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白子安一脸莫名的折了回来,却发现百里澈和流风都脸色不太好看的立在苏夜身边,而苏夜方才闲适慵懒的表情也消失不见,变成了杀气四溢的冷凝。
白子安心底咯噔一跳,皱眉问道:“王爷,是东冽王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了?”只不过眨眼间的功夫,这书房的气氛就变得硝烟弥漫。苏夜与百里澈的消息来源比他要快上许多,白子安瞬间就以为是玉川草原那边的战况出现了问题。
苏夜见白子安过来,开门见山的道:“三王子,本王无法再跟你前往西凉,西凉王那边,还望你能找个借口推脱过去。囡”
“为什么。”白子安一听,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悦。
他刚才已经飞鸽传书至王都,告诉了父王他们不日就将回去。宫中收到消息后定会大肆准备迎接苏夜等人的到来,如今他却突然说他不去了……
这十三王爷是在拿他西凉国来开涮么!
“本王方才收到消息,秦逸亲临月城边境,要率领夙卫军攻打月城。王兄密令本王到月城去守城,本王自然不敢抗命。”苏夜面无表情的回答。
流风顿时侧目瞥了苏夜一眼。
他王叔这信口胡诌的功夫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若不是他已经知道王叔其实是要返回王都,光只看王叔的表情的话,连他都忍不住要相信了鲺。
“秦逸?”白子安微微一愣,浓眉狠狠的拧了起来。
如果是长生殿圣君御驾亲征要打月城的主意,也难怪雁王要下令让苏夜去守城了,毕竟他才刚刚在洛城击溃过夙卫军,如果没有那些比烟花爆竹更厉害的东西相助,恐怕月城很快就会失守吧。
白子安的脸上多了一丝为难,“原来如此,只不过,本宫已经传讯给父王,说王爷不日将抵达王都,如今王爷突然失约,恐怕本宫不太好交待……”
“无妨。”百里澈淡然的接口,“稍后我修书一封给你,你把本城主的信交给义父,他自然不会与你为难。”
白子安转头看向百里澈,心底顿时一阵五味杂陈。
义父……
他父王放着他们这群亲生儿子不疼,偏生对这个半路捡来的义子各种宠溺,郡王的封号和奇珍异宝不要钱一样往他手里塞,偏生人家还看不上这一切。
放眼整个西凉王族,不管是王子还是公主,都对百里澈这个八根杆子挨不着边的郡王万般的妒忌,只恨父王有眼无珠,眼里只看得到百里澈。
只不过,百里澈方才所说的倒也不错。
有了他的书信担保,父王不但不会为难自己,还会兴高采烈的对他大肆封赏。苏夜未能按约定出使西凉之事也能顺利的揭过……
白子安嘴角一勾,干脆利落的点头,“那就有劳城主了。不过……”白子安的目光又转向了苏夜,“本宫有一事不明,还望王爷能替本宫解答。”
说着,他意有所指的看了流风一眼,苏夜面无表情的吩咐,“百里城主先带风儿离开,本王有事要同三王子商议。”
流风的小嘴顿时撅了起来,狠狠的瞪了白子安一眼,百里澈直接将流风拎起,看也不看白子安的大步离开,苏夜淡然的开口,“三王子可以说了。”
“王爷,若本宫没有猜错,你助本宫逐鹿九州,为的就是向雁王复仇。之前守护洛城可说是为了自保,但如今夙卫军攻打月城,王爷大可以拖延时间随本宫回西凉。如果月城城破,大雁逐渐被长生殿侵占,雁王龙座不稳,岂不是正和了王爷的心愿?”白子安话音一顿,“还是说……王爷此前所言的理由都是假的。你只不过是想借本宫的手帮你和雁王引火烧身,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在其他几国被西凉吞并之后再一举侵占西凉!毕竟,王爷手中有那么多可怕的东西,若是突然翻脸,西凉驻军完全不会是王爷的对手。”
此前,白子安一直都认定苏夜和苏漓之间有罅隙,而他的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向苏漓复仇。可随着这些日子的相处,白子安越来越看不透苏夜,自然也就越来越怀疑他同自己合作的真实目的。
万一自己方才的猜测其实是事实,那就代表他图谋的一切最终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他岂能容许自己被苏夜这般利用?
苏夜面色冷然的看了他一眼,“三王子信与不信都与本王无关,若三王子不放心,我们大可以终止合作,本宫再去寻别人便是。”
白子安眼睛一眯,勾着嘴角道:“王爷莫要生气。此事关系重大,如果王爷愿意表现出一些诚意,让本宫稍稍放心,本宫自然会倾力配合王爷。”
“你想如何。”
白子安脸上顿时划过了喜色,眼珠儿一转,“将之前对付夙卫军的那种东西的配方交予本宫,本宫此后便再也不会怀疑王爷。”
“呵呵……”苏夜发出一声冷笑,眼底的杀气猛然迸发了出来,“三王子好大的胃口。”
想借机索要配方?这白子安的手也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子安轻哼了一声,“怎么,王爷不肯?本宫至今为止已经满足了王爷所有的要求,西凉驻军随便王爷调遣,王爷临时反悔说不再出使西凉,本宫也要为王爷承受父王的怒气。王爷占尽了我西凉的便宜,却不愿意付出些报酬么。”
只要能得到苏夜手里的那种东西,他就不用再对他有所忌惮。即便他们日后率军来攻打西凉,他也有筹码与苏夜敌对。
今日,他无论如何也要把那种神奇的爆竹给弄到手。
“穆安!”苏夜看着白子安贪婪算计的眼神,不耐烦的吩咐道:“送客。”
若不是边境处的计划已经展开,他岂会在这里跟白子安浪费时间。他心急如焚的要赶回王都,才没有心情在这里跟白子安诌旋。
“苏夜,你不要太过分!别忘了,你志在必得的银羽晶石还要靠本王去寻找!”穆安听到苏夜的命令后瞬间便出现,白子安咬牙切齿的瞪着苏夜,双手狠狠的攥成了拳头。
“银羽晶石?”一提到银羽晶石,苏夜立刻就想到了瞳依毒发的消息。他眼底划过一丝阴鸷的光芒,勾着嘴角道:“白子安,本王以前觉得你还有些小聪明,现在却觉得你是真蠢。事到如今,你以为你有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他缓缓的朝白子安走去,每靠近他一步脸色就阴冷几分,“西凉的王子并不只有你一个,六国之中也并不只有西凉。本王之所以会选择你,不过是在三国来使中随便那么一点,要让你一个所谓的王子消失在大雁,你以为会很难?”
白子安脸色一变,禁不住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你若是敢伤害本宫,父王绝不会放过大雁!”
“萧家军会惧怕西凉驻军?”苏夜笑的更加讽刺,“什么时候,西凉的兵马竟然比夙卫军还强悍了。”
“你——”
“白子安!”苏夜快如闪电般出手,一把揪住了白子安的衣襟,面无表情的凑到他面前道:“本王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个月内,必须给本王探得银羽晶石的下落。否则,不管是上天入地,还是你藏到天涯海角。本王都会派人将你挖出来,废你武功断你筋脉,将你全身的骨头一根接一根的打断,让西凉所有的百姓看着高贵的三王子殿下当众被凌迟处死!”
黑若幽潭的双眸像是无底的深渊,带着寒凛的死气将白子安笼罩,似是要把他的灵魂都拖入黑洞。白子安顿时露出了惊恐的神情,“一……一个月?不可能!一个月的时间本王根本无法赶回王都,又如何能找到银羽晶的下落。”
苏夜右手一松,侧头书房门口看了一眼,几根银针顿时破空而入,眨眼间便全部刺入了白子安身上的几大要穴。
白子安惨叫一声,瞬间便瘫软在地上开始不停的抽搐,百里澈淡然的踏入屋中,看着白子安道:“本城主真是替义父悲哀,竟然有你这么蠢的儿子。”
“百……百里澈……你这个叛国的贼子!”白子安一边狼狈的颤抖,一边愤怒的对百里澈吼道。
“叛国?”百里澈微微一笑,“不过是同雁国小王爷合谋些俗物,就像现在的三王子一样,你怎么知道本城主叛国。”
苏夜无视白子安的哀嚎,从桌上拿起一副卷轴扔到了白子安的面前,“这是南聿的军事布防图,你赶回王都后,将此物献给西凉王,并说服他御驾亲征,本王保证南聿也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归西凉所有。祁墨如今也收押在城主府内,你可以将他一并带回西凉,要如何利用他来威胁南聿,三王子殿下便看着办吧。记住,你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若找不到银羽晶石,本王便让西凉的两洲十七城城彻底从九州大陆上消失!穆安,把他拉下去。”
“是!”穆安毫不留情的将还在哀嚎的白子安拖走,苏夜转向百里澈问:“即便是白子安得到银羽晶的下落,也对缓解依依的毒发于事无补。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你要如何拿到下一种解药。”
“我拿不到解药。”百里澈的眉心微微拧起,“但王都附近有一处龙穴,龙穴中的血瞳心法或许有用。”
“或许?”苏夜的脸色越发的阴沉,“若是血瞳心法无用呢。”
“小暮儿会死,而且是一尸两命。”百里澈直接的回答道:“时间太过紧迫,本城主无法向你保证有绝对稳妥的方法。但我会尽量延长她毒发的期限,寻找能代替解药的东西,或者是尽力撑到你寻得银羽晶石。当务之急,便是早些赶回王都,只有检查过小暮儿的脉象,本城主才能对症下药去寻找解方。”
“下一步的计划我已经告诉了白子安,让西凉去牵制南聿便是。”苏夜转身朝门外走去,“待我再交代萧凛一些琐事,我们便马上启程。”
大雁太尉府的后苑里,瞳依裹着厚厚的披风,正斜靠在门前出神的望着空中的落雪。
身后,盼雪与含玉一脸担忧的看着瞳依有些泛白的脸色,却不敢贸然上前打断她的思绪,焦急之下只能盼着子拂快些回来,好劝劝眼前这位任性的小祖宗。
一转眼,瞳依
已经回到王都有半个月之久,因为她意外的有了身孕,所以圣上便下令,让她在太尉府老实安胎,并调派了大队的禁军将太尉府严密的看守起来,不允许瞳依踏出太尉府半步。
这种情况在瞳依大婚之前也上演过一回,但上次环绕在太尉府中的气氛是无比的喜庆,甚至在苏夜的几番闹腾下还传出了不少的笑料,然而最近的太尉府,却是沉寂肃穆到几乎令人窒息。
苏漓给七长老封了个御医的名号,让他好方便的出入太尉府。盼雪与含玉亲眼见着七长老的表情一日比一日沉重,而瞳依的脸色也是一日比一日的苍白,虽然并不太清楚瞳依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却也明白她和小世子怕是有性命之忧。
否则,太尉夫人也不至于日日都来探望瞳依,然后在出了后苑的大门后便心疼的偷偷掉泪,甚至是圣上都三不五时的前来太尉府,沉默的坐上片刻后再心事重重的离开。
感受到身后灼灼的目光,兀自欣赏雪景的瞳依不由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或许真的是之前赶路消耗了太多的力气,也或许是***蚀骨二度苏醒的势头太过凶猛,自从知晓自己有了身孕以后,瞳依便觉得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如今孩子还不足两个月大,她的身体却沉重的绵软无力,连脸色都差的像是营养不良随时要昏过去一样。
若是苏夜看到她此时这种模样,只怕要气得跳脚跟她大吵大闹了。
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虽然瞳依的气色无比的难看,但表情却是无比的平和。
一开始,她还忧心苏漓将苏夜从边境叫回来是否合适,也害怕消息传到伶九的耳中会不堪设想,并对苏漓软禁了她的命令异常的不满。
但多日下来,看到太尉府众人为她奔波劳累,看到萧夫人毫不掩饰的心疼和担忧,看到苏漓一日比一日沉重阴霾的眼神,还有七长老每次诊脉后紧绷的表情,瞳依所有的不满和担忧瞬间便消失,而是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腹中的孩子身上。
所有人都在为了保住他而竭尽全力,她若是再胡思乱想增加众人的压力,岂不是对不起王兄等人的一番苦心。
既然王兄已经下令传苏夜回来,她就该安心静养,和腹中的孩子一起迎接苏夜回来,让他提早接收自己送她的惊喜。
披风下的素手轻抚着依旧平摊的小腹,瞳依在心底暗道:儿子闺女可一定要撑住。当年你们爹在鬼宗被折磨了那么久就屹立不倒,若是一个小小的***蚀骨就能把他们给人道毁灭了,岂不是对不起苏氏王族如此坚韧强悍的基因?
“瞳儿。”清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瞳依抬头,就看到陆荃推着苏漓快步走了过来。
“王兄。”瞳依微微一笑,刚要上前,就听苏漓斥道:“站住。”
瞳依脚步一顿无奈的望天,再度叹息。
虽然她现在的身体的确不比从前,但也不至于把她当成个易碎的娃娃一般对待吧。
原本,苏漓是打算昭告百官御驾亲征的,结果七长老查出瞳依怀了身孕,苏漓立刻就将与南聿开战的计划无限期的搁置。朝中大臣见苏漓回来,之前的混乱也全都解除,于是苏漓就继续不负责任的将朝政全都扔给了谢相处理,而他则三天两头的跑来太尉府,美其名曰代替苏夜守护妻儿。
“王妃,外面风大又落雪,您就这么站在风口半天,小心得了风寒。”原本去厨房准备补品的子拂此时也归来,看到盼雪含玉求救的眼神,先是对苏漓行了一礼,然后便将手中的托盘交给盼雪,上前一步替瞳依把风帽戴上。
她不高兴的看向苏漓,一脸委屈的告状,“圣上,王妃总是抱怨待在院子里太闷,便跑到院子里来玩雪。奴婢们怎么劝阻都不管用。如今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冷,这雪也越下越大,王妃再这么任性下去,奴婢们可担待不起啊。”
苏漓听到子拂的说落,顿时黑着脸瞪向了瞳依,他抬手就要朝瞳依头上拍去,但手伸了一半却又缩了回来,皱着眉道:“待夜儿回来,仔细看他怎么收拾你。”
瞳依的脸色顿时一垮,“王兄,告状这种事情不适合你。”
说着,还深深的瞪了子拂一眼。
“回房去休息。”苏漓不容置疑的命令,然后回头看向陆荃,“告诉禁卫军统领,马上调集二百人马过来,把这正厅的大门给孤锁了,以后王妃的活动范围不能踏出这屋子半步。”
“王兄!”瞳依崩溃的抬手扶额,“把我闷在屋子里可是会憋出病来的,我心情不好便会影响到你侄儿的成长,我保证以后会尽量少出卧房,这禁足令就不需要更夸张了吧。”
子拂看着瞳依黑黑的脸色,不由得掩口偷笑了一声,平日里她们都哄着瞳依,但瞳依却丝毫不体恤她们的苦心,随心所欲的我行我素。看来还是同圣上告状比较好使,也省的她们日日都为她提心吊胆,害怕她脚下一滑就制造出什么血案。
“连腾,给瞳儿请脉。”苏漓每日都会来询问瞳依的身体状况,亲眼盯着七长老为瞳儿诊脉。七长老
刚刚才向苏漓汇报过昨日的情况,然后同苏漓一起赶过来,结果却看到瞳依顶着大雪在院子里吹风。
要不是苏漓抢先训斥了瞳依,七长老定也会对她好一顿数落,如今听到苏漓的命令,七长老责怪的瞪了瞳依一眼,催促道:“王妃,快些回房去吧。”
他以前觉得瞳依的性子无比的稳重,哪想到有了身孕后反倒唤起了她的童心。明明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却总是不听话的偷跑出来看雪,还说什么是陶冶情操拓展情怀,有利于小世子的身心健康。若不是她心底还有些分寸,七长老简直要怀疑,她是不是还要跟禁卫军动手,用翻墙出走来抗议苏漓的禁足令了。
瞳依听话的转身朝房中走去,心思却再度飘忽了起来。
她还记得,上一次这么惬意的看雪还是在洛城的塔楼上。他们击退了南聿大军,还将夙卫军炸了个人仰马翻,等城中恢复了平静之后,苏夜便抽风一样的拉着她去看雪。那时候她只觉得苏夜是在胡闹,然而此时看着那皑皑白雪,想到还在洛城时跟苏夜发生的一点一滴,对苏夜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在怀念中却只觉得心底无比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