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孙先生说自己是天下十八,是否是您过谦了?”郑翼道。
楚昕晗道:“虽说天下之大,奇士高人难以尽数。但我实在很难想象功力更甚于孙先生是什么程度。”
孙思邈长叹道:“天魅派尊主岳芝珏,我在她手下当走不过五十招。”
郑翼骇然道:“天魅派?那是个什么东西。什么尊主的竟然厉害至此?”
孙思邈道:“天魅派是什么东西?嘿,可知只凭这一句话小子便可能血溅五步之外。当今天下战事纷起,黑白两道也是争斗不休。其中以称作是‘六道天龙’的几个黑道帮派最是难惹。天,便是天魅派,‘魅尊’岳芝珏三十年前便是天下有数的顶级高手,不过近十年来行事低调,门下诸人也是行为阴诡。若我所料不错,其中必有阴谋。”
楚昕晗道:“那日身中先生银针之人当是天魅派的走卒。”
孙思邈颔首道:“不久前天魅派暗中以寻常百姓试毒,正好被我撞见,义愤之下出手解了那些百姓所中之毒,由此引来追踪。若非我与岳芝珏那妖妇有些渊源,余下诸子有何可惧。”
郑翼见孙思邈神色黯淡,眼光中隐有缅怀之意,心知这个“渊源”大非寻常。
孙思邈徐徐道:“另有七贤观、入云阁等,俱是雄霸一方的强徒。”见郑翼和楚昕晗疑惑的表情,笑道:“你等莫要以为观名‘七贤’便行的是圣人之事。观内多是好采阴补阳的淫邪之徒。”
郑翼看了看在远处的陈瑶一眼,恨声道:“若被我撞见,必定一刀一个,让他们改名作‘七阉观’。”
楚昕晗叹道:“能横行一方,必有惊人业绩。你我现在撞上那些人,跟送死没有什么区别。”
郑翼见陈瑶从远处走过来,道:“孙先生,我想再过几日送小瑶去成都看看。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飘零,终究不是办法。”
楚昕晗点点头:“我也有此意。成都距此不过三四百里,脚程够快的话,四五日便可回来。”
郑翼双眼放光,兴奋道:“另外还可顺便见识这时的繁华都市,吃些佳肴美馔。想起来我口水就有如泉涌。”
楚昕晗摇头叹道:“你怕是顺便送送小瑶,主要是想去旅游一番。”
陈瑶远远的听到,快步走了过来,先是面露喜色,忽又急道:“我们到成都去了,孙先生一个人怎么办。谁给他做饭洗衣呢?”
孙思邈失笑道:“小瑶你当孙先生是糟老头子不成?”不过听陈瑶言语中对自己很是亲近,心里也是十分欣慰。
大袖一挥,道:“去吧。我来此处,本是见有异物带白光,自天外坠往此地,与二十余年前的一颗奇星类似,故特来查究。算来你我四人相处也有两月,该教的我都教了,再下去,可能只能教你们医术。小晗我想是无所谓,翼小子定是没有兴趣。”
郑翼嘿笑道:“先生您一句话就把我看扁了。对了,您刚才说什么奇星?”
孙思邈道:“二十多年前一颗异星往东方划落,直入海中。后有渔者见有异人自海中而出,语音怪异,服饰奇特。”看了二人一眼:“说起来倒似你二人的样子。渔者说那人有奇药,几乎可治百病,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不想到此来异人没遇到,倒跟你两个小子、一个丫头呆了两月。”
郑翼和楚昕晗一听,欣喜若狂,一左一右拉住孙思邈的衣袖,急道:“有否知道那异人去了哪里?”
那人是谁未可知,但那颗异星照孙思邈的描述必定是一艘航天器无疑。事关二人能否回到自己的时代去,试想怎能不急。
“只知道那人打听了去长安的路径,随后便不知所踪。”孙思邈略感疑惑,不过他是谦谦君子,别人的**既是不说,也就不多言问询。
郑翼道:“孙先生,此事关乎我俩生死。送小瑶去了成都后,我和楚公子立刻就赶去长安。”
三人都是当机立断的男儿汉,坐言起行。再不多说,各自收拾行囊准备上路。
陈瑶毕竟是小姑娘,这时她虽未哭将出来,但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扑在孙思邈怀里,如同女儿对父亲的眷恋一般。
郑翼和楚昕晗这些日子下来,已经将她当作了在这个时代除孙思邈外的唯一亲人,见此情况,慌忙插科打诨,以丑行丑状分散开她的注意力。
孙思邈怜惜的看着陈瑶道:“爱哭的小姑娘。”
手腕一抖,对面树干上咄咄几声轻响,数十根针排出一个卦象来。
孙思邈道:“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哈哈,果不出我所料。吉人天相,我再无需为你们担心,这就去罢。若有缘,日后自会再相见。”
二人将孙思邈所赠服饰穿戴好,再由陈瑶给二人将头发束成时下流行的发式。
郑翼肩宽腿长,穿上文士衣衫,别有一番英武之气,而楚昕晗身形偏瘦长,青衫儒巾更有一派名士风liu的味道。
三人带上孙思邈所赠地图和银两,将来时所穿衣物和器具埋在谷中,拜别孙思邈后往山谷外行去。
蜀地之中,地势起伏,有“一日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之说,因此风景变化、各色花草纷出不穷,让人目不暇接。
三人走走停停,两日后方才见到供车马行走的官道。
刚一上大路,迎面走来几个人。
郑翼和其中一人一照上面,同时喜叫道:“是你!”
旁边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二人是“他乡遇故知”,喜极难耐。殊不知“故知”是“故知”没错,实际上却是“他乡遇故知-敌人”。
原来那人正是对陈瑶非礼未遂的壮汉!
当下两人也不多话,大叫一声彼此飞扑上去。
那壮汉身周的喽罗先前大都并未同郑翼三人对过眼,此时见老大喜形于色、性情流露,都纷纷暗叹老大原来你也是性情中人。
不料这两人刚一近身,各自便击出一拳,拳劲相碰,发出蓬的一声闷响,完全是一派玩命的架式,根本不顾“故知”之情。
郑翼被拳劲激得踉踉跄跄后退三四步,然后噗通一声仰天倒地,只觉半边手臂酸麻。幸好孙思邈所传医家真气亦是疗伤圣气,在体内极速运行一周天后便无大碍。
从接不了那壮汉一掌到两月后与之至少可平分秋色,心中大感得意。
那壮汉身体晃了一晃,却是手少阳三焦经整个都受轻创,心中大骇:这小子该是半点内力也无的,怎会伤到我?念头一转:对了,那小子绝无此等本事,定是我力道使得岔了,伤了自己。
那壮汉用破锣一般的嗓子粗笑道:“兄弟们都在这去成都必经之路附近单候一票生意足有两月余,哈,正点子没到,今天几个小崽子却送上门来。老子玩儿女人从来就没半途而废的,小妞,过来亲热亲热。”
这时几个喽罗方知原是肥羊到了,纷纷拔刀动枪,嘴里还骂不咧咧。
郑翼翻身跳起,笑道:“老子阉猪也向来是一刀下去,便叫那猪断子绝孙,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楚昕晗挡在陈瑶身前,不悦道:“郑公子何需跟他粗言斗嘴?再叫他说半句粗话都是辱了小瑶。”
他见郑翼并无大碍,知自己二人修习的功夫现在足可对得上那壮汉。
陈瑶感激的看着楚昕晗,道:“楚大哥你对我真好。”
郑翼一揉身射向那壮汉,那壮汉长号一声,又是那招飞身在半空中,凌空下击。
郑翼运起孙思邈所授心法,体内真气流动,分出正反两股力道,足尖使力,闪身跃起,嗖的一声,竟然高过了那壮汉的头顶。低头一看,那壮汉的猪头就在下方,真气立贯于趾尖,重重点在他头顶。
那壮汉眼前一花,郑翼人影已无,忽觉头顶风声响起,不及抬头,天灵便觉一阵剧痛,一股至阳至猛的内劲贯顶而下,从体下会阴处透体而出。身体几个翻滚就如一头死猪一般平摔向地面。
两人在半空中乍合即分,待众喽罗看出不妙,已是救之不及。
郑翼一个空翻,轻轻巧巧落到地面,拍拍手,不屑道:“这脚替被你所辱的女子送与你。”
众匪中一二当家模样的人排众而出,高叫道:“兄弟们抄家伙,做了这三人,好替老大报仇!”
郑翼见对方不过数人,自己和楚昕晗联手不过就是费三拳两脚的功夫,不以为意,哈哈笑道:“楚公子且护着小瑶,看我如何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却听周围响起巨大的应和声,从道旁一下涌出足有百人的庞大队伍,将三人密不透风的围了起来。
郑翼吓了一跳,道:“怎会有这般多?”
楚昕晗哂道:“请郑公子灭之。哈,怕要杀五十双才行。”
只听众匪一声嘶叫,舞刀弄枪直向三人杀来。
二人一前一后将陈瑶护在中间,郑翼打头向盗匪人数最少处冲去。
郑翼一伸手,拿住一匪砍过来的刀身,内劲突展将那人手腕震得脱臼,劈手把单刀夺了过来,下面一脚踢在那人小腹。
那人口喷鲜血,直飞出去,带倒数人。
楚昕晗一双手在匪群中翻飞,或拿或擒,片刻手上已是数件武器,真气一吐,甩手将刀剑掷出。
只听惨叫连连,几人胸腹中刀中剑,伏倒在地。
郑翼长刀一挥,架开几个匪徒的刀剑,内劲激荡,震得那几人虎口裂开,丢下武器触电般跳开。
郑翼怎会放过机会,刀光一闪,那几人头颈喷血,立毙当场。
此时楚昕晗处却到了危急时刻。
楚昕晗攻守有度,本来一时半会儿没有问题,关键是他身后便是陈瑶,纵然一闪身就能避开的攻击势必也不能躲开片刻。
楚昕晗震开两把利剑,但侧方刺来一枪却是说什么也挡不住了,闷哼一声,侧腹中了一枪。
好在他真气修为已有根基,真气流动,腹肌一滑,避开了要害。手臂一夹,将长枪枪头截断,反手刺入使枪那人胸膛。
同时下面瞬间踢出十多脚,围攻楚昕晗的几人功力稍浅者立刻应脚跌退,喷血受伤。功力略高者,也被气劲迫了开去。
郑翼连连劈飞三人后,已是强弩之末,真气一滞,左腿中了一刀。
二人毕竟修为尚浅,真气运转之间不能随心所欲。
众匪见二人均已挂彩,更是加紧攻击,务要留下二人性命来。
突然,那看似二当家模样人拔空而至,一刀却是斩向陈瑶。此时郑翼和楚昕晗二人正被数人分别牵制,救援已是不及。
一阵尖锐的利物破空声突起,划过众人激战处的半空。
大家一愣,却见那二当家如一块石头跌落于地,颈部洞开,鲜血狂涌而出。
一根利箭钉在远处树干上,直没至羽。
郑翼和楚昕晗循声看去,只见三百步外一二十左右青年策马而至,正将一张劲弓挂往马侧。
那青年高声笑道:“我‘天狼箭’只应在千军万马中取敌上将之首级,染上你等鼠辈颈血,直是辱没了它。三位朋友莫要担心,在下只是路见不平,特来拔刀相助。”
三人见来了援兵,精神大振。
郑翼刀势忽厉,将一抽空偷袭陈瑶的匪徒连人带刀斩为两段,高声道:“这位朋友,不若杀散这帮鼠辈后找个地方喝酒去。”
那青年大笑道:“此刻还记挂相逢意气为君饮,果然是条好汉子。”
一匪怒喝道:“来者何人?留下姓名来!”
那青年健腕一抖,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根丈八长枪,一夹马身,向着郑翼和楚昕晗处疾驰而来,徐徐说道:“我乃燕山罗成,诸位到了九泉之下切莫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