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弥天大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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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十匹的马蹄声,在夕阳之下犹如闷雷一般的响动。

  街边的百姓闻声纷纷闪避,忐忑不安的看着那如疾风飞驰而过的影子,揣测着这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人群中有人辨别出了马背上的人,低声给周围的人道,“是齐王!”有人闻言一片茫然,有人闻言却是想到了方才才听到耳中的稀罕事——齐王府门口,被人扔了一个剥的赤条条的男人,这还是莫大小姐干的!

  人群骚动着,今日莫大小姐的事迹不胫而走。

  齐王府门房内,守门的小厮还在打瞌睡,猛然间听见马蹄声,出来看一眼,便见到不远处一道烟尘滚滚而来。数十匹马只将一条八车道的长街占了个干干净净。

  一马当先的是一个满身锦绣的中年男子,黑色披风迎风舞动,两侧肩上的龙纹时隐时现。他面色铁青,常伺在身边的那身着蟒袍的内侍只落后他半个马头,紧紧的贴在他身侧,数名护卫面色肃杀的拱卫在四周。

  眼见人就要到王府门口,那守门的小厮忙不迭的大喝,“开中门!开中门!王爷回来了!”

  随着大喝声响起,数名王府内侍从门房内涌了出来,抽去门栓,一个个忙的如陀螺。

  齐王沉着脸勒住马,他身后众人也纷纷翻身下马来,那贴身内侍滚下马鞍,飞快的要来搀扶他,却是被他一鞭子抽开,“去叫文士渊!”

  说完,便翻身下马。见那府门才开到一半,提着鞭子便是一顿乱抽,“人说是我府上的人就是我府上的人了?也不怕是哪儿混来的刺客?连门都守不好!本王要你们何用?”

  马鞭重重的打在这帮内侍身上,众人却是一动也不敢动,面如土色的挨打。齐王打了几十鞭子,狠狠将马鞭一扔,自然有人滚去替他捡起。

  “拉下去,一人一百棍!没死就再加一百!”说罢,他一摆披风,大步向门内走去。

  身后告饶的声音刚刚响起。就停了。他一路向书房行去,王府的下人远远的看着面色漆黑如墨的齐王,只纷纷避让,一路行来。竟是一个下人也没看见。

  齐王也不在乎。一脚踹开书房的大门。只惊的书房的婢女一阵惊呼,他平日对这掌灯剪烛的红粉佳人多有包容,此刻却是厉色喝道。“滚!”言罢,一屁股在圆桌前坐下,一把抓起茶壶灌了满肚子的凉茶。

  即便如此,胸口的火气依旧没能歇下去,今日在宫门口老七的话还在他脑子里轰响。

  “十三啊……莫大老板就剩下这么个闺女儿,莫家这算是绝户了。哥哥知道你爱银子,可你好歹也是堂堂大夏朝的王爷,当今圣上的儿子,这踹寡妇门,挖绝户坟的,吃相也太难看了。”

  这哪儿是笑他吃相难看,而是在笑他,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还被人照脸上这么狠狠的抽了一巴掌!想到此处,齐王脸上的怒色更重了几分,正欲将手中的茶壶砸出去,不知为何,又生生的忍了下来,只沉默不语的愣坐在那里。

  齐王有令,文士渊来的极快,正是莫府门口那三十余岁的男子。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儒服,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文质彬彬,只是,面色灰白,一进门,便跪倒在地上,不声不响。

  齐王见他进来,只是扫了他一眼,一言不发的起身抓起武器架上的剑。只听得吭一声,齐王已是大步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压迫感十足,手中明晃晃的剑架上了文士渊的脖子。

  文士渊一个哆嗦,竟然扑倒在地,空气中飘起一股尿骚味儿……

  齐王面色如铁,只是死死的瞪着文士渊,若是眼神能杀人,这文士渊不知道已死了多少次了!突然,他举起手中利剑,那文士渊惊呼一声,竟是连滚带爬的想要逃走,一边大叫,

  “王爷饶命!学生还有法子!定能让那莫氏乖乖的奉上……”

  这声音戛然而止,齐王一脚踹在他肩上,手中剑闪电一般的劈出。文士渊一声惨叫,晕了过去,却见那长剑堪堪劈在他耳朵一侧,连点儿油皮也没擦破。

  那内侍面色沉寂的站在门口,不屑的看了文士渊一眼。齐王仍然手握长剑,冷声道,“送去京兆尹!就说此人冒我名讳,谋夺莫氏财产!准备一万两银子,本王明天亲自给莫大小姐送去!”

  噌的一声,长剑回鞘,齐王的身体却是在微微发抖。他虽也是个人物,可到了嘴边的肥肉没吃着不成,被莫浅扇了一巴掌,他还要赔礼道歉!如何不让他惊怒交织到极点!

  那内侍闻言一愣,随即低声道,“王爷,姚良慈审案审到一半,就跑了……”

  齐王闻言怔了怔,片刻后,哈哈大笑起来,他本生的高壮,笑声浑厚宛若雷鸣,只在书房中回响,却是不知为何,有股阴森的意味。

  “连姚良慈都吃了她这么一个闷亏,本王这次倒是栽得不冤。”笑到后来,他面上的神色却是渐敛,眸光阴郁,“把这厮捆到柴房,叫人看好了。姚良慈跑了,咱们明儿个就送去交给莫大小姐!本王倒要看看这莫氏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被齐王恨的咬牙切齿的莫浅此刻却没多潇洒,她的脸已经快肿成猪头了。红翡正轻手轻脚的用冰块替她冷敷,她还一个劲儿的叫,轻点儿轻点儿……

  原本红翡还红眼眶,这会儿性子也有些上来了,不满道,“您明天不去,等着慢慢消肿也行。这才几天,您这张脸都糟了多少罪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疤痕,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她早就看莫浅的脸不顺眼了,晒黑了不说,还被划了一刀,好容易她用药膏抹的收口结痂了,今日又被这么一通折腾,伤口迸裂,好端端的一个小美人儿愣是被莫浅自己给折腾的不能见人。

  明天不去?莫浅心道,明天才是好戏开锣的日子,她不去,岂不是前功尽弃?她嬉笑道,“要不是我长得丑,国舅爷能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吗?”

  听见莫浅竟然口没遮拦的拿这件事开玩笑,红翡这次是真的恼了,冷声道,“如今外面的人都传你貌如无盐!”说完将冰块往莫浅手里一塞,便出了屋子。

  莫浅捏着包冰块的毛巾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姑娘是在冲她发脾气。

  一仰头靠在罗汉塌上,她把冰块捂在额头上,给有些发热的脑子降降温。

  夜风清冷,从敞开的窗户处吹进来。四周邻居也有隐约的响动声传出,那是夜幕初临,方才归家的人与家人团聚一堂。

  今日过后,她不用再担心有刺客夜探,如今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莫浅跟齐王有不共戴天之仇,她要死了,这齐王必然第一个遭到他兄弟的攻讦。现在最不希望她死的人,恐怕就是那位齐王了。

  走到这一步了……

  不容易啊!……不是自己聪明,而是对手在犯傻……她总有种老天爷在帮忙的感觉。

  可接下来的事情,还是一件比一件艰难,怎么把向家两兄弟从牢里捞出来?向家的事和十二商行的事不一样,要是这两兄弟口没遮拦的在牢里说了不该说的话,恐怕这捞人就难如登天了。怎么凑够银子,以应对接下来必然会爆发的兑换高峰?

  一阵婉转的箫声自前院飘来,那声音凄切,却是无比耳熟,正是中秋夜她在莫府院墙外听到的调子。莫浅诧异的起身,站在窗口往外看去。此刻的前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那是账房和伙计们正在用晚饭,而那箫声却是自漆黑的一角传来。

  莫浅捏着冰块探头看了看门外,红翡那丫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索性就这么摸着夜色往外走去。

  她顺着声音前行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自己快要到了的时候,那箫声却是突然一停。

  “小姐?”柳怀安的声音自头顶的树梢上传来。

  莫浅仰头望去,半空中的下弦月弯弯一道,恰好自云层背后露出半张脸。光秃秃的树干无法遮蔽,一道高大的身影自树梢站起,夜色中格外的有种压迫感。她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笑道,“我找你有点儿事。”

  树梢一阵窸窣声,柳怀安自上面一跃而下,他缓缓的走到莫浅跟前,垂眸看她,沉沉的道,“何事?”

  夜色下的柳怀安似乎情绪有些不太稳定,高大的身影站在她面前,遮去了头顶的月光,只让她感到危险!莫浅突然有些后悔把红翡气跑了,她清了清嗓子道,

  “我想问你,向老板那个案子进行的如何了?向家两兄弟有没有认罪?”

  柳怀安定定的看着莫浅半晌,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笑声低沉,笑的她一阵毛骨悚然。他道,“当日我就说过,向家的事,怀安恕难从命!小姐,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说完,柳怀安抬头看了一眼空中的下弦月,手执长箫,大步而去。

  外忧内患,四面楚歌,说的就是她了!

  莫浅看着柳怀安的背影苦笑,她怎么就这么倒霉的穿越成莫大小姐了呢?好容易看见点儿胜利的曙光吧,不光红翡要造反,连柳怀安也按耐不住了。

  最近忙昏头了,她到现在还没来得及问红翡,柳怀安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叫住他,内忧还是等她先平了外患再说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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