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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这些婢子行事懒散,别说是梳头了,就连奉茶布膳这些事,常要她自己开口才会不情不愿的动手。

  也怪不得这些宫人势利,毕竟她这个六宫之首当得这么窝囊,地位堪比冷宫妃子,她平时也没什么好东西可打赏,宫人自然不将她当主子服侍。

  “陛下万岁万万岁。”手脚麻利的宫婢忽然如散花似的,全都跪了下去。

  洛琼英坐在榻爆一抬眼便瞧见笔直步入寝殿的绦紫身影。

  两人目光短暂交锋,那双灿亮的凤眸微微一眯,似在估量,也似探究。她心下一惊,连忙垂下眼睫,手足无措的往地上一跪。

  “见过陛下。”她故意拔尖了嗓音,长发散落一身,模样瞧上去又呆又傻,一旁面容朝地的宫婢不禁掩嘴窃笑。

  朱润的嘴角微地上挑,严隽上前,俯低了颀长的身姿,俊美的面庞凑近洛琼英的前额,暧昧之势,令得一众掀起眼角偷觑的宫婢们,又羡又妒的红了脸。

  “帝后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清冽的雅香随他呼出的气息,照拂过她低垂的眉眼,她心口暗暗一窒,不动声色的起身,极力忽略被他拢握的手,未沾脂粉的秀颜扬起一抹傻笑。

  “谢陛下。”她笑眯了眸子,毫无心机的望着严隽。

  严隽嘴角上挑,凤目妖娆,手一挥扬,跪在周身的宫婢急忙福了福身,鱼贯退出寝殿之外静候。

  又是拉手,又是摒退婢子,他究竟想做什么?洛琼英面上虽笑,心中却是千头万绪齐涌而上。

  “这些日子朕一直忙于朝政,冷落了你,昨日见你身子瘦弱,想是这些下人没好好伺候,一早醒来便惦着。”

  严隽大手一攒,将故作一脸懵懂傻气的她拉到妆镜前,手微地使劲,她身子一软,坐上雕花朱凳,傻兮兮的笑颜,直直面对铜镜。

  “陛下别看我这样,我平日里可没少吃饭,餐餐要吃上两大碗饭才肯罢休。”洛琼英歪着白皙似雪的粉颈,笑嘻嘻的道。

  她可不认为严隽会突然关心起一个傻子,内情肯定有诈,最大的可能,便是昨天在雪地上被他瞧出什么端倪。

  铜镜中,只见严隽凤目半掩,手执琉璃玉梳,长指滑过她一头流墨似的青丝,姿态甚是亲昵。

  感觉到他温热的指腹不经意抚过颈后的雪肤,洛琼英心尖无端一阵酥麻,嘴角不禁微微一僵。

  他莫不是被聆月激得脑袋不清,错把傻妞当作天仙?

  “琼英……一片琼英价动天,十二昔虚传。这名字取得倒是挺好。”严隽朝镜中的她投去一抹淡笑,凤眸深邃似无尽深夜,脸上虽笑,却窥不出真实的喜怒。

  毕竟过去两人近身交手的机会寥寥无几,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到,他有多么深不可测。

  抑下心慌,洛琼英收起窥测的眸光。

  “陛下喜欢我的名字吗?这是母妃替我起的。”她笑吟吟的眯着眼,不着痕迹的提及她卑下的身分。

  一个自幼生长于冷宫的帝姬,既不识字又不懂礼范,甭提是皇帝,即便是一般朝臣,也断不会想娶这样地位难堪的皇室之女。

  “母妃和我一直住在冷宫里,那里头虽然好空好大,却是经常吃不饱穿不暖。”

  呵呵,尊贵的皇帝陛下怎会想听这些?只怕她多提两句,他便会皱眉离去。

  怎料,严隽只是凝睇着镜中的她,俊颜噙着淡笑,没露出半丝鄙夷厌烦之意,灼灼目光令她心绪逐渐紊乱。

  惶然的垂下眼睫,她嗓子发干的笑道:“我真是笨,陛下应该不喜欢听我说这些吧?”

  他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一双眼净盯着她?好似想将她整个人看穿似的。

  “琼英想说,朕便想听。”严隽笑得极暖,软化了冰峻的五官,撩乱了她的眼,心口急剧起伏。

  妖孽……当真是妖孽。莫怪后宫有成堆的女人,日夜盼着他宣召。洛琼英暗暗腹诽,颊上却遍生片片桃花。

  “陛下,我饿了……能用膳了吗?”她很不识趣的傻笑问道。

  “传膳。”凤目一转,他扬声宣令,手心却猛然一个收紧,拢住她一头乌亮水滑的青丝。

  “疼。”颈子往后一仰,她抚着后脑,心下忐忑。

  “是朕不好,忘了朕的皇后是如此娇弱,不堪一折。”他微微一笑,在她开口之前,竟俯身而下,在她紧蹙的眉尖印下一记浅吻。

  她一怔,心口发狂似的急剧跃动,眸光慌乱的别开,一丝不该有的娇羞之色涌上秀颜。

  严隽垂睨,嘴角微挑,似笑非笑。饶是她再智勇双全,一再装傻瞒混,也断不可能对男女情事无动于衷。

  他倒要看看,他的皇后能装得多傻,通敌叛国的聆月军师又能有多聪慧。

  真是可恼,可恨!

  趁着夜深,洛琼英披上惯穿的月牙色绣蝶大氅,秀颜满是气恼,漫漫行走在偏僻的水榭间。

  这座水榭修葺得极美,却因临近冷宫,来往的林径甚是阴森,平日若无要事,宫人能避则避,榭中的宫灯都坏了数盏也无人更换。

  从前,玉宁宫门前稀落,宫人一唤三不理,无人关切她的死活,日子过得忒舒适惬意。

  这些宁静自得的好光景,却在严隽一连数日上玉宁宫用膳之后,一去不复。

  “这人到底怎么了?总不会是真看上一个傻子了?”洛琼英身子倚在玉栏爆只手扶腮,黛眉轻蹙,一脸苦恼地轻咬下唇。

  “不不不,绝无可能。这人聪明绝顶,自负狂妄,怎可能看上一个傻子,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她终日待在后宫,对于朝前国事一概不知,虽然景丞尧偶尔会藉华方捎来前线战事,但那毕竟非金梁国政。

  莫不是华棣国的遗民传出什么怨声,以至于他得下放帝王之尊,委屈自己这般作戏?

  洛琼英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额侧,脑中却忽然闪过用晚膳时,严隽笑睐她的神貌,双颊不禁微微发烫。

  为了让他更厌恶她,她可是卯足了力气,拚命在他面前做尽各种可笑之事,诸如大口吃饭,大口饮茶,半点皇后之仪也不顾。

  “朕的皇后如此不拘小节,朕很是高兴。”想不到,严隽竟然只是淡淡笑道,还亲自夹了个蜜煎团子到她碗里,那当时,她两颊红如手边的枣泥酥果。

  “严隽啊严隽,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洛琼英迷惑的垂下眼睫,任由凉得刺骨的寒风拂过脸颊,撩动鬓间几缕发丝。

  “你可真是大胆,竟然直呼金梁帝王的名讳。”

  水榭中有别人!洛琼英心口一窒,循声望去,瞧见一道瘦长的青色身影伫立在入口处。

  那人是个男子,身穿皇城侍卫的青袍,身型高瘦修长,脸上却是布满了狰狞的丑疤,几无完肤,甚是骇目。

  “你是谁?”无惧的迎上那张丑陋面庞,她出奇平静的反应,教那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极浅的赞赏。

  这般的夜,这样的地方,再加上他特意择选,丑陋至极的人皮面粳换作一般人,早已惊惧尖叫,她却能波澜不兴的迎视,足可见胆识过人。

  严隽掩去唇际的浅笑,用着嘶哑难辨的嗓音回道:“我只不过是一个看守冷宫的侍卫。”

  洛琼英的眼神依然满是戒备。“这里并非冷宫,这样深的夜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见水榭似有人影晃动,担心是想寻死的妃嫔,因而走近一探。”

  “放心,我不是想寻死,只是来此地图个清静。”她自嘲一笑。

  “我亦和姑娘一样,夜深人静,胸中愁郁难解,便想来此吹吹风,排遣苦闷。”望着她眼底深浓的愁绪,他心底无可自抑的微微一荡。

  “愁郁难解?一个冷宫侍卫能有什么愁郁?”她小心谨慎的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冷宫既是被眨妃嫔所居之所,看守冷宫的侍卫亦是曾受过重罚,不容于皇城,才会被派至冷宫。”

  “受过重罚?”

  阵光微闪,严隽抬手,摸了摸脸上那张满布狰狞丑疤的人皮面粳故作黯然的道:“实不相满,我脸上的丑疤,正是因为触犯天威,惹得陛下龙心不悦,因而被刺鞭甩花了脸,就连嗓子也是因为御赐药酒,险些成了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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