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五残神拳 紫金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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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风萍被楚云舒的问话一惊,他没想到在大家都屏声静气等着栾香玉出声指点的时候,楚云舒居然会找他闲聊,楚云舒的声音虽小,在这安静的书房里却显得格外大声。

  他先看向栾香玉,见后者只是微微抬头,似嗔似喜的横了楚云舒一眼,又低下头去,丝毫没有怪罪的意味,不由在心中感叹某人能者无所不能,连这么一位千娇百媚、武功高强的大美女也降伏得住。

  他本来也是年轻人,见栾香玉不理会,于是也用着自以为是小声的语调说道:“你这么一问,我倒真想起一件来。楚豪死了后,你猜他那三个儿子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楚云舒配合的给出一个好奇的表情:“是什么?”

  “嘿,是把楚豪生前最宠爱的一个姬妾,叫做那个什么……”楚风萍敲敲脑袋,“什么刘秀珠的,给净身出户了。据说,这三兄弟还扬言,连刘秀珠娘家的财产也要收回。”

  “哦?”楚云舒眉头一挑,“要是净身出户,最多只是刻薄了一些,可是连人家娘家的财产也要收回去,这是什么道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刘秀珠有个嫡亲的哥哥叫做刘吉,是楚豪的记名弟子,就是那晚被弟妹杀死在玉井巷子里的那个人。楚豪家的三兄弟怪她唆使楚豪去报仇,使楚豪丢了性命,所以是满怀怨恨。据说连族里都有人对她不满,认为她是狐媚之性、红颜祸水。”楚风萍笑着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他说的族里自然是楚族。

  刘吉本来是楚云舒所杀,只是因为当时栾香玉用借物传功的内家本事助了楚云舒一臂之力,所以这事后来就被栾香玉认了下来。

  “原来如此。”楚云舒若有所思,叹了一声。

  “据我所知,当时楚豪三兄弟商议的时候,老二楚延寿可是拍了桌子,要把这个刘秀珠卖到妓院里解恨。结果他这话才出口,就被其他俩兄弟一顿好骂。”楚风萍“嘿嘿”笑道,“这个楚延寿大概是嫌自家死去的老爹帽子颜色不好,要染个绿的吧。”

  楚云舒摇摇头,嗤笑道:“他们三兄弟议事的内容,别人怎么知道?想来是这三人正争夺楚豪的遗产,所以现在是老大和老三联手挤压老二。楚豪才死,这些人就想着、盯着这些事,真是不足为虑了。只可惜楚豪,一世英名,现在到头来只怕连儿孙都保不住。”

  楚徵阳忽然插进来叹道:“当年楚豪最得意唯一的一个真传弟子楚怀芝也是三年前殁在蓝山峒一战上。”

  他这一句感叹没头没尾,楚云舒却是明白其中老爹复杂且纠葛的心思。

  “云舒这一卷铁布衫行气功法心得可谓是已经穷极了坊间所流传几种书的精要,真是令人赞叹,特别是其中有几处连家师也未曾留意,却被云舒指出了。”栾香玉忽然掩卷赞道,打破了屋子刚才那一丝诡异的沉闷。

  楚徵阳和楚风萍眼中闪过讶色,对楚云舒当时随手写的这一卷东西居然能获得如此高得评价感到惊叹。

  楚云舒摆摆手道:“好的就不必说了,当时我写这一卷东西时,寻出了平时行功中的九十六处错谬,然后根据《铁布衫行气图说》、《铁布衫行气秘要》、《铁布衫行气笺释》三本书的内容加以订正,共改错三十五处,在这三十五处之中,有十一处实现了一级优化;又在三十五处之外。一级优化六处,二级优化二处。此书写成后,我又改正了一处行气错误。是第三式结尾站立时,应当脚尖似翘非翘,重心后移。至此,还有足足六十处的错误没有得到改正。这些都要要请香玉你指正。”

  栾香玉再次叹道:“你写的我已经细细看过了,这指出六十处错误我能为你解说大半,不过其中还有些连我也一时间解答不了。反倒是你说的优化的地方,我还能说出几十处来。”

  楚云舒抚掌笑道:“那好,不如我们现在就去静室中参详。”

  楚徵阳微微一愣,旋即也在眼中显出热切的神色,他在武学上也是个急性子,楚云舒的话正好符合的他的心意。

  栾香玉对楚云舒的主意只有遵从的份儿,楚风萍受了眼前这位堂弟的刺激,也存着一腔发愤的心思,自然不会反对。于是屋子里的人就起身朝静室那边走去。

  才到院子门口,却见栾世明匆匆赶了过来。

  昔日栾家班班主,栾香玉的师兄,已经解散了作掩护用的草台班子,正式在栾香玉处奔走。——当然,对他而言,现时的身份地位仍可视为一种伪装,昔日飞凤大巫化名费玉儿和衡山派的太妙结伴而游,挣下火凤女侠的名号,可是知道她出身巫山派的,却只有极少的几人。

  栾世明上前,口称“师妹”,先恭敬见过栾香玉,然后与楚徵阳相互见礼。最后转身看向楚云舒。

  楚云舒不待他说话,先上前一步,抱拳行了个礼道:“楚云舒见过栾师兄。”

  栾世明立得端正,坦然受了一礼,才爽朗笑着回礼道:“草野龙蛇,大概说的就是云舒你这样的人了。怪不得能俘获我师妹的欢心。”

  他虽然和栾香玉之间主仆关系还要多过同门关系,但毕竟本身也是外家炼骨的修为,论手上功夫,亦胜过武当清微派的浮光剑客赵化,因此本身也有着自己的气度,并不因为在栾香玉身边做事,就显出一二奴颜媚色出来。

  楚云舒笑而不语。这个栾世明此刻心中的想法和他面上的表情可不搭调。楚云舒的灵觉分明感应到他此刻内心深处的冷然淡漠。

  楚云舒也知道其中的缘由:栾香玉自然不能告诉自家师兄说是已经被楚云舒控制了心神;要是说成二人真心相爱,只怕立时就有巫山派的前辈赶来;因此,要想骗住栾世明,就只能用一个理由,那就是实际上栾香玉并不喜欢楚云舒,而是为了某件事有目的的接近楚云舒。

  虽然楚云舒没有和栾香玉详细讨论过如何应对,但是今日这么一见,楚云舒顿时明白了她用的手段。

  这些思绪一闪而过,楚云舒静待栾世明的来意。

  栾香玉先开口问道:“师兄匆匆而来,不知有何事?”

  栾世明摇头苦笑道:“还能有其他事么?那个铁笛书生刘亨信又来了。”

  “铁笛书生刘亨信?”楚云舒下意识口中念道。这人他是知道的,华荣堂刘家去年新晋的一位长老,年纪也不大,三十出头的样子,来头却不小,是衡山派碧云峰一派的弟子。

  问题是自家素来和他没有来往,他来干什么?而且,以栾世明的口气是“又来”,这说明他这三天里来了可不止一次。

  楚云舒想着,眼神下意识转过在场众人,见楚徵阳脸沉如水,楚风萍面有愤色,栾世明稍稍有些尴尬,忽然想到这位铁笛书生尚未婚配的事,于是淡淡笑道:“此君前来,是凤求凰乎?”

  栾世明干咳一声道:“此人对师妹确有些好感。”

  楚风萍一边嘟囔道:“什么叫有些好感。你没看他第一次见着弟妹的那个样子,眼睛凸出,嘴巴张开,活像个癞蛤蟆,还叫什么铁笛书生,叫癞蛤蟆书生好了。”

  楚徵阳喝道:“风萍,刘亨信怎么也是华荣堂的长老,哪有你说的这般不堪。不要多言。”

  楚徵阳虽然口中斥骂楚风萍,可是听其语气,对这个刘亨信也没有什么尊敬的意味。

  楚云舒皱眉道:“这人行事如何?”

  这话问到了关键之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来是人之常情,不过追求者的行事准则却能折射出一个人内在的品质。

  其实楚云舒心中也有了定论,只看自家老爹对他没什么好感,就知道此人行事只怕有些不当。

  栾世明闻言苦笑道:“这人年少得志,很有些狂傲。”

  他话音未落,栾香玉已经是面如寒霜,凝望远处。

  栾世明顺着她的目光回头看去,却是刘亨信未经通传,已经自顾自走进了后宅。

  这一下,栾世明口中的“狂傲”无疑有了一个最好的注脚。

  楚徵阳和栾香玉不约而同冷哼了一声。两人都是怒极。

  栾香玉冷声道:“世明,你去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岂有无故闯人内宅之理。”她连“师兄”二字都不叫,显示出内心的极度愤怒。

  栾世明凛然,旋即笑道:“我早就想领教碧云峰一脉的紫金手是何等犀利了。”笑声未毕,他已转身纵跃而出,人尚在半空,即一声大喝:“刘亨信,你私闯内宅,我师妹令我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楚云舒清楚见到刘亨信脸上显出愕然之色,不过他亦是千锤百炼才修到炼骨境界,为人或者狂傲,亦有着狂傲的资本。

  他夷然不惧栾世明凌空下击的双掌,也以双掌相迎,掌心劲力狂吐,和栾世明毫无花巧硬拼了一招。

  二人都是炼骨境界的外家好手,一拳一脚都附着外家真力,此刻四掌相接之下,竟发出闷雷般的声响。

  楚云舒在远处原地而立,似乎大有驻足旁观的样子。

  栾香玉见他看向场中,眼中兴趣盎然,于是走到他身边,轻声为他解说起来:“我师兄所修的功夫名曰五残神拳,修到登峰造极之处,能上应五残星力,破军克敌,号称拳力所至之处五分毁败、强敌诛亡,乃是一门极高深的功法,刘亨信只要功夫稍差,就要吃苦头了。”

  栾香玉是内家高手,这门五残神拳能得到她一个“极高深”的评价,可见十分了得。

  楚云舒凝神朝栾世明处看去,这时他凌空和刘亨信硬接一掌后,飘然后退,足尖轻一点地之后,又再次飞扑而上,特别是手掌青黑似铁,显然已经用上了五残神拳这门奇功。

  刘亨信于此短兵相接之刻,扔有余力朝栾香玉这边看来,见栾香玉和楚云舒二人并排而立,状似亲昵,只觉得心中妒火狂烧,于是长笑一声:“栾世明,你这五残神拳火候还太浅,看本门紫金手!”说话之间,和栾世明四拳交接,针锋相对,寸步不让,换了三四手。

  栾香玉又轻声为楚云舒解释道:“碧云峰一派所传紫金手,也是道家很高深的功夫,深得道家长生逍遥之理,恰好与五残神拳相互克制。这门功夫源出衡山五峰上座之一的紫盖峰,碧云峰本身亦是紫盖一脉隶属的二十七峰之一,这路紫金手,以碧云、巾紫二峰最为擅长。”

  栾香玉轻声解说,连一边的楚徵阳也支耳来听,不敢遗漏半点。

  在他的解说中,栾世明、刘亨信二人拳来脚往,又斗了五六招。

  楚云舒仍是凝神而望,场中二人不约而同放弃了小巧游走的身法,采取了硬碰硬接的手法。刘亨信是要在佳人面前出彩,故不肯有半点退缩避让;栾世明则奉了栾香玉的命令,势要在敌人身上留下一二处印记作为教训。

  二人交手一二十招,栾世明一双手青气大炽,如同光晕笼在手上,似乎随时都能破体而出,化作可怖的刀兵克敌。

  刘亨信一双手则是另外一种情形,激斗之中,他双手越发显得晶莹如玉,在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非人般的光泽。着光泽凝在五指之间,居然渐渐宛如露珠般流动。

  楚徵阳忽然叹气:“这也是外家炼骨期的的功夫啊!真气外放我也会,但是要像他们这般,却实在无能为力”他转身对着栾香玉道:“这样的功夫,就算是我没有受伤,交手之下,五十招内毕露败相,百招之内若是死战不退,就只有战死的份了。”

  楚风萍低声道:“真有这么神?我看也只是好看些罢了。”

  楚徵阳怒道:“不懂就别乱说,你当这只是好看么?外家真气本来是无形无相之物,到了他们手中却显出特异的颜色,这必然是如我族至高绝学赤阳神掌一般,在寻常的外家真气基础上,运用特别功法,凝结出更加精妙的真气。”

  栾香玉点头笑道:“徵阳叔所说果然不差,如碧云峰的这一路紫金手,若是不用派中秘传的紫金露洗练双手,绝不能练成。而我师兄所习的五残神拳,则需用九灵太真司天五残灵符所化的符水洗练。如你说的赤阳神掌,也需借助一种名为赤阳散的外药洗练。这些功夫都是将药力或者符水之力化入外家真气中,使之两两为一,方能有所成就。”

  “香玉,看起来还是你师兄技高一筹啊!”楚云舒忽然笑道。

  楚徵阳闻言朝场中看过去,那二人却仍在激斗中,这时双方都已打出几分真火,拳脚往来时,劲风四溢,楚云舒三人虽然远远隔着,亦能感觉到双方发力时造成地面的微微震动。

  “这就要分出胜负了?”楚徵阳看了一阵,仍是不能如楚云舒般作出明确的判断。

  楚云舒嘴角溢出一丝笑意,双手背负,却不说明判断的理由。

  他方才听了栾香玉所说,知道二人所用的都并非一般武学,见猎心喜下,就将阴阳眼睁开,意图窃取二人真气运行的奥妙。

  这一望之下,却叫他既感大有收获,又觉得十分失望。

  说是大有收获,是因为楚云舒一望之下,二人真气运行的情状都毫无遮掩的呈现出来了。栾世明所使的五残神拳,真气分为两支,一支延足太阴脉自足大趾向上,在胸部上外方,大致是第一肋间隙中的地方转入手太阴脉。另一支走足阳明脉,在鼻翼处转入手阳明脉,同时手太阴与手阳明表里相合,足太阴与足阳明表里相合,构成二个循环。

  刘亨信所使的紫金手则不同,真气分行于手部三阴三阳六脉,再按表里相合,构成三处循环。其功法繁复之处,还在五残神拳之上。

  说是十分失望,则是因为他同时也深知这两种功法的奥妙并不在真气运行上,而是真气之性质大异于寻常外家真气,和三天前楚伯辰所用的赤阳神掌一般,因此就算了解了真气循行的奥妙也无法学会。如眼前栾世明的五残真气,阴阳眼中呈现出青色的光晕,每一击真气鼓荡下更是和苍穹深处某种不明的存在相互感应,发挥出远超一般外家真气的威力。

  而刘亨信所用的紫金手虽然略有逊色,却也十分凌厉,手部六脉淡紫色的真气流注,如露珠滚动,节节圆通,同时也不甘示弱的和外界某种灵气感应。

  二人拳脚交接,在此刻楚云舒的眼中却全是真气的拼杀:五残真气果然如栾香玉说的那般,每一击都含有一种令敌人四分五裂的奇异力道;而刘亨信的紫金真气则如甘露涤荡、生出百秽辟除的威力,将五残真气一一化解。初看之下,二人倒是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楚云舒认为栾世明技高一筹实在有其理由。阴阳眼中,栾世明的真气节节攀升,两手光晕更是吞吐变化,生出五道锋锐的气芒,出手之间宛如手上多了十柄灵活无比尖刀,偶尔劲力外溢,打在身边地面上,就是数道斩痕。反观刘亨信,掌上紫气每一次与栾世明的相接之后,就要黯淡一分,虽然真气运行依旧圆转如意,但是这还不能说明胜负的问题么?

  二人相斗,都使出了十分力气,皆是拳影如山,劲风四散,内里真气运行亦如疾电奔雷,楚云舒阴阳眼匆匆一暼之下,若不是他鬼仙本质尚在,如何能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分辨出这许多信息呢?

  “刘亨信的功夫修为毕竟还是浅了一点。”栾香玉笑道,旋即一叹,“不过我师兄的功夫只是略高一线,如今他二人打出真火来,再往下,只怕就要非死即残了,这个刘亨信,也太不知进退!看在他是华荣堂长老的份上,我且出手为他二人分解。”她语言虽然轻缓,楚徵阳等人却从里面听出了森森寒意。

  栾香玉说完,身形轻摇,平平常常一步跨出,也不知道她用了何种身法,这一步神奇般越过丈许距离。众人眼睛一花,栾香玉已经插入到二人中间,左手接住刘亨信的攻势,右手将栾世明轻轻迫退。

  这二人一场好斗,就此冰消瓦解。

  栾世明脸上显出愧色,朝栾香玉抱拳道:“师妹,师兄我本事不济,未能照你的吩咐给这小子留下点教训,请师妹责罚。”

  栾香玉摇摇头,笑道:“师兄不必如此认真,本来我也只是要给他些许教训,后来看你们打出真火来,为着华荣堂面子上的好看,所以才出手为你们分解。”

  边上刘亨信本来正整理着衣衫要上前和栾香玉见礼,听了这番话,一张脸顿时涨得通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本来三十出头,也是个英俊潇洒的书生模样,这时的神态却说不出的狼狈和可笑。

  不过他毕竟不是寻常人物,深一吸气,就稍稍平复了心绪,仍旧是露出一个自以为是阳光俊朗的笑容:“香玉姑娘,我刘亨信对你之心,天日可表,以姑娘之蕙质兰心、超凡脱俗,岂能委身于一个微末无名的小子?亨信不才,也是衡山派碧云峰一脉的弟子,自幼习武,至今不过二十余年,已经踏入外家之巅峰,由外而内,进军内家妙境,也是指日可待。请姑娘放眼益阳城中,舍我之外,可有第二人更加适合姑娘?”

  他将这番话一口气说出来,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强烈自信,言语上虽然是询问,语气间却斩钉截铁,全是命令的口气。

  楚云舒在远处强忍着,笑得肚子痛,腹诽道:且不说如今栾香玉为噬魂秘法反噬,哪可能未经他这个主人的同意就爱上别人;就说身份地位,他这个鬼仙岂不是要比区区一个什么衡山碧云峰弟子高出许多?即便再退一万步,你一个外家武者,在她这样的内家高手面前摆个这样的臭谱,语气中将自己捧得一天高,这是把她当做那些寻常姑娘家么?以栾香玉的杀伐果断的本性,能看上你才见鬼了!

  栾香玉面无表情,待他说完后,用一种很平缓,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道:“两样你选一个,你是自个儿出去呢,还是要我动手?”

  刘亨信一愣,似乎压根儿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居然会得到这么一个回答。这张嘴欲言,栾香玉已经眉头微皱,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替他作出了选择。

  栾香玉这一出手就十分无理,单手直接抓向刘亨信的衣领。

  刘亨信下意识退开一步,躲过栾香玉的攻势。

  栾香玉轻轻一笑,宛如穿花蝴蝶,身形微动,人已经绕了半个圈到了刘亨信的身后,一只手又抓向刘亨信的后颈。这一变招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生涩的地方。

  刘亨信一低头,往前窜去,同时扭身扫腿,直攻栾香玉下盘。

  谁知栾香玉身形再变,人以飞身而起,半空中朝着刘亨信的发髻又是一抓。

  一招三变,令人惊叹。

  刘亨信朗笑道:“香玉姑娘功夫真俊!”双手上托,格挡来势。

  “是么?”栾香玉人在半空,嫣然发问,身形不散,手底下更见利落,也不知她如何翻腕变势,一只手已经插入到刘亨信两手的空档中。

  “噼啪”两响,刘亨信被生生打了两个耳光。

  “登徒子,该打!”栾香玉人甫落地,在这刘亨信莫名被打,心神失守之刻,如轻烟般再次绕到他身后,轻轻吐出一掌。

  这一掌纯用柔劲,刘亨信被这劲力一催,吃不住劲,顿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他也是身经百战之人,跌倒之后就地一个翻滚,双腿舞开如轮转,接着弹腰而起,摆了个扑步下势。这几个动作使来都是不假思索,显出良好的武学素养。

  栾香玉立在一旁,嘴角含笑。恰好刘亨信抬头看去,只觉得眼前玉人的笑容满是嘲讽的意味。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丢了大脸。

  刘亨信缓缓收回式子,盯着栾香玉,神色肃然。

  他自艺成下山,不过七八年就踏足外家巅峰,顺顺当当做了华荣堂长老,前半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大的波折,因此养成了这种目空一切的傲气。

  谁想到今天在栾香玉这里却吃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亏,而且眼前心仪之人对自己居然不留半点情面,更是叫他又是愤怒,又是伤感。

  “香玉姑娘功夫高明,在下今天认栽了。山不转水转,咱们俩今后还有重逢的一天,那时候,我相信姑娘你会为今天的事后悔的!”说完,刘亨信一甩袖子,飞身上了院墙,不走正门,踩着屋脊远去了。

  楚云舒摇摇头,朝栾香玉走去:“这个刘亨信,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一点吧?”他笑着问道。

  栾香玉冷笑道:“这人功夫不差,也有狂傲的本钱,不过,我若是放开手脚,他今天可没这么容易自由离去!”

  楚云舒笑道:“这人是觉得我配不上你,这口气我暂时忍了。”他心中也是怒极,倒不是因为刘亨信看上了栾香玉,而是因为他毫无礼貌,径直闯入自家内宅后院,将自己一家人视如无物的缘故。

  “其实刚才你可以还下点重手的,两记耳光还是轻了点。”楚云舒对着栾香玉叹了口气道。

  栾香玉脸上罕见的露出苦笑:“云舒,不是我不想给他点更重的惩罚,而是这人功夫不差,要杀他不难;可是要举重若轻,掌握好分寸,只给他点难堪却很不容易。方才我那两耳光也不是随便就能打的,这也是本门的一手绝活,名为扇颊掴脸式,出手就是一正一反两个耳光,专批人面,只要敌人的修为低于我,就能百发百中,可是因为运劲的原因,力道却很微弱,只能打出声响,实际上不能造成更多的伤害。”

  楚云舒闻言笑道:“天底下还有这种专打人脸,又造不成伤害的功夫?真是无奇不有。”

  栾香玉道:“这功夫虽然不能造成实际的伤害,可是对敌之时要用得好了,却也有奇效,敌人挨了两耳光之后,多半会心惊胆裂,只觉得我方功力高深,不可轻易揣度。也有挨了耳光之后怒发如狂,心绪波动的,这种人必然会在招式上露出老大破绽,给我方可趁之机。”

  楚云舒笑道:“这么说来,三天前你给赵化那几下也是用的这一招了?我还纳闷,你当时为何就手下留情了,那时还以为你是顾忌人家身后的师门呢!”

  栾香玉低头轻笑:“那个赵化不比王雄,他既然能学得浮光剑法这种上乘功夫,可知在武当清微派中有些身份地位,武当派的颜面总还有顾忌一两分的。而且,那时我才施展了少阴神功的绝学,真气有些不济,只有这一招扇颊掴脸式,最能造成震撼的效果,把那些心怀叵测,首鼠两端之辈给彻底镇住。”

  楚云舒笑道:“果然,你还是当时力有未逮,所以才留了赵化一点小命。不过要我看,那个赵化不是个心胸开阔的人,他迟早还要找上门来的。这个其不说,他要来送死,那是他自己死星入命。”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再谈这个话题,“我看你这个扇颊掴脸式也不是不能伤人,若是手上带了毒针指环一类的奇门武器,只要这么在敌人脸上轻轻一拍,保管他立时去见阎王。”

  “话不是这么说的。”栾香玉摇头反驳道,“如我对上一般的外家武者,总要有些内家高手的气度,毒针指环这类就太下作了。若是对上和我功夫差不多的内家高手,这扇颊掴脸式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楚云舒点点头道:“这也是。”

  楚徵阳在一边听着楚云舒二人讲话,谈笑之间,毫不把几个外家登峰造极的高手看在眼里,那似乎不是在说一个外家高手的性命大事,而是家里养的家禽家畜的生命了。他不由想到:若说栾香玉有这种睥睨群豪的威势,那是因为他不但有一个武艺高强,踏足内家十余年的师尊,本身也武艺非凡,跻身于内家高手之流。可是楚云舒这时不过才踏足外家炼筋的地步,如何也如此意气张扬?

  楚徵阳自然不知道楚云舒是鬼仙转世,因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归结于他天性如此。

  他正想着这些事,楚云舒和栾香玉已经走了过来。“老爹。”楚云舒开口道,“这个刘亨信吃了这么一个亏,暂时大概是不会骚扰咱们了,这次的事也不必太放在心中,”他见楚徵阳皱眉沉思,以为他是为这件事而忧虑,所以劝说道,“不管人家吹什么风,打铁还得自身硬,也别为此打扰了我们演练武学的兴致,继续走吧。”

  楚徵阳轻轻一笑,他也不会解释自己刚才想的是另外的事。

  栾香玉忽然道:“我师兄一身本领也不差,这次论说武艺,不如也叫上他。”栾香玉提出这个意见,众人自然不会反对,于是五个人一起往静室而去。

  五人来到静室中,这个阵容说起来在益阳城里也算华丽了:一个内家高手,两个外家绝顶高手,一个外家炼筋期的好手。除了楚风萍功夫稍差,其余人在益阳城里都上得了台面了。

  这五人聚在一处,由李薇环的贴身大丫鬟小茵亲自服侍,静室内的书桌边添了几把座椅,又增了数盏油灯,把整个静室照得通明透亮,却是仍显寒酸。

  不过除了栾世明算作外人,其余人都不会讲究这些。而栾世明唯栾香玉马首是瞻,栾香玉不发表意见,他也不会多嘴。

  众人坐定,先是栾香玉说话,她笑道:“今日所论的武学,是从衡山派天柱峰中传出来的铁布衫功法,这门功夫江湖上修行者极多,功法虽然粗陋,却与上古时道门的一路绝学玉柱金身法息息相关,因此不可以等闲坊间武艺视之。”这几句开场白,一则是江湖上演论武艺的套话,二则也是因为多了一个栾世明,无形中增了几分严肃的气息。

  栾香玉见众人都微微颔首,又接着说道:“家师昔年与衡山派太妙师伯结伴而游,太妙师伯乃是天柱峰黄庭观的嫡传弟子,对玉柱金身法很有兴趣,家师受她影响,也对这门功夫钻研过一番,我今日所言,即是家师钻研的成果。”

  这几句话一出,连栾世明也微微动容,不由改容相向。他论身份,不过是巫山派中的外门弟子,栾香玉的师尊飞凤大巫则是一峰之主,巫山派神女宫三仙之一,身份何等尊贵,今日能在此处听到飞凤大巫对某一门武学的见解,哪怕是如铁布衫这般粗陋的功夫,也十分难得了。

  栾香玉又道:“今日云舒将他一份修习铁布衫的心得给我看,这份心得虽然有许多不足之处,却也不是没有可观的地方。”说着,她将楚云舒心得递给了唯一未曾看过的栾世明。

  栾世明接过来,随意翻了翻,他虽然未曾专门修习过铁布衫这门功夫,但是眼界见识、武学素养非同一般,他匆匆浏览,初时看得极快,到后来却慢了下来。

  栾香玉也不出声催促,由他细细阅读。

  半晌,栾世明抬起头来,脸色古怪,他下意识用指节敲着桌面道:“这篇心得中列出了修习铁布衫的九十六处错谬,可是只改了三十五处,从这点上来说,这篇心得也就是在坊间散修手中有点用处。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心得中所列的十九处所谓的优化,却很不寻常。虽然其中大部分的优化内容在大门派出身的武者看来算不得什么,但是其中也有少部分的内容,以我的见识,还品评不出优劣来。”

  栾世明的话说得委婉含蓄,但是亦表明了和之前栾香玉大致相同的意思,即心得中的部分内容钻研得很深。

  栾香玉要过稿子笑道:“师兄,这心得中所记的几处优化依旧是出自坊间流传极广的铁布衫行气《图说》、《秘要》、《笺释》三书,难就难在云舒在这三书中所做的大浪淘沙的工作,使三书的精华立显,这心得一出,只怕《图说》、《秘要》、《笺释》三书都要化为陈迹了。当然,此篇心得中的几处,我也要试过再下定论。”

  二人谈论见,就将楚云舒写的这一卷东西定了性。

  楚云舒插进来道:“我这篇东西原来不过是为了总结自己修行的心得而写的,并不是什么高深的东西,这篇东西今日我拿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抛砖引玉,请香玉和世明师兄这样的方家指正。主要是请香玉和世明师兄为我改正那些剩下的错谬之处。”他说着向栾香玉和栾世明微微欠身。

  栾世明论年纪还比楚徵阳大,不过因为栾香玉的关系,所以大家采取了各交各的的方法,不去细算辈分的乱帐。楚云舒跟着栾香玉称栾世明为师兄,楚徵阳则按照栾世明的年纪称其为兄。

  栾世明笑道:“我只精修一路五残神拳,这铁布衫功法虽然知道一些,却不敢在师妹面前班门弄斧。今天还是请师妹好好转述火凤前辈的精辟论断。”

  楚徵阳和楚风萍皆是点头,特别是楚风萍,在在座众人中身份最低,插不上话,因此头点得最勤快。

  栾香玉笑道:“那我现将这些正确的修习诀要写下来如何?”

  栾世明闻言站起,从桌上拈了墨锭,在砚池中研磨起来,他做起这事来极其自然,似乎是做惯了的。

  栾香玉取来几张白纸,细细铺平,用镇纸压了,对照楚云舒所写,沉吟片刻之后,即笔走龙蛇,洋洋洒洒写了起来。

  她下笔极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多时即写满一张,楚云舒先取过了,仔细研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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