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新年新气象
我跟在皇上的身后,转出了那正厅,徐缓的暖香飘散着,之中夹带着瓜果之香,让大雪之天,变得也如春一般暖和了。
我看看上官雩和楼破邪,心里痛痛的。
皇上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坐在那龙椅上,众人行过礼便坐了回去。
他只是随意地说了些话,问了些事。
我不在意地听着,眼睛始终是不敢看向他们了,盯着皇上衣服上的龙看,我怎么就绣不出来呢?
我想,要是他们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必然会大怒的。
"如今边关安稳,朕也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得为百姓的安居,燕朝的繁华而奋斗了。"皇上举了酒杯,向众人敬着。
都举杯一饮而尽。
他说:"朕得敬皇弟一杯,初雪,去倒酒。"
终于到我上场了吗?我就想着,让我出来侍候,必然是不想放过我的。
想开了,也自在些了,手持着玉壶轻松地走了过去,给他满上一杯酒。
有些颤抖,甚至是有些倒了出来。
他的手放在桌上,抓紧又放开,又抓紧。
"谢皇上。"他说,双手执起杯子,一饮而尽。
皇上大笑:"倪初雪,朕也不太胜酒力。你替朕敬他一杯,他是我们燕朝的大英雄,不管是谁,着实都应该以酒相敬。"
我在他的杯里倒上一杯,再在空杯里倒上一杯。
放下手中的玉壶,双手捧了上来,正视着他的眼神。
如此的幽深,如此的美,如此的痛楚,如此的无奈。
我轻轻地笑:"宫女倪初雪敬七王爷一杯,七王爷凯旋而归,是我们燕朝的大英雄。"
眼里,没有了纠结,他一笑,轻轻的说着:"宫女。"
"是的,奴婢入宫为宫女,去年七月便入了。"我笑着:"愿七王爷一生一世千千岁。"端起酒,我豪爽地一饮而尽。
甘甜之气,在心间暖暖透了开来。
他也仰头就一饮而尽:"千千岁。"
正视的眼神中,我没有哭,没有委屈。
我朝他一笑,还没有举步回去。皇上又说:"打仗之时,上官大夫救死扶伤,朕欲封他官职,可上官大夫如闲云野鹤,喜自在之行事。朕也当是敬你一杯,初雪,倒酒。"
我上前,给上官雩到了一杯酒。
细细地看他,连眼神也变得如此地自嘲啊。
他喝完,我又倒上一杯,我已是明白皇上的意思,不是吗?
三人面对,呵呵,没有什么?
"民女倪初雪景仰上官大夫的慈怀大度,愿上官雩大夫一生一世,平平安。"仍是笑着看他们,端起的酒一饮而尽。
他笑,也饮了下去。
我转身回到皇上的身边,就看到他打量的眼神。
我还是朝他一笑,我倪初雪可以很坚强。
我宁愿晚上抱着棉被哭,也不要让他们看到我心里的难受。
这一番时景,让人对我也侧目。
可是皇上就是皇上,谁敢议论呢?
让他们看到我眼里的清明,也不要看到我心里的痛,这样就足够了。
平平安,千千岁,能送他们的,就这么几个字。
少得太可怜。
皇上说的话,我听不进去多少,我一晚上,我就强装着笑。
笑得脸发痛,头发痛,我连脚趾都发痛。
我表现得太好了,让上官雩和楼破邪不断地喝着酒,让皇上不甘心这样放过我,硬是让我站完了全场。
值得鼓励,我咬着牙,腰板直直的,就像待卫一样站在那里。
满身就是精神和笑容。
我还是宫女,我足够了,我爱过、我经历过风沙。
我不是没有缘份,我是缘份太深了,所以我一爱我就二个,就这样吧。
我就是宫女,断是无缘。
皇上能关我多久,能试探我多久,或许三年一到,他看我无心无浪无波,便会放我出去吧。
他这般气我,他要受的气,他就等着。
我倪初雪很会磨人的。
我就以出宫作为目标吧,终是让自已有一个能走下去,能不沉闷的目标,顺着路,就这样走。
可是,我还是想哭,我不想到深宫里去。
结果不想也能知,他们喝了个大醉,笑着。傻傻地大笑一场,笑得在场的将军都莫名其妙。
笑得我心发酸,笑得雪纷纷而下。
我仰起头,脖子有些酸硬的。
这样就是结局吗?也罢,也好。
每个人都回到每个人的位置上去,从此,三人的结,也算是一种解法。
虽然解得痛,却只能如此。
他们看我一眼,有些不舍,还是二人扶持着,断然地离去,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就这样吧,结束吧。
"想跟他们走吗?"皇上淡然地问着,如鹰的眼神从镜中看着我。
我捧着巾子站在身后,轻轻地摇头:"皇上,该擦手安歇了。"
"想吗?"他问。
还是想要逼我,我有些叹气:"奴婢不想,奴婢知道自已的身份。"
"按理说,你不会是一个宫女。"他转过头,兴味地看着我。
我却轻笑:"我宁愿做一个宫女。"
大辽的公主,我不想做,我是燕朝土生土长大的,我已经习惯和喜欢。
宁愿做个人下人,也不想做个人上人,哪个身份,对我来说,是一种压力。
他坐在软塌上说:"无尘缘的道长见过朕了。"
我并不太感兴趣,他也意不在那不是吗?可是跟我说起,必是有什么话说吧。
他挑挑眉说:"她脸上的刀疤是因为救我而存在的,宫里有人欲杀我,她替我挡下了,所以让人迎面砍了一刀,容貌不再出众,顺势就入了道。"
我没有答话,他又接着说:"她求我了,让你走。"
我轻笑着,有些嘲讽,这显然是白搭了,皇上的心岂是软的呢?
"显然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初雪,我不可能放得开你,我终是想着……"
"皇上,安睡的时辰到了。"我冷然地打断他。
他有些生气,可是没有再说话,躺上塌,我便退了出来。
要是这样就气了,那好,还多着呢?
出了来,外面的冷冷黑黑的,让我心里舒服一些。
我不太了解七皇子的母妃,可以为太子挡一刀,却丢下自已的儿子在那虎狼之窝。
要换成我,我必是不舍得的。
吸吸气,倪初雪,坚强吧,天会黑,也会明亮起来的。
我最是喜欢看初升之时了,可是,下雪的天气,早都来得比较晚一些。
我也喜欢站在高处看远方了,二匹马很快地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一般。
我轻笑着,将这些都刻到心里去。是他与他,二人都还好,那就好。我心里也安慰多了。
"倪宫女,皇上让你去侍候着。"小公公毕恭毕敬地说着。
我轻快地走了进去,皇上是早就起来了,正在批着奏折,我收拾着被子,冰冷冷的,想必是起得很早。原来皇上也不好做,不过并不关我事。
很静很静,静到他忍不住地说:"你能不能说些话。"
"皇上想听什么话,奴婢就说什么话?"
"谈谈画画吧!朕很喜欢。"他说。
我却笑:"我不会谈。"
"你是不愿还是不会呢?"他有些恼气一般。
"皇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随口地就,反正我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他将手中的笔一扔,丢得老远,恼叫着:"倪初雪。"
"奴婢马上捡回来。"我去捡他扔掉的笔。
他眯了眯眼,挑起唇角:"你是不是要惹朕生气。"
"奴婢不敢。"我心里暗笑。其实我很敢。
他更气:"别总是来这一句。"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倪初雪,你画画吧,朕喜欢看你画画,很专注,神情很美。"
我懒洋洋地说:"最近没有灵感。"
"存心跟气朕是不是。"他转过身看我。
我正要开口说话,他又恼怒地说:"别来那句奴婢不敢,朕听了就烦,你倪初雪,还没有那么胆小的时候。"
心里暗笑,倒是了解我一些的。
那就不说话吧,说也是我的错,不说也是我的错,我做什么,都还是我的错。
无非什么?只因为,我没有讨好他,或者是听命。
他让我出去守着,我乐意在外面。
摸摸头,还有些生痛,这头三番二次的伤,也亏得那时的太子,也就是他。
如今,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我不知道他留我下来的目的,只是我曾经带给过他开心吗?想来,也是一个可怜着长大的孩子。
以前我就知道他肩上的压力重,现在,他还是想得多。
可已没有了那份受压的心,我的心,容不下他。
中午的时候,皇上下令回京城。
而楼破邪和上官雩,一起去了边关收拾后尾。
大辽占不了便宜,也没有打下去的意思,燕朝嫁了十三公主过去,也算是一种求和的办法吧。
大辽也正好就收场下台。这让燕朝得以有喘息的时候,再养精蓄锐。
他们一起走的,下午的时候,皇上刻意不让我看见,宣了我到马车上待着。
见与不见,也就是如此了。
我和他们的路,一北一南就错开。
回到宫里的第二天,就是新年。
皇上登基的第一年新年,就是一个不同的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