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等事?”秦晚瑜有些不信,疑惑道:“在下曾听家母说起,唐小姐对小姐颇为看重”
“看重归看重,防范归防范,此间并无矛盾之处,”裴宁笑了笑,直言不讳:“唐小姐是个地地道道的生意人呢。”
“这、既然唐小姐与你有此约定,秦某也不该妄议,”秦晚瑜点了点头,应诺道:“但裴小姐与房姨这次联手,并未涉足商事,就不算有违约定吧?”
裴宁点了点头:“秦小姐所言正是。裴宁定然会用心做事的。”
“那我就先谢过了。”秦晚瑜拱手施了一礼:“这就以茶代酒,先干未敬。”
这算起来竟还是她的生意开张以来做成的一笔买卖,送走了人,夏初妆又跟她说笑了几句,说到家中琐事,才想起裴宁此时尚且带孝在身,抱歉道:“年时事情多得脱不开身,都没能去你那里,还望你勿怪。不过我看你这几日气色倒是比年前好了一点,家里都还顺利吧?”
“嗯,都还好。”
“看你年前愁眉苦脸的,现在总算是雨过天晴了,想来家里夫郎的身体也好起来了。”
“比之前好了许多,也肯按时喝药了”裴宁眼里露出一点笑意,轻轻点了点头:“今天要给舒阳那小姑娘行束礼,我先回去了。”
“呵呵,你家里的那个夫郎,简直没什么不会的,既然是他甥女的束礼,事情想来都已经准备好了吧?”
裴宁沉默着笑了笑,舒景悦的确是跟她说过不用操心家里的事,只是一来她不希望舒景悦什么事都一个人操劳,二来,给舒阳行束礼,是她答应过舒景悦父亲的事。
舒景悦的身体也的确是比先前好了很多,舒阳束的事他自然是看得重,从两天前就已经在准备了。裴宁到家的时候,舒阳已经穿戴一新地坐在桌边等着。桌上摆了许多糕饼果子,则是要分给亲戚街坊的。
“还多了这么多份么?”
“才不是,”舒阳从凳子上跳起来,一下就冲到她身边要说话。舒景悦把她往身后一拽,脸色已经有点不好看:“要我说多少次才听话?叫你好好坐着不要乱动,快点坐回去!”
舒阳吐了吐舌头,耸耸肩坐了回去,低头拨弄自己的衣摆,裴宁失笑地摇头,在她扎好的两边鬓上拍了拍,又转向舒景悦帮忙求情:“好了,别骂她了,从今天起,她可就是半个大人了。”
她一边说,一边扯了扯舒景悦的手,见他有点尴尬有点别扭地模样,舒心地笑起来,拿起桌上分好的糕点:“还有哪里没送过的?我去送,送完了回来就可以给小阳拆这两个小角了吧?”
女子在入学堂后,就可以行束礼,示意已经是“成*人”了。而在此之前,无论男女,都是扎上两只髻,统算作是“总角”。这一点上跟她所了解的古代社会男子的束礼虽说有些不同,但在重要性和意义上大致是相当的。她作为这个家的“家长”,当然是“主角”之一。
舒景悦却不肯让她去,一手拿了她手上的篮子,把桌上的十来份糕点全放了进去:“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自然有男人家来做,要你插什么手。”
“哎,你啊”裴宁无奈地任他拿走了篮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不由对舒阳笑起来:“你看,你小舅要把我惯成游手好闲的懒人了。”
舒阳撇了撇嘴,似乎有点不高兴,竟没有回应她的话,趴在桌上直勾勾地看着门外。裴宁对她没精打采的样子很是不解,上前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干什么这么没精神?当心你小舅回来又要骂你。”
舒阳往边上移了移,还是不看她,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推了推她:“裴姨你去接小舅吧”
“怎么了?还怕你小舅走丢不成?”屋中干净亮敞,院子里也是一片新绿,裴宁眼里蕴着笑,虽然取笑了她,却果真往外去了:“好好坐着,不然等会儿我可不帮你挡驾了。”
“阿景?这么快?”
“总共就这么一条巷子,难不成还要磨蹭到天黑么?”舒景悦回了一句,把空出的篮子放好,转头看了看舒阳,才朝舒景悦道:“好了,你给她束吧”
舒阳见舒景悦回来,总算没了刚刚莫名其妙的不高兴,嘻嘻笑着让裴宁帮她拆了髻,梳好了过肩的头。
“裴姨,小舅”
“干什么?”
舒景悦正专心地瞧着裴宁手上的动作,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听到她忽然喊自己,不由一惊。
裴宁将桌上备好的木质簪□舒阳束好的顶,对她笑了笑,握住舒景悦的手:“好了,放心。她以后就是个小大人了。”
舒景悦“嗯”了一声,欢喜和放松都在不经意间展露。裴宁朝两人看了看,其实舒阳一贯都懂事,对舒景悦更是体贴听话,束与否,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她倒是希望这样小小的一个女孩,可以不要这么聪慧乖巧。
天还没黑透,舒阳就坚持自己已经束,不肯再和他们睡在一起。非要回另一边屋子里去。裴宁拗不过她,只得答应了她。
舒景悦不放心地跟过去陪了她一会儿,回来时脸上却是红红的,飞快地洗漱了坐到桌边解开带。
裴宁上前接过他手上的梳子,握了他的头在手心,轻轻梳理着。舒景悦开始似是想要抢回来,被她伸手拍开他,微微笑起来:“不许抢,让我来”
“都是男人家的事”
舒景悦抱怨了一句,却终于没有再推拒。只低下了脸去。裴宁握着他的头一点点梳顺了,直到梢纠缠的地方,丝已经有些分岔和枯黄,她也细致地梳理平整,才俯下身抱了抱他:“阿景,你真好看。”
“净瞎说,”舒景悦耳尖红,掉头拍开她的手,避开她的视线:“姚黄魏紫不比我好看?小凡是年纪小,模样还没长开,等以后,不也是个美人么?”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裴宁低头亲了亲他:“忙了一天,早点睡吧?明天是不是要早起放炮竹?”
“嗯,要的,”舒景悦被她弄得脸红到了脖子根,推开她起身:“我可不去弄那个,炸得耳朵都要聋了。”
“行,我去放,”裴宁拖了他一把,把他抱进怀里:“你多睡一会儿。”
话虽这样说,二天起得早的却还是舒景悦,裴宁听到身边动静,忙按住了他,还玩笑般在他耳边堵了个枕头:“嫌吵就按着啊,否则一会儿可别怪我吵着了你。”
舒景悦被她按着呆了一会儿,见她出去了,便轻轻啐了一口,转头按住了枕头,听着外头一声连着一声的炮竹响,不由有点痴了。
“大清早的谁家这么闹丧啊!”
断断续续的炮竹声里,尖利的叫骂声显得格外刺耳,舒景悦皱着眉,很快披好衣服起来,见裴宁正站在门口朝一对中年男女打拱抱歉。
“还真是一家子,都这么没脸没皮的”
“你说什么!”
裴宁脸色一变,还未及开口,就听到身后的人厉声喝骂的声音,舒景悦立在她身后,一脸忿忿地瞪着两人。
“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唐家的舒大侍人”
“你、你不要太过分!”
“阿景,”眼看身后的人要冲上来,裴宁忙转身拦住他:“我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别理他们,嗯”
舒景悦拨不开她的手,只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裴宁这才转向那两人,沉声道:“两位,也该说够了吧?若是我方才吵到了你们,裴宁在这里赔罪了,但你们无故诋毁我们妻夫二人,又该如何来算?”
“你、你这”
“还有,阿景是我夫郎,麻烦二位,以后莫再提起‘舒侍人’之类。”
裴宁说完,便不再顾两人的反应,转身回屋里去。舒阳也被外面的动静闹醒了,正和舒景悦一起往桌上摆早饭。一看到她进来,两人却是不约而同地别开了眼。
“怎么,还在生气呢?”裴宁不解地上前坐下来,接过舒景悦递来的碗,隔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你脾气别这样急,咱们在这里也不是只住一天两天,要长年累月地住着,总不能和别人闹得太僵啊”
舒景悦脸色原本还好,听了这话却涨红了脸,手里的碗重重磕在桌上,弄出“嘭”的一声,裴宁碰了个大钉子,心里也有些不快,她何尝愿意让他们两人受委屈?她自己又何尝愿意受那两人的气?只是为了日后少些摩擦多点方便,不得不这样做罢了。
“阿景,他们说什么,你听得过就听,听不过就权当是耳边风,何苦往心里去?”见一大一小的两人都是满脸不甘,裴宁到底是压下了不快,伸手去拉舒景悦:“傻子才当真和他们计较呢。”
“是,我傻,你聪明,你都不计较我还计较个什么劲?”
舒景悦猛然甩开她的手,丢下硬邦邦的一句话就不再搭理她。裴宁面上一凝,重新抓住他的手臂,沉了沉忍住气,才开口:“阿景,我这样息事宁人是为了谁?你不懂么?你要去和他们吵,吵得街上每个人都听到,每个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说你是悍夫,莽汉,弄得我们没办法在这里立足才好么?!”
裴宁也提高了声音,一时间只听到她的指责和舒景悦喘气的声音,舒阳在一边愣愣地听着,见裴宁完了火,有点怒又有点难过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办。
裴宁完这一通,看着舒景悦低垂着的脸,心里就只剩了难受,走过去抱住了他:“阿景就当为我忍耐一些,好么?”
“不好!”舒景悦低着头不言不语,舒阳却猛然喊出声。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舒阳叫了起来,一下扑进舒景悦怀里,挤开了裴宁:“裴姨就只会怪小舅,你不知道他们对小舅有多不好”
“昨天那些糕饼,小舅送出去,他们一转眼就扔到了门口。”舒阳瞪着她,恨不得扑上来:“小舅不让我说给你晓得,你晚上回来还又让他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