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舒身形往后退去,口中同时问道:“青丹爷爷,我老爹和和天胜叔他们怎么样了?”
之前张青丹不计较楚云舒和他动手的事,反而处处帮助他,楚云舒也和他不见外,因此说起楚徵阳来,也不像在外人面前那样,口称“堂伯”。
张青丹也一边后退,一边答道:“徵阳有你师傅护住,自然无恙。”
楚云舒道:“我怕楚鸿咬住师傅那边。老爹伤势未愈,师傅又要护着他,要应付楚鸿的攻势怕不容易。”
张青丹笑道:“你也是小看了你家老爹。他虽然伤了一只手,可还是威猛得很,我和你师傅闯进去的时候,他正和天胜两人双战楚鸿,嘿嘿,现在那边再多了你师傅,楚鸿要咬动可不容易。”
楚云舒眉头微皱,道:“老爹终究是带伤在身,先前楚鸿或者顾忌他自家的身份地位,所以和老爹他们单打独斗,现在咱们这么一闯,十有**楚鸿不会再顾什么江湖规矩了。因此师傅那边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张青丹闻言也觉得楚云舒所说有几分道理。
“青丹爷爷,如此,我带软香玉撤退,你去增援师傅那边如何?”楚云舒不等张青丹发问,就拿出主意道。
“好!”张青丹也是果决之人,当即放下软香玉,将她交给楚云舒,然后二话不说,返身杀回去了。
楚云舒看着留在原地的软香玉,不由微微一笑,因为楚源那边吸引了大批人马,所以这时他们轻松就撤到了楚鸿府邸的大门口。
“香玉,我来背你。”软香玉低低应了一声。
楚鸿府上闹出这么大阵仗,县城里的其他豪门大户岂有不派人探查的道理?只是事起突然,派出来侦测的探子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原本清冷的街道上已经热闹起来了。
这样的场合,楚云舒自然不会暴露软香玉的身份。
他将软香玉背到背上,先不忙动身,朝四周一拱手道:“各位,楚某要带人回家了,眼下情势紧迫,小弟心急如焚,还望各位给个面子,不要跟来。”
于是暗中就有人问道:“云舒少爷,您给个准信让小的们回去交差吧。是不是你堂伯和楚鸿长老火并了?”
楚云舒一笑:“我堂伯他还吊着膀子,岂会不智到和楚鸿长老火并?具体如何,明日由家师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暗中顿时传来嘀咕的声音:“不会吧,难不成是铁手单刀火并飞天剑客?”
“十有**,你们看那边吵闹得厉害,咱们这边似乎不是主力。”
“这事大条了,楚家两大长老火并,多少年没发生过了?”
“楚家的事楚家人操心,……”
楚云舒也不在意这些议论,背着软香玉高窜低伏,并不走大路,急急往家赶去,不过,他行了不多刻就停了下来,居然还有不开眼的跟着他!
楚云舒心中杀机闪现:他背着栾香玉并不是即刻回家,而是还需要借用栾香玉的武力朝楚鸿家杀个回马枪,好减轻自家老爹那边的压力,要知道,老爹可还伤势未愈。这件事,绝不容有第三者知晓。
于是,他悄悄拐了个弯,改朝城南僻静处行去,后面那人紧跟而上,没有半点迟疑。
这也令楚云舒杀心更炽:你是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可莫怪我!
“香玉,你可有法助我一臂之力?”他低低问身后玉人。
栾香玉并不答话,但是楚云舒却感受到一股温温如流水般的力量从后背处渗透了全身。
“这就是传说中的传功借力?”楚云舒心中一片恍惚,想起前些时候看过的一些笔记中提到的说法。
片刻,他回过神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有些自嘲的想到。
“朋友!”楚云舒环顾四周,开口道,“我不管你是哪家派出的,有何靠山,今日你既然不给楚某面子,那说不得,楚某要将你留下了!”
黑暗中传出一声嗤笑:“你楚云舒黄毛小崽子一个,也敢说面子?”
不过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快!非常快!”这是他闪过的最后念头,楚云舒如疾电奔雷般,越过十数尺的距离,一下就出现在他的面前,然后轻轻一掌按在他顶门处。从头到尾不过二三息的功夫,他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
楚云舒看着眼前的探子两眼突出,五官流血栽倒在地,不由一笑:“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舒了一口气,感受到背后的力量如退潮般消去,“香玉,这是内家功夫中的过渡借力之法?”楚云舒问道。
栾香玉在他背后笑道:“是的,主人。不过你修为太浅,我传功给你不能太久。”
楚云舒默然,提前接触到神秘莫名的内家真力,他心头似乎多了一些暂时还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不过,这时候不是思考武学的时候。”
楚云舒想到,他望向楚鸿府邸的位置,尽管他们已经跑出来一段距离了,但是那里的喧嚣声还是穿破夜空传了过来。
“香玉!”见四野无人,楚云舒沉声吩咐道。
“请主人吩咐。”
“在保全你自己和隐蔽好身份的同时,给我把楚鸿府上弄个底朝天,逼楚鸿缩回去!”
“是!”
“还有,如果遇到楚正蒙,顺手宰了他。”楚云舒想起之前楚正蒙对他的恶意,又吩咐了一句。
“是!”
“我在我家老宅那里等你。”楚云舒道,“你听好了,我家老宅的位置是……”
楚云舒将自家老宅的所在细细吩咐了,然后说道:“你去吧。”
栾香玉莲足轻点,四五个起落就消失在层层房屋的阴影之中。
楚云舒冷笑一声:“楚鸿,这才是个开始呢。”
说完,转身朝老宅去了。
转过几条街道,喊杀声渐渐被抛到脑后,熟悉的大门出现在楚云舒的眼前。
自杀死李富贵之后,这些天中,楚云舒还是第一次回到自家老宅。
楚云舒开了门,漫步走进去,穿过了当日李富贵横尸的庭院,上了台阶,最后停在自家卧室的门口,却不进去。他就这么站在屋檐下,俯视整个院子,这是一间只有一进的小院落。
论楚怀安当年的财力,自然不应当如此简陋,不过楚云舒却是知道,因为当年父亲划拳输了,所以钱财都用到老爹那边的静室上头去了。
往昔的记忆涌上心头,恍如那就是楚云舒现在的灵魂曾经亲身经历过一般,他沉默了,在屋檐下如同石像。
渐渐天边一点红光涌起,然后化作冲天的火柱,远处的人声隐隐传来,都呼喝着“走水了!”“快救火!”这样的话语。
夜里看不清着火处冲天的浓烟,但是被热风吹到半空的火劫黑屑却飘飘洒洒,越过重重楼宇,最后落到楚云舒面前来。
楚云舒叹了一声:“好一把火,楚鸿家这回怕不是要被烧成白地!”
他叹了这一声,却没有多的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自院墙外飘飘落下来,旋即拜倒在屋檐前的台阶下,正是方才奉命去杀人放火的栾香玉。比起先前去时,栾香玉背上多了一个包袱。
“婢子方才在楚鸿家放了一把火,在家留守的楚正蒙也被我杀了,另外还杀了七八人。未露行藏。”
楚云舒笑道:“起来吧,你做得很好。”
栾香玉依言立起,又禀告道:“婢子还顺手在楚鸿家中取了些事物,欲献给主人。”
“哦?能入得你的法眼,自然不是凡物,你为我说说。”楚云舒早就见到她背后的包袱,也大致猜到了包袱的来由,现在听栾香玉果然如此说,心中欢喜,溢于脸上。
栾香玉听到楚云舒语气轻快,心中也十分激动,轻轻答道:“主人,那楚鸿家中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无非是金银细软之类的事物盈箱累椟,那些婢子一文未取,只有武功秘籍二卷,丹药六瓶尚能入眼,婢子取了,其余书籍药物带着嫌累赘,被婢子扔火里了。”
楚云舒听着心中苦笑:“楚鸿外号飞天剑客,也是江湖上的名人,又在楚家做了十余年的长老,家中珍藏必定不少,可是在栾香玉看来,居然只有两卷书、六瓶药值得收藏,若是他知道了,不知是个什么感想。”
他听栾香玉又说道:“这两卷书,一卷是《碧鹫掌剑十论》,是飞天剑客吃饭的家伙;另一卷是《大摔碑手精义》,居然是少林派的和尚所著,要知道大摔碑手虽然在江湖上流传极广,源头却是出于嵩山少室禅林。另外六瓶药有两瓶是助长功力所用,四瓶是内外伤用药。助长功力的两瓶是玉骨行气散,和小青龙散……”
楚云舒打断他话头问道:“那小青龙散如何助长功力?”
栾香玉笑着回答道:“小青龙散是给外家炼筋期的武者助长功力用的,这方子只在门派中传承,一般江湖人士知道此物的不多。”
楚云舒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四瓶伤药,治刀伤的观音膏两瓶,治内伤的珍玉散一瓶,治骨伤的金丝膏一瓶。这四瓶药大半是少林派的伤药,也不知道这位飞天剑客和威名赫赫的少室禅林有何关系。”说到最后,栾香玉嘻嘻一笑。
楚云舒未及思考栾香玉话中的含义,他听了栾香玉说伤药中有治骨伤的金丝膏一种,不由急切发问道:“香玉,你知道我老爹被游龙观的玄玉道姑伤了锁骨,这金丝膏能治否?”
栾香玉低头道:“老爷的伤势,婢子还要亲眼见过才知。”
楚云舒笑道:“那好,等会儿咱们到家了,你去看看。”说到这里,楚云舒顿了一顿,“难得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把楚鸿的家底弄得一清二白,真是不容易。”
栾香玉低头笑道:“是那楚正蒙对自家的东西熟悉,婢子问了他,他如实相告,我才知道的。”
楚云舒莞尔一笑,对于栾香玉如何时法令楚正蒙如实相告的细节并不感兴趣,虽然楚正蒙曾对他充满杀意,但是,现在他已经死了,就此而已。
楚云舒道:“香玉,我们回去吧。”
“嗯。”
楚云舒背负双手,下了台阶,穿过庭院,栾香玉背着包袱紧紧跟在后头。这时候夜色已浓,远处火光映天,半空中黑色的灰屑不时落下,救火的呼号声此起彼伏。
楚云舒将房门重新锁好,眼前狭巷悠长,青石板路如鱼鳞。
“香玉。”
“嗯?”
“杀人放火有时候也挺令人愉快的。”
巷子里传出低低的浅笑。
穿过这条狭巷,不多时,楚徵阳的府邸就在眼前了。楚云舒回头吩咐栾香玉道:“你先去我的院子等着。”
他上前叩响偏门,吱呀一声,门子楚进财将门开了。
楚云舒问到:“老爹和天胜叔他们回来了没有?”
“老爷他们都回了,楚长老他们也在。”门子回话时满头大汗,他是个最最精细的人,楚鸿那边发生那么大的事,夫人李薇环急急叫人去探查,然后是老爷回来时的神色,前后一连贯,哪还猜不到一星半点影子?
楚云舒见他的神态不由好笑,遂拍拍他的肩膀道:“进财,没什么大事。”
楚进财抬起头道:“少……少爷。”
“你找个人,把她带到我房里去。”楚云舒一指身后的栾香玉道,说完,也不再理会楚进财的神情了,向内走去。
后院的正厅内,本来置办了一桌酒席,因主人们的纷纷离席,桌上的菜肴都冷了。不过楚云舒到厅门口的时候,里边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先即可看到铁手单刀楚源高踞席首,正伏案大嚼,两边下手依次坐了楚徵阳、张青丹和李天胜。
李薇环、小茵和楚风萍站在一边,正忙着上菜。
楚源抬起头,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回了?坐吧。”说着指了指张青丹边上的位置。楚云舒坐了。
楚源又道:“先吃饭,吃过饭再议事吧。”
这话不啻于是承认楚云舒有资格坐在桌子上和几位叔叔伯伯一起议事了。
楚源见众人都看向他,笑道:“怎么了?徵阳,”他指着楚徵阳道,“这回你们来找我,不就是云舒出的主意吗?”
楚徵阳笑着叹道:“只是一时不适应啊!其实我们议事早就没避着云舒了。”他说完又回头对身后的风萍道,“你要加油啊,不要被弟弟抛开太远了。”
楚风萍一点头,干脆利落应道:“是!”
楚云舒有些讶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从灵觉中感到他今日的心绪与往常大有不同,满是坚毅的味道。
“风萍这似乎是,长大了呢。”楚云舒心中笑着想到,然后低下头继续吃饭去了。
不多时,桌上几人陆陆续续搁了筷子,楚云舒心满意足,倒不是吃饱的原因,而是他发现从楚源叫他坐下的那刻起,一直横亘在老人心头的戒备提防之意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温和接纳的心思。
李薇环令小茵和楚风萍撤出碗筷,收拾桌面,奉上热茶,最后又令小茵出去,并闭上房门。
楚源道:“薇环,你和风萍也坐吧。”
李薇环拉着楚风萍坐在李天胜下边。
“各位,老头子今日就越俎代庖做个主持了。”楚源朝楚徵阳略一示意,道。
楚源这一示意,是因为他虽然在场中众人见身份地位最高,但是楚徵阳本来是这里的主人,该由他主持的缘故。
楚徵阳笑道:“有劳楚老了。”轻轻表明了态度。
楚源环顾众人,嘴角溢出一丝苦笑:“诸位,咱们这次惹了大麻烦了。”
众人皆是默然。先到的楚徵阳三人已经知道了楚源话中的含义,李薇环母子也有所听闻,至于作为幕后黑手的楚云舒,那更是心知肚明。
楚源见众人沉默,接着说道:“这一回,楚鸿率人去追我们的时候,被不明人物乘虚而入,家中被烧成一片白地不说,还死了好几个人。恐怕,楚鸿要将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了。”
“这事和我们没关,楚鸿要把这笔账算到我们头上没那么容易!”李天胜冷冷道。
“问题是,他前脚追我们出去,后脚就被人打进来,这样的巧合,不能不让人怀疑我们和另外的人早有默契。”楚徵阳叹道。
“我们知道这事确实和我们无关,但是楚鸿不会这么看,别人也不一定会这么看,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讨论下一步如何向楚族的长老们证明我们的无辜,同时,我们还要防住楚鸿发疯。”张青丹沉声道。
楚源点点头:“青丹这是老成之言。”说着,他偏头问楚云舒道,“云舒,说说你的意见。”
楚云舒淡淡一笑:“众人相信不相信,这都是扯皮的事情,关键确实还是要防住楚鸿发疯,不过,”他对着楚徵阳道,“老爹,您和天胜叔在楚鸿府上都干啥了?闹出那么大的阵仗?”
李天胜冷哼一声:“我和你老爹到了楚鸿府上,找他讨要那软香玉,他把软香玉叫出来后,却说什么他贵为楚族长老,楚云舒庆贺之事原是丁点小事,我们不该为了这一件小事就巴巴找上门来要人;又说什么唤我们来,不过是为着长老的职分,不忍我们日益骄狂,所以特地多费口舌训斥一番;最末还说了,要人的事提也别提!你说这话气人不?”
楚云舒点点头,道:“他这是存心找茬呢。”
李天胜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可不就是找茬。你老爹当时看情势不对,拱手说了声‘多谢指教’,然后就要拉着我走人。可谁想……”
楚云舒眉头一挑,抢过话头道:“难不成,他还不止是找茬,而是要挑衅不成?”
楚徵阳苦笑着点点头:“就是挑衅,不然怎么会打起来?”
一边李天胜继续说道:“楚鸿见我们要走,居然又说道:你们也先别急着走。方才我所说的其实都是假的,你那侄子楚云舒有什么地方超出我儿的,居然能做楚源那老匹夫的徒弟?我实话告诉你,楚源如此羞辱于我,我不但和楚源没完,我和你楚徵阳也没完!你当我楚某人的府邸是这么好进来的?”
李天胜将楚鸿的口气学来,桌上除楚云舒之外的几人虽然之前都已听过一遍,这时再听来仍然气愤不已。
只有楚云舒这个第一次听到当时情景的人,却依然面色如常,只淡淡问道:“然后呢?”
这份养气的功夫,叫坐在席首的楚源不由心中惊讶。
“然后?”李天胜阴沉着脸,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然后你老爹就玩阴的了……”
楚徵阳在边上轻轻咳嗽了一声。
李天胜哈哈一笑,道:“当时你老爹变脸术那个精彩啊,”他说这话时偷看了楚徵阳一眼,“我就不细说了,他先是装出色厉内荏的样子,说了几句硬话,然后又装出找到了台阶下,急忙要说软话的样子,总之,当时场上所有的人,除了我,因为和他多年老搭档熟知他‘灵狐’的本性,其余人一时间都对你老爹鄙视不已。楚鸿被你老爹这么一日哄,更加骄狂得意,谁知就在这时,你老爹暴起发难了,一出手,就是先攻向楚鸿的大儿子楚正辛,等楚鸿急切来救时,他一个变招,已经把边上的软香玉抢到了手边!嘿,你爹不但要自己闯出楚府,还要把这不通武艺的软香玉也带出去。”
楚徵阳淡淡道:“楚鸿欺我太甚,若不给他一两分颜色看看,岂不是白费了我在他家装小丑!”
“不错!”楚云舒接过话头笑道,“楚鸿这人太过无耻,老爹你还受着伤,他就不顾长老的身份要对付你,这样的无耻之徒,就该狠狠反击。只是今日他不但没有在老爹这里捞到好处,还赔上了家底,就如青丹爷爷所说,我怕他发狂啊!”
“不是怕他发狂,我和你青丹爷爷呆这里议什么事!”楚源冷冷道。
楚云舒心中一动,讶道:“师傅的意思是要防着他星夜来袭?楚徵阳轻轻道:“我已吩咐角楼上的人仔细守夜了。”
“那,师傅,你家那边怎么办?”楚云舒迟疑问道,他听闻家里居然已经这般戒备,再想想门子楚进财满头大汗的神色,不由心中醒悟。
楚源笑道:“我那边又不惯用下人,家里只有我和青丹两人做伴,楚鸿要是去了那里才好,无非是失掉些许浮财。”
楚云舒起身歉然道:“连累师傅您了。”
楚源摆摆手:“这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和青丹守在这儿也只是防万一而已。再说了,我楚源要收什么人做徒弟,难道还要看他飞天剑客楚鸿的脸色不成?他拿这样的理由,依仗势力要对徵阳不利,这不是明明白白的不把我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
张青丹接过话头道:“云舒,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你要知道你师傅平生不蓄家产,除了十二瓶玉骨行气散并无长物,除你用了一瓶之外,另外十一瓶都藏在隐秘的地方,也不必担心楚鸿能找到。倒是你,之前你带了软香玉离开,为何这时才到?”
楚云舒神色如常,淡淡笑道:“有个探子,不知道是哪家的人,在我警告之后仍然跟着我不放,被我诱到僻静处杀了。耽搁了一些时间。”
“是哪家的?”楚徵阳皱眉问道。
“我也没问他,他也未自报家门。”楚云舒笑道。
其实是那探子被他一招就震坏了脑子,根本来不及报家门。
楚源见楚徵阳还在沉思,打断说道:“些许小事而已,此时不必做多计较。徵阳,你还是要多多上心今夜家里的护卫。等我了今晚,明日族里必然会出面查清情况,到那时,就不必担心楚鸿冒大不韪了。”
李天胜笑道:“源老,我徵阳哥治家最严,你莫看这时候宅子里似乎松懈,其实已经是内紧外松,只是为了不引起大的震动,所以才不露声色。一旦有事,即可就可召集齐人手!”
楚云舒闻言,在心中想道:“怪不得我刚才一路在院子里时,就觉得气氛有些异常,原来是老爹他们已经做好了迎敌的准备。”
他正想着,听见楚徵阳道:“天胜,源老说的极是。等会儿你随我去外面巡视一番。”
楚徵阳话音未落,忽然间屋子外面警铃大作。桌边几人皆神色一动。
“想不到楚鸿真的来了。”李天胜腾地站起身来,面有怒色。
“不可先存主见。”楚徵阳亦站起身来,伸手下压,示意李天胜少安毋躁,沉声说道。
这时门外传来小茵的声音:“老爷,东北角楼的楚明有事要禀告。”
“叫他进来。”楚徵阳沉声吩咐道。
房门打开,一个下人小跑着进来,先朝桌边众人行了个礼,然后道:“小的楚明,有事禀告。”他虽然满脸都是因为奔跑流出来的汗水,脸色也有些惶急,但是神色还算镇定。
“你说吧。”楚徵阳目无表情道。
“照老爷的吩咐,楚华在角楼上仔细眺望,见一队人,皆是步行,大约十余人的样子,点着火把朝宅子这边来了。”
“我们先上角楼看看。”楚源捋着花白的络腮胡子,缓缓立起。
楚云舒寒声道:“我先去院子里取武器。”说着也站立起来。
楚徵阳点点头,对楚源道:“源老,我以为可这样安排:您随青丹叔去角楼,查看敌情;我去召集家中下人;天胜负责守住后院,薇环、小茵和风萍召集使女们向后院集中;云舒取了兵器后和天胜会合,听从天胜的安排。”
楚源点点头道:“徵阳,你的安排很妥帖,一切都依你。”
楚云舒眉头一皱,知道这安排中自己和楚风萍都放在后院,显然含有保护的意味,不过虽然如此,他也未曾出声争执,无他,因为他要取的那件武器名为——栾香玉。
这样想着,楚云舒不动声色朝门外走去。楚徵阳等人也按照方才的安排迅速行动起来。
出了大厅,气氛顿时不一样了:楚徵阳已经在台阶上开始召集家中的下人;李薇环和她的侍女小茵则在另一边汇集使女,楚风萍侍立一旁;楚源和张青丹手持兵刃,大步向外走去。
楚云舒吸了一口气,匆匆向自家院子里走去,才到半道上,就见回廊那边迎面走来一老一少,赫然是自家老仆楚富和软香玉,老仆手里提着混铁棍,少女怀中抱着雁翎刀。
“楚少爷。”软香玉远远喊道。
楚云舒大步向前,走到近处问道:“你们把我的兵器也拿来了?很好。”说着,他即接过混铁棍和雁翎刀,然后又对二人道,“你们随我走。”然后转过身向来路走去。
二人闻言点头跟上。
楚云舒走在前面,也不回头,只轻轻吩咐道:“香玉,富伯年纪大了,你要好好照看他,还有其他人,也要尽量服侍,不要怕什么。你和富伯先去后院我娘那里,我去角楼看看。”
楚富笑道:“少爷,我楚富可还没老,不用香玉姑娘照顾。”
因为软香玉虽然作为一个妓女,身份不高,可是她毕竟是主家雇来的,楚富不能不在礼节上加以注意。
“是,楚少爷,我一定照顾好富伯还有其他人。”栾香玉自然听出楚云舒的话外之意,低眉顺眼回答道。
楚富心中一讶,他也是饱经世事之人,如何听不出栾香玉回答中似乎别有意味,只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身边这位城中艳名的歌妓,居然是一位精通诡异巫术的大高手,于是他忽然患得患失起来: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和少爷有些牵连瓜葛,这就不好了,少爷年纪轻轻,前程又大,不要被她乱了心思才是……只是少爷今年已有十五岁,瑶佳小姐,呸呸,那个李瑶佳又退了婚,确实是该再给少爷说一个了……”楚富想着,思绪不由渐渐放开,连楚云舒在前面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前面的楚云舒已经不见了。
“少爷哪去了?”楚富自言自语问道。
“富伯,楚少爷方才说他去角楼那里了。”栾香玉低声答道。
楚富一愣,“少爷去了角楼?”他毕竟见识有限,也无什么想法,倒是栾香玉,因为是大派出身,自然知道若以楚云舒现在在楚家的地位,实在不该往角楼这迎敌的第一线去,只是她也不说破,依然跟着楚富往后院去了。
却说楚云舒提着兵刃一路疾行,顷刻工夫就到了东北角楼底下,这角楼高耸在墙角处,却并不大,以前小时候楚云舒也曾和楚风萍上去过,里头仅可容四五人。
角楼下的家丁见了楚云舒,自然不会阻拦,楚云舒正待上去,却听得里头木楼梯“咚咚”作响,然后楚源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楚源见到楚云舒,劈头问道。
“我放心不下,就前来看看。”楚云舒笑着答道。
“胡闹!”楚源大怒。
跟在他身后的张青丹也劝说道:“云舒,你该呆在后院保护你娘的。”
楚云舒摇摇头:“好歹今天议事我也是坐到了桌上,要是最后和风萍一样跟着天胜叔,那岂不是显得太过无能?”
楚源一窒,竟无言以对,楚云舒虽然还未加冠,但是既然已经默认了他有上桌议事的大权,那自然不能以寻常童子视之,片刻之后楚源才挤出一句话来:“你谋略大局虽可,但是武功还不成,在前面太危险了。”
楚云舒摇摇头,不再接续这个话题,问道:“情况到底如何?”
楚源眉头一皱,张青丹却在后面答道:“本坊巡夜的兵丁未曾阻拦,开了坊门,去了路障,将他们放进来了。”
这个世界的城市和华夏中古时代的情形相似,城市内划分为若干坊区,每一个坊区都是由高墙和大门构成的闭合单元,入夜之后,实行宵禁,坊门落锁不说,还有巡夜的兵丁在路口各处设置路障。
楚云舒闻言沉吟道:“兵丁既然没有阻挡,那说明来者在城中极有地位,十有**就是飞天剑客楚鸿了。他们是如何行进的?”
楚源虽然对张青丹擅自答话有些不满,但是想想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他淡淡回答道:“这伙人进了坊门之后,就直扑金水巷,朝这里的正门而来。”
金水巷正是楚徵阳家门前的那条巷子。
楚云舒笑道:“看来楚鸿还是有几分理智,我还以为他带着这十几个人气势汹汹过来,不会顾忌周围居民呢。”
楚源失笑道:“他十几个人能在坊中掀起什么风浪来,真要得罪了几家,不要咱们动手,他就只能单身突围了。”
楚源这话说得极有道理,楚鸿虽然是外家巅峰武者,寻常武者要想倚多擒杀之十分困难,但是毕竟不是内家高手,若是被百十人结阵围上,除了逃之夭夭,也别无他法。而跟他来的武者更没有他这等本事,要是被人围住,只怕跑都跑不掉。
楚云舒笑笑:“我这不是希望他们更蠢一点嘛。师傅,咱们边走边说吧。我随你们去正门那里看看。”
楚源摇摇头,叹道:“我也想通了,你既然自己选了,我也不拦你,就当做一场考验好了。”
楚云舒大笑:“师傅说的是,若是这样的小风小浪都闯不过,以后我还怎么行走江湖?”
三人于是急急向正门一边的东南角楼赶去。这一群不速之客是沿正街南下,进入楚徵阳所在的崇德坊,再走金水巷,自东而西,因此必然先要经过楚府东南角的角楼,楚源等人决定在那里和来客打打招呼。
楚源三人来到东南角楼时,已有府中家丁十余人列队于此,皆持白刃,并持滕木之盾。家中管家楚安列于队首。大门内侧已推上了沙袋封死。院墙之下,亦满布铁蒺藜,用来给翻墙而过的敌人制造杀伤。
楚云舒心中回忆片刻,便知道这世界虽然和地球上极其类似,但是毕竟还有些差别:比如现在,若是在地球上,家丁们必然会登上内侧墙头,以远距武器接敌;不过在这世界上,武风大炽,像这三米多高的院墙,也许对地球一般的军士而言,如不借助器械,绝难攀爬,可对这世界的武者而言,仅仅凭着轻功纵跃之术,就能视之如平地,那时家丁若站在墙头,因墙头狭窄,不能尽情施展功夫,反而和敌人向上攀爬的劣势抵消了。
正因为有了这么一个细微区别,所以家丁们选择在墙后列队应敌,等敌人翻过院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时再做突袭。届时,敌人即便凌空洒射暗器,家丁也可用盾牌护住头面。
楚源一马当先,问道:“徵阳在楼上了?”
楚安垂手答道:“老爷正在楼上。”
楚源回头对身后的张青丹和楚云舒道:“我们上去吧。”说完,又对楚云舒笑道,“这回可不比以前单打独斗,可是个正经场面了,你要见真章,就在眼前。”
楚云舒笑笑怡然不惧。
三人沿木楼梯走上角楼,楚徵阳这时未着外套,露出里面牛皮背甲,正负手而立,听到楼梯“咚咚”声,回头看去,见到落在最后的楚云舒,不由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楚云舒道:“在后院怎么呆得住,不来不行。”
楚徵阳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楚云舒看到墙边的弓架上几张牛角弓都上好了弦,于是将混铁棍放到墙角,同时脱去外衫,也露出里面的牛皮背甲——这是他之前和楚徵阳等人外出时就穿好了的,——从弓架上取了一张,然后捡起旁边弓箱里的扳指套在大拇指上,轻轻试了试弦。角楼内狭小的空间里顿时传出“嗡嗡”的声音。
楚源也取过一张弓,试了试力,然后道:“这是二石的强弓,寻常人中也算不错了。不过若是你我这样的外家巅峰武者,最起码也得使三石弓。”
楚徵阳低声道:“我晋升外家巅峰不久,三石弓一时难得。就这里头存的二石弓,还有从前怀安留下的遗物。”
楚源道:“弓箭不比一般暗器,虽然威力绝大,可是保养起来也是一个特别花功夫的活,老夫昔年得的几张强弓都送给了别人,只有青丹那里有存着。”
张青丹也从弓架上取了一张,他听得楚源说他,不由笑道:“源哥你是除了手上那柄单刀,就不喜欢其他累赘了。”
楚源笑笑:“有铁手一双,单刀一柄,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