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好烈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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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骄阳如火。

  炙热的光线穿过护山大阵,再透过茂密的树冠,便只剩下了满地破碎的光影。行走林间,倒是清凉得很。

  常人只觉惬意,魏昶却觉得好像置身冰天雪地,寒气从四肢百骸侵入,直透骨髓,连骨头都在呻吟打颤。魏昶的额角和鼻尖都挂着细密的汗珠,脸sè苍白,眼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魏昶心中忍不住疯狂嘶吼,“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为什么还活着?”

  说实在话,暗算了袁方一把魏昶心里也不好过,他已经打算一辈子感念袁方了。但是,袁方竟还活着,那一切便不同了。

  刚一回宗门,复了命,魏昶当即便去了魂牌殿。他这个人做事一向还算谨慎,尽管认定袁方已死,却还是要亲自确认一下。

  问了守职的师弟,却被告知近两rì并没有任何人的魂牌破碎。魏昶不信,还和师弟弄了个好大的不痛快,师弟赌气才许他进去,结果他确实看到袁方的魂牌好好的呆在那儿。

  弟子入门之时都会发下令牌以作凭证,滴血认主的时候,抽取的那一丝魂魄便做成了魂牌。因其抽取的魂魄甚少,倒也不会伤及本体。

  如今魂牌既在,说明袁方必是活着。魏昶大为不解,以袁方重伤之身对抗火夲,怎能不死?

  其后,魏昶每隔两个时辰便要去魂牌殿看看,当然,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但就在刚刚,魏昶竟然亲眼看到了袁方,袁方竟还向师叔讨来了两块记名弟子的令牌。

  魏昶不是傻子,稍一思索便想通了关窍,袁方是为人所救,还将救他的人带回了宗门。

  此一震惊实在不小,魏昶做了亏心事,也实在怕袁方的报复。未敢惊动袁方,魏昶便悄然离开。

  最初的震惊过后,魏昶也冷静了下来。

  只有千rì做贼,哪有千rì防贼的道理?得想个办法尽快除掉袁方才行。正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不悦的冷哼。

  魏昶抬头,一惊,连忙后退了两步,躬身施礼道:“李师叔。”

  “嗯。”爱答不理的应了一声,李锐扬着脸,训斥道:“以后走路当心些,还好今rì是遇见了我,若是冲撞了其他师兄弟,哼哼……”

  有些话,不说可能比说出来更具威慑力。

  “师叔宽宏,弟子铭感五内。”

  李锐脸sè略有缓和,举步便要走。

  魏昶恭敬道:“师叔这是要去哪?”

  李锐又板起脸,“你问这做什么?”

  “弟子惶恐。”魏昶深深的埋下头,“弟子不忍师叔劳苦,只盼能为师叔效犬马之劳。”

  李锐笑道:“你倒是懂事。”顿了顿,“外面传来消息,昭灵有万年雪灵芝即将出世。宋长老有令,命我带人前去摘取,我这正要去挑人。”

  说的好听点是摘取,说不好听点就是硬抢,不多带点人去怎么行?

  “昭灵?”魏昶眼神闪烁,“可是与幽冥妖域交接处的昭灵?”

  冷哼了一声,李锐愤愤道:“还有哪个昭灵?那里妖孽纵横,真真是送死的好去处。”

  不就是无意间得罪了他儿子吗?竟然就被派了个这样的差事,李锐心中实在气愤难平。

  话刚说完,李锐忽然回过味儿来,冷冷的瞥了魏昶一眼,冷笑道:“我看师侄倒也清闲得很,不如陪师叔我走一趟?”

  魏昶恭敬道:“师叔有命,弟子本不敢推辞,只是弟子……”

  “罢!”李锐摆摆手,打断了魏昶的话,他实在没兴趣去听魏昶的借口。李锐忽然淡淡道:“你刚才可听见了什么?”

  魏昶一愣,随即恍然,却做出一副懵懂之状,道:“弟子该死,未能铭记师叔教诲。师叔可说了什么?”

  李锐不轻不重的笑了一声,果然是个乖巧的师侄。其实李锐倒也不是真的要魏昶随行,此行吉凶难料,带个实力强劲的总比带个油嘴滑舌的家伙要靠谱得多。所以敲打敲打魏昶,让他不要到处乱说话也就够了。

  此行虽然生死未卜,但如果能活着回来,总还要继续在宗门里待下去。若那宋长老因为几句闲言碎语再找他麻烦,那便是大大的不值了。

  跟着李锐走了好一会儿,魏昶忽然停下,双膝跪地道:“师叔,弟子有一事相求,恳请师叔答允。”

  李锐斜眼看过去,也不扶他,只冷淡道:“何事?”

  “弟子希望师叔能带袁方和今rì入门的两个弟子共往昭灵。”

  “嗯?”李锐语调向上一挑。

  不敢等李锐开口,魏昶道:“不敢欺瞒师叔,那三人与弟子实有不共戴天之仇。”

  李锐冷笑,敢情魏昶和宋长老打的是一样的算盘?处境相同,李锐心中的天平自然有所倾斜。

  “同门相斗可是重罪,魏昶,你可是活的不耐烦了?竟还意图拉着我给你陪葬,你究竟是何居心?”

  魏昶当即伏在地上,不无惶恐道:“弟子不敢,弟子就算有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牵累师叔。”不等李锐开口,魏昶忙伸出双手,上面躺着一张半透明的赤红sè符纸,“这赤阳符乃是弟子偶然所得,能受玄阶高手一击之力。妖族卑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有此符防身师叔也可多一重保障,望师叔体谅弟子苦心。”

  衣袖一扫,将那符纸捏在手里,李锐眼底闪烁着jīng光。

  这符的确不错,保命的手段,再多也不嫌多。单为了这个,魏昶的要求也不是不能考虑。

  李锐拉长了声音,“一张符,换三条命,师侄真是做的好买卖。”

  魏昶脸sè一寒,眼中满是冷光。不过魏昶几乎把脑袋磕在了地上,李锐倒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这赤阳符魏昶得来之时有两张,多年前曾用去一张,这一张已是他仅有。遭遇火夲之时若袁方没有救他,这符也是留不下的。

  今rì若只有袁方一个,魏昶也未必舍得拿出这东西。关键是袁方还带回了两个帮手,为了保命,魏昶也只得忍痛割爱。

  其实先前魏昶若打出那赤阳符,已是强弩之末的火夲必定不敌,但魏昶还是选择暗算袁方,让袁方去当替死鬼。魏昶心中难免感叹,转来转去,这赤阳符到底还是留不下。

  眼见李锐还不满足,魏昶竟将本命飞剑呈了上来,决然道:“师叔若不弃,弟子愿将此剑献给师叔防身。”

  李锐有些哭笑不得,心想我要你飞剑做什么?不过李锐心中却清楚,无论魏昶手里还没有一样的灵符,总之是绝不可能再拿出来就是了。

  摩挲着光滑如婴儿皮肤般的符纸,李锐终是舍不得还回去。轻巧的把符纸往袖子里一塞,李锐笑着扶起魏昶,“师侄这是干什么,快快将那飞剑收起来。”

  魏昶连忙起身,“师叔?”

  李锐笑道:“师侄放心,昭灵那样的地方,妖族凶悍,死几个人也是常事。”至于是不是死在妖族手上,谁会追究?

  魏昶再次拜了下去,“弟子多谢师叔成全,今生必不忘师叔大恩。”

  “呵呵。”笑了两声,李锐转身走了出去,心情不错。

  等到李锐真正走远,魏昶才从地上爬起来,眼神森然的冷哼了一声。

  ……

  缓步踱进尚文司,李锐往门口一站,立即便有小弟子迎了上来,赔着笑脸将李锐引到了主位。

  但凡要出宗门,都要来尚文司做个记档,李锐自然也不能例外。

  “将名牌拿来我看。”

  小弟子不敢迟疑,忙拿了刻有全宗上下弟子名字的玉牌来。

  捏着玉牌,李锐度了道真元过去,淡青sè的光幕骤然升起,上面足足列了上千个淡金sè的人名。

  李锐直接将目光放到了下面,考虑着哪些人可以带去。至于上面那些,就不是他能指挥得了的了。

  一连点了十一个名字出来,李锐看着缀在末尾的两个名字,淡淡道:“后面那两个是谁?以前怎么没见过?”

  小弟子恭敬道:“禀师叔,林睿和鸦是由袁方师兄引荐,刚刚才入门的。”

  李锐冷淡道:“袁方不过外门弟子,怎可引荐人入门?”

  小弟子摇头,道:“这个弟子就不清楚了,不过袁方师兄的确拿着记名弟子的令牌,弟子也只能将那二人的名字录上。”

  淡淡的应了一声,李锐似不经意道:“将袁方和那两人的名字都记上,三rì后卯时通知他们在山脚等候即可。”

  李锐下意识的摸了摸袖子里的符纸,拿了别人的东西就得为别人办事,他也真是没办法啊。

  小弟子哪敢多嘴?躬身道:“是,师叔!”

  ……

  数百丈的断壁耸立,如被利斧砍削。条形的纹理粗糙不已,带着无数风雨侵蚀、岁月磨砺后的沧桑质感。

  林睿躺在不大的平台上,双眼没什么焦距的看着高远的天。胸膛起伏,林睿呼出一大口温热的酒气,酒劲上头,林睿觉得有些晕眩。

  一大清早林睿便被袁方叫了出来,看过了rì出之后,竟然被邀饮酒。

  林睿没有饮酒的习惯,更没有早上便饮酒的习惯,只是对于袁方的邀请,林睿也并没有拒绝。

  说实在的,那酒的确不错,几口下肚,便好像一切烦恼都飘离了身体,说不出的轻松。林睿很少放纵自己,偶尔一次也无伤大雅,所以林睿干脆躺了下来,大有把清晨当成午后之意。

  极远处出现了一颗小黑点,林睿眯起眼睛,正想看个仔细,一声嘹亮而尖利的叫声忽然传来。鹰隼带着他与生俱来的高傲,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叫声未断,袁方霍然起身,猛的往嘴里倒酒。

  林睿坐起身体,淡淡的看着袁方。不知为何,林睿竟然从袁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悲怆与孤寂。

  林睿起身,一把夺过袁方手里的酒壶。

  袁方一愣,那酒壶便是鸦想讨去的那个,而如今,竟是轻而易举的便让林睿拿了过去。说实话,这却是连袁方自己都没有料到的。

  林睿笑道:“自己喝有什么意思?”话音未落,林睿已经仰头倒了一口。

  袁方的脸sè瞬间苍白,双唇微张,手还停在半空,却是根本来不及阻止。

  那酒淡得很,几乎没有酒味,却异常凌冽。顺喉而下,到了胃里竟好像结成了冰。

  林睿打了个哆嗦,眼下立时变得乌青。没等林睿反应过来,一股凌冽的灵气便从胃里散了出去,聚往丹田。

  如冷水泼在了油锅里,林睿丹田内的真元立即滚动、炸开。紫丹急速运转,好一会,激荡的真元总算归于平静,一股灰白sè的灵气围着紫丹转着圈圈。

  在这一过程中,林睿的脸sè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不容易才恢复如常。

  林睿神sè一凛,不禁看了眼手上的酒壶,颇感意外。感叹道:“好烈的酒。”

  除此之外,林睿还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袁方先是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竟然变成了隐晦的欢喜。

  袁方试探道:“你没事吧?”

  林睿将酒壶还回去,摇头,又不解道:“怎么?”

  袁方笑道:“没什么,只是这酒xìng寒,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先前你动作快,我竟还不及……”

  正当此时,林睿忽然感觉眉心一烫。没等林睿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袁方已经收了声,翻手将令牌取了出来。

  心念一动,令牌上便升起一排金sè小字,“命尔即刻前往山脚等候。”

  林睿不解,“可是出了什么事?”话没说完,鸦已经传音过来,“去山下。”

  林睿一愣,随即心下恍然。取出那块黑sè令牌,显现出的小字竟与袁方那块完全一样。

  相视一眼,林睿和袁方同时纵身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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