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新漆的朱红大门,刘铮有些恍惚,自从上次匆匆回来一次之后,已有月余没回过家了。?网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他怕见他爹,他老爹上次看他的眼神,让他心有余悸,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的心底一般,让他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自从老爹出狱以来,他家四周的邻居全都被强迫搬走了,空出的房子里住的都是两大镖局的人,甚至在通往这里的路口上都有士卒二十四小时驻守,刘铮这样安排,为的就是能保护他的家人,虽然他的家人只有他那便宜老爹一个。
推开朱红的大门,刘铮在门房惊讶的目光中穿过了前院,来到了后院,天色渐黑,后院的厅堂里已经亮起了灯,端坐在八方桌主位上的刘承宗的身影,清晰的映入了刘铮的眸子中。
“爹!”
刘承宗抬了抬眼皮,很平静的看了刘铮一眼,又用很平静的话说了一句回来了。
刘铮有点小尴尬,轻轻的点了点头,自从他爹被扔进了一次大牢后,面部表情似乎就永远没有什么变化了,情绪也似变的毫无波澜。
“回来了,就吃饭吧!”
“恩!”
刘铮又尴尬的点了点头。
似早有准备,丫鬟们把制作的精美的食物一样一样的端上了餐桌,说实话,看这着这些鸡鸭鱼肉,刘铮有些懵,这也太丰盛了,尼玛这还是在闹灾荒日子里吗?
似乎看头了刘铮的心思,刘承宗谈谈的道:“每日里你庄子上都会往家里送些家禽来,我这些日子胃口不怎么好,喜欢吃些素的,所以家里的下人就把这些家禽养在后院了,正好你要来,就让他们做了一些!”
刘铮奇怪的抬头看着刘承宗道:“爹,你知道我要来?”
刘承宗没接话,喝了一口米粥,夹起了一块腌萝卜,咬的嘎嘣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那么大张旗鼓的进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瞎子聋子都知道,你爹我不瞎也聋?”
刘铮的表情一下子认真了起来,按说他爹目前的状况和瞎子聋子无异,可偏偏这被‘重重包围’的院子外生的事情,他爹居然都知道,而且还知道了他今天晚上要回家过夜,叫人准备了饭食。
细思则恐啊!自己身边或者有人在不断的给老爹传消息啊!
放下手中的筷子,刘铮认真的看着刘承宗道:“爹,咱爷俩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怎么样?”
刘承宗没有放下碗筷,只是轻轻的看了一眼周围伺候着的丫鬟,丫鬟们会意福了一福便退了出去,很快这屋子里就剩下刘承宗和刘铮这对父子了。
刘铮本以为他这老爹会在丫鬟们退走之后变的正经起来,可没想到看到的画面依旧是他爹在不紧不慢的吃着咸菜喝着米粥。
忍不住先出声问道:“爹,咱们不是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吗?”
刘承宗眼皮都没抬一下的道:“谈啊,你想谈什么就谈!”
额头上冒起三道黑线的同时,也冒出了一个三角,刘铮放在桌底下的手使劲的攥了攥,尼玛,老爹拜托你认真一些好伐?
看着老家伙不紧不慢的吃咸菜喝粥的样子,刘铮真的很想说一声算了,老子不谈了,可惜他不能,他太想了解他这个神秘的老爹的一切了,他急需知道他老爹身上藏着的秘密,因为他如今是把脑袋栓到裤腰带上做事儿,他不想始终有个隐患矗立在身边。
略略沉吟了片刻,刘铮开口了:“爹,既然你说孩儿想谈什么就谈什么,那孩儿可就问了!”
刘承宗点了点头,急需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爹,你在青州一待就是这么多年,所为何事?”
刘铮这话一出口,刘承宗夹菜的手一下子顿住了,眼皮子也抬了起来,看向刘铮的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惊讶。
刘承宗确实在惊讶,他惊讶自己儿子一句话就能抓住所有事情的关键所在,手中的碗筷终于放下了,神情也变的认真起来,儿子不再是以前那个儿子了,真的长大了。
在刘铮问出这句话之前,就算他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刘承宗都没放在心上,就算他刘铮把这青州城占了,就算他把青州府的府治地全都搅和的天翻地覆,甚至就算他把知府王家宾也给剁了,他也有能力给刘铮擦屁股,这是他心里真实的想法,并不是吹牛说大话,而是事实。
因为他有着另外一层身份。
过了好半晌刘承宗才淡淡的开口道:“我在这里,为的是保护一个人!”
刘铮眼中没有惊讶,意料之中的答案,很狗血,可也理应是这样,不然他爹一个捕快头子还能顶着八品骁骑尉的头衔,真的很让人说不通。
虽然这个答案是理应如此,可也很不正常,刘铮顺着刘承宗的话问道:“爹,既然你要保护人,那么不应该是潜伏在暗中保护吗?为何要把自己放在明处,你应该晓得,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捕快头子顶着一个八品骁骑尉的头衔,你这么做就跟漆黑夜里的明灯一般,明打明的告诉人,你在这里,你保护的人也在这里!”
刘承宗点了点头道:“对,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在这里!”
“爹,这说不通!”
“有什么说不通的!在爹看来,说的通,非常的通!”
刘铮一看刘承宗打算耍无赖了,知道再怎么问也不可能从他爹嘴里问出什么了,便不在继续这个话题,无奈的转而问道:“爹,你是如何知道外面生的事儿的!”
刘承宗戏谑的看着刘铮道:“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爹,咱们之前说好的要开诚布公,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了?你是我儿子,我是你老子,就这么简单!”
刘铮见他爹脸上认真的表情,忽然就懂了,对,我是他儿子,他是我老子,就这么简单,就算我再怎么跟手底下的人说,禁止他们给里面送消息,可他爹毕竟是他爹,好吧这有点拗口,总的意思来说,就是他们始终是一家人,而外人始终是外人,打个比方,假如他刘铮有一天当了皇帝,那么他爹就是皇帝的老子,有谁敢违了皇帝他老子的话儿?
等等,不太对劲!
刘铮仔细的看着刘承宗的表情,忽然开口道:“爹,差点叫你把孩儿带沟里去,我不相信我手底下的人敢违抗我的命令,我知道,我的手下和你的手下有重叠,但是我相信,有另外一波人在给爹你做事儿,这帮人他们是谁?”
刘承宗对刘铮这一问,没有感到惊讶,他这个儿子确实相当的精明,能想到这一点丝毫不奇怪。
对此,他心里感到挺欣慰的,可他也没打算跟他儿子交底,所以他轻轻的摇了摇头。
刘铮无奈的摊了摊手道:“爹,咱们这叫开诚布公吗?”
刘承宗微微一笑道:“有些事,过早的让你知道,对你反而不好!”
“唉!”刘铮叹了一口气道:“能不能不要用这种忽悠孩子的语气跟我说话?”
“哈哈!”刘承宗爽朗的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笑道:“爹并没有把你当孩童看,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吧!”刘铮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不打算再问什么,略略沉吟了一会儿便开口说起了自己的事儿。
他如今需要一个倾吐的对象,而他这个满身都是秘密的爹,就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他始终都没有把魏博元和周云看做自己人,能看做自己人的只有他自己,以及他这个满身都是秘密的爹,毕竟他是个多疑的人。
认为他爹是自己人,不是因为他爹是他爹,好吧这话挺拗口的,不因为他们是父子,因为他爹是个满身秘密的人,能保守秘密的人,刘铮认为有俩中人,一种是死人,另一种人就是本身是个秘密的人,也挺拗口的,不过很好理解。
刘承宗盯着刘承的眼睛问道:“这么说,两年前你就在准备谋青州了?”
“是的!”刘铮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你是打算造反,可我观你最近举动,又不似有反意,那你要某这青州是为何?”
没等刘铮回答,刘承宗又道:“难道你打算玩儿招安的把戏?如果你真有这打算,那我们老刘家就真的要断根了!”
刘铮摇了摇头道:“爹,我没那么蠢!”
刘承宗这下有些奇怪了道:“那你是什么意思?如今这局面,干的每一件事儿都昭示着你要造反了,可你又迟迟不占其它县城,仅在这青州城里闹腾,可说你不反,你又在不停的招兵买马、采矿冶铁、收买人心。”
“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要做什么?或者你想要做什么?”说完这话,刘承宗紧紧的盯住了刘承的眼睛。
刘铮低下头沉吟了片刻后,猛然抬起头迎上刘承宗的目光道:“往小了说,孩儿的目的就是想过的好一点,往大了说,孩儿想让这天下百姓都过的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