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我就让管家李伯帮忙准备了轿子,我要回苏府看看。一年多了,不知道苏夫人会不会偶尔想起我。芸姑姑妥帖,我请她去库房挑了几样拿得出手的,算是我对苏府的一番心意。
昨夜睡得不好,天刚蒙蒙亮我就醒了,再没像往日那般赖床,等小叶端水盆进屋叫醒我时,我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铜镜前选起了发饰。倒不是喜欢繁复地打扮,而是想令苏夫人安心,让她知道我在轩王府过得很好。
我在京城无亲无故,除了李轩,苏府是我唯一的依靠。认苏大人为义父后,直到出嫁前我都住在苏府,对外称作是苏家小姐。
苏大人为官清廉,府邸并不特别宽敞,为了让我住的舒服,他特意命人修出一个单独的园子给我。苏夫人怕我住在她府上介怀,常带我去京城有名的衣料铺子和首饰店挑选衣服饰品,她说女孩子家就如同开在枝头的花朵,要把握住大好的年华,嫁个如意郎君,方才不枉费一生。
嫁过来之前,苏府为我置办了一大笔嫁妆,衣服首饰,应有尽有,大半辈子都用不完。习惯了脂粉不施的素净,这些东西我很少用,很多衣料饰物被我拿来赏给了丫鬟,却也还剩下不少。
小叶笑说我屯了不少宝贝,能开个首饰铺子,我让她帮我看那件头饰好看,她指了指镜盒内一个镶嵌了红宝石的簪子,我问她为什么独独看上这个,她摇头晃脑说有眼缘。
我今日穿的是雅白之色,若再配上素色的簪子,不显得苍白,小叶挑的红宝石簪子款式简单,色泽艳丽,玉石剔透,确实很好。这丫头的眼光不赖。
简单吃了些粥水,我就拉了小叶出门,一路坐在轿子里,心里多少有些忐忑,这么久没回苏府,不知苏府如今是什么光景?
苏掣不是位高权重的朝臣,只是翰林院修著典籍的一个普通文官,他的府邸自然不像轩王府处在繁华地段,苏府离轩王府隔着好几条街,轿夫绕了条僻静的巷子才到。
小叶扶我出轿门时我的手心沁出了薄汗,大抵是近乡情怯的缘故,我很紧张。
老管家看到我,激动地直唤我“小姐”,他命下人赶紧跑进去通传,苏大人去上朝了,府上就只有夫人在。我让小叶把从王府带来的礼品交给老管家,直奔苏夫人的住处。
老管家步子不及我快,在我后面直喊我,我觉得奇怪,我住在苏府几个月,对这府里熟悉得很,老管家沧桑的声音夹杂着担忧,他既不是担心我迷了路,又是担心什么?
府里的一草一木,一房一瓦和我记忆中的一样,一年多了这里几乎没发生什么变化,我走过回廊,离苏夫人的寝居越发近了,我禁不住笑起来。到了屋门前,我停下脚步,理了理长发,然后推开门踏进屋内。
我不敢相信躺在床上那个面容惨白枯槁的女人是温婉柔情的苏夫人,她看起来柔弱无力,安静地昏睡着,我挪动灌了铅似的双腿,不愿意去承认这是那个关怀我如娘亲的女子。
我在苏夫人床边蹲下身,清泪在眼眶打转,我用手捂住嘴,怕自己会哭出来,眼前模糊不清,滚烫的热泪忍不住滑落脸颊,我咬紧嘴唇呜咽出声。老管家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他长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我抚摸着苏夫人的发丝,曾经乌黑顺滑的黑丝如今失去了莹亮的光泽,干枯粗糙。她的眼睛下方有浓重的黑晕,我这才注意到屋内强烈刺鼻的药味,这药味历久不散,苏夫人少说也服了好几个月的药了。
她病得这样重,李轩怎能不告诉我?我被蒙在鼓里,像一个傻瓜,苏夫人待我如亲生女儿,她缠绵病榻时我却连一次汤药都不曾侍候,李轩怎能置我于这般不孝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