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西边,有个人工的湖泊,马世昌走去池塘边地钓鱼台,俯视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 周遭的花簇,更显生机。
“在鬼门关走过一次的人,就要懂得放手,不可以在重蹈覆辙。”畅音站在池塘不远处说道。
“你觉得我老了吗”马世昌依旧那副不服输的样子,嬉笑着。
“你不老,但你也不年轻了。在这里,我们可以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不理外面的事。但是如果你踏出这里,江湖路上就会再掀波澜,到时候就不知道你那把大哥的交椅下要死伤多少人才能奠定你江湖霸主的地位。”畅音伏在马世昌的背上,幽怨道。
“放心,我不会走老路子。二十年前我一家老小被安澜堂所灭,阿雄被亲信救走,而我就辗转台湾、日本逃亡。在日本人没打进香港之前我本想在监狱里度过我的后半生,但时不与我,我只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安澜堂身为九龙城寨第一把交椅,没有做出一个大家族的姿态,让底下的那些堂口纷纷成了汉奸,败坏了我们马家在城寨里制定的规矩。”
“可是你离开了这么久,难道你有把握收复失地,重新洗牌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雷乐会在不久的将来给你答案。”
“你该不会是想利用他,来达成你复仇的计划”畅音惊讶道。
“雷乐不是一个普通出来混的小人物。他身上藏着一根导火索,他自己可能看不到,但是如果有人点燃了他身上的那根导火索,那他就很可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马世昌自鸣得意的说道。
“真不知道是该为你开心,还是该替雷乐担心。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始终是不该过问的。肚子有点饿,我们回家,我煮饭给你吃。”
畅音的年龄已过二十岁的青涩,未至四十岁的衰竭,而是三十岁的妩媚。内心孤独的马世昌对她的妩媚别有一番定义,不在是一个懵懂少年对花季少女的青涩,而是笃定、矜持的疼惜、挚爱。
站在阳台上抽烟的雷乐若有所思的想着在戏楼里听戏的过程,美妙的不可言喻。即使安雨霞走近,也未察觉。时而傻笑,时而严肃,看得身边的人摸不着思绪。
“什么时候回来的”雷乐惊问道。
“刚刚。”安雨霞环住雷乐腰际,轻声细语:“刚才是不是再想别的女人,连我走近都不知道。”
“怎么会。我只是刚才和朋友看了一场戏剧,被剧中的人物感动了,所以才会走神。不然”雷乐痞笑着转身,抚着安雨霞的脸蛋又道:“不然凭你的身手,你能征服得了我吗”
“讨厌。”安雨霞推开雷乐,表情严肃的俯视楼下。只手递上一个字条:“你女人让我给你的。”
雷乐迟疑着,怕是安雨霞试探自己的招数,抽着烟不予理睬。
“是一个在虎门替你受苦的女人写给你的。”
雷乐一怔,接过安雨霞手里的字条,背对她。“乐哥,我是刘倩,你还记的我吗”
“怎么只有这几个字”雷乐问道。
“是啊。只有这几个字。”
“你看过”
“我知道私自看你的信件不对,但是我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安雨霞醋意起,不悦道。
雷乐把手里的字条团成团丢进烟灰缸,烟蒂的火星滋滋燃烧着字条:“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最近街面上不太平,很多人在找你。”安雨霞冷冰冰的说道。
雷乐托起安雨霞的手,她挣开,跑上楼。
睡梦中的马世昌做了一个梦。梦境是一弯平静的湖和一场需要盛装出席的烟火晚会。烟火散于空中,五彩缤纷。畅音穿着华贵的晚装游走在宾客之间,看不清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男生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走向她。
“你愿意”他说。马世昌被梦境中的这一幕惊醒,转身脑袋磕碰到床头柜上,睁开朦胧的睡眼,伸手抚了抚碰疼的额头。畅音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发丝,转身。
“你醒了。”
“嗯。”
马世昌看着畅音身上的那身衣服,衣摆下的绣带和梦境中看到的一样,那个梦里的男人不是自己,会是谁梦境似真,真真假假。下地走去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树影婆娑,双手拍在窗上。她走近,褪去他身上的睡衣,邀宠的依偎。
“我记得六年前你走的那个晚上,我哭了一整晚。六年后的今天,我想你不会在让我失望了吧”
“畅音,对不起。”畅音抑制不住的眼泪顷刻落下。
“我懂了。”畅音弯下身子去拾马世昌的睡衣为他披上,转身走去洗手间,反锁上房门。打开淋浴,背靠着墙壁缓缓落坐在地上,半抱双膝,水声盖过了她低声哭泣。
马世昌明白畅音的失望,留下了一张字条在床上,穿上风衣独自离开别墅。
畅音半遮半揽的在窗前目送着
不夜城大酒店。马世昌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走进,门童笑脸迎客,恭请客人。酒店的角落里,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小伙子蹲在地上给客人擦皮鞋,完活后恭敬的鞠躬,双手去接客人随手丢在地上的小费。
小伙子送走了客人,猛地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马世昌。马家帮在二十年前一夜被灭,活着的人大多投诚安澜堂,宁死不从者被打断一条腿流放在外行乞讨生活。
/> 马世昌不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小伙子擎手掐了一把脸,会疼。褪去酒店工作服,袒露壮硕的身板,酒店出入的宾客凑热闹的一旁围观。
“大哥。”小伙子一瘸一瘸的走向马世昌。
“你的腿”
“安澜堂赶尽杀绝呗。”小伙子苦笑道。
马世昌褪下身上的风衣披在小伙子身上。
“大哥,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小伙子激动的一把抱住马世昌。
“回家了,十四。”
小伙子擦干眼泪,穿上风衣跟在后头。围观的宾客分站两旁给他们让路,酒店的经理追了出去,马世昌停住脚步,小伙子用余光瞄了一眼,出手利索的把来人打趴下,临走前用他那条瘸腿恨恨地踹了一脚。
“大哥,我还成。”
马世昌点了点头,指着身旁的车子。十四从经理兜里掏出现金,笑着走去车子另一边上车。
马世昌离开别墅后没多久,畅音也驾车离开别墅。按照线人的线报,她去了百乐门。她不晓得雷乐会不会出现,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来到这里,按照他的习惯,坐在贵宾区小酌。
在后台化妆的安雨霞和化名白玫瑰的蔡玉珠,背对着镜中相视。
“雨霞姐,你脖子上的那条项链好漂亮啊。”白玫瑰羡慕道。
“这是他送我的。”安雨霞抹着唇膏。
“他是谁”白玫瑰看着镜子里闪过的人影,待转身之际,雷乐出现在安雨霞身后,而且手里还捧着一大束玫瑰花,惊吓之余,起身背靠着梳妆台。
安雨霞回过头。
“昨晚的事我很抱歉,今天专程送花给你,顺便等你下班一起去吃夜宵。”
白玫瑰看到雷乐出现,一时紧张兮兮了起来,慢慢把手伸进抽屉,瞄着门口是否有尾巴盯梢,安雨霞忙的起身挡在枪口前。
“我要化妆,一会儿我们还要登台表演。快点出去、快点出去啦。”安雨霞娇气的推着雷乐,白玫瑰伺机而动。
“好吧,那我就出去看你表演了。”雷乐走后,安雨霞深知白玫瑰手里的枪早已对准了她,慢慢转过身。
“他就是送你项链的人吗”白玫瑰吃味地问道。
“是的。如果你想开枪,我无法可说。”安雨霞误解白玫瑰拿枪的用意,以为是军部的特务,说漏了嘴。
“他值得你用命去袒护他吗”白玫瑰不解的问道。
“感情的事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他是我第一眼就看中的男人,今生如此,若有来生我依然如是。”安雨霞执着道。
白玫瑰放回枪,神情笃定的面对她。正如安雨霞所说的,感情的事没有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擎手抚向脖颈上的项链,打开坠饰的盖子,一张早已泛黄的恋人合照让她的眼圈泛红。
“这个人是我考进陆大之前的同窗,也是我的男朋友。很可惜,他在华北战场上被一颗手雷炸死,尸骨无存。当我去祭奠的时候,军医官只把这条项链交给我。”白玫瑰捏造了另一个身份,不甘示弱的将自己与雷乐的合照拿给安雨霞看。
安雨霞看着照片里的男人,眉清目秀的,憨憨的好似刚刚离开的雷乐,神情一时有点飘忽,感慨道:“若不是生在战争年代,他一定会是一个好老公。”
“或许吧。”白玫瑰盖上了坠饰的盖子,将项链戴回了脖颈上。
“你杀过人吗”安雨霞沉声问道。
白玫瑰一怔。
“不瞒你说,从我进入陆军华北特高课以来,我只杀过三个人。”白玫瑰褪下肩带,露出白皙的臂膀,肩膀上一块不大不小地伤疤定住了安雨霞的视线,她伸手去抚:“碰过我的那个臭男人被我用刀宰了,另外两个帮凶我只用了两颗子弹,枪枪打中眉心。”
“你比我勇敢。”
“怎么”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雷乐他像极了我姐姐的爱过的那个男人。我查过,很可惜他们不是孪生兄弟。”安雨霞抿着嘴唇。
“什么你爱上了你的姐夫”白玫瑰惊诧道。
“不,”安雨霞摇着头,眼泪落下:“他是杀死我姐姐的凶手,我接近他只是想调查清楚他们大婚时的情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查出结果了吗”
“姐姐的仇我已经报了,现在是我要好好珍惜姐夫的时候。姐姐今生不能与姐夫白首,我愿意替姐姐完成夙愿。”安雨霞决绝道。
“所以你看到了他,便情不自禁的爱上他、保护他。”
“你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安雨霞恳求的目光仰视白玫瑰。
“我会的。”白玫瑰承诺道。
此刻的安雨霞与白玫瑰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样,前者可能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占有,后者只是在假想的伪装故意落入敌人的圈套。相互的较量不仅仅在这一席谈话间,而是这谈话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就连当事人也无法预估。
九龙城寨罪恶的根源于二十年前马家帮被灭,安澜堂崛起。风雨飘摇,今时今日雄风仍在,招牌、字号依旧无人能及。
传闻安澜堂堂主安澜卧病不起,一伙来自新界北的潮
南帮新秀在九龙城寨的边上蠢蠢欲动。同期也闻得此消息的马世昌,立刻派人在各方求证,确认消息的准备性。阿七和十四两个亲信充当他的马前卒,一路披荆斩棘,战战兢兢地趟着江湖的血雨腥风。
聚丰楼依地势而起,本应生意惨淡,但晚间时分这里的客人却挤满大堂,一位难求的杵在门外张望着空位。
楼上间。马世昌约见了暂时负责东九龙罪案的阿森,桌上酒菜寒酸,难以起筷。碍于饥肠辘辘的五脏庙,还是拿起筷子夹菜吃。艰苦的年月能填饱肚子就算是好的,什么珍馐美味,都是浮云。
“阿森兄弟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啊”马世昌笑着说道。
“对不起世哥,昨晚通宵查案,顾不上休息。世哥说吧,我们两个不是外人,再说你跟我们阿叔也认识了十几年。有什么事只管开口,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
“我听说新界北的潮南帮想横插一脚在城寨这个地方,而且这伙人还要打安澜堂的主意,我想听听你的意思,在合计下面的事。”马世昌执酒壶斟酒。
“世哥,你跟我们阿叔都不年轻了,都是凭借一些美好的回忆生活。我劝你江湖的事还是少管为妙,你的自由是用别人的命换来的,我们差点死了一个兄弟,所以请你珍惜眼前的生活。”
“你是说雷乐”
“我说的是不是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接下来要怎么走你后半生的路。”
阿森没有直接说出雷乐的名字,但马世昌不是笨人,简单的分析分析就能得出答案。东九龙的卧底计划事实上已经摆在了明面,只是看下棋的人如何取舍。干了一杯酒,又再次斟酒,相互干了,接着酒杯又被满上。
“你的话我会牢牢记住。”
“离开香港吧,这里就交给你弟弟阿雄去打理。”阿森下达逐客令,严肃道。
“我考虑考虑。”马世昌举杯,阿森去覆。
酒席不欢而散,平素为人虽有些愚鲁的阿森,但也不是个笨人。看着马世昌与阿叔之间的高手过招,只是觉得当他们的棋子还真倒霉。无奈地只为讨生活,忍气吞声。
坐在贵宾区优品酒的畅音,手执酒杯轻轻地摇晃。雷乐站在远处静静地欣赏着她的妩媚,服务生走至,他上手在托盘里自取一杯酒很绅士的走近。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畅音仰首,微笑道。
“怎么一个人,世哥没有陪你来吗”雷乐问道。
“他要做一件大事,不准我这个女人插手。”
看着畅音眉间的郁色,雷乐不由得想要帮助她,给予她心里的宽慰。她执起酒杯一杯一杯灌着自己酒,他无能为力的呆坐在一旁。
“去请白小姐到这里来。”雷乐招手服务生。
“先生,我们这里的歌女不坐台的。”新来的服务生不识雷乐,出言不逊的回道。
“你是新来的吧去请她出来,不然打死你。”雷乐拔枪指着那个服务生威胁道。
“呵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雷乐也会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去请人。”畅音喝醉的侧卧在沙发上,醉醺醺的说道。
服务生吓得腿软,雷乐一个锐利的眼神,那服务生扭头直接跑去后台叫人。没过一会儿,安雨霞和白玫瑰出现在贵宾区,看着醉醺醺的畅音很不是不解。
“她喝醉了,今晚你们谁能照顾一下。”
“她是谁”白玫瑰问道。
“世哥的老婆,我的大嫂。”雷乐介绍道。
“今晚她要是睡我哪儿,你睡哪里”安雨霞问道。
“我和猪油仔挤一挤不就行了。一晚上,很快就会过去的。”
“要不”白玫瑰开口,雷乐目光暗示。
“给老公面子,今晚我就发发善心。先扶她去后台,等下我唱完歌在带她回家。”
“那先谢了。”雷乐轻轻地亲吻安雨霞的脸蛋,一旁的白玫瑰来不及闪避,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甜蜜蜜。
“我去后台准备了。”白玫瑰先走,安雨霞恋恋不舍的放开雷乐的手。服务生帮忙搀扶畅音,她裙摆上的绣带摇晃着,好似一条勾魂的绳,捆缚了想要得到她的人。
雷乐捂着胸口,一段不规则的心律搅得他额头上冒出汗珠。紧闭双眼再睁开,那条绣带平常无奇。伸手拍了拍脸,拿起外套向门口走去。
聚丰楼尚未打烊,雷乐照着地址找到这里。打听了店里的伙计,知道马世昌还在二楼间,便未经通传的独自上楼。十四不认识他,以为是仇家找上门,在他身后举枪。
“你是谁啊”
雷乐慢慢转过身,看着十四手里的枪,面色不改的伸手支开。
“我是雷乐,我有事要找世哥,麻烦兄弟通传一声。”
间里的马世昌听是雷乐的声音,递去一个眼色,阿七出门迎接。
“乐哥,里面请。”
十四收枪,雷乐随阿七进房间。
“世哥。”
“坐。”
雷乐落座,马世昌亲自执酒壶斟酒,举杯相敬。
“谢谢世哥。”
“我
知道你会来,也知道畅音今晚会睡在你家。”雷乐一愣,还未开口说这事儿,马世昌就像个先知一样一语点破。喝了整杯酒,又斟满:“今晚没什么事吧,陪我去吹吹风好吗”
“由世哥决定。”
干了杯里的酒,马世昌起身向门口走去,雷乐收起酒桌上的钱和家伙跟着出门。一路上,他们相互没有交流,有的只是眼神的沟通。
新界北,谢家公馆。
潮南帮的一队杀手围坐一堂,商量着如何对付卧病的安澜堂堂主。谢家公馆的主人是九龙医院的医生,医术精湛,算是个悬壶济世的好人。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潮南帮是他的靠山,也是他的“父母”。烧过了黄纸,就要行兄弟义。
坐在正席上,谢医生把安澜堂的房屋简图铺上了桌面。
“四哥,这张图就是安澜堂的布局。今晚安澜老爷就会乘车到九龙医院看病,他这个人一向不信西医,这次要不是病重,我猜他只会在家给自己配一副中药调理。”谢医生推断道。
“那你知道他今晚会走哪条路去医院。”四哥瞅着地图,问着谢医生。
“从九龙城寨出来,只有一条路可以到九龙医院。大路被日本人封锁了,只有这条小路能走。依照安澜老爷的性格,他是能避开日本人的枪口,就避开着走。所以,这条小路,我们可以设伏。”
“好,那就这么定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老五、老六,你们马上去准备家伙。九点半,我们在这里动手。”四哥指着地图上的那个标点,所有人盯住那个点,卯足了劲,打算大干一场,准备杀了安澜扬名立万。
“四哥,那我就去医院事先准备一下。要是你们那边失手,我就在手术台上干掉他。”谢医生违背医德的说道。
“谢医生的手是要救人的,不是杀人的。放心,我们兄弟一定会成功,你就在家里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四哥摆手,满屋的兄弟收拾了东西,摸黑离开谢家公馆。
十四兄弟确定了新界北谢家公馆的准确地址,悄悄潜入摸清情况。雷乐则陪同马世昌在门口打转,阿七熟络的撬锁功夫,不一会儿,谢家公馆的大门开敞。三人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横走在院子里。
潮南帮的兄弟刚走,谢医生正打算熄灯休息。十四的枪指着谢府佣人的嘴,不让他喊叫出声。在阳台上,两个人影清晰可见。
谢医生伸手摸向后腰,准备拔枪自卫。从门口闯进的阿七动作迅速的摁住他,卸了他手里的家伙,眼神扫向正从门口慢条斯理走来的马世昌。
雷乐看着屋里的谢医生似想起了什么,但不确定他是不是那个曾帮自己治伤的那个医生。游离着,站在马世昌身后。
“谢医生,我不请自来诸多冒昧。告诉我,潮南帮的那些杀手在哪里伏击安澜老爷”马世昌问道。
“你们是安澜堂的人”
“不,我是我自己的人。安澜老爷是我的一个故友,听说你们要杀他,所以我特地前来拜候。”马世昌眼神锐利的一扫阿七,“砰”的一声枪响,谢医生便捂着胳膊疼得坐在了沙发上。“谢医生,只要你告诉我,潮南帮那些杀手在哪里伏击安澜老爷,我就饶你一命。”
雷乐想要帮忙劝谢医生供出那些杀手,马世昌又道:“十四。”
“砰”又是一声枪响,十四枪下的那个佣人,子弹穿喉,重重地倒地。
谢医生脸色骤变:“我说。”马世昌笑了笑。
雷乐从来没有见过一个黑帮头目做事如此果断且像个绅士一样的去结束敌人的生命,阿七、十四手里的枪就像两把锋利的匕首,出鞘便见锋芒,使敌人来不及躲开便丧了性命。本以为说出伏击点的谢医生能苟延残喘的活下去,孰料马世昌兜里的枪口早已瞄准了他的胸口,干净利落的一枪,不留活口地要了他的命。
古朴的庭院,清幽的后园。开敞的房门里仅有一盏烛灯照亮屋子,门口侍候的佣人分站在大门两旁。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渐进,卧病在榻上的安澜老爷睁开朦胧的睡眼,入屋的人,气喘吁吁地站在堂上。
“老爷,车子备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安澜堂总管葛利躬身请道。
卧在榻上的安澜定着神,慢慢直起身子坐在榻上。
“老葛,更衣了。”
“是,老爷。”
两个丫鬟搀扶着安澜走到院子里,葛利躬身在前头带路。
“老葛啊,今晚你派谁开车送我啊”安澜停住脚步问道。
“最近街面上不太平,我打算多叫上几个兄弟陪您去医院。”葛利谨慎道。
“不必。一辆车就够。就叫给太太开车的小王去吧。”
“是,老爷。那您现在”安澜摆了摆手,丫鬟扶着他回房。葛利站在那儿目送,转身去叫人通知。
以四哥为首的潮南帮杀手一早就埋伏在安澜要行车的路线伏击点上,路边开着一个馄炖摊,老五和几个兄弟乔装打扮,掩人耳目的等待。马世昌叫上雷乐陪他在巷子里说话,阿七和十四分头行事,不见人影。
“看到那个馄炖摊没有,那些人应该就是潮南帮那几个小子。锅里没有馄炖,有的只是一锅煮沸腾的热水。等安澜老鬼来了,就下锅。”马世昌先知一样的说着,雷乐抻头瞄着那伙人,发现那些人在桌子下藏了刀子,而非手枪,不解的缩回身子。
“世哥,那些人用的家伙不是枪,是刀”
“九龙城寨里的老规矩,凡是想要在这里立足,建立自己的堂口,第一桩案子必须用刀,不能用枪。意思是歃血为盟,今生不弃,死生相依。”
雷乐有点明白马世昌的意思,抻头认准了潮南帮那几个人的样子,连他的话一起默记在心里。
一辆车子驶入,潮南帮那几个小子纷纷把手伸向桌下。一个杀手事先将停在巷口的人力车推出,挡住了汽车的去路。乔装打扮的老五等人抄起家伙一拥而上。车里的阿七开门率先开枪,控制住局面。十四从后路包抄,双枪点射。潮南帮的小子没多大会儿工夫,几乎全军覆灭。
老五侥幸逃脱,马世昌给雷乐递去眼色,他会意的把竖在墙边的圆木拿起,待他靠近一击棒喝。来不及等他爬起,十四手里的枪弹便招呼过来,枪枪打中心脏,毫无手下留情之意。干净利索的解决了所有敌人。
安澜堂的车子驶入小路,被前头阿七的车挡了路,停在路边看个究竟。马世昌带人走近,向车里望了一眼,笑着说:“你们老爷呢”
“老爷他在家,他让我去医院帮他取药。”司机害怕地说道。
“没事了,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爷,就说城寨还是他的地盘,没有被外帮人夺去。另外替我捎句话,就说他的老朋友不日后会登门见礼。”
“是。”司机一脸惧色的把车倒出小路,踩足油门一路回府。
“兄弟,回家了。”马世昌大声喊道。
从卧榻上爬起的安澜精神奕奕的站在屋子里哼着老掉牙的曲子,葛利神色匆匆的进屋,屏退下人,附耳对他小声说着。他脸色一怔,拿在手里把玩的念珠一粒一粒的挪动。
“我这些天躺在这里,外面蠢蠢欲动的潮南帮那几个小鬼是不是已经被做掉了。”
“是的老爷。另外派去给您取药的小王,安然无恙的回来了。”葛利躬身禀道。
“老葛啊,你知道我为什么叫给太太开车的小王去吗”安澜眼毒的一扫,拿起桌上的茶杯小口一抿。
“老爷训斥的是,是我管教不严,小王常带太太去不该去的地方。”
“咳咳。”安澜轻咳了两声,放下茶杯说道:“这次就算他命大,下次再有下次,我严惩不贷。”
“是老爷。”
雷乐在经历了阿七、十四对潮南帮的屠戮后,马世昌没有让他离开,而是带他去了他暂住的一栋英国人留下的小楼。
屋子里一股浓郁的中药味刺鼻的很,雷乐掩住口鼻站在一边看。马世昌掳起袖管,在那壶中药上割肉入药。
“世哥你”雷乐震惊道。
“没事,小意思。”马世昌放下刀子,找来药布缠绕臂腕。阿七、十四淡定的看着这一切。“雷乐兄弟,今晚他俩忙活一个晚上,我想你把这壶药送到一个地方去,我那个朋友等着救命的。”
“世哥你吩咐。”雷乐不假思索的答应。
“受人恩情,当记心头。我当年受了我这个朋友很大的恩惠,今次他有难有灾,我不得不替他排忧解患。一会儿带上药和我准备给他的一份礼物,一并都带去安澜堂,当众替我问候安澜堂堂主。”
“我知道怎么做了。”
“我等你回来喝酒。”
马世昌淡淡的笑容下,藏着一把锋利的刀子。雷乐此去的结果要么留下一条命,要么全身而退别无他选。就这样,踏着夜路到安澜堂送药送礼。
阔气的楼宇,森严的府邸。雷乐带着马世昌的交代和嘱托,带药带物的来到安澜堂门外,仰望门楼上的牌匾,瞅了瞅身后那几个人吃力的样子,摆手示意他们落停,上前打招呼。
“请问一下,这里是安澜堂吗”
“你是哪里的,这么晚来有什么贵干。”守门口的护院没好气的问道。
“我是你们堂主的一个朋友叫我来送药送礼的,麻烦你通传一声。”雷乐递上拜帖,侍从接过小跑回院子里。
在后园堂屋的安澜闭目凝神,葛利见下人匆匆来报,立刻挡住了来人,在门口训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葛总管,外面来了一个小子说是要见堂主,这是拜帖。”
葛利把帖子拿到手里,乍一看额角冒出冷汗。合上帖子问道:“来人岁数多大”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什么事啊。”安澜坐在屋里唤道。
“老爷,是马世昌派人来给您送药送礼。”葛利躬身朝堂屋里禀报。
安澜闭目的瞳猛地睁开,手里的念珠停住一粒一粒的挪动。起身走出堂屋,站在门口仰望星空:“老葛啊,我怎么觉着我的身子骨好像比从前更硬朗了。他真的回来了,可惜我未见他久违的风采,真是可惜。来人,带客人去厅堂说话。”
“是老爷。”
被请进厅堂说话的雷乐手提药壶,身后众人抬着的礼物被搁在了院子里,众人没有多言转身就走,也不等他交代过再走,留下他一个人面对厅堂里众多角头老大。
堂上,安澜居高位,左右由总管葛利、头马尼坤陪同,列席在堂间的老大们纷纷注视着雷乐。看他目光锐利,觉得不像个新手,纷纷警惕的留神他的言语、行动。
堂间,雷乐提着药壶问好:“各位老大好,不知道哪位是安澜堂的堂主”
葛利侧身,摆手恭请。
“啊。世哥说安老大身体欠安,这不是挺好的吗,挺富态的。”雷乐笑着说道。
众人脸色骤变,安澜眉梢一紧。
“对了,这药是世哥找最好的大夫给开的方子,路上有点凉,热热再喝。”雷乐把药壶交到一个侍从的手上,又道:“世哥真是够义气,听说这药需要人肉做药引子,他就用刀在胳膊上剜了一块肉放在药里一块熬。”边说边竖起大拇指夸赞。
葛利看了眼侍从呈上的药壶,安澜点了点头,侍从端走。
“朋友,世哥是不是还有礼物要送给我们家老爷的”葛利问道。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礼物太大,来的人给放在院子里了。”雷乐指着放在院子里的礼物说道。
葛利使了个眼色,两名下人走去院子里掀开帆布。一口不大不小的棺材停放在院子里,雷乐扼住,堂内的所有角头老大纷纷起身,站在安澜身边的尼坤拔枪指向他,院子里的枪手也纷纷拔枪入屋。
“好小子,你好大的胆子,敢给我们老板送这个”葛利怒道。
“不、不、不,我不知道世哥要我送这个来,是不吉利,但是安老大迟早用得上不是吗。”雷乐惶恐的说道。
“你给我闭嘴”葛利火大道。
尼坤上前狠狠地踹了一脚雷乐的肚子,几个打手把他摁在地上就是一通拳脚。事后还叫人取来一块偌大的木板把他整个人捆在板子上,手脚上了锁。
尼坤的四个手下抬着雷乐上堂,安澜依旧不动如山岳,手持念珠在念着他心里的那本江湖经。
“老爷,这个人蔑视安澜堂,依照堂规,砍去四肢以儆效尤。”葛利站在一旁向安澜进言道。
“老葛啊,这等小事做得漂亮点。”
“是,老爷。”葛利摆了摆手,尼坤的手下抬着雷乐往屋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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