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千金纵买儿女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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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郑云鸣想要复刻后世汉冶萍联合企业的辉煌存在技术和财力上的双重困难。别的困难不用说,没有蒸汽轮船,从下游的萍乡和大冶将大量矿石运输到上游的汉阳本身就是一件繁重的任务。另外,大冶碟矿暂且不论,萍乡县的煤矿在内陆的安源,要将煤矿运出来到萍乡县的码头上装载上船,在未来固然可以采用小火车和专用铁路的办法,现在则只能使用人力。

  而且这三个地方里只有大冶有一定的手工业基础,矿坑和铁匠都很齐备。汉阳和萍乡两地现在手工业基础都是一片荒维要将其建设成为强大的手工业基地,需要数额的资金支持,而这种支持只有朝廷能办到。

  白翊杰却对这些困难的解决办法早就了然于胸。

  “萍乡的煤矿之所以没有大规模开发,并不是路途的险阻或者开采太难,只是因为焦炭之法并没有广泛用于精钢炼制。如果制置使司和转运司能够认识到这个问题,采用一些鼓励开采煤矿的措施,那萍乡煤矿的开采并没有多大困难。”

  “没有机器大工业”郑云鸣自觉失言,慌忙改口道:“就凭人力搬运这么大量的矿石只怕地方上承受不起。”

  “您忘了,我宋国别的可能缺乏,独独不缺人力,”白翊杰轻轻摇了摇羽毛扇:“生铁和煤炭市场上煤铁的价格每上涨一文钱,就会有许多失业无告的壮丁投入运矿的大军。怎么会缺人来运矿石呢?”

  这正是大宋的悲哀所在,亦即从大宋之后千年中土的命门所在。管理得当的话,人的确是最好用的生产工具。他自备检修,从不需要认真保养,在遇到解决不到的问题时,还能开动脑筋智能解决。使用的方便不是寻常机器可以比美的。也正因为如此,在工业革命之前,世界各地的手工业者只要有可能,大部分工作都是交给人力来完成。英伦三岛之所以能爆发工业革命,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海外市场开拓之后手工业产品的价格被抬到了原先不能想象的价格,但英国本土的人口却因为殖民而增长缓慢。用经济学上的话来描述,就是劳动力价格上涨到了商人们不可接受的地步。而同时奴隶贸易又被废止,故而机器代替手工才成了必然的选择。

  大宋之武力不彰,难以在海外开拓到足够的市场。大宋的人口世界称雄,自然也用不着奴隶来争夺就业机会。已经饱和的国内市场和极为充足的人力资源,才是迟迟无法资本社会和工业社会的最终原因。

  必须有一只外来的手从外面推动着这个运行良好的经济机制走向崩溃,然后在废墟中建立起新靛系。前者可以由蒙古来做到,后者必须由倒转了千年时光的郑云鸣来完成。

  当然郑云鸣不敢对任何人提起这个构想,即使对于想象力超过郑云鸣预知的白翊杰,大概也很难理解这种超出常理的构想。但白翊杰的论点的确值得郑云鸣来参考,利用京湖制置使司行政推进,利用两湖和江西的人力进行运作,由转运司统一管理的汉冶萍矿冶体系一旦完成,对于郑云鸣下一步展开的运作就奠定了一个强有力的物资基础。

  所以白翊杰写信给郑云鸣提出要亲往萍乡县一遭,考察当地煤炭资源的时候,郑云鸣认为自己复兴京湖地区经济的计划终于可以迈进了。

  不料这却成了白翊杰生命中的一段波折。

  准确的说,是还没有到达萍乡的时候就已经遭遇到了波折。

  白翊杰的座船从长江入袁水,一路径直奔萍乡而来。这里两岸树木葱茏,鸟啼鹰飞,和京湖的风景略有不同。

  白翊杰坐在船头抚琴赏景的时候,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急迫的呼救声。

  一艘民船被两艘浆船夹在中间,桨船上的人都蒙着面,手提大刀,正在逼着船上的乘客挨个往水里跳。依照江湖上的黑话,这叫“下馄饨”。比起一刀一个杀的江水流血的“板刀面”来这种办法要省力的多,即便被扔下去的乘客水性好能够游到岸上,也不过是落了个“自行失足落水”的名目,想要控告强人也抓不住证据。

  船老大看到前方有强人出没,当下就要调转船头回去。白翊杰苦笑着说道:“现在哪里还来的及!江上的盗贼打劫是绝对不会只有一两只船的。”

  果不其然,他话音才落,两艘划桨船突然从岸边的芦苇丛里杀出,以飞快的速度冲到了白翊杰的座船边。

  船上众人个个脸蒙青纱,扎巾箭袖,手持各种武器,哇哇大叫,两艘船将白翊杰的座船夹在当中,有人扔了铁爪过来抓住了船舷。将三艘船紧紧的靠在一处。

  一名腰似水桶、手臂肌肉隆起的壮汉提着一柄黑色的板斧冲上船来,大声喝道:“袁州水军巡查!尔等是什么来路,速速报来!”

  白衣童子起身喝道:“我家公子是”

  白翊杰赶忙开口打断他的话:“学生白易,襄阳人士,到萍乡县寻访故友来的。”他一面说,一面示意白衣童子坐下,对那大汉说道:“各位有话好说,既然寿军巡查,为何蒙面?”

  那大汉哼了一声:“老子们的事情轮不到你管!”说着舞动手里的板斧,就要来翻找白翊杰的行李。青、白二童子慌忙要起身拦阻,却都被白翊杰摆手拦住了。

  那大汉将白翊杰的几个包裹打开来细细翻找,除了一些换洗衣物、文房四宝、瑶琴碁盘还有一些散碎钱银之外,别无一件值钱的物件。心中好是郁闷,但他转眼间就看出此书生气度不凡,并非寻常人家子弟,所用器物精洁雅致,更不是穷书生能置办的起的,眼珠子一动,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公子是到咱们袁州的贵客,江南之人不能失了礼数。”他把斧子往肩头一扛乐呵呵的说道:“来人!过来搀扶公子过船去,请公子到咱们水军营中休息几天好生款待!”

  说话间缩大汉跳帮过来,挟持住了白翊杰转回自己的船去。

  那蒙面大汉冲青白二童子说道:“你二人回复你家老爷,就说白公子在袁州水军营中做客,一切安好的很,不必担心。”

  这当然是绑肉票的文雅说法,历来绑匪和肉票的关系都很特殊。但凡是见过些市面的贼人,对待肉票多半不愿用粗。生怕损伤了哪一块皮肉让赎金打折。只有肉票实在抵抗激烈时候才用一些强硬的手段。

  白翊杰被架到贼船上,转头对两个童子高呼道:“你们去叫郑公子不必等我回来再修房子了,我在袁州盘桓几日,稍后自然回去找他!”

  郑云鸣听了韩锋一五一十的奏报,眉头一皱:“没有军师在,我与谁去商议革新大策的实行?”所谓修房子的比喻,是白翊杰在襄阳对郑云鸣说起的论证改革的难易,“朝中大臣分作两类,一者是裱糊匠,在原有的屋子上做些修修补补的工作。一者是砖瓦匠,从头起另立新屋。两派各有各的道理,但目前政事堂这屋子破损但厉害,只靠装潢裱糊一番再也禁不住北方来的风雨,非得从头开始,用新砖瓦重新构造一座新屋子不可。”

  当时郑云鸣听了也表示赞同,不了屋子还没有建成,砖瓦匠却先被人绑了去。

  他怫然不悦道:“这些强人胆子也太大了!公然在江面上掳掠人口!袁州的地方官都是木偶泥塑不成?”

  杨掞笑道:“您这就认真了,我只怕是这袁州的水匪跟本地的官兵还脱不开关系呢。”

  郑云鸣脸一沉:“你是说他觅匪勾结一气,在江面上白日里行凶么?”

  “可能更糟.”杨掞叹道:“我早就听说过江西路有水陆官军假冒盗贼杀害行人的事情,但只是沿路听闻,没有查得真凭实据。”

  “贼势如此猖狂。”郑云鸣怒道:“我立刻修书一封给临安郑相公,叫枢密院好好查一下袁州的糟烂事情。”

  “这当然是个好办法,”杨掞说道:“我只怕刘潜夫会有不同意见。”

  “此事万万不可。”刘克庄一面低头撰写着沮水讨贼的军报一面说道:“官场上要的是泾渭分明,随便将手伸入他人地盘是很犯忌讳的事情。官人亦不是谏官,与江西路的官兵一样是地方守臣身份,不要说你写私人书信给郑相公。就算你正式函文上到枢密院,枢密院半分也不会理你,因为这并焚人的职权所在。”

  “但白翊杰失陷在袁州,咱们总的想办法救人。”

  “克庄有三策可以救出军师。”刘克庄慢慢的说道:“唯听公子善择尔。”

  郑云鸣大马金刀的往交椅上一坐,说道:“先生不要绕弯子,有话只管说来。”

  “备齐赎金,前去赎人,此乃上策。”

  郑云鸣一挥袍袖:“堂堂国家军队,岂能屈身为匪类所迫,此议不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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