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炳岩的脸色一下变了，说道：“没有。我们自己的技术员技术不够，法国专家又没有到，怎么解决？现在对方已经来人催我们早点货了，刘老板嘴巴都急得上了燎泡，哎。原以为今年的日子好过，能够一笔小财，想不到这个合同反而成了一道催命符。”
张知言知道舅舅嘴里所说的合同就是最近和路桥公司追加的大额合同。两人正说着，这时从舅舅的办公室里出来好几个人，一个大肚子男子脸色阴郁地说道：“老叶，事情都这样了，你也不要太着急。妈的，这洋鬼子的设备好是好就是太娇气，以后必须派人多培训，必须掌握他们的核心技术，这样被他们卡脖子，真是难受。”
张知言认识这个大胖子，他就是水泥厂的最大股东，刘三斗。他的股份占总股份的一半，是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此人虽然只是小学毕业，但眼界宽胆量大，短短几十年时间就从一个街头卖包子小吃的小贩变成了生产地条钢的老板，在国家强力打击地条钢之前，闻到风声的他就改行生产水泥。
几次都是抓住了机会，遇上了好时机，风头一到就转行，赚足了钱。随着普通水泥厂家越来越多，他把目光转到了生产高品质水泥上，花巨资从国外引进了高级设备，从而大大提升了产品竞争力。
只是这次因为贪多、签的合同量太大，而且又遇到了设备出问题，这才造成了目前的困境。张知言的舅舅叶炳岩也是水泥厂的股东，只是他的股份最少，只有百分之十。这些股份除了他出资换取一些外，大部分还是因为张知言的外公叶志高当公安局局长的时候靠他的权力换来的，也就是官场常见的干股。
水泥厂还有两个股东，一个叫刘建设，是刘三斗的堂兄弟，股份为百分之二十五，他在工厂负责产品销售。另一个叫舒庆魁，股份为百分之十五，是现任县委副书记的侄儿，与叶炳岩一样，他的股份里面自然也有一些猫腻存在，他负责工厂的后勤、行政。
跟着刘三斗身后的是刘建设和工厂的总工程师马立秋。听了刘三斗的话，马立秋很惭愧地说道：“对不起，刘董，都怪我学的技术不精。您处分我吧。”
身边的刘建设鼓着眼睛叱责道：“马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现在刘总都已经焦头烂额了，说了是我们大家的时间短，掌握的技术不够，你却还在推卸责任。你以为处分你了，我们的困难就没有了？如果杀了你我们的水泥厂就会无恙，那我就会不顾多年的情谊马上将你剁成肉酱。别说气话撂担子，你应该多多准备材料，等法国专家来了多学习，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做到自己能解决，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地说便宜话。……，快去你的办公室！”
被骂的马立秋被刘建设这些话说得异常委屈，很想反驳，但见刘建设一脸阴沉，刘三斗也是满眼的怒火，只好低头说道：“对不起。我马上就去修理。……”说完，很快就走了，因为走的太快，他的脚步有点踉跄。
刘三斗恨恨地瞪着马立秋离去的背影，良久才转过头来，先看了张知言一眼，说道：“小张来了？”也不等张知言说话，就对叶炳岩说道，“老叶，我去找姓郭的说说，再求他们千里马公司宽限几天。你这里还是多准备一些原材料，争取法国专家来修好之后加班加点完成合同。”老郭是福汀千里马路桥建设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郭汝芬。
叶炳岩点头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老刘，我想只要我们心意诚，他们的工程又不是很急，应该可以宽限一些时限的。”
刘三斗叹了一口气，说道：“妈的，我刘三斗在商场打滚了一辈子，还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倒霉的事真都凑到一起了。大起大落像坐飞机一样，总觉得有点玄妙。”
张知言知道他们的心情不好，只朝刘三斗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刘建设，准备也点头打一下招呼。但是刘建设的目光并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他对面的墙壁。张知言的目光看向他时，现他的神色有点奇怪。张知言心道：“也许是焦虑过度吧。”
刘建设感觉到了张知言看着他，他的目光连忙转过来，说道：“小张，放暑假了？听说刚才厂门口的事就是你干的，一个人打翻了好几个混混？真有你的，看不出你有武功。”
张知言想不到他这么招呼自己，连忙很客气地对他说道：“刘总好。”
刘建设苦笑了一下，转头对刘三斗说道：“哥，现在是特殊时期，多用点钱砸。那家伙就是一个色鬼、财迷，肯定能在他身上砸出一条缝来。”
刘三斗没好气地说道：“砸，砸，我还不知道？你看你，在他身上砸了多少？结果呢？走，我们两一起去，我负责砸钱，你负责给他堆女人。这里就让老叶和姓马的处理就行了。”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开，张知言也跟在舅舅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叶炳岩坐到办公桌后的沙上，吩咐道：“你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把空调给关了。……，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张知言一边打开窗户放出呛人的烟雾，一边说道：“我怕有人告诉你我今天打架的事，过来跟你说一声，不让你担心。再说，我也想看看你们的这套设备，我在大学学的是机电一体化，在三联重工也看到过类似的控制系统。让我看看，也许能对你们的技术员提供一点参考，反正死马当作活马医，舅舅，你说呢。”
叶炳岩却摇头道：“我知道你学的是机电一体化，没有用。舅舅我在大学里也许学机械的，可法国佬的这套玩意，我一点都看不懂，里面都是法文，连英文字母都没有。那些控制系统软件出问题，你能怎么样？计算机技术最牛也不行。”
张知言问道：“都是软件问题，不是硬件问题？”
叶炳岩说道：“如果是硬件问题就好办多了，换掉就是。最倒霉的就是这些软件，全部是法文编写，它认识我们，我们可不认识它。马总他们几个到法国培训过，但法国佬说那些控制软件都是什么狗屁核心技术，不能让我们的人知道源代码，只知道会使用就行。
现在这套控制系统不是告警说电压高、频率不匹配，就是说告警说温度不行、原材料不合格，好不容易处理了这个告警，那个告警就冒了出来。还让人火冒三丈的是，今天说电压高了，可明天就说电压低了。
大家为了处理这些小问题差点累得半死，技术人员吃住都在车间，可设备就是不运行。人家电力局的人都被我们搞烦了，跟我们忙乎了三天，都气回家去了，说他们的电源就是这样，电气参数几十年都没有变，哪里会有什么问题？还说若不用就不用，他们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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