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军回到襄阳的时候白翊杰羞臊的还没有从脸上退去,毕竟被几千汉子嘲笑了一路,就算他涵养再好也不会丝毫不受影响的。
不过等回到都统司衙门他很快就摆脱了尴尬,并不是他自己施了什么妙计,而是众人又有了新的嘲笑对象。
葛怀和杨掞在衙门口迎着郑云鸣的时候,脸上都带着坏坏的笑容,杨掞用一种暧昧的口气禀报道:“有一位赖文恭壮士,带着荆南茶商首领赖宗明前来投效,已经在偏厅等候了多时,专候都统回城接见。”
郑云鸣脸一红,说道:“容我更衣相见!”
大家都带着奇怪的笑容跟着郑云鸣了衙门,人人都在期待着看看这位都统未来旦山究竟是个怎生模样。
郑云鸣更换了官袍,带着大小将领和幕府群僚来到正堂上坐好。然后由杨掞引了赖文恭和赖宗明进来。
那赖文恭身长八超相貌堂堂,常年风吹日晒的皮肤非但没有给人沧桑的感觉,反倒让人觉得铜筋铁骨,望之而自然生出一股敬畏之情。
这或许就是一种天然的首领气质吧。他对站在身后同样也是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赖宗明说道:“郑都统在此,为何还不赶紧参拜!”
赖文明上前跪倒,纳头便拜,说道:“小人多年来糊里糊涂的过日子,前日老叔来到小人的家里说了一番要尽忠为国的道理,又给小人讲解了当中利害关系,小人这才幡然悔悟,今日特到都统驾前请罪,请都统许小人戴罪立功,领着荆南的兄弟们给都统干出一番名堂。”
郑云鸣正色道:“你们在湖北贩运私茶,对抗官军已经不是几年了,从唐末开始,湖北的茶商们就私自贩茶来逃避国家的捐税。本来依照国法,本将应该亲率大军进行讨伐,但现在蒙古人大兵压境,不管对国家、京湖的百姓还是你们这些茶商,蒙古人都会不加差别的进行屠杀。大敌当前,有些过去的事情我也不会过多计较,但你们记住,在我的部下务必要严守军纪,不得滋扰地方,不然稍有违犯军法宅必然依照军规进行严惩!”
他这是给新晋之辈先打预防针,湖北的茶商一贯彪悍桀骜,视国家法度于无物,这时候不稍加颜色,只怕他们匪性不改,依旧祸害百姓,反成为自己的祸害。
那赖宗明规规矩矩的趴在地上说道:“小人不敢,我等兄弟归都统部下后一定严守规矩,绝不敢再做那兴风作浪的勾当了。”
郑云鸣点点头,问道:“这一次你投效官军,一共带来多少人马?”
“一共五百三十四人。”湖北的私贩茶商一直是数千人的规模,其中最为彪悍的就是这数百人,一旦被官府招抚,湖北的茶市贸易也会安宁一段时间。但朝廷对湖北的茶税依然算是重税,有这一块利润在里面,不愁没有甘犯大险的后来者。
但有这一段时间来缓冲,湖北转运司也能够有进一步的时间来改革茶叶生产流通的弊病,提高茶农的生产效率。或许这也是改革茶叶生产的机会。
最少襄阳的守兵又可以增加五百精壮,而自己对父亲照顾京湖茶商军的承诺也能够兑现了。即便是为了这一点,郑云鸣稍微对这些湖北来的壮士有些偏私也是应该的。
等赖宗明站起身来,赖文恭拱手说道:“都统来信嘱咐文恭要做的事情,文恭已经办妥。我家中事务还多,请恕我不能在京湖多留了。”说着也不理郑云鸣是否开口挽留,自顾转身朝着衙门外走去。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原来以为翁婿相见,总须得好好亲热一番,说不定都统还会安排赖文恭在京湖好好游历一番,赖文恭在京湖旧时袍泽又不少,怎么不耽搁个十天半月时间。不料赖文恭此次态度粗暴,替都统司招募了荆南茶商后便径自离去,半点郑云鸣的面子也不给。
更吃惊的是郑云鸣,他站起身来,撩官袍追着赖文恭到了衙门正门,喝道:“赖丈且住!”
赖文恭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一身绛红色官服的小官人快步追了出来,面沉似水,默不作声。
“除了公事,我在信中提及的和令媛的事情”郑云鸣来到赖文恭身前,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被赖文恭一把抓住了前襟,猛地把他拉进到面对面的距离。
郑云鸣看到的是一张睚眦俱裂的愤怒的面容。
站在不远处被石文虎牢牢看管住的赖如月一声惊呼,就想要冲过来分开二人。但手臂随即被石文虎牢牢的抓住,就如同铁钳一般难以挣脱。
看守大门的军士看见赖文恭突然对都统无礼,一面大声吼叫一面举起刀围了上来。
赖文恭对包围上来的兵士视若不见,盯着郑云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为郑清之在京湖拼了十年性命,今天你又想抢走我唯一的女儿,我告诉你小官人,有我赖文恭在一日,你绝不可能再见月儿一面!”
他左手用力一送,将郑云鸣推出数步。更不说话,回转身去,一手抓住赖如月的手臂,拽着她快步远去。赖如月被父亲强拉着,不停的回头望着郑云鸣,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心痛求恳的模样,只盼着郑云鸣赶紧想些办法。
郑云鸣感到血涌脑门,气贯胸膛,伸手就要去拔出腰间的宝剑。这在军中是一个讯号,将军拔剑出鞘,即面对的正是本军的敌人。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他就要拔出的剑柄。郑云鸣怒目回望,白翊杰站在他侧后,缓慢但坚定的摇了。
这样鲁莽而轻率的处置办法,绝不是统兵者应有的理智冷静。
郑云鸣脸上的肌肉抽动着,牙关紧咬将宝剑恨恨的放回了匣中。他突然发足向前追上了正在朝码头赶去的赖文恭父女,喝道:“赖丈,请让我和月儿说一句话,一句话就可以。”
赖文恭停住脚步,回身怒视着郑云鸣,但当看见女儿满面泪痕,眼中全是恳求,心头难免一疼,挥手道:“快说!说完之后你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郑云鸣知道这机会是转瞬即逝的,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可能自己和赖如月的姻缘就真的一去不复返了。这个时候最不需要的就是儿女情长,而墅断的行动。
他从怀中掏出当年在御宴上皇帝钦赐的锦带,塞到赖如月手中。
“这是当年皇上御赐的锦带,皇上许我使用这条带子,可以临机专杀,行越权之事,这是现在我身上最有分量的东西了。”郑云鸣着急说道:“你拿着,好好记住,你是我郑云鸣的娘子,我是赖如月的相公,不要说你爹,就是皇帝和满天神佛也动摇不了这个事实。”
赖文恭有些吃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官人手里还有这种东西,万一他要用这条御带让自己同意婚事,自己也不能抗拒。于是赶忙朝石文虎使了个眼色,牵着赖如月匆忙离开。
“你在家安心等着,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在石文虎的阻拦下,郑云鸣朝着拼命回头张望的赖如月大声叫道。
“说到底,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来劝服这老爷子?”站在都统司衙门的门口,白翊杰摇动着从家中取回的白羽扇:“这位赖壮士看上去可不是三言两语随便就能说服的。”
“一定有办法!’郑云鸣摆手说道:“他赖丈是窝阔台还是曲出?是速不台还是哲别?咱们蒙古人的大军都见识过了,还对付不了一个区区赖文恭?”
“你要用强,自然无话可说,”白翊杰叹道:“那赖丈虽然也曾经是京湖一员勇将,随便出动个五七百人对付,还能制他不住?但你要的是人家的女儿,要得是折服老泰山的心,而不是恃强而行。”
站在一边的石文虎突然说道:“小人斗胆说两句,都统和我家小娘子这桩事情,原本不太靠谱。”
郑云鸣面露惊讶之色:“原来石兄还没赚这桩婚事如何不靠谱,有话只管直说。”
石文虎说道:“简单来说就是不能门当户对,都统出身名门显宦之家,将来娶的夫人不是出身勋贵,就是和郑相公一样的重臣,如何肯放下身段来和荆南一个随常布衣人家结亲?就算都统肯坚持,郑相公也绝不会同意。”
有宋一代,最重孝道,如果郑清之不开口同意,郑云鸣即使再喜欢赖如月,赖家小娘子也绝对进不了宰相家的门。其次郑云鸣也认为家里安排的婚事一定是和政治利益交换有关,这门正室,一定是在官场上地位举足轻重的官员的名媛。而绝不会轮到赖如月这平民家的姑娘。
“就算她以妾室的身份进郑家的门又如何,难道我还真把她当妾不成?”郑云鸣说道:“何况以妾室配我一个宰相之子,应该不算辱没了赖家的门楣?”
石文虎叹道:“问题就在这里,虽然小娘子自己是不介意做妾的。但我家主人这般高傲的人,对小娘子又是掌上明珠似的珍重,怎么会让她委屈做妾去受苦?我料想主人回去之后一定火速给小娘子安排亲事,片刻也不会耽误。都统要和小娘子琴瑟得谐,就要快些想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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