战方面,纪灵等人没什么经验,相反,袁绍因为和李弘、公孙瓒屡屡作战,经验非常丰富。听了袁绍的解释,三人心里的紧张大为缓解。既然是疑兵之计,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鲁肃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说话失礼了,正想向袁绍道歉,就听到战阵侧翼的士卒们突然发出了一声更加惊恐的叫喊,接着叫喊声此起彼伏,象波浪一般层层涌起霎时传遍了整支大军。

  袁绍和众人骇然心惊,抬头向北方望去。

  一团巨大的烟雾冉冉升空,它就象一股呼啸的鬼风,隐约挟带着风雷之声,席卷而来。它更象一头灰濛濛的怪兽,一路咆哮着,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长大,并且肆无忌惮地吞噬着蓝天、白云和广袤的大地。

  “大人,南边,南边也来了……”

  袁绍背心一凉,彻骨的寒意瞬间袭遍全身,双手双脚好象不听使唤一般僵硬了。他低吼一声,用力扭转身躯,向南方看去。

  南方的天际之间,一股烟尘就象狂风中的烈焰一般,沿着地平线剧烈翻卷燃烧,转眼笼罩了半边天空,接着便和东、西、南三个方向的烟尘合为一体。

  袁绍目瞪口呆,他睁大双眼向四周看去,霍然发现整个地平线都已被烟尘席卷,这股铺天盖地的烟尘借着风势,正在不断蚕食着头顶上的蓝天白云和炙热的太阳,不断逼近自己这支孤零零的大军。

  “我们被包围了……”联军将士们的嘶喊声纷乱而恐惧,叫啸声震耳欲聋,所有人都被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下,隆隆战鼓声也不知何时悄然湮没于这片巨大的啸声里。

  “大人,我们不是被一群野狼围住了,而是被一群恶虎围住了。”纪灵哭丧着一张脸,望着从烟尘里冲出来的铁骑,难以置信的连连摇头,“一万铁骑?这何止一万铁骑?蒯越这个瞎子,他眼睛长在脑门上了吗?”

  七万铁骑大军从四面八方冲出了地平线,冲出了滚滚烟尘。

  “呜……呜……”号角四起,响彻天宇。

  李弘打马冲上土坡,抬眼望向战场。

  七万铁骑成环状密集列阵于天地之间,五彩缤纷的旌旗猎猎作响,就象一道道燃烧的熊熊烈焰把联军团团围住。

  两里范围内的中心地带,联军正在收缩阵势,打算结阵死守。

  祭锋高举黑豹战旗,紧随李弘身后。司马懿、魏延、傅干、王凌身着戎装,驻马立于李弘左右。胡骑营将士,这些曾经追随李弘征战四海的黑豹义从们,列阵于后,士气如虹。

  “呜……呜……”悠长的号角声接踵响起。各部统军大将都在催促李弘,立即攻击,立即攻击。

  李弘转头看看司马懿等人,冲着他们微微一笑。“跟着我,一直跟着我,不要离开。”

  四个人连连点头,激战来临前的紧张气氛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可是七万人的铁骑大战,是规模空前的一场大战。

  联军战场内一片混乱,战鼓声凌乱不堪。各军将士人人自危,拼命向战阵中心挤压,好象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恐慌。

  袁绍驻马立于大纛下,望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北疆铁骑,已经把前前后后想明白了。

  今天这一仗,早在河北的预料之中。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河北的兵力不足,甚至包括晋阳朝廷的很多大吏,但所有人都上当了,谁都没有想到李弘竟然从大漠上调兵。从胡族诸部调兵征伐由来已久,但过去朝廷征调匈奴人、乌丸人和羌人是为了戍边,为了抵御其它胡族的入侵,为了平定边郡的叛乱。很少有人敢把胡族铁骑征调到长城以内的边郡作战,更没人敢把胡族铁骑征调到中原作战。正是因为历史上从未有这个先例,正是因为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李弘竟敢征调胡人南下中原打汉人,所以人们都没有想到河北竟然还有机会实施致命的一击。

  败了,中原大战失败了。袁绍仰天长叹,心中极度沮丧。此刻他非常痛恨李弘,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失败,自己可以接受,但用胡人击败自己,自己实在不能容忍。为什么要用胡人打汉人?几百年来,大漠上的胡族频繁入侵,屠杀了大汉无数子民,和大汉仇深似海。今天你为了篡夺社稷,竟然从大漠借兵南下屠杀汉人,你还是大汉人吗?你还有大汉人的良知吗?

  “大人,李弘这个逆贼竟然借兵大漠肆虐中原。”鲁肃手指前方,愤怒地高声咆哮,“我们和他拼了,杀了这个无耻的逆贼,杀了他。”

  陶义、孟岱、纪灵、孙辅等人虽然脸显绝望之色,但心中却也是义愤填膺。胡人,竟然在中原看到数万胡人铁骑,今天竟然要葬身于胡人的铁蹄之下,就是死了也于心不甘啊。当年董卓祸乱社稷之时,当年他在无奈之下被逼回关中之时,他也不曾到西凉借调羌人出战。今天的李弘竟然丧心病狂到了如此令人发指的地步,当真可谓是本朝四百年来第一叛逆。

  “擂鼓……擂鼓……”袁绍突然高举双手,纵声狂吼,“今日和李弘誓死一战,誓死一战……”

  “誓死一战……”纪灵等人放声高呼,飞马各驰本阵。

  猛烈而雄浑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李弘抬头望向蓝天。

  先帝你在天之灵,诸位兄弟们的在天之灵,保佑大汉,保佑大汉的将士们,保佑我……

  李弘缓缓举起长枪。

  数百名号角兵举起了牛角号。

  李弘左手勒缰,右脚狠踹马腹。战马吃痛,猛然直立而起,仰首长嘶。

  “杀……”李弘挥动长枪,声嘶力竭,“杀……”

  战马腾空而去,纵身冲向土坡,向战场飞驰而去。

  “呜……呜……”冲锋的号角霎时响彻霄汉。

  “轰……”七万铁骑大军在号角声中缓缓起动,就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开了堤坝,发出一声震撼天地的轰鸣。

  李弘一马当先,牢牢控制着战马的速度,带着大军迅速推进。

  司马懿、魏延、傅干、王凌、祭锋等人都是第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铁骑大战,他们兴奋地连声吼叫,浑身的热血随着耳畔呼啸的狂风沸腾起来。

  赵云神色冷峻,强健的身躯随着奔腾的战马上下起伏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的叛军大纛,那是他的目标,他要第一个杀到那里。

  刘冥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里,举起长矛捅了身边的弧鼎一下,“你有多长时间没有看到这种场面了?”

  “十年了。”弧鼎冲着他高声吼道,“落日原大战后,大将军就没有带我们这样痛快地打过仗了。”

  “估计将来也没有了。”弃沉把战刀扛在肩上,冲着刘冥叫道,“此仗过后,我们可以在大漠过上一段安稳日子了。”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战。”弧鼎大笑道,“最后一战。”

  蹋顿面如寒霜,望着身前身后数不清的黑豹战旗,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敬畏的感觉。十几年来,自己和大将军数次交手,每每以失败告终,但从来没有象今天这样感到害怕,感到恐惧。千里迢迢地来到中原,第一次冲上战场就是围歼,一切都在大将军的掌控之中。和这样的人为敌,根本就是自寻死路。当年大漠上的慕容风何等厉害,但最后依旧败于大将军之手,战死于落日原一役,后起之秀柯比熊更是被大将军赶到了荒凉的大鲜卑山。如果不是大将军顾念旧情,柯比熊这小子估计早就身首异处了。此仗过后,大将军将席卷天下,我们在辽东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跟着大将军,追随大将军,也许是我们这一代乌丸人能够过上安稳日子的保证。

  “呜……呜……”号角再度响起,穿透了厚厚的轰鸣声,传到了战场上每一个角落。

  蹋顿突然举起长矛,回首狂呼,“加速,加速……”

  大地在剧烈的颤抖,联军每一个将士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随着颤抖的地面疯狂加剧。

  铁骑大军像惊天海啸一般掀起重重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地砸了过来。

  袁绍面无人色,高大的身躯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似乎想在绝境之中寻找到一丝生存的缝隙。

  纪灵、孙辅、鲁肃等人肝胆俱裂,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们第一次感受到当死亡卡住自己脖子的时候竟是如此恐怖。

  联军的士卒发出绝望的叫喊,他们拼命地向后退缩,拼命地向后挤压。每退一寸好象都能给他们带来生存的希望,为了这点点渺茫的希望,有人举起了武器,象疯子一样砍杀了自己的袍泽兄弟。

  战马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铁骑将士们趴伏在马背上,狠命催动着坐下的战马让它们达到极限速度。

  轰鸣声骤然高涨,天地在这瞬间摇晃起来。

  “呼……嗬……”李弘挥舞着长枪,纵声狂呼,“呼……嗬……”

  “呼嗬……”黑豹义从们举起武器,用尽全身力气放声狂呼,“呼嗬……”

  “呼……嗬……”七万将士同时呼应,如同千万个天雷炸响在战场上空,霎时风云色变,天地为之动容。

  “呼……嗬……”七万将士的怒吼声,七万匹战马的奔腾声,终于汇成了一道无可匹敌的声浪,轰然炸中在战场中央。

  联军顿时崩溃。

  列阵左翼的九江军士卒率先调头冲击本阵。本阵大乱,近万人接着调头冲击中阵。中阵都是袁绍的军队,他们坚持不住,当即也四分五裂。右翼的江东军看到战阵大乱,突然失去理智一般,疯狂地大喊大叫着,一哄而散。北疆铁骑从四面杀来,根本没有可逃之处,江东军士卒随即呼啸冲向中阵。

  有士卒绝望之下,攀上了中阵大纛的旗杆。这高高的旗杆似乎是目前唯一可以逃生的地方,于是更多的人争先恐后地冲向旗杆。大纛不堪重负,轰然倒塌。

  “杀进去,杀进去……”李弘看到联军大乱,当即下令各部放弃骑射,直接冲阵。

  “击杀,任意击杀……”

  七万铁骑大军气势磅礴,呼啸杀入,霎时间血肉横飞。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六十九节

  联军士卒全无还手之力,他们在铁蹄的践踏下悲惨死去,断肢残臂伴随着片片鲜血漫天飞舞。

  随着铁骑大军的不断杀进,战场上的包围圈越来越小,联军士卒逐渐被挤到了一个长宽不足五百步的狭窄地带。战场越小,士卒密集程度越高,铁骑的攻击速度也就越慢,而失去了速度的铁骑为了把密密麻麻挤在一起的敌人消灭掉,最后不得不弃长取短,下马象步卒一样层层杀进,象剥茧一样把对手的性命一一吞噬。这不但会给自己带来很大的伤亡,也会大大延长歼敌时间。李弘不想浪费士卒们的性命,更不想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他必须抢在天黑前赶到平阳亭战场全歼叛军的前锋。

  “吹号,吹号,命令正北方向的楼麓立即让出驰道,让出驰道……”李弘高举血淋淋的长枪,回头冲着跟在自己身后的号角兵们连连狂叫,“把敌卒赶向平阳亭,沿途掩杀,沿途掩杀……”

  “呜……呜……”近百个牛角号先后吹响,低沉而急促的声音穿透了战场上的巨大杀声直冲天际。紧贴在胡骑营左侧的匈奴人听到讯号,马上吹响号角把这个讯号再度放大。号角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在短短时间内迅速传到白山乌丸人的耳中。

  楼麓丝毫没有犹豫。十几年前他就追随大将军征战天下,他对大将军的每一个命令都深信不疑忠实执行,从不打任何折扣。

  “吹号,命令各部,让开驰道,让开驰道。”

  白山乌丸人正杀得酣畅淋漓,突然听到大单于要求自己撤下去,顿时破口大骂。攻击之前,大将军曾有命令,战后凭人头领赏,赏赐丰厚。现在眼前就是毫无还手之力的敌卒,是抢人头的最好机会。如果匆忙撤下去,本来就不多的人头转瞬就被其它人抢去了。众人千里迢迢南下中原本来是想发点财的,结果却落个空手而归,白跑一趟,这种亏本的事谁干?

  楼麓看到自己的部下无动于衷,一个个佯装没有听到,还在大呼小叫杀得不亦乐乎,气得脸都白了,“告诉他们,立即撤到驰道两侧,否则,我砍了他们的脑袋。”

  牛角号声越来越急促。李弘连番催促,楼麓的威胁越来越厉害。如果再不给我撤下来,我回去杀了你们全族。

  和战后的赏赐比起来,自己的脑袋和族人性命当然更重要。冲杀在最前面的大帅度连牧率先指挥骑卒向战场东北方移动。各乌丸部落小帅紧随其后,带着军队冲下了驰道。

  被围在中阵的联军士卒自知必死,他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恐惧之后,在铁骑大军的攻击速度连渐慢下来之后,开始在上官的指挥下陆陆续续拿着弓箭肆意乱射。虽然这样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但死到临头了,求生的**迫使他们把最后一丝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了手中的长箭上。即使死了,也要拉一个做垫背。就在这时,他们发现了一个奇迹。

  本来严严实实的包围圈突然出现了一丝缝隙,这对陷入绝望中的联军士卒来说,如同在波涛汹涌的洪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联军士卒们疯狂了,他们像野兽一般发出惨厉的吼叫,全然不顾任何危险,一头扎进了这丝缝隙。这丝缝隙受到猛烈的冲击后,越来越大,逐渐形成了一道细小的洪流激射而出。

  号角声猛然密集起来,整个战场都注意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

  联军撕开了缺口,突围了。

  李弘连续下令。白山乌丸人沿着驰道右侧追杀,务必阻止敌人逃向东边的濮水河。燕无畏率军沿着驰道左侧追杀,务必阻止敌人逃向西边的黄河。其余诸部,继续围杀。

  有了一处宣泄的口子,原本被挤得厚厚实实的联军顿时松散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向北方狂奔。

  攻击速度正在减慢的铁骑只觉得对面越来越强的抵抗力突然消失了,大军气力陡涨,悍卒狂呼,战马长嘶,一时间威力再现,杀声震天。

  袁绍望着前方的缺口,望着夺路而逃的士卒们,绝望地叹了一口气。那不是求生之路,而是求死之路,是带着前锋军六万人一起死亡的绝路。

  “大人,快走,快走……”孟岱打马冲到袁绍身边,大声吼道,“我们护着大人冲出去,快啊……”

  “那是北面,是北面,你看清楚没有?”袁绍激动地叫道,“李弘的意图明显,他想把我们赶到平阳亭,利用我们撕开前锋军的战阵,前锋军会因此全军覆没的。”

  孟岱愣了一下,他显然在忙乱中没有辨清方向,但他接着就一把拽住袁绍的手臂,奋力拉着他向前急驰,“大人,士卒们已经冲出去了,我们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了。大人你还是乘着这个机会冲出去吧。要么和前锋军会合,要么在途中寻找一个机会突围而去。”

  袁绍长叹一声,没有再说什么,由孟岱和两百亲卫骑保护着,随着逃亡的洪流冲出了包围。

  赵云率军呼啸杀进中阵,挡者披靡。

  陶义指挥一队人马拼死阻击。此刻时间宝贵,能挡住一刻就能让更多的士卒逃离战场。虽然逃出去的士卒难免也会死于铁蹄之下,但逃出去总比困在这绝死之地有更大的生存机会。

  赵云快如闪电,一枪挑飞陶义手中长矛,跟着猿臂轻伸,一把将他高高举起,“袁绍在哪?”

  陶义怒吼一声,伸手拔出背后战刀,狠狠劈向赵云。赵云不待他战刀落下,单手用力,将其奋力抛向空中。长枪如虹,“扑哧”一声凌空洞穿了陶义的身体。

  赵云再吼一声,“袁绍在哪?”

  陶义张嘴喷出一口鲜血,当即气绝。

  赵云怒不可遏,一枪将其挑飞,仰首狂呼,“找到袁绍,给我找到袁绍。”

  江东军溃败之后,鲁肃和孙辅带着近千人坚守在车阵里。

  这个车阵摆在战场的东面,本来用来阻击北疆铁骑的冲杀,但由于北疆铁骑从四面包围而来,这个车阵没有发挥阻击作用。不过,现在它的作用大了,它成了鲁肃等人抵抗北疆铁骑围杀的一个坚固堡垒。

  李弘率军从这座车阵附近冲过去的时候,担心车阵内伏有叛军的弓箭手,命令司马懿带两百骑卒把它解决了。

  司马懿刚刚接近车阵,就被车阵内射出的密集长箭射得晕头转向,一不小心掉到马屁股后面去了。司马懿摔得眼冒金星,吃了一嘴的泥土,狼狈不堪,气得脸都紫了,“烧了它,点火烧了它。”

  想点火烧掉车阵还真不容易。司马懿一连想了十几种办法,死了几个士卒,都没能把辎重车点燃。司马懿火大了,命令士卒们脱下身上的重铠包在战马身上,自己也全身包上重铠,然后带上几个火把就冲了出去。叛军的长箭就象下雨一样,但就是射不死这一人一马,眼睁睁地看着司马懿在车阵前一路狂奔而过,把几十辆辎重车都点燃了。

  火借风势,转眼便烈焰冲天,几百辆辎重车随即陷入火海。车阵内的士卒忍受不了,纷纷四散而逃。车阵外的骑车毫不手软,纵马狂追,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

  孙辅和鲁肃此刻在车阵内苦苦支撑,饱受烟熏火燎之苦。孙辅痛苦不堪,把心一横,“我不行了,我要去投降了。”

  鲁肃连连摇头,“出去就是死,再撑一会儿,看看敌人会不会走。”

  “再撑下去我们就要死了。”孙辅恐惧地叫道,“我伯父过去和李弘,还有很多河北大吏都有很深的交情,想必他们知道我的身份后,不会把我杀了。”

  鲁肃稍稍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我们先投降,然后找个机会逃回江东去。”他从地上拿起两面盾牌,又拉过一具尸体,以手蘸着尸体上的血,在两面盾牌上各写了四个大字,“孙坚之子”。

  两人高举盾牌,一人执矛,一人拿刀,从烈火里冲了出来。

  几个黑豹义从看到火海里还有人逃出来,很是惊讶,打马就冲了上去。孙辅狂叫,“我是破虏将军之子,我是破虏将军之子……”几个黑豹义从都是胡人,听不懂他叫什么,各举武器呼啸杀上。

  “拼了,和他们拼了。”鲁肃一看冲上来的都是胡人,眼前一黑,知道完了,“背靠背,杀……”

  孙辅和鲁肃的武技都很不错,这几个黑豹义从纵马杀了几个来回,不但没把两人脑袋砍下来,反而让两人跑得更远了。

  司马懿带人杀到,把鲁肃和孙辅团团围住。这时司马懿看到盾牌上的字了,他急忙举手,“慢着,慢着,先不要动手。”

  “你是破虏将军的儿子?”可马懿问道。

  听到字正腔圆的洛阳话,鲁肃和孙辅犹如听到天籁之音一般,浑身舒坦。这条命总算有希望了。

  孙辅从盾牌后面探出半个脑袋,大声喊道:“我叫孙辅,是破虏将军之侄,前豫州刺史孙贲之弟。”

  ****

  驰道上,数千联军士卒亡命飞奔。

  驰道两侧百步外的原野上,北疆铁骑不急不慢,和他们保持着几乎一致的方向和速度。远远看上去,他们不象是敌对双方,反倒更象是一起奔赴战场的同一支军队。

  纪灵夹在逃卒中间一路飞奔,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跑了一会儿他就不行了。他年纪大了,虽然一直在军中,但疏于训练,从来就没这样奔跑过。现在他后悔听了何仪的话,不应该弃马步行。何仪说骑在马上目标大,很快就会成为活靶子。他回头看看何仪,何仪把战盔、铠甲、弓箭都丢了,手上就拿着一支长矛。一边跑,还一边四处看,神情非常冷静,显然是在寻找逃跑的机会。黄巾军出身的人就是不一样,逃跑的经验非常丰富,不佩服不行。他转头四处看看,发现前前后后都是何仪的人,这些人过去都是黄巾军,而自己的老部下却一个也看不到了。

  纪灵实在跑不动了,但他也停不下来。他一停下,估计就要被后面的人推倒踩死了。何仪急行几步,冲到纪灵的身边,一把拽下他的战盔,然后随手丢到了地上,“大人,这是逃命,不是去打仗,你还带着这玩意干什么?快点,把铠甲都脱了,把弓箭和刀也丢了。你背着这么多东西,迟早会累死。”

  纪灵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三两下把身上的累赘全部丢了,顿时感觉浑身轻松,脚步也轻快起来。

  “大人,事情有些不对劲啊。”何仪指着驰道两侧策马飞奔的铁骑,大声说道,“他们应谈冲上来杀我们,怎么现在……”

  “他们想把我们逼到平阳亭。”纪灵吞了几口口水,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为什么?我们到了平阳亭,和蒯越大人会合,他们不是更难打了?”何仪奇怪地问道,“难道他们想让我们把全军覆没的消息告诉前锋军,以便动摇前锋军的军心?”他越想越觉得可能。几千逃兵跑到平阳亭,六万前锋军将士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自己被包围了,没有援军了,彻底充蛋了。高,这招高。李弘这个人太厉害,和他为敌想不死都难。

  何仪胆战心惊地看看远处飞驰的铁骑,突然冲着纪灵吼了一嗓子,“我们投降吧。”

  纪灵愣了一下,脚步不由得迟缓起来。投降?我当然愿意投降了。现在袁术已经死了,自己在九江也没有立足之地,家人又都在河北,我怎么不愿投降?只是北疆军此次攻击中原,既杀降,又屠城,恐怕想投降人家都不答应啊。

  何仪看到纪灵半天没有说话,随即对身后几个亲信做了个手势,然后又吼了一嗓子,“大人,你不投降,我们可要投降了。现在跑到哪都是死,还不如停下来投降。北疆军中有很多黄巾出身的将领,我们如果投降肯定能活下来。”

  “这次北疆军攻打中原,你什么时候听说过他们收降俘虏了?”纪灵无奈苦笑道,“如果你要投降,那就投降吧,反正这次到哪都是死定了。”

  何仪大喜,冲着周围的逃卒连声狂叫,“大家一起喊,一起喊,说我们愿意投降,愿意投降。”

  何仪的一群亲卫迫不及待地叫了起来,接着更多的逃卒跟在后面吼了起来,众人逃跑的脚步也渐渐慢了下来。

  ****

  号角声越来越急迫,由远而近。

  赵云带着一队铁骑沿着驰道狂奔而来,“抓住袁绍,抓住他……”

  袁绍大惊失色,指着正在驰道右侧原野上急速奔驰的乌丸铁骑,连声大叫,“冲过去,我们就从那里冲过去。”

  孟岱回头看看越来越近的追兵,绝望至极,“大人,我带人回头挡住追兵,你带人冲过去。”说着他急速解开身上的重铠递给袁绍,“大人,用重铠护住全身,这样你就能杀出重围了。”

  围在袁绍四周的亲卫们不约而同地解下身上的重铠。他们对袁绍的怒吼置之不理,手忙脚乱地把重铠全部捆在了袁绍身上。

  “大人,你多保重。”孟岱和五十名亲卫躬身给袁绍行了一礼,然后调转马头,义无反顾地杀向了追兵。

  袁绍望着孟岱和五十名悍卒矫健的背影,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走,我们走,杀出去……”袁绍一脚踹上马腹,迎着乌丸铁骑呼啸杀去。

  一百五十名亲卫紧随其后,高举武器,疯狂杀进。

  赵云没有给孟岱任何机会,一枪便刺穿了他的咽喉。

  五十名悍卒就象一把碎石扔进了洪流,连个小小的浪花都没有溅起便无影无踪了。

  “追,追上去,抓住袁绍。”赵云嘶哑着嗓子,不停地吼着叫着,手中长枪更是毫不心痛的狠狠抽到马臀上。战马痛得悲嘶一声,庞大的身躯腾空而起,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直射而去。

  逃卒距离战场越远,乌丸人的阵形就拉得越长,越单薄。

  袁绍之所以选择从距离战场较远的地方突围,正是看出了乌丸铁骑在防守上的弱点。但袁绍也疏忽了一点,胡人的骑射太厉害了。这些胡卒都是骑射高手,他们射箭的速度非常惊人,短短几息时间内,他们便能把一壶长箭全部射出去。

  在遭到一阵劈头盖脸般的狂射后,袁绍身边的亲卫损失惨重,只剩下不到一半了。而这时候,更多的乌丸人围了上来。双方短兵相接,誓死相搏。袁绍身重数箭,连遭长矛战刀的重创,但因为有包裹全身的重铠相护,他竟然奇迹般地安然无恙。

  袁绍和他的亲卫们冲出了乌丸人的拦截。

  赵云飞马杀到。

  第二卷乱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七十节

  “追上去,追上去,抓住袁绍。”

  乌丸人听不懂赵云喊什么,他们追了百步之后,看到赵云带着一队人马紧追不舍,随即停了下来。此刻驰道上逃卒越来越多,追杀过远会导致防守出现漏洞,有可能让更多的逃卒乘机杀出重围。另外,逃出重围的只有几十个敌人,即使把他们全部杀了,一个人也分不到一个人头,相比起来,还是围攻驰道上的敌人划算。这几十个人头就让给那帮疯狂的汉人吧。乌丸人调头回去了。

  袁绍的亲卫们看到赵云和他的手下越追越近,立即一分为二,一部分护着袁绍亡命狂奔,一部分调转马头,飞身迎上。

  敌骑目标明确,阻杀赵云,把这个统领追兵的军官杀了,袁绍也就安全了。二十多个敌卒如同一支犀利的长箭,迎着赵云厉啸射去。

  赵云怒吼一声,长枪挥动,连杀两人。不待他再举长枪,三个敌卒三支长矛同时刺来。赵云躲无可躲,右手长枪凌空崩开左侧长矛,左手拔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挡住了刺向胸口的矛尖。刀矛相撞,长矛借助奔马之势力量巨大,赵云的身躯顿时被撞得倒飞而起。从右侧刺来的长矛没来得及刺进赵云的身体,“扑哧”一声插进了战马马背上。

  战马吃痛,猛然腾空跃起,把从正面冲来的敌人连人带马一起撞倒。赵云人在空中,长枪如电划过,当即把从左侧冲来的敌卒挑落马下。“杀……”赵云再吼一声,身如灵燕,斜斜落向敌卒的战马,同时左手战刀脱手掷出,把右侧敌卒的胸膛硬生生洞穿而过。

  就在他要落到马背之时,四个敌卒呼啸而至。其中一个敌卒跃空而起,以身体做武器,把赵云再度撞飞。赵云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地上。那个敌卒摔倒在他的身旁,不待赵云爬起来,已经象猛兽一样狂叫着扑上去,拦腰把赵云抱住。

  赵云的亲卫们看到将军坠马,大惊失色,纷纷打马围上,刀箭齐下,奋力抢救。

  赵云一拳砸中那敌卒的面门,即把那敌卒打得鲜血四射,但那敌卒舍命相搏,死死抱住赵云不放。

  三支长矛再度刺来。赵云情急之下,手脚并用,竭力挪动了尺长距离。短短瞬间,两支长矛飞速杀到,同时刺进了那敌卒身体。另外一支长矛直奔赵云的腰肢而来,赵云惊叫一声,左手一拳打出,血淋淋的矛尖就在这瞬间歪了一下,以毫厘之间插在了那敌卒的肩胛上。敌卒凄厉长嚎,用尽全身力气把赵云抱得更紧了。

  赵云长枪被压在身下,身躯被敌卒抱住起不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更多的长矛刺向自己。但侥幸的是,没有一支长矛刺中他。赵云的数十名亲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来,以最快的速度杀死了所有的敌人。

  那名已经气绝的敌卒非常强悍,即使死了,还死死抱着赵去,最后只能砍断他的双臂把赵云解救出来。

  从死亡深渊里被拉出来的赵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面色苍白,心有余悸。

  “大人,敌人逃远了。”一个亲卫手指远处的敌骑,大声叫道,“我们追不追?”

  “追。”赵云飞身跳上战马,怒气冲天地叫道,“袁绍一定就在前面。”

  “呜……呜……”就在这时,战场上突然号角齐鸣。

  赵云和亲卫们转头望向战场。那里旌旗飘扬,铁骑如飞,杀声越来越小了。

  “大人,大将军下令重整军队,我们要到平阳亭去了。”亲卫队的队率胆怯地看看赵云,小声提醒道。

  赵云望着前方越来越小的敌骑背影,气得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活几天。”

  “走,我们回战场,重整军队,杀向平阳亭。”

  驰道上的逃卒聚在一起,等待命运的安排。

  燕无畏的军队和白山乌丸人把他们团团围住了。乌丸人数次想攻击,但都被燕无畏和楼麓阻止了。没有大将军的命令,擅自展开攻击肯定是死罪,不想死在中原就再忍一会儿。

  李弘接到燕无畏的禀报,急速赶到,“是袁绍吗?你们困住了袁绍?”

  逃卒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还能被聚集到一起,还能高呼要投降,那么可以肯定这些逃卒中有相当身份和号召力的人物。李弘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人是袁绍。

  燕无畏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立即派人去把他们说话算数的叫出来。”

  时间不长,纪灵被五花大绑地押到了李弘面前。何仪不敢来,纪灵心想自己反正都是死,把心一横,亲自来见。李弘一看不是袁绍,心里有些失望。待纪灵表明身份后,李弘马上命令松绑,寒暄几句后李弘对他说道,“你的家眷都在冀州安然无恙。”纪灵大喜,急忙跪倒磕谢。

  李弘伸手把他拉起来问道:“袁绍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大战开始后,我就没有见到袁绍了。”纪灵看到李弘一直没有说如何处置降卒,心里惶恐不安,犹豫半天后主动问道,“大将军,这些降卒大都是我从江淮带出来的,不知……”

  李弘冷笑了一声,“公路兄死了后,你完全可以待在九江,你为什么要遵从袁绍的命令北上中原?你公然背叛朝廷,助纣为虐……”

  纪灵心里一凉,翻身跪倒,极力哀求。

  “你可以看看战场……”李弘手指远处,厉声说道,“我马上就要赶到平阳亭围歼叛军。我没有时间收降俘虏,也没有多余人手看守俘虏。”

  远处战场上,铁骑大军的杀戮已经接近尾声,烟尘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各部铁骑正在陆续退出战场,在密集的号角声中重整队列,准备开赴平阳亭。

  李弘怒视纪灵,挥手说道:“你先到冀州去,等待朝廷的惩处。”

  “大将军,公路兄死了,我们四分五裂,岌岌可危,北上中原也是为了生存啊。”纪灵看到李弘转身要走,急忙拉住了他,“大将军,公路兄就剩下这么点人马了,求你看在公路兄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我们一条活路吧。”

  李弘强忍愤怒,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现在你才知道要我给你们一条活路,当初你们干什么去了?到了中原后,你为什么不直接率部投诚?你给我一个理由,我就饶了你们。”

  纪灵哑口无言,懊悔难当。想到这些追随自己多年的将士即将身首异处,而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竟然无力解救,一时间悲痛至极,泪水悄然涌上了眼眶。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看着他们全部死在这里,要么你带着他们急速赶到平阳亭。”李弘看到纪灵眼里的泪花,心里一软,说话的声调顿时和气了很多。

  纪灵狂喜,就象抓到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只要大将军信任我,我立即带着他们杀到平阳亭。”

  “不是杀到平阳亭,而是逃到平阳亭。”李弘抬头看看天色,脸显焦急之色,“天黑前,我必须击破叛军的战阵展开围杀。如果天黑前我们未能撕开叛军的战阵,他们势必会利用夜色突围,这样我们的损失将增大,而逃走的叛军也会增多。你能帮助我撕开叛军的战阵,将功折罪吗?”

  纪灵明白了,他拱手说道:“黄昏前,我一定帮助大将军撕开联军的战阵。”

  李弘神情冷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撕开战阵后,立即从战场侧翼撤出战场,不要被铁骑误伤。”

  纪灵感激地看着李弘,躬身告退。

  ****

  燕城东北二十里,小燕亭。

  下午,刘表、逢纪、徐璆等人率大约五万后军,十几万民夫和一千多车粮草辎重,浩浩荡荡地从燕城、桃城、瓦亭三地出发,向平阳亭前进。

  走到小燕亭附近时,斥候飞速回报,前方发现了北疆铁骑。

  “多少人?有多少人?”刘表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们看清楚没有?”

  “铺天盖地的,至少有一万多人,还有很多髡头胡人。”斥候神色惊惶,双手不停地比划着,“距离我们只有二十多里了。”

  “快,急告前面的徐璆和黄忠两位大人,立即摆下车阵,把他们给我挡住。”刘表不假思索地挥手说道,“传令各部,立即后撤,撤回燕城。”

  “撤?”逢纪瞪大眼睛看着刘表,“景升兄,我们今夜必须赶到平阳亭。前方十万大军携带的粮草军械非常有限,他们正等着和我们会合,你怎能擅自下令全军后撤?”

  “北疆铁骑已经杀来了。”刘表指着驰道上的民夫和装满粮草军械的辎重车,焦急不安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怎么打仗?铁骑呼啸而至,这些人一哄而散,粮草辎重就危险了。没有粮草辎重,前方十万大军能坚持几天?保住了粮草辎重,即使前方十万大军撤回来,我们也还能坚守在燕城、瓦亭一线,然后重整军队,继续攻击。”

  逢纪一时语塞。刘表说得没错,联军的粮草辎重本来就不多,如果被这股铁骑偷袭成功一把火烧了,这仗必败无疑。但他担心袁绍的安全,犹豫了一下,又劝道:“景升兄,前方十万大军正在打平阳,李弘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不可能把数量有限的铁骑全部派到燕城一带偷袭我们。这肯定只是小股铁骑,目的是想吓唬我们一下,阻击我们连夜支援平阳亭。我看,还是让各部暂时在小燕亭摆下战阵,和这股铁骑打一下为好。他们看到我们士气如虹,决意求战,必定会撤走。”

  刘表摇摇手,“斥候不会谎报军情。李弘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我们后军要押运粮草辎重到平阳亭,他极有可能行险一搏,把所有的铁骑都调来打我们。”刘表冲着站在身边的传令兵连连挥手,“急告各部,护着民夫和辎重,快撤,快撤……”

  逢纪无奈,派人急赴平阳亭禀报袁绍,请他连夜指挥大军攻击平阳亭。大军只要攻占了平阳亭,偷袭燕城的北疆铁骑就不得不撤走。

  地面在剧烈的震动,巨大的轰鸣声如同飓风掠过大地,惊天动地。

  雷子带着一万大军以江河决堤之势呼啸杀到。

  徐璆和黄忠并肩站在车阵后面,望着遮蔽天空的烟雾,望着象潮水一般翻涌而来的铁骑大军,无不脸色大变。车阵后方一万将士面无人色,恐惧之致。

  “吹号,吹号……”雷子高举战刀,吼声如雷,“杀上去,杀上去……”

  号角声里,一列列铁骑士卒没有丝毫犹豫,迎着车阵就疯狂冲了上去。

  徐璆的汝南军率先崩溃,调头就跑。叛军的车阵本来因为仓促布置得非常稀疏,但这足以让高速奔驰的铁骑降下速度,这时只要车阵内的士卒奋勇冲杀,就可以大量杀伤对手,然而车阵内防守士卒的逃亡却等于拱手让出了通道。

  黄忠一看战阵崩溃,二话不说,拉着徐璆就走,“撤,撤……”

  “哈哈……”雷子看到铁骑大军勇猛无比,畅通无阻地杀过车阵,不禁哈哈大笑。他在发动攻击之前,已经遍告大军各部,只要击败敌人,就能抢到大量钱财。这些鲜卑人由此士气大振,其猛烈的攻击气势竟然让敌人望风而逃。

  刘表万万没有想到,小燕亭上的一万大军一箭未发就溃逃了,他此刻也顾不上粮食辎重了,带着大军撒腿狂奔。十几万民夫看到身后席卷而至的铁骑,一哄而散,有多远逃多远。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人看到一千多车粮草辎重,两眼顿时放光,也不去杀敌了,一拥而上,大抢特抢。

  雷子傻眼了,这么好的杀敌机会,就让这帮贪婪的鲜卑人白白丢掉了。

  ****

  平阳亭。

  蒯越抬头看看天空,脸上忧色重重。天边的太阳已经越来越红了,白云也渐渐披上了绚丽的红色锦缎。

  黄昏渐至,为什么袁绍的大军还没到?二十里路,难道要走一个下午?大军赶到平阳亭后,即和北疆军展开了激烈交战。北疆铁骑封锁了平阳亭并频频威胁战阵,战场上的消息无法送出去,也无法接到袁绍的消息。

  目前前锋军在平阳亭战场上没有兵力优势,无法突破北疆军的防线,只有和袁绍的中路大军会合后,才能集结优势兵力给予北疆军以重创。

  突然,一股巨大的烟尘从西边天际之间喷涌而出,迅速吞噬了夕阳和晚霞。

  蒯越骇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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