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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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他们的车子还真的来了,钟理让欧阳上了车,自己就走路去杜悠予家,边走边闷头想,却是越想越混乱。

  屋子里的灯还是亮的,钟理略微轻松了点,上前叫门。

  「杜悠予。」

  按了门铃没反应,他又用拳头砸门:「杜悠予!」

  砸了好一阵子门才打开了,杜悠予头发湿漉漉的,裹着睡袍,神色似乎很疲惫,见了他有些意外:「有急事么?我在楼上洗澡。」

  「呃,」钟理尴尬了,「抱歉,我以为你不想给我开门……」

  杜悠予笑了一笑:「怎么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刚才挂了电话,我、我有点担心,想过来看看。」

  「哦,」杜悠予又笑了,「那是手机电耗光了。我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就不用再打过去了。」

  「……」

  「不好意思,那些事让你觉得有负担。」

  「不是负担,」钟理急得涨红了脸,「是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看我没什么特别,还是个喜欢女人的,你把时间用在别的什么地方,都比用在我身上来得好……」

  杜悠予突然低声说:「你再说下去,我就要堵住你的嘴了。」

  钟理「刷」地一红耳赤,剩下的话没说完就忙把嘴巴用力闭紧,渐渐憋得脸色发紫,又不敢说话,有些犹豫地望向杜悠予。

  杜悠予笑道:「你啊。」

  「我……」钟理一开口,心里就暗叫「糟了」,杜悠予已经一手伸过来,扶住他的后脑勺。

  钟理瞬间做好了心理准备,这种情势,被亲一下也不奇怪了,亲个一、两分钟他都不会惊讶。

  然而杜悠予只是狠狠揉了他的头发,把手放在他后颈上,其它的什么也没做。

  钟理又是意外又是迷惑,确定杜悠予没有「非礼」的打算了,的身体放松下来,继续自己没说完的话:「我是真不行,如果我能是同性恋,我早就追小闻去了……」

  杜悠予一下子啼笑皆非地收紧掐在他后颈上的手。

  「你在我眼前还说这种话。」

  钟理被他掐着,那手指虽然有力,却没有恶意,反而带着压抑的似的,弄得钟理有些慌了:「我只是说实话,所以你看,我这么一个人,真没什么好的……」

  杜悠予另一只手也抬起来了,钟理瞬间以为杜悠予恼了要打他,不想自己却是被收紧在胳膊里抱住,放开之前,头顶被用力地亲了。

  只是短短的,在头发上的亲吻,却比接吻还要来得让人心跳。钟理都僵了,傻站着说不出话。

  「好了,很晚了,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杜悠予笑着,「你回去吧。别再逼我了。」

  「啊?」

  杜悠予笑道:「不然你会很危险。」

  钟理一下又满面涨红,被这话里裸的意思弄得背上发麻,一时窘得站定了没法动。

  杜悠予微笑着低声说:「还是说,你敢留下来吗?」

  钟理吓得忙说:「我回去了!」就赶紧转身,慌不择路地跑远了。

  跑出不知多远,确定杜悠予就算有透视眼也不可能看得见他了,钟理才放慢脚步在路上走。感觉异样,不知怎么的就变得很,而且容易害羞。跟杜悠予相处,心跳加速都快成了条件反射。

  虽说两人连那种事也做过不止一次,但这样的杜悠予和以前不一样。

  趁他喝醉把他弄上床的杜悠予,只是个想满足下半身的混蛋,那不可能谈得上愉快的强迫经验,只让他觉得被玩弄的愤怒和耻辱。

  然而现在却似乎变得深情又克制。他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小小的亲吻和讨好就让他面红耳赤,乱了阵脚。

  也许杜悠予也没有变太多,只不过是不再戏弄他,而把他当成可尊重的平等对象来追求。

  可这就是他的软肋。

  这段时间以来,要忙的事越来越多,车厂那边时常做个小半天就得赚钟理只能先请了假应付着,以往的兄弟们几乎也没时间见面了。

  原本当然是希望能整个乐团一起被签下最好,但只被挖走一个也很正常,本来就不可能顺利。

  钟理自己不太好受,乐团是他一手建起来的,从读技术学校的时候开始,都十几年了。成员走了又来,来了又赚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他是从头到尾都在,牢牢坚持住,现在却是终于轮到他自己离开了。

  其实个性高傲的阿场和总嬉皮笑脸吊儿郎当的老伍,技术都是圈子里有名的,比他年轻许多,比他更有天赋,他用了许多时间和心思才找来,磨合了这几年。

  他是主唱,负责写乐团几乎全部的曲子,主心骨一样把这些性格迥异的人连在一起,他一赚乐团估计也就散了。

  虽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他能被签走就够幸运了。但想起来心里还是舍不得。

  他也问过杜悠予,新乐团成员能不能尽量从他以前的队员里找人,但各方面的种种考虑不是他能勉强的。

  钟理之前已经见过了新的鼓手,很年轻、长得很乖的一个小男生,叫商棋,打起鼓来就跟切换成第二人格一样。吉他手和贝司手则还没出现。

  这天钟理在排练室里和商棋练习,门打开,进来两个人,都带了乐器,钟理一见他们的脸就愣了,而后「霍」地跳起来,憋红了脖子大声喊:「你们!」

  老伍又嬉皮笑脸起来:「又见面了。一阵子没见你我们真是想得慌啊。」

  虽然不是全部队员都能重聚,但这样已经够好了。钟理没想到杜悠予愿意体贴他到这种地步,完全乱了阵脚。

  大家热闹了一阵,眼见杜悠予从门外走过,钟理忙追出去,喊了一声:「杜悠予。」

  男人停下来,回头看他,没有丝毫做了好事的自觉似的,「嗯?」

  钟理激动得脸上涨红,「老伍他们,真谢谢你了。」

  杜悠予望着他,微笑道:「没什么。你想要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

  钟理「呃」了一声,红着脸赶紧又回排练室里去了。

  晚上大家都分头回去,钟理去找杜悠予,推开他的门,却见他在沙发上蜷着。

  钟理不敢惊动他,蹑手蹑脚走到沙发前,看他真是睡得很沉,竟是累坏了的样子。这男人嗜睡如命,想躺就躺,想卧就卧,绝不亏待自己,怎么会搞得这么疲乏?

  钟理觉得他睡得挺冷,就想脱了外套给他披。衣服一盖到身上,杜悠予就被弄醒了,惺忪地睁开眼。

  那眼神迷蒙蒙的,一下把钟理给看紧张了,杜悠予眯着眼又抓住眼前的手掌,凑在嘴唇边上亲了一下。

  钟理吓得「哇」了一声一把将他甩飞,杜悠予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像是也有些窘迫了:「啊,抱歉……」

  「没,没关系。」钟理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忙转开话题,「怎么在这儿睡了?昨晚熬夜了?」

  「是啊,琢磨着写词,都不是很满意。」

  「你以前不都是很容易就写好了吗?」睡一觉起来就能刷刷刷把歌写出来,这招早就美名远播了。

  杜悠予笑笑:「给你的和给其它人的怎么能一样?」

  钟理又弄了个大红脸。

  「别、别太累了。我先走了。」

  杜悠予坐起来,在沙发上靠着:「不陪我坐会儿吗?」

  钟理努力坚定着自己的立场:「不了。再晚就没地铁了。」

  杜悠予瞧了他一会儿,用力揉揉他的头,拉了他耳朵一下:「那去吧。」

  钟理头都不敢回,一溜烟就跑了。

  他的慌张不是没道理的。

  小时候他就很喜欢杜悠予。当然那是小孩子对美好强大者的向往羡慕,再纯粹不过,小孩子懂什么呢?

  可他也不敢说这份感情,到现在一点杂质都没掺进去过。

  杜悠予对他做过的那些,就像滴进水里的墨。一滴两滴,十滴二十滴,还不至于让他变黑,可他也已经不是无色的了。

  杜悠予现在很隐忍,从不做出轨的事。只口头上开开玩笑,让他慌乱,或者揉他的头,捏他肩膀,抓猫似的掐他后颈。没有猥亵的意思,碰一下也就放开了,但那种力度时刻都在提醒他那里面压抑的热情。

  差一点点就要碰到,但是终究没触到禁区。这让他一边觉得危险,一边又还是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跑。

  似乎不跑也没关系,反正杜悠予有分寸,很理智,不做逾矩的事。

  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是叫做暧昧。只觉得被人真心喜欢着,包容着,又以礼相待,自己像是突然有了价值。

  到这把年纪了,才遇到有人认真在爱着他。那个人竟然还是杜悠予。他都迷惑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一个人持之以恒地对你好,不可能一点感觉也没有。

  渐渐变得习惯被杜悠予看着,甚至不自觉也去看杜悠予,老在人群里找杜悠予的影子,有杜悠予在场,他就格外有精神,

  表现得特别好。大家碰头排练,如果杜悠予没来看看,他唱得就差了一个水平。

  清楚自己的这种种异常,让他都开始觉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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