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杜阳回国后, 郑以晨刚把第二段的大致情节编排出来了,动作还未经过推敲。两人连着两天时间, 只要杜阳没有演出, 就把手机边充电边视频,一个一个动作推敲, 这才终于把第二段定了下来。
投入时还未发觉,等到郑以晨坐下喝水休息的时候, 这才感觉到背后一阵黏腻刺痛,她心下一惊, 不好。
郑以晨下意识“嘶”了一声,僵在那儿不敢动弹。杜阳发觉她有异样, 连忙问道:“怎么了?”
“没事, 有点累了。”郑以晨尴尬地笑笑,伸手去扯背后的衣服。不扯不要紧,这一扯,才感觉到部分干掉的不明液体已经和衣服黏在了一起。这一惊,又是一身汗。
“老师,我先挂了。”郑以晨伸手去关视频, 却被杜阳制止。
“等等!你是不是后背又受伤了?”杜阳皱着眉问她。
“还好……可能有点过敏吧,没事的。”
杜阳这才有些后悔:“不该这两天把你压得这么紧,反正又不着急。你老公该怪我了, 他前几天刚提醒过我。”
郑以晨顿了顿, 无奈笑道:“他只会怪我, 我要挨打了。”
“那你这怎么办?要不然去医院处理一下?”
“好, 那我先走了。”
郑以晨挂掉电话,打车去了医院,她根本不敢用力去扯衣服,她怕那好不容易长好的皮肤,因为她的一用力而撕扯开来。
郑以晨看了看时间,才下午四点多,直接打车去了林医生那儿。
在出租车上郑以晨一直有些担忧,上次佟越就对她发了火,还给了警告。如果让他知道她这次更加严重,不知会有多生气。
直到她敲响了林医生的门,才想起她是佟越的朋友。站在门口,郑以晨竟然不知该不该进去。
“进来吧。”林医生微笑道。
郑以晨咬着唇,缓步走了进去,坐在林医生面前,开口求助:“林医生,这两天汗流得多,刚发现可能出了些问题,您帮我看看。”
郑以晨小心翼翼地将外衣脱下,背对着林医生:“衣服黏住了,不太好脱。”
“我就知道。”林医生语调轻松:“你前段时间不就弄过一次吗?他那时候就问过我,我就知道你还要出事儿。”
郑以晨讪讪一笑,不敢多言语。
林医生的手很轻,拿棉签蘸着碘伏替她清理伤口。郑以晨感觉有丝丝刺痛,只能皱眉咬着牙忍着。
“没事儿,就是磨破流了点脓液和血,已经清理掉了。”林医生拿了点消炎药膏给她擦:“汗液本来就是弱酸性的东西,你的皮肤不好排汗,容易长小疙瘩。排出来的汗没有及时擦干,和衣服一摩擦,当然会破了。自己注意点儿,别到以后恢复得不好又后悔。”
郑以晨垂了垂眼,自知没有理,只得记下。
“这几天注意擦药,尽量别流汗了。按摩的还是要继续,避开创口就行。”林医生帮她整理好衣服:“我给你开药膏,你待会儿去拿。”
“林医生,背后创口的地方明显吗?看起来严不严重?”郑以晨有些紧张,着急地问道。
林医生抬眼,好笑地瞥了她一下:“怎么?这才知道怕他说你?”
被拆穿,郑以晨不好意思地低头:“这段时间在编舞,任务比较重,都是没办法的事情。之后我只能尽量少练,但不跳肯定是不可以的。”
明知这样是不对的,郑以晨却依旧要做。
杜阳的接受来之不易,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就把舞蹈给终止。这是对杜阳的不尊重,也是对佟越那首曲子的不尊重,最重要的,是对她的爱和努力不尊重。
林医生耸耸肩,没太在意她的话:“我只是建议。”
……
从医院出来,郑以晨拿着药膏正打算回家,却没想迎面走来一个男人,那样貌有些熟悉,却不记得是谁。直到对方开口叫她:“佟太太?”
郑以晨一愣,定睛看去,这才想起他是上次和佟越一起吃法餐时,遇到的那个东阳连锁的经理。
姓什么来着?
“您好。”郑以晨面上甜甜笑着,和男人打招呼。
“我姓王。”王经理伸手。
“王经理。”郑以晨和他碰了碰手。
“您这是?”
“给家里人拿了点儿药,您呢?”郑以晨抬了抬手,随意给他看了看手中的塑料袋。想起上次他的眼神,郑以晨下意识想要多和他聊几句。
“陪朋友来一趟医院。”
郑以晨这才看见他身边一高个女子,打扮艳丽,一双狐媚的眼盯着她。
“哦!”郑以晨微微一笑,想起上次陪在他身边的还是一个中年女子,心下了然,却免不了下意识多看那女人两眼。
等她再回过神来,王经理的表情又变得微妙,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东西。郑以晨有些狐疑,却没再多问,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可走着走着,郑以晨就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回味着自己刚刚看那艳丽女人的眼神,又想起第一次碰见王经理时他的表情,心里像是被一块大石头给击中。
钝痛感席卷了郑以晨整个人,她仿佛在龙卷风的中央,被周围的飞沙走石给磨得浑身是伤。
是我想多了吧?
郑以晨拿出手机,想找人帮忙查一查佟越在东阳那几天的通话和住宿,翻了一圈电话号码,竟然没人可找。
她以为经过了这么多伤痛,她可以变得强大。可这回头看看,她每一个坚强,都是依靠着佟越。没了佟越,她什么也做不到。
连查个通话记录都没办法。
郑以晨疲惫地回到家,之前担忧被骂的心情已完全消失,她现在只想知道佟越去东阳发生了什么,能让王经理对她露出那样的眼神。
焦云正在客厅收拾,见郑以晨回来,有些惊讶:“童童,今天这么早回来了啊?”
“恩,背后有点发炎,您晚上帮我擦擦药。”郑以晨强打精神,把手里的药膏给焦云看了看。
焦云皱了眉,指责她道:“这是怎么搞的?每次不都佟越帮你擦吗?你怪我按摩不好。”
“这个药膏不用按摩,只擦到创口的地方就行了。”郑以晨挽着焦云的手臂撒娇:“我不是怕他骂我吗?您脾气好,不会骂我的,我知道。”
焦云一巴掌拍在郑以晨手背上,虽然架势很大,动作去很轻:“早不知道保护好自己,非要疼了才来怕挨骂!”
郑以晨笑嘻嘻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一转身,面上的笑就消失不见。
因为不知道郑以晨在家吃晚饭,佟越也没有回来。郑以晨脑子里全被胡思乱想给占满,没能吃几口就上去休息了。
郑以晨一般八点半结束舞蹈,佟越便会赶在那个时候去接她回家。她今天早回了家本应告诉佟越一声,此刻却恶狠狠地不愿通知,故意让他绕一圈跑个空。
郑以晨早早地就去焦云房里,让她忙自己洗了澡,擦了药,换好睡衣躺下了。她努力想要睡着,却因心里有事儿无法入眠,看一眼时间,佟越该打电话来了。
佟越知道她的习惯,怕她不高兴就绝不早一分钟打,怕她跳太久也绝不晚一分钟。果不其然,时间刚跳到八点,那边电话就来了。
“喂?”郑以晨装作睡着被吵醒的声音,接了电话。
“恩?”佟越一愣:“你在睡觉?你回家了?”
“哦……今天的内容结束了我就先回来了,忘了告诉你。”大致是没人给他打小报告,他似乎还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情。
“好,那你累了就休息,我马上回家。”
“恩。”
他总是这样,除了怪她没有好好听话不让后背发炎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不会怪她。郑以晨一时间百感交集,她始终没有弄懂过佟越,自然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她在佟越面前,如此透明。佟越之于她,却难以看清。
这是种多么绝望的悲哀。
不多时,房门被人轻轻打开,郑以晨浑身紧绷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只能紧紧咬着牙,逼自己闭着眼。可越是用力,越觉得自己的眼皮在颤抖。
来人窸窸窣窣地在衣柜那里翻找了一会儿,便又出了房间,郑以晨知道,他是怕吵醒自己,所以拿着衣服去家里的公共浴室洗澡了。
佟越再进房间的时候,洗发水清淡的香味传进郑以晨鼻腔里。下一刻,感觉到柔软的床垫形状有了变化,她身边的那个位置,有人睡下了。
清新的香味愈发地浓,郑以晨感觉到了压迫,她睁眼,佟越的脸正缓缓靠近,似乎要吻她。
郑以晨下意识一偏头,心里一紧。
“怎么醒了?”佟越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似乎怕声音太大吓到她一般,温柔低沉。
“恩,听到你关门了。”郑以晨长时间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喑哑,倒也正像刚睡醒一般。
佟越伸手把她搂紧怀里,在黑暗里轻声道:“吵醒你了。”
他的话里带着些许歉意,只想用拥抱道歉,可没想到怀里的人一个瑟缩,嘴里还发出了轻微的吸气声。
佟越一愣,赶紧放了手。空气中的药味忽然变得清晰,窜进他的鼻子里。
“你擦了什么药?”
“没什么。”
佟越“啪”地一下把床头灯打开,盯着郑以晨的眼:“说实话,你擦了什么药?”
“没事,有点发炎。”郑以晨不自然地侧过头不去看他。
“我看看。”
“不用,没事。”
“快点,转过来。”
“真的不用。”郑以晨姿态抗拒,紧闭着眼。
“郑以晨,我上次就告诉过你让你注意,又不记得了?”
佟越愤怒的语气,让郑以晨一下子就想起之前王经理的眼神。那时她只是觉得奇怪,可搞懂那眼神里的含义以后,郑以晨几乎要疯掉。
她猛地睁眼,下意识低吼:“关你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